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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谢礼

  顾月扬第二次见到江忱时依旧很讨厌他。

  尽管比起初见时,江忱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不再浑身湿透像个落水狗,不再狼狈地蜷缩在角落里,而是一身素色长袍,虽然陈旧,却很干净,虽然单薄,却显得主人像一竿清瘦的长竹。

  顾月扬仔细观察他,发现江忱其实长得很好看,眉如墨染,眸似星明,鼻梁高俊,神色间显露的是若有似无的清冷,举手投足间不见一丝寄人篱下的局促。

  如果说,顾月扬美得张扬,就像喷薄欲出的太阳,那么江忱就像天边的冷月,从遥远的远方洒下清冷的光辉。

  正如现在,他只是静静现在远处,望着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顾月扬走到刚好能够相互看清对方神情的距离,也不说话,也不离开。

  他们就这样相互对视,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在经历了无数苦难坎坷后,终于又再一次平安见到对方。

  而真实情况却是,江忱出于不知道什么样的理由盯着顾月扬不放,而顾月扬由于不认输的性格,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气氛一度尴尬,诡异,尽管身处其中的两人都恍若未觉。

  打破沉寂的是江忱。

  “是你救的我?”一个疑问句,用得却是陈述语气。

  他果然还认得她,顾月扬心道。

  “可你刚刚感谢过的人,却不是我。”顾月扬望向他身后,那是通往圆乐宫的路。

  江忱轻笑,“我见不着你,只好来拜托她了。”

  “所以你找她,是为了见我咯?”顾月扬仰着头,显示出稍许的得意。

  “也可以这么说。”江忱不否认,“现在看来,刚才那一趟是多此一举了。”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不见初遇时的虚弱,不见身份卑微的怯意,反而坦坦荡荡,顾月扬感受到了些微的不舒服,这莫名其妙的眼神,她可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那……”她顿了顿,“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你希望我怎么谢你?”对面的人反问。

  问题被抛回来,顾月扬皱眉,暗自不爽,随后她走到江忱面前,江忱比她稍微高了点,她微微扬起头,语气很傲然。

  “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昭月大公主。”江忱的目光对上她。

  “既然如此,你要知道,本公主可不会接受一般的谢礼。”

  “如果太过寒酸的话,就不要送过来了。”

  “当然如果是什么首饰珠宝之类没有新意的玩意,也不用送过来了。”

  “这……”江忱头一次露出伤脑筋的神色,“我寄居昭月,身上所带之物实在不多。”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顾月扬眯着眼睛看他,暗自得意,“既然说要感谢,就拿出诚意来呗。”

  江忱沉默了一会,随后道:“我听宫人说,昭月的大公主是个好人,不喜欢为难别人。”

  “啊呀,你听谁说的,本公主怎么不知道?”顾月扬故意睁大了眼睛,她绕到他身后,笑道:“看来传言多半有误,江公子可不要随便听信。”

  “毕竟要眼~见~为~实~啊~”

  不待他回答,顾月扬立马道:“江公子还是先回去好好想想谢礼的事吧。”

  “本公主恕不奉陪了。”

  语罢,她径直离开,不给江忱说话的机会。

  江忱转身望着她高昂着头离去的背影,一袭暗色红袍在空寂的冬日分外耀眼,他的眼神先是寂寂的,看不出情感的,忽然眸中微光渐起,最后唇角弯了一弯。

  初见时的惊艳,再见时的任性。

  虽然顾月扬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但是,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唔……谢礼,该送什么好呢?

  他踱着步子往回走,开始考虑起来。

  此时的江忱并没有意识到,在昭月这么多天里,他的脸上第一次展现了笑容。

  “公子,你回来了。”小六儿正窝在院落墙角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看见江忱跨进院子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去,“你可见着三公主了,她怎么回你的?可答应帮忙联络大公主?”

  “其实小六儿本想陪公子一道过去,奈何三公主只说让公子你一人过去。”

  “嗯,她答应了。”小六儿一连三问,江忱只简单地应了一句,随后往屋子里走去。

  “公子,你说大公主真的会帮我们吗?”小六儿跟着江忱,语气里暗含期待,小六儿本来在宫里就没什么地位,一直被小应子等人欺负,月薪被抽,食粮缩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得不定期上交额外的孝敬费。说实话自从兆陆将他配给江忱后,他的境况还不如从前,连主子都被人欺负,那么下人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些都是要视情况而定的,小六子常年居住在宫里,年岁又不大,他对政治和战争的事,都是懵懵懂懂的。但是,那场使原本势如水火的昭月、沉璧各退其地,一年多没再交手的枭坤之战,他还是挺了解的。

  昭月为攻阳沂,总将夔烽率领三十万大军浩荡北上,沉璧随之派将领以同等兵力迎之,双方交汇于阳沂城百里外的枭坤,这场战火已经烧到了阳沂人的家门口边。如果沉璧不来搅局,阳沂绝对是昭月的囊中之物,可惜阳沂地理位置绝佳,本身就易守难攻,如果攻下,并配置以强大兵力,即可作为日后蚕食对方的根据点,沉璧绝无可能对此置之不理。

  双方皆大肆征兵,鼓舞喧嚣,一齐汇聚到了枭坤上。

  这场仗打得异常激烈,如果说,一千年的时间使人类一丝一毫积累起来了文明薄薄的基底,那么在这里,它又重新化为了粉末,原始的杀戮的本能在这里展露无遗,善意、同情、悲悯,这些什么都不是。千万士兵手举长剑、大刀、利矛,砍向眼前的敌人,眨眼间,已枭敌首,然后须臾间,自己的人头又滚落。

  那时万千鲜血将天空染成红褐色,前面,一堆堆身体倒下、叠聚,身后,依旧有人不断涌来。

  战争经历了十几天,当双方死伤大半时,战争一度胶着时,忽然出现了转机。

  因为不知何时,一个五百人的小队从右翼冲入了沉璧主帅营里,正与主帅军营的精锐骑兵亲卫队展开激烈厮杀,士兵们身携昭月军旗,跳下马来在敌军中挥舞,旌旗舞动中,一排排大大的“昭”字出现在沉璧军队的后方。

  难道主营已沦陷?沉璧士兵手里动作不觉一滞,昭月士兵却为之一振,士气大升,总将夔烽看准时机派出骑兵队,战马扬起马蹄,轰轰隆隆自远处携着滚滚灰尘而来,猝不及防的沉璧士兵四处逃散,可惜早已来不及,只能被践踏在马蹄之下。

  沉璧主营的突袭很快被平定,虽然主将没有受伤,但是两名副将却一死一伤,于是战场的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倾斜,昭月士兵越战越勇,战线也持续向沉璧方推进。

  眼看敌人的马蹄就要袭来,沉璧终于不堪重负,主将下达了“撤退”的指令,燮烽仅仅下达象征性的追击指令,他将余下的兵力集中起来,毕竟阳沂才是此战的目标。

  阳沂天然固险,易守难攻,但毕竟只是个小城,无法与大国的势力相抗衡,稍作休整后,第二日燮烽便做了攻城的决定,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攻城战,居然比与沉璧在枭坤对峙还要困难。由于处于两大国边缘,阳沂的备战意识十分强烈,城墙也是一年比一年高,阳沂人又多能工巧匠,在武器方面也有所更新,城中的弓箭手配置的箭射程比外面宽了不少,一连三日,攻城居然毫无进展。

  更为奇怪的是,阳沂苦战三日,死伤不少,但是每天出现在城墙上的士兵却不见减少,副将刘懈来到阵前仔细观察城上的士兵,竟在其中发现了苍苍白发、黄口小儿的身影。

  原来,这一战,阳沂人堵上了全城人的性命。

  要么胜利,要么全城人战死。

  而那城楼上,隐隐有一人高立,观察着战局,有条不紊地进行指挥。

  在传言里,阳沂城主江桓率领全城将领百姓,死守领土,宁死不降。

  当刘懈将观察到的消息报告给燮烽时,这位被战争染白了双鬓,磨光了温情的老将,眼中也掠过一丝讶然,随后又决然道:“加紧攻势,必破阳沂。”

  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不像这位老将预料的那般顺利,攻城无进展,军伍后方又传来军报:本营粮草被劫,付之一炬。

  焚烧者似乎是……阳沂军。

  据当夜守粮的士兵回忆,那是一个大概百人的骑兵队,身上皆着黑衣,配长剑。没有人看到他们是从何处攻来,又是从何时开始接近他们的。唯一明确的是,他们绝不是从阳沂城偷偷溜出来的。

  只怕,在战争开始前,他们就已经从阳沂整装待发,藏身于某处,只等在他们后方松懈之时给予致命一击,就像……知道战争会如何进展般。

  粮草被毁,只得向中央朝廷紧急调动,然而却不料前方忽然又传来沉璧军队十万士兵重新来袭的消息,似乎是阳沂向沉璧派出了使者。

  燮烽沉默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凭他多年横战沙场的经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有人设计好了套路,一步步引诱他们往上走。

  燮烽将目光投向阳沂城,尽管他看不到城墙上的那人,却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昭月军队。

  这个阳沂城主,江桓。

  绝对是个祸害!

  燮烽目光霎时变得阴冷,狠绝。

  昭月沉璧又是一次激战,但是这次持续的时间却远远短于上次,在第五日的时候,沉璧军队派来使者,愿与昭月和谈。

  城攻不下,粮草不济,腹背受敌,己方损失惨重,再打下去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消耗战。

  主营争吵半日,终于由夔烽落了棋。

  此棋名“退”。

  惊心动魄的枭坤一战终于以“昭壁和谈”为结果划上句号,和谈的结果除了常见的战争协议外,还多了耐人寻味的一条。

  ——阳沂将两名质子分别送入昭月、沉璧。

  这是在知道昭壁和谈后,城主江桓亲自派人送来的提议。

  阳沂的使者道:“贵国双方愿意和谈,阳沂十分乐见其成,为保两国和谈不成空纸,城主愿献上质子,发誓阳沂永远保持中立,绝不与任何一方勾结。”

  阳沂自愿送来软肋,是因为明白自身实力远不敌昭壁,希望两国维持对峙状态。而它的态度,正好给激战后的两国带来了安全感。

  于是江忱便是在这个背景下来到了昭月。

  但是朝中始终没人对质子的事情作出什么正式反应,后宫之主的皇后那边也是反应平常,江忱被接入宫后,就一直被晾在这里,底下人也吃不准该怎么对待,小应子心性狭窄,又托了离得近的缘故,才敢对江忱下手。

  “帮我们?”江忱顿住步伐。

  “难道公子去见大公主不是寻求庇护的吗?”小六儿赶紧停下,但仍吃惊地问道,他原本以为公子这般费尽心思想要见大公主,是为了与她搭上关系,“公子孤身一人身处敌国,归城又遥遥无期,总要为自己的找个靠山才是。”

  靠山吗?江忱心里重复了一遍,但他很快就否决了,他很清楚,他对顾月扬并没有那种诉求,他不是为了这个才接近她。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才想见到她?

  是为了什么,才在回来的路上,一路想着谢礼的事?

  是为了什么,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江忱不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尽管他经常处于一种被命运掌控的无力感中,母亲的事也好,成为质子的事也好,他看着它们一个个发生,看着母亲被冷落,看着母亲只在深夜滑落的晶莹,看着摇曳的船只荡开的涟漪,看着阳沂城在日晖下越来越远。

  但他内心,是极其抗拒这种“旁观者”的注视,命运予他沉重,他却不愿意屈服其下,尽管他的力量渺小到不值一提。

  然而遇到顾月扬,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后,他恍然间又再次感觉到了命运的重量。

  那一刹那,江忱想到,她是他命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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