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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宿仇(1)

  桑湖·孤岛

  太阳隐去,蔚蓝的天空转为浅白,乌云如烟似丝,随白云缓缓游走,湖中的水渐渐散去了温度。

  冰瑶拽着半昏半醒的南宫迷尘从湖面探出,扶住身边的岩石,将身子稳住,又将南宫迷尘拉近,靠近自己。打湿的头发和衣裳紧裹肩头,湿哒哒地冷,薰风吹过,凉飕飕的,直冷到脚心。

  冰瑶拽着南宫迷尘爬上孤岛,将其轻放在地上,站起身,但见此岛四面环海,岛上树木葱郁,花草繁盛。极目远眺,湖上并没有帆影,当下稍稍放宽了心——魔教的人还没有追来。

  “南宫,南宫”

  南宫迷尘睁开眼,意欲坐起,扯动肩头上的伤口,直痛如骨髓。

  “你先躺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冰瑶伸手握住羽箭,却一动不动。南宫迷尘见她脸上露出担忧c犹豫之色,对她一笑,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没事的,只是一支箭。手心里却早已疼得沁出了汗。

  冰瑶把箭拔出,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敷在他的肩头,又撕下衣角,简单替他包扎。

  “冰瑶,我们现在在哪里?”

  “一个孤岛”

  南宫迷尘环视四周,眼过之处,参天古木亭亭如盖,藤蔓粗大,或倒挂于树,或爬满地。

  “我们到里面去”

  冰瑶一怔,随即明白,扶着南宫迷尘走进丛林,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坐下。抽出雨潸剑,削木成桩,成雪花状分插入深草从中。

  “南宫,你我想的可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明了。

  冰瑶又挥剑,使出五成功力,向周围的古木拦腰削去,却又使之不倒。接着又削木成枪状,用树藤并排绑在一起,像两只木筏。冰瑶跃上大树,将两只‘木筏’一高一低悬吊隐藏于茂盛的枝叶之中。

  跳下树枝,收剑于剑鞘之中,突觉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冰冷的剑尖抵住后颈,这一动作只在刹那之间,南宫迷尘来不及呼喊,身子猛地蹭起,手中剑还未出手,冰瑶脖颈后的剑打住了。冰瑶惊愕地转过身,一把利剑从黑袍人的背后穿透前胸,轰然倒地,背后现出一个少年,满身鲜血,随即颓然倒下。

  “阿瞳”冰瑶疾步上前将他扶住,脸上全是关心焦急之色。

  立时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只觉跳动正常,只是外伤太过严重,才至昏迷。一颗悬吊着的心,渐渐安放下来。

  “他怎么样?”

  “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刀伤太过严重,恐怕得休养一段日子才能恢复了”

  南宫迷尘c冰瑶相互凝视,两人脸上的忧虑之色又重了一分。

  冰瑶将阿瞳抱到空旷处躺好,撕下湿衣服,将他的伤口擦拭干净,上好药,又在附近布置陷阱,直忙到傍晚,将近天黑。

  “南宫,你有没有觉得很不对劲”

  “你是说魔教的人怎么还没追上来?”

  “嗯”

  两人正思索间,二十来个黑袍人飘进了林子,身上湖水犹未干透。

  “这些机关布置得真是巧妙,二位不愧是五剑的后人”每一个字眼都含着讽刺,意在说,布置得再巧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我看见,现下也没用了。

  “过奖,过奖,雷坛主这偷藏的本事,天下人也是望尘莫及啊”

  “哼!”雷云做了一个手势,一道蓝火冲上天空,烟火爆炸,天水交接处,几点帆影驶出。

  “糟了,岸上的人也来了”冰瑶凝重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惊慌。

  雷云持刀正面袭来,南宫迷尘回身,几个‘蜻蜓点水’飞上雪花桩,剑柄一挥,一棵参天古树应声而倒,向雷云砸来。雷云右脚在古树上狠狠一蹬,一个空翻,稳稳落在地上,古树倒地,轰地一声,尘土飞扬。

  “难道他的伤好了?怎么可能”雷云心道,心中疑惑一阵胜过一阵,望着站在草尖上的南宫迷尘,又望望倒在地上的古树,竟不敢再轻敌。

  南宫迷尘又接连挥了几剑,几棵古树轰然倾倒,雷云左避右闪,挥砍刺削,冰瑶趁隙,将阿瞳负在背上,斜向右蹿出,拦在雷云之前,刀剑相交,将雷云逼将下去。冰瑶趁势又连使几剑,招招凌厉,让人无还手余地,一口气把雷云逼到陷阱之地。手腕一转,一块冰菱飞向右方树丛,一道剑气削向左边藤蔓,两只‘竹筏’一上一下从左右方向雷云袭来,雷云拔地而起,冰瑶又挑起剑尖,两根藤蔓向雷云双脚送去。嘶地一声,雷云大腿被‘竹筏’前端的尖锐划了一条口子,人蹿了出来,腿上鲜血直冒。两只‘竹筏’撞得粉碎。

  “冰焰剑法果真名不虚传,冰瑶宫主,若论单打独我雷老三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背上多了个累赘,那就不一样”

  “想拖延时间吗?那你打错注意了。我的剑比你湖上的船快多了”话未落地,冰瑶又进了几招。

  “姐姐,姐姐“阿瞳昏昏沉沉呓语道。

  “阿瞳,你怎么样?”

  冰瑶回头探问,雷云一刀往她胸口刺落,冰瑶挥剑挡架,手腕一震,五指酸麻。

  “姐姐,我好痛,好痛”

  冰瑶一个晃神,右臂上中了一刀,碧血飞溅。

  “我根本就用不着拖延时间,冰瑶宫主,你还是撒手吧”

  “休想!”

  雷云看着这个美丽又聪明的女子,起了爱慕之心,不忍痛下shā sh一u。

  南宫迷尘在雪花桩上游走,古树纷纷而倒,有的被压死,有的脑浆迸裂,有的慌乱中踩中陷阱,被藤蔓倒挂,剩下的黑袍人持刀站在两丈外,不敢上前。

  “冰瑶”

  南宫迷尘提剑欲上前相助,但刚刚一阵厮杀,头上早已汗珠涔涔,脚步虚浮,眼前人影模糊,几乎就要晕倒。

  “为什么南宫迷尘只在那一处移动?”雷云心道。接着一掌劈向冰瑶,掌缘从她肩头擦过,将她推到在地,终是不忍伤她性命。握刀飞向深草从。

  天已黑,帆船已近孤岛。

  “咔——嚓——”突地,电光闪烁,暴风席卷,大雨倾盆,海水翻卷。

  “船进水了”

  “不要慌,不要慌”

  “抓住船舷,快,抓住了”

  ········

  呼喊声,海水声,求救声,乱成一团。

  “啪——啪——”桅杆折断,一个浪头从船上打过。一浪又接一浪。狂风呼啸。

  “南宫,南宫”语气急乱。

  “冰瑶,是你吗?”

  “嗯。还能走吗?”

  “嗯”

  “嚯——嚓——”

  一道闪电落下,将三人照得清清楚楚。

  “哪里走”

  一刀飞来,南宫迷尘用力一拼,左肩上又添了一刀。刹那之间,又恢复了黑暗,大雨滂沱。

  “我不信你们还能逃得掉”

  电闪雷鸣,雷云咧嘴一笑,电光照在他狰狞恐怖的脸上,更显得狰狞。雷云望了望手中的iàn ju,将其戴上,追了上去。

  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雷声渐渐隐去。不知过了多久,天际露出了曙色,海水幽蓝,恢复了往日宁静,几块帆船的残片漂浮在上面。雨水把孤岛洗得崭新,翠绿的叶尖上吊挂着晶莹的雨珠。

  陡斜的山坡上,三点人影移动,行得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在山上一处平坦的地面,坐了下来。

  “这场大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这一次,大雨把大地冲得干干净净,雷云见不到我们的足迹,一时半会儿搜不来,我们好好休息下”

  “嗯”

  “是吗?”

  一袭黑袍从上空,稳稳地落在三rén iàn前,正是雷云。

  南宫迷尘把情势在心里转了几转,朗声道:看来今日是逃不脱了,我有一事不明,还望雷坛主解答?

  “说”

  “我爹爹跟你到底有何仇恨?知道了,也好让我死个瞑目”

  冰瑶在一旁,心下惶急,脸上却不露声色,心道:南宫想做什么?当下望过他的侧脸,刚强坚毅,不慌不躁,心中又暗暗道:不管他做什么,我总是该信任他的。转念又想:我得让他和阿瞳平安离开。当下五指将雨潸剑握紧,寻找时机,准备一剑送出,与敌人同归于尽。

  雷云见他一点也不反抗,等着就擒,心中不禁愕然,以防他使诈。但见南宫迷尘c冰瑶两人半死半伤,还有一人不知死活,心下的警惕也就少了几分。

  “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雷云摘下iàn ju,南宫迷尘,冰瑶宫主,都惊愕得睁圆了眼睛。

  桑湖·孤岛

  几缕阳光破云而出,照在山脊上,四人一动不动。

  “你···你的脸”饶是冰瑶见过许多恐怖的事物,此刻也不禁颤然。想起他昨日掌下留情,但行事却又毒辣诡异,心下又是怜悯又是忌惮。

  “很吓人是吧?这些都是赤雪剑一剑一剑划上去的”眼露凶光,像两把shā rén的利剑,在南宫迷尘身上扫视。随即又落到冰瑶脸上,眼色转而柔和,眼底浮出悲伤。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凄凉恐怖的笑声,在岛上回荡,久久不散。风儿吹动林中树叶,晶莹的露珠儿飘散落地,暖暖日光下,冰瑶觉得有些冷。

  金族·莺啼谷

  浓荫蔽日,翠鸟鸣啭。一弯山涧奔泻于山石间,或化而碧潭,或急流而下,素沫迸溅。一条山穿凿在林中,曲曲折折,向山顶爬去。山道两旁,每隔百来米才有一处人家,极是幽静。

  夕阳的余辉照在大道上,一辆马车停在崖边,其旁是千丈深谷。

  “娘,快下来,我们到了”

  一只素手掀开布帘,金鸾儿走出马车,臂弯里抱着熟睡的婴儿。侧过颈子,望向七里山,不知想到什么,眼圈儿有些泛红。

  “把孩子给我吧”

  金鸾儿回过神,弯身将孩子递给一个中年男子,旁边的小男孩,约莫六c七岁,早已跑上前,将金鸾儿扶下了马车。

  “娘,你哭了?你是不是想外公他们拉?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金鸾儿摸了摸男孩的头,挤出一个笑容,道:是啊,很想,很想——

  说道第二个很想时,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眼神空洞,直愣地望着前方。

  “啪——嘣——嘶——咴——”

  车厢碎裂,健马长嘶,一起坠下了深谷。

  “鹤轩,你——”金鸾儿想要出声指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夫人,你太过心慈了。一匹马而已,如果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南宫评之追上来,我们还能逃得过?”

  金鸾儿听着他的话语,看着他沾满鲜血的手,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一把抢过孩子,抱在怀中,柔柔弱弱地走向大道的另一侧。

  “爹爹,娘亲怎么了?”

  “云舒,你长大后,不可学你母亲。妇人之仁”

  四人捡了一条荒废偏僻的小路,向上走去,行得半里路,折而向下,行得大约一个时辰,来到谷底,涉过小溪,钻进了深从林。

  “啊——啊——”

  “云舒”

  “云舒“

  金鸾儿抱着幼女杜凌薇走在前面,杜鹤轩走在最后,两人听得儿子尖叫,同时奔来,见杜云舒站着一动不动,全身止不住地颤栗。

  “云舒,你看见什么呢?”

  杜云舒呆滞地侧过头,望着金鸾儿,两行泪不自主地流了出来,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金鸾儿腾出一只手,将他揽在怀中,手心轻轻拍着他的背部,轻声细语地安慰。杜云舒边哭边说,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杜鹤轩提步走到旁边的深草丛,金鸾儿亦起身,走了过去。扒开深草丛,杜鹤轩眉头微皱,金鸾儿却止不住作呕。

  草丛内,躺着四具尸体,左上方两具肢体分解,一人四肢被砍,一人被拦腰削断。脚下两具,一人右手的十指c中指插入对方的眼睛,左手钢刀插入了对方心口,而自己的头颅也被对方震得粉碎。尸身腐烂,散发着臭味,上面蠕动着蛆虫,苍蝇嗡嗡飞舞。

  “没想到,这些许年,死了那么多人,还是有人不肯放弃。”

  金鸾儿心下又是难过,又是不解,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脸上露出了一种揪心的痛。杜鹤轩看在眼里,心中嫉妒c愤怒的火焰一下燃起,直恨不得一掌将她打死,但望着那般般如画的姿容,终是不忍。强压着怒火,走到杜云舒面前,低吼道:不许哭!

  杜云舒被爹爹这么一吼,眼泪立时倒回了肚子,杜鹤轩看着儿子乖巧可爱的脸蛋,语气转而柔和,道:云舒,爹爹跟你变个戏法。

  “好啊,好啊”

  “你把眼睛闭上”

  杜云舒乖乖地把眼睛合上,杜鹤轩撕下一块衣角,蒙上他的眼睛,道:你默数到十,我们就在外公家了。

  杜鹤轩抱起杜云舒,跟着金鸾儿,转入最左方的一处山谷,一路都可见森森白骨。

  七里山,七座一模一样的山峰,传说里面有处莺啼谷,谷中有个碧月寒潭,潭下埋葬着无尽的宝藏。几百年来,陆续有人来此探宝,可几乎无人出去,很多都葬送在了这深山野谷。有的是迷路走不出去,饿死的,有的是发狂发疯死的,有的是被同伴砍死,有的是自杀的·····但是这几年里,来的人并没有少,反而更加多了。

  莺啼谷·云水榭

  夜已黑,天空无月无星。

  ‘咚’‘咚’‘咚’

  “鸾儿,睡下了吗?”

  ‘吱呀’金鸾儿拉开房门,一个六十来岁的高廋清癯老人走了进来。

  “爹爹”金鸾儿福了一福,随即将门轻声合上。

  “鸾儿,你和鹤轩连夜赶回来,可是在外面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仇家?”金正明转过身,诘问道。

  金鸾儿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精明的双眼,嘴角扯起一抹微笑,道:没有。

  金正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道:那就好!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爹爹慢走”举止恭敬,语气却平静得不带丝毫感情。

  ‘吱呀’门被带上,门外传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屋内,红烛静静地燃烧,金鸾儿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神色凄然,双眼已被泪水模糊。

  “韫玉,十一年了;十一年了,韫玉,你在地下冷吗?你再等几天,鸾儿就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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