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9

  “好，可以吃了。”大叔觉得已经没有任何l一u d一ng了，放心地给出开餐的x hà一。</p>

  陆楚按捺住心里小盘算正在步步实现的小喜悦，装出因害怕而手脚不太听使唤的样子，颤抖着慢慢撕开包装袋，慢慢咬，慢慢嚼，慢慢咽。</p>

  大叔盯着陆楚。</p>

  被绑在角落里的两个人，也盯着陆楚。</p>

  咔呲，咔呲。</p>

  在令人窒息的空间和氛围里，开始回荡嚼方便面的声音。</p>

  声音似乎太高调了些！</p>

  高调得让陆楚当即停下咀嚼的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发出这种声音。</p>

  但是。</p>

  一切又都是为了赶紧改变这种情况。</p>

  于是。</p>

  咔呲，咔呲。</p>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嚼，继续吃。</p>

  一瓶矿泉水被抛到半空，划着弧线，砸过来。</p>

  陆楚用手接住。</p>

  “还是就点儿水吧，总归是最后一顿了，别再噎着。”大叔的fu u态度，也算相当到位了。</p>

  嘴里被占着，不好说话，陆楚只点头表示谢意。</p>

  瓶盖被打开，一大口水下肚。</p>

  “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非得这样。”矿泉水将口里的东西冲到胃里，陆楚又能开口说话了。</p>

  大叔一脸无奈，指着陆楚笑道：“你这小子，先让你吃面，再给你喝水，怎么，还得听点儿别人的故事？”</p>

  陆楚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反正都快死了，瞎聊聊呗。”</p>

  大叔笑着摇摇头，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复杂的表情。</p>

  陆楚咔呲几口面，喝一口水，像在等待一部diàn yg开演一般，等着对方开口。</p>

  “其实，我的故事很简单，唯一的儿子三个月前出车祸死了，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毫无头绪，老婆因为这件事，一直难以释怀，两个月前突发脑淤血也死了。”</p>

  冰冷的语气，毫无感情的言辞，把几个月前足够摧毁一个家庭的变故，说得像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一般。</p>

  可能，是这两件突如其来的打击，早已耗尽了大叔所有的情感吧。</p>

  “于是，你也不想活了？”</p>

  “差不多。”</p>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了死去的人而死，依然活着的人可怎么办？”</p>

  “我身边，除了我自己，再没有活着的人了。”</p>

  本来想打打父母牌，但现在看来，这个思路没什么戏。</p>

  “即使没有了，所有曾经活着的人，应该都希望你还能好好活着，哪怕不为自己，为他们。”</p>

  那就再打打逝者的感情牌。</p>

  大叔听到这话，苦笑。</p>

  “这正是最无奈的地方。”</p>

  陆楚不解：“什么意思？”</p>

  “一个月前，医生告诉我，我有肺癌，还是晚期。”</p>

  咔呲咔呲。</p>

  方便面还得吃，话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p>

  牌已出完，似乎没有唤起大叔任何对生的希望，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对方的绝望。</p>

  一家三口。</p>

  所以他才又选了三个人吗？</p>

  自己恰恰是那个第三个人，又恰恰是个男人，一男一女一少年，又正对应了大叔家那一家。</p>

  我草，这样想想，真t碰巧！自己的运气真t是太差了！</p>

  “我的故事怎么样？有没有影响到你的食欲。”大叔笑着问道。</p>

  “最后一顿饭，天塌下来都影响不了，你看，已经吃完了，完全没问题。”陆楚将方便面包装袋口朝下晃晃，只剩下粒粒残渣顺势而落。</p>

  “没问题就好，不过，我倒是突然有了个问题”</p>

  “问吧，有问必答。”</p>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p>

  大叔终于注意到了。</p>

  大叔当然会注意到。</p>

  大叔只是没有了活下去的，而不是没有了视力，更何况，这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地人脸变树皮的奇景，即使是在一个封闭的只有蜡烛照明的空间里，依然是无比瞩目的。</p>

  陆楚叹气，故作忧伤道：“你还是发现了，不瞒你说，前几天，我也病了。”</p>

  “什么病？”</p>

  “还不清楚什么病，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只要一吃东西，立刻就会变成这般怪样子。”</p>

  “吃东西就发病？那是够怪的。”大叔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发病的病。</p>

  陆楚摇摇头，右手支撑在货架上，左手掐着眉间，用这个姿势接着装忧伤：“其实今天我本来的计划是，先在这儿买点吃的，然后直接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如今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p>

  大叔微笑，毫不客气地露出不知是因为吸烟还是喝茶而染黄的牙齿。</p>

  “所以刚才我才会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差。”</p>

  听到此言，陆楚继续沮丧地摇头，沮丧地叹气。而这次，绝不是假装，绝对是真情流露。</p>

  “好啦，饭也吃了，水也喝了，故事也听完了，那咱们接下来，就一起上路吧！”大叔搓搓手，露出神往的表情。</p>

  角落里的两人，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只急得呜呜叫。</p>

  咯噔。</p>

  呜呜叫声里，掺杂着一声异响，突然从身后的结账柜台上传出。</p>

  声不大，却足够引起警觉。</p>

  大叔回头看。</p>

  只见。</p>

  自己原本准备用来点火的那一排蜡烛，莫名其妙地，被一排玻璃杯整整齐齐地全部扣在里面。</p>

  每个杯身上，还都莫名其妙地，缠着一段树枝。</p>

  杯中空气殆尽，烛火正一一熄灭。</p>

  树枝是从柜台下面攀爬上来的。</p>

  柜台下面的树枝是从货架下面蔓延过来的。</p>

  货架下面的树枝，则是从陆楚搭在货架上的右手的手指上延伸下去的。</p>

  难怪，要以一手搭货架另一手掐眉间的姿态去装忧郁。</p>

  难怪，嘴里还噼里啪啦念叨个不停。</p>

  原来念叨着装忧郁间，指尖的柳条已经悄然穿过架子上的物品，从另一边完成了挑选杯子，接近柜台以及扣住蜡烛等一系列暗度陈仓的举动。</p>

  大叔凑过去，伸手去掀杯子。</p>

  杯子却在树枝的牵引下，贴着桌面，携带着肚子里的蜡烛，一起滑动着躲开。</p>

  大叔再伸手去掀另一个杯子。</p>

  另一只杯子再躲开。</p>

  大叔双手迅猛地来回游走，试图捕捉住随便哪一个杯子。</p>

  然而。</p>

  杯子们在树枝们的带领下，永远都能从两手的空档中顺利逃脱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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