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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过阴渡魂 十年之后

  沉重的雨靴磕在白瓷地面上,每一步都抖落下来许多的水滴。

  他在前面带路,老头就在后面大步流星的跟着。

  这个老头,就是他的父亲,孩子的爷爷。

  在很久之前,老人就独自生活了。因为老人靠着祖上传的一本书,修习了一些鬼啊神啊的东西。但那时候这些都是严禁的,是四旧。所以他们夫妻俩为了避嫌也就没跟老人住在一起。老人有自己的砖房与几亩地,身子也甚是硬朗,所以独自生活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至于他的母亲,老人的老伴。则在数年前就病死了,那时候他们夫妻俩还回去了一趟。接他的母亲去了一次城里医院,只不过没住几天就回来了。老人不久后也就走了。

  老伴走了以后,老头也没有说什么,也看起来没有多么伤感。就那样子,平淡的送老伴进棺材,平淡的自己操办葬礼,平淡的自己写悼文,平淡的自己去给老伴指西南大路。

  自从那之后,不管是对老人的亏欠,还是老人显露出来的淡然。都让他对老人有了些许的恐惧感,这交流也就越加的少了。

  所以今天给老人打diàn huà之前,他踌躇了很久,但是最后为了儿子的事情他还是把diàn huà打了过去。

  老人住在农村,来这里需要走很远的路。但是中午的diàn huà,老人还是晚上之时便赶来了。他觉得他对老人充满了亏欠,但是他又不知如何言语。

  他转过头张开嘴,刚喊了一声‘爸’。老人就好像看透了他要说什么,挥了挥手,把他的话憋了回去。他在那里僵了许久,不过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继续带起路来。

  很快爷俩就到了保温箱室,他艰难的开口问道:“爸,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爷子坐在旁边的一个凳子上,把雨衣解开抖掉雨水。然后才抬头看他,说道:“这得等我观察孩子一阵,才能知道怎么办。”

  然后就不再看他,一边低着头把雨衣叠好,一边说道:“你现在可以去看小红,这里我看着就行。”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得点点头,神情低落的走了。

  他回去后,醒来的妻子就向他盘问孩子的事情。他便哄妻子孩子很好,只不过现在在保温箱里不便见人。但是她却不信,总是挣扎的要下床见孩子。最后在他将安抚的话说了数遍,安心的吻落了数个之后,她才稍微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这时他才能离开妻子这里,去看他的孩子。

  走廊里只亮着值班的灯光,这次由于时间不大晚,值班的护士稀有的没有睡觉,尽职尽责的坐在值班台里。

  他借着灯光,在还没走到保温箱室之前,就看看老爷子坐在保温箱室之外的凳子上,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孙子。黝黑的手里搓着一个铜烟杆,但是却因为医院内禁止吸烟忍住了没抽。

  他走在离老人还稍微有些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小声问道:“爸,你看出怎么回事了吗?”

  那声音不大,但是老爷子竟然听的清楚的很,很快回道:“看起来像是孩子出生缺了三魂。”

  “那那怎么办”

  “正常来说,人缺三魂只有七魄。便是犹如活尸,虽身有温c有力c知饭食。但却天不亲,地不载,少智多灾。”

  说着老爷子站起身来,把烟杆别回腰间,接着说:“这母不养,就是第一灾。也就是现在说的早产。”

  “接着还有地不养,天不养。也就是没有羊水和呼吸困难。”

  “只有挺过这三灾,才能有三鬼送魂。”

  “而这三鬼送魂,不是灾亦不是福。不过可以称其为关。”

  “三鬼关,三鬼关,过关活,不过死。”

  “本来不管孩子能不能过这关都是你我插手不了的,但是你却意外挡下了一个鬼,这就让事情有了变数。”

  “那就是不管孩子能不能挺下剩下的一个鬼,他都三魂难全了。”

  老人说完这些话,就开始一言不发,也不去瞅他是何反应。只是专心的瞅着孩子,面色无喜无悲。

  而他听了这话,就像一个千斤重锤砸在他的身上。顿时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跌坐在了地上。

  “那那岂不是我害了我的孩子”

  说完后,他就目光僵直的坐在地上,不过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爸,你有办法的是不是爸,我求你了,告诉我”

  “对,我还有。”

  这话刚落,他就直接站了起来,盯着老人问:

  “什么办法!”

  “你去过阴,把你用阳气撞掉的那一魂接回来。”

  “怎么过阴!”

  “”

  这次轮到老爷子沉默了,他又掏出他的烟杆,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搓着。

  而他也没有去催,就那么瞅着老人,神情里透出的是坚定。

  最后老爷子还是松了口,说出了方法:

  “正常来说,一个人能不能过阴从他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寻常的人是根本过不了阴的,除非他死了。”

  “我虽说有一门方法可以让普通人过阴,不过这个方法的风险极大。”

  “那就是请一个熟悉阳间阴间道路的鬼,将你带到阴间,找到丢掉的一魂后再让他把你领回来。”

  “我在这边会准备公鸡蜡烛,给你显示回来的方向,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安全回来。归阴路上,我请的鬼也帮不了你多少,那些劫数需要你自己去抗。”

  “而且就算你过阴,也不一定能将那撞掉的一魂找回来,只能说有一些联系,几率会大一些。”

  “还是有可能你去了,但是孩子的魂魄也回不来。”

  “所以我并不想让你去。”

  这回老人的眼神终于落到了他的眼睛上,与他对视着。

  “我知道了”

  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传了出来。他说:

  “我还是要去。”

  午夜的咚咚步声送来第三魂,指路的的蜡烛与公鸡引领着魂魄的归来。雨渐渐的稀了,初升的太阳照出了一桥彩虹。

  医院深处响起了孩子与妻子的哭声。

  十年后,风乐村。

  每个节假日,吴昊才会回到这里。

  吴昊长的干干瘦瘦,跟在一个老人的身后,沉默不语,很是内向。

  而前面的老人自然就是吴昊的爷爷。

  吴昊回到爷爷的屋子后,就掏出书包写学校留的作业。写的很入神,但是却写的很慢。但他做的题对的很多,显然并不笨,但是仍然做的很慢,就好像在逃避什么。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拖慢,他专心做这些作业也很快就做完了。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做完作业以后欢呼雀跃,反而愣在那里很久,之后才将作业装起来。

  爷爷的屋子里有一个破旧的小电视,不过打开以后却全是雪花。吴昊的爷爷不关注电视上播的事物,只有吴昊奶奶在世的时候这个家的电视才有用处。而吴昊奶奶死后,这电视便再也没用过,这天线的费自然也就没再交。

  而吴昊爷爷则整日将自己关在他的书房中,那里有很多很老很久看不懂的古书,那是他爷爷年轻时拼命才保下来的,吴昊爷爷也对那些书珍惜异常。

  没人陪的吴昊就跑到外面去,看着村子中的小朋下好,友在土道上嬉戏。他很想去跟他们一起玩,但是在看到他们异样的眼光后,他就被吓了回来。

  那是一种嫌弃与厌恶的眼神。

  等到吃饭的时候,吴昊爷爷就会从书房出来,做一些简陋的饭食。或者直接将上一顿的热热,便是一顿晚饭。

  之后没有电灯的屋子中,吴昊爷爷过着古老的生活。点着油灯再看一会书,就会上床睡觉。

  这样的生活枯燥异常。

  不过纵然如此,到了周日下午,要回城里的时候,吴昊还是不太愿意。

  但是他却从来不把自己的不愿说出来,而是默默的背起书包坐上被爷爷目送的公车。

  在公车颠簸的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吴昊从一个小路下车。然后轻车熟路的转过几个小巷,走进一栋楼房的楼梯。

  爬上五楼,在502的房门前站立许久。然后才抬起手,轻轻的敲了两下。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很快就被打开。露出了一个中年女人,穿着随意的衣服,手里拿着。

  她探头看了一下来人,发现是吴昊后,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随手将门甩开,便又急匆匆的回到了电视前,然后不耐的声音传过来:

  “饭在厨房,自己吃。”

  吴昊去厨房看了看已经凉掉的饭与炒青菜,拿出一只碗吃了一些。然后就自己踮脚把碗洗了,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两个女孩的声音传来。中年妇女便又急匆匆的去开门,这回中年妇女的话中传来的全是喜意。

  接着就能听到中年妇女放下,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

  这个中年妇女是吴昊他们小学的老师,他与两个女孩都是借宿在这里的,每月吴昊爷爷会给吴昊二百块钱,这就是借宿的费用。

  而在那个时候,两百块钱就已经是很多的一笔钱了。

  两个女孩也是借宿,不过需要交的钱却更少。

  但就算如此,她对吴昊和两个女孩的待遇却完全不同。

  一开始吴昊还以为,中年女老师仅仅只是对男女性别上的区别待遇。

  但是后来有一次,他听到中年女老师与别人聊天时肆无忌惮的说:

  “那个孩子啊,是个灾星!刚出生就克死了他的爸爸,之后没几年又克死了他的妈妈,这种扫把星怎么往我身边送啊,我天天看见他就晦气。”

  自那以后,吴昊就知道了。不管是女老师,或是那些孩子,甚至是那些孩子的父母。在他们眼中的吴昊都是灾星一样的存在。

  一个十岁的孩子,第一次过早的感受到了孤绝于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恐惧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向他逼近,把他挤压在一个小角落里独自啜泣。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五天以后,吴昊便又坐上了回村的公车。公车上十岁的吴昊独自一人,背着大大的包,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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