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开到荼靡花事了

  宋夭宜让般若姑姑给夏侯逸递了口信，他得换药了，这个一看就是暗号的话，宋夭宜用起来毫不含糊。现在宋夭宜只差去朝凤宫，验明江姒娆身上的毒，以查证证淑妃的计谋。</p>

  哪知道宋夭宜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江姒娆却病了，向皇上请了旨，宣宋夭宜去医治。</p>

  宋夭宜想起，在许桃兮的记忆里，那关于朝凤宫里一砖一瓦，都是那样的熟悉。毕竟她在这里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甚至等到夏侯修继位了以后，她还天真的以为，她会成为大楚的皇后，也成为这里的主人。可是许家的崩塌，就在那一朝一夕之间，让她一瞬间饱受冷暖。许家唯一剩下的人，只有许北川，许桃兮的哥哥。他曾说，要接许桃兮出宫，却被许桃兮拒绝了。</p>

  在宋夭宜的梦里，有很多关于大楚皇宫，以及这个皇宫里的人的记忆，偏偏很少有许北川的。宋夭宜记得，她上次“很巧”的路过皇上启明殿时，又“很巧”的看见了许北川。她觉得，许北川看自己的眼神绝对不简单。或者是说，许北川透过自己看许桃兮的眼神，绝对不简单。</p>

  所以，后来宋夭宜莫名其的收到了一张纸条，是许北川安插在宫里的人送来的。</p>

  笔走龙蛇的六个字：听闻，心病可医？  </p>

  宋夭宜好笑，不惜花费这样的人力，冒着废了一条千辛万苦埋下的暗线的风险，就为了来问这样的问题么。当然不可能，只是不管许北川的目的是什么，宋夭宜都不打算搭理他。因为他既然是许桃兮的哥哥，那么也算是许桃兮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可是在许桃兮留给宋夭宜的记忆里，全然没有他，况且许家旧部也没有追随着战功显赫的他，却是在一无所知的许桃兮的手里。</p>

  稍一比较就知道，一个有功勋的将军，总好过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小女子。</p>

  所以，许桃兮之所以对他只字不提，一定是有着什么原因。宋夭宜可不想徒增烦恼。于是宋夭宜带着威胁决绝的回答了那个递信人，不可也不能。而且，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你这条线一定会，保不住的。到时候，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会发生，可就没人敢保证了。</p>

  从那以后，宋夭宜就再没有接到过许北川的任何信息。她不打算招惹其他的人和事情。因为眼前的，早已乱得不堪入目。所以她也早已把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p>

  宋夭宜走进朝凤宫的时候，才发觉这里和原来记忆中的那个朝凤宫，已经不太一样了。宋夭宜大概是知道为什么。</p>

  那时候的太后，已经从一个妃嫔坐到皇后这个位置的时候，便接了江姒娆进宫抚养，连同许桃兮一起。表面上看来，两个人都被教养的很好，只不过那时候许桃兮不知道，太后教江姒娆的，不止是和自己一同学的那些皇家礼仪和琴棋书画，还有更重要的攻心之计c笼络之策c为后之道。</p>

  许桃兮以为，太后也是喜欢自己的。毕竟有了新的赏赐，都是许桃兮先挑选，而江姒娆手里的总是许桃兮选剩下的。那时候沉浸在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里的许桃兮，一副单纯又无害的心肝，又怎么会看得见，太后越过了她，看着不争不抢的江姒娆，那带着欣慰和满意的眼光。</p>

  江姒娆和许桃兮在朝凤宫里，都是随意进出的。太后在前殿，听宫里的各个掌事来汇报事情的时候，江姒娆总是在一旁耐心的听着，孝顺的替太后分忧，而对这些事情不耐烦的许桃兮却在后殿里安心的睡觉。</p>

  许桃兮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太后对她，从来都没有过喜欢。以前是因为可以用她来做江姒娆成长路上的铺垫和试炼，太后总是透过许桃兮出格的行为来教育江姒娆。后来是因为许家的兵权对江家来说有很大的助力，笼络许桃兮就是卖许远瞻人情，所以到最后，许桃兮一夕之间失去了这些可以利用的价值之后，她被干脆的丢到了一边。</p>

  在边疆传来许远瞻通敌卖国的消息时候，许桃兮跪在朝凤宫门前求太后开恩向皇上求情解释，并求太后准许自己回许家去看看父亲，可是那天一直在下大雨，许桃兮跪的太久体力不支昏倒在了朝凤宫门前，太后还亲自把她接回去照养。</p>

  那时候满宫的人称赞太后体恤怜爱她，连许桃兮自己都是这样想的。现在想来，明明是太后怕许桃兮知道些什么，从而利用许家旧部，做出一些对江家不利的事情事情来。所以，掌控了许桃兮，就掌控了许远瞻手下的人。</p>

  毕竟，大家都知道，许家的掌上明珠许桃兮，可是许将军的骄傲。后来的许桃兮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她能出宫，那么母亲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寻找父亲，也陪着父亲远赴黄泉。那么她不至于，连至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p>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晚到许桃兮死而复生之后，才从追随自己的许家旧人那里得知，许远瞻的死，和江家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p>

  </p>

  宋夭宜在宫女的带领之下走到了朝凤宫后殿，发现江姒娆真的是病了。江姒娆无力的躺在床榻之上，单薄的身影，让宋夭宜觉得她，有些可怜。</p>

  宫女掀起鲛纱床帘，然后把江姒娆的手，从被子里轻轻的挪了出来。宋夭宜看见江姒娆睡着的脸，的确比前段时间消瘦了很多。</p>

  宋夭宜的手触上江姒娆的手腕间青色的脉，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江姒娆哪里是病了，只是她中的毒已经加深了，于是才反复昏睡不醒。</p>

  果然是离国的一种毒药，名唤开到荼靡。荼靡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p>

  淑妃真狠，这种毒，没有连续用一两年的时间，是不会有这样的功效的。因为它就像是温和的细雨，慢慢累积才会汇聚成涓涓细流，到最后，有一个引子，那么才会毒发。</p>

  江姒娆最近伤心过度，所以催动了毒发。</p>

  要不是宋夭宜看了许桃兮那里渺无留下的医书，也只以为江姒娆是郁结于心所以生的病。这就是这个毒可怕的地方，无迹可寻，中毒之人最后心脉衰竭而亡，造成了一种自然死亡的假象。</p>

  宋夭宜把江姒娆的手放进被子里去。</p>

  这个毒的解药，宋夭宜会配，虽然比较劳心费力。宋夭宜看了一旁站着，担心的看着江姒娆的宫女：“你是墨竹吧？我记得上次见过你。”</p>

  江姒娆上次在宋夭宜面前一时失神，是忠心耿耿都墨竹适时的提醒了她，宋夭宜还记得她的这份心，能一直为自己的主子着想，着实不易。</p>

  墨竹跪下回答：“奴婢是墨竹，请问宋医女，我家娘娘这是怎么了？”</p>

  看着墨竹额头上的疤痕，宋夭宜想起今早来传旨的公公说，要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在启明殿外长跪不起一直磕头的话，还没有这个恩典呢。而墨竹这么问，也是怀疑江姒娆的病不止那么简单吧。</p>

  “一个女孩子家，不惜破相么？”宋夭宜从药箱拿起一瓶祛疤膏给墨竹，她想起了梦依和树栖，若是自己出事，她们俩大概也会那么傻，不顾一切也想着救自己。</p>

  “你别担心，你家主子没事。”</p>

  宋夭宜边说边站从床边起了来，在走过去扶起墨竹，把祛疤膏放在她手里的同时，不着痕迹的在墨竹手里写了两个字。</p>

  墨竹低下头一瞬，然后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感激的说道：“奴婢谢过宋医女。”</p>

  “好了，无关人等都下去吧，我要为你们家娘娘施针了。树栖，你出去守着不要让人靠近打扰我，墨竹过来，帮我照顾着你家娘娘。”</p>

  墨竹点头，一旁站着的几个小宫女看见墨竹同意了，也就安静的退下了。</p>

  宋夭宜写的两个字是：隔墙。</p>

  宋夭宜想告诉墨竹，隔墙有耳。至于这朝凤宫里，有淑妃的人，谁又是淑妃的人，宋夭宜并不知道也查不到。</p>

  宋夭宜看见只剩下墨竹和自己了，门也紧紧的关了起来，压低声音说：“有内奸，皇后娘娘中毒了。”</p>

  墨竹眼睛都红了，刚才宋夭宜在自己手里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墨竹就把朝凤宫里可疑的人都想了一遍。</p>

  “是在吃食里下的毒，但是你不要声张，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如果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话，那我们就由暗变成明了，到时候才是防不胜防。你就说皇后娘娘生病，需要喝我开的药膳，找你信得过的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还有，把皇后娘娘以前用过的餐具全换了，不要再用。如今下毒之人已经相信，皇后娘娘时日无多，那么我们就制造这个假象，等对方掉以轻心了，我们才会有喘息的机会。”</p>

  宋夭宜边施针边吩咐道。墨竹替江姒娆解开亵衣，靠得宋夭宜很近，她在一旁不敢大意，把宋夭宜低声说的话全都记到了心里：“宋医女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再报。”</p>

  墨竹心里明白，宋夭宜是把朝凤宫里的处境给考虑到了，知道这件事就算告诉了皇上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让皇上觉得皇后在生事，才会给出这么详细的建议，她本以为宋夭宜是淑妃的人，并不会尽心替娘娘医治的，可想而知，自己是错了。</p>

  宋夭宜和宫里所有人说的那般，有着菩萨心肠。</p>

  </p>

  江姒娆在施完针后悠悠转醒，看见眼前的宋夭宜，虚弱的说：“兮儿，你来接姐姐了吗？你是不是不怪姐姐了？”</p>

  墨竹看见自家主子醒了很开心，可是听见这番话，墨竹却很心疼。</p>

  “兮儿不怪姐姐，所以，姐姐你养好身体，等百年之后，兮儿再来接姐姐，兮儿一定还会等着姐姐。”</p>

  “那就好，兮儿，姐姐对不起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p>

  说完这些，江姒娆又昏睡过去了。</p>

  “请宋医女恕罪，娘娘是病了，才会那样说。”墨竹又跪下了。</p>

  宋夭宜收起针具：“我要恕什么罪？不止你家娘娘提了那个人，我还冒充了她呢？”</p>

  墨竹不知如何是好。</p>

  宋夭宜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本来是醒了，可是她如今有心结，所以才会这样。”</p>

  其实，江姒娆没有做错什么，她对那些事情都毫不知情，却成了最后承担痛苦的那一个。她以为许桃兮是替她喝下了那碗毒药，却不知道后面那些事情的弯弯绕绕，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p>

  “墨竹，皇上为什么会下那样的命令，不许宫里再提起许那个名字？”</p>

  宋夭宜看着江姒娆紧闭的双眼，问道。 </p>

  “不是当今皇上，是太上皇。”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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