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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会长会说:‘你们所否定的世界,其实是正确的。’”

  “咦?”

  “渴望吧、怨恨吧、痛苦吧。这才是自然的模样他会像这样向众人演说。于是又回到原点了。”

  “这……”

  “关于这一点,我一定要听听京极堂先生的高见。总之,会长就会说,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对的。”

  “那打从一开始就……”

  “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只会引来‘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的反应而已。那样子谁都不会信服的。”

  “可是……说穿了不就是‘胡说八道些什么’吗?既然跟一开始一样的话……”

  “他只会提出一点:‘尽管如此,你们一最初回身处不幸,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其实是正确的。’”

  “哦……”

  “听说所有的人都会泪流满面,安心不已。心想:什么嘛,原来这样就行了啊,很简单嘛。……我是可以了解这种心情啦。在那之前,他们被彻底地否定到什么都无法相信的地步嘛。”

  “可是那样的话……就算安心了,说穿了还是什么都没有解决啊。”

  “会解决啊。”

  “怎么解决?”

  “嗳,这就是他们的生意手法。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就怎么做、不想输给别人的话就怎么做总之,就是要会员参加配合各种yù望而设计的人格强化讲座。积极地活下去吧、比别人更胜一筹吧、抓紧机会吧……,贡献社会,尽情地歌颂生命吧……”

  使人积极向上的讲座这我一开始就听说过了。

  “京极堂先生说,这些讲座才是指引康庄大道修身会这个团体原本的生意内容,所以他们确实不是宗教。可是如果直接就这样开设讲座,也招揽不到客人,所以会长才设计了前面的阶段。”

  “原来如此……”

  教人目瞪口呆。说穿了,这是以社会人士为对象的道德讲座。但是他们先把受讲者弄成废人,再进行讲座做为复健的一环。这太卑鄙了,再卑鄙也不过了。我渐渐地怒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觉得自己被耍了。

  麻美子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他们要会员大声说话、跑步,叫他们培养胆量跟耐xìng,结果就是一种神谕。说什么自己的yù望是正确的、不要受虚假的甜言蜜语所惑、要培养坚强的精神、大声对错误的事说错。总之就是要大声……”

  “大声?”

  “嗯,大声。家祖父的嗓门也变大了……,刺耳极了。”麻美子面露不豫之色。

  我非常了解她的心情。

  活泼有朝气的态度虽然不是不好,但有时候会让人不愉快。首先,这正确过头了。并非只是正确就是好的。总而言之,毫不犹豫、充满自信的人,让我感到十分棘手。因为那是与我完全相反类型的人。

  “所以啊,关口先生……”宫村看起来很愉快。“……修身会不是有很多会员吗?里面应该也有些人没什么yù望吧。在最初的阶段,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幸,在中级的集训后,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事物,因为原本就没有嘛。对于这样的人,修身会使出杀手锏,对他们下达神谕。”

  “神谕?”

  “也就是说,你原本不是应该做这种工作的,或是你的人生应该是更不一样的。”

  “哦,说真正的自己应该是不同的吗?”

  “……至于我,他们说是巫女。”

  我总算了解了,我的理解能力真差。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据说会长是人相学的大家。”

  说人相学是好听,说白了就是看面相。无论是鼻子高或肤色黑,这种外表上的差异不可能与一个人的评价直接相关,而且从那种微不足道的琐碎特征得出来的结论也完全不值得一提。这根本是明如观火。

  说起来,那种话外行人也会说。像我第一眼看到麻美子,就觉得她这个人一脸薄相命。可信度可想而知。

  “可是就算这么胡说八道,一般人也不会接受吧?”

  我这么说,宫村便稍微睁大了一双细眼说:“这也不一定。麻美子女士的情况也许比较特殊,但大部分时候都行得通。因为在初级讲座时,他们从对象的个人嗜好到xìng格、地位。待遇,都做过详细调查了。然后他们会根据这些资料,想出适合那个人的职业或人生。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会觉得完全被说中,深信不疑。加上会员才刚经历过之前说的集训,脑袋处于空白状态。此时要是听到令人信赖的会长的神谕……”

  “唔唔……”

  真的是太巧妙了。之前的阶段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计的,会长在一开始不会现身,也是经过计算的吧。

  “……家祖父也是这样陷进去的。”

  “令祖父原本为什么会加入那种团体?”

  “……家祖父原本从事林业,经济上没有任何困难,似乎也没有特别烦恼的事。除了我以外,家祖父没有其他亲人,但身边总是有长年服侍的佣人和公司员工陪伴,并没有任何不便之处。然而……”

  可能还是感觉到不安吧。

  感觉不到生存价值了吗?既然已经升上顶点,就没有目标了。忍受不了今后缺乏成就感的生活吗?在长得令人发昏的漫长岁月里,汗流浃背地工作,究竟得到了什么?风烛残年,究竟该做些什么?迟早会兴起这样的疑问吧。

  “……家祖父可能是听到了修身会的传闻吧。修身会在富士山脚下进行集训、在树海举办集训等等,对富士山似乎十分执着,也因此在静冈颇有名气……”

  麻美子略微加强了语气。“……尽管如此,家祖父最初是瞧不起修身会的,说那是笨蛋才会去参加的团体。可是……我想家祖父大概是看了杂志。”

  “杂志?”

  “老家的客厅里有一本旧杂志,上面刊登了会长的谈话。家祖父一定是看了那个。”麻美子噘起嘴说。

  “那片报导写了些什么令人感激涕零的谈话吗?”

  “没有,不过上面登了会长的名字。”

  我就要追问“会长的名字怎么了”时,宫村紧接着说明:“关口先生,其实那位会长磐田纯阳先生,似乎是寻常小学校的同窗。”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令人欣喜的偶然作弄。

  “……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听说家祖父说他退隐后无聊得受不了,出门去看看,回来后,说偶尔和年轻人jiāo流也满不错的。结果家祖父渐渐地沉迷其中,从树海的集训回来时,就像失去了魂一样。后来,他整个人完全变了,好像是会长对他下了神谕。”

  “怎样的神谕?”

  “你有着引导他人的面相……请务必担任引导员……”

  “那么令祖父不是会员,而是加入了修身会?”

  “……家祖父是会员,同时也是修身会的人。他好像担任引导员义工,同时也慷慨地捐款及参加募捐。不仅如此,他现在依然支付一次几万元起跳的学费,一个月参加好几次会长亲自教授的提升人格特别讲座。”

  “这、这太贪得无厌了,这毫无疑问是看上了令祖父的财产。”

  “可是,”宫村说。“听说麻美子女士的祖父好似脱胎换骨,变得生龙活虎,神采奕奕。动作也变得机敏,容光焕发……”

  “老师,请别说了。”麻美子难得回应迅速。“祖父尽然说出赞同那种……那种骗子集团般的话来……”

  “可是,就像我前些日子说过的,这种事情,只有本人能够判断自己幸不幸福。”

  “怎么可能幸福?”麻美子以带刺的口吻说完,喝了一口水。接着她转向我,以倾诉的口吻说:“就算幸福,但家祖父还是被骗了。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就像关口老师说的,他们的目的是财产。”

  说完后,她闹别扭似的晃了一下身子。

  她在生气。

  “……家祖父似乎打算把公司卖掉,将那些钱捐给修身会。不仅如此,还要将山的山林也提供给修身会。”

  “提供?”

  “嗯,好像要利用那片广大的土地盖道场之类的。”

  “哦,道场啊……”

  这一定是被骗了吧。

  宫村看着麻美子愤慨的模样,以更加委婉的语气说:“即使如此,只要本人幸福不就好了吗?我是这么劝告她。关于这一点,京极堂先生也这么说:‘工作价值和生存价值这类东西,仔细想想,原本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说的没错,被别人骗,还是自己骗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对吧,关口先生?”

  “咦?”

  或许是这样吧。

  不,应该就是这样。这若是平常的我,一定会就这么接受。幸福原本就只是一种错觉我平常不是老想着这种事、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吗?可是……这个时候不知为何,我无法就此接受。

  是麻美子的愤怒感染了我吗?还是听着听着,我陷入自己受到玩弄的错觉了?我一定是将自己愚蠢的身影重叠在被任意摆布的会员身上了。

  我没有对宫村的话表示同意,转向麻美子问道:“你……是继承人吧?”

  麻美子偏着头,应道:“哦,您的意思是……家祖父的财产的继承人是吗?没错……”

  她停顿了一下。“……我结婚之后离开娘家,虽然因为婚姻失败而离婚,但现在并没有回娘家,也没有照顾家祖父……。所以我并不打算继承财产,可是……”

  “可是?”

  “娘家有个女佣,负责照顾什么都不会的家祖父身边一切大小事。她虽然是女佣,但在我娘家住了三十年以上,形同家人,家祖母和家母过世后,家里的一切事务都是她一个人打理,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一样……。就连做孙女的我,都觉得她几乎是家祖父未过门的妻子了……”

  “财产要给那个人?”

  “嗯,我是希望能够让那位女佣木村米子婶继承家祖父的财产。”

  “全部的……遗产吗?”

  “就算不是全部,我认为她有权利继承相当部分的金额。可是加入修身会以后,家祖父对米子婶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刻薄。米子婶那么照顾家祖父,家祖父竟然说要开除她。这都是因为米子婶不认同修身会。米子婶忠告家祖父说那是欺诈,叫他不要被骗了,最好退出那种团体。我觉得这做得是对的,可是家祖父已经……”

  “劝不听了?”

  “……嗯。家祖父甚至还说,米子婶不肯辞,是因为她觊觎家祖父的财产。这太过分了。”

  “是啊。”

  因为这样,麻美子便回娘家试图说服祖父。但是只二郎冥顽不灵,完全听不进去。

  “所以,关口先生。”宫村说了。“麻美子女士希望家祖父能够恢复到过去那个慈祥的祖父……”

  说到这里,宫村辩解说:“啊,我的意思不是令祖父现在不慈祥。就xìng格来说,麻美子女士的祖父现在依然十分和善。他是个历尽沧桑的人,也不是不了解他人的痛苦。可是他怎么样都无法忍受别人批评修身会,唯有这一点不肯退让。一谈到这个话题,他整个人都变了,就是有这样的变化。所以麻美子女士恳切地提醒家祖父他们过去是如何受到米子婶照顾……”

  宫村露出有些退缩的表情,转向麻美子。麻美子似乎不必看他也察觉得出来,垂着头接下去说:“……我们家一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先是二十年前,身为独子的家父猝死,两年后家母也过世了。原本已经半退隐的家祖父不得不连家父的工作都一肩扛起,当时年幼的我等于是由祖母和米子婶养大的。而家祖母在十年前过世了……”

  一脸命薄的女子若无其事地述说着亲人的故去。

  “……家祖父他……现在虽然在事业上算是成功,也有山林等许多不动产,过得很富裕,但是在获得现在的成就以前,他吃了非常多的苦。我记得家父刚过世时,真的非常难熬。家父过世前,开设的公司陷入重大的经营危机,积欠了巨额债务,家计也十分窘迫。祖父真的是拼了老命在工作。”

  “真的是历经风霜。”

  “但是,并不是只有家祖父一个人辛苦而已。家祖父能够全心打拼,是因为有家祖母和米子婶守护着家庭。我希望他想想那个时候的事。”

  麻美子说到这里,说她对祖父提起父亲过世时的事。

  “嗯,那个时候……”麻美子说起往事。

  父亲过世前后的事。

  昭和八年,纳粹夺得政权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我应该才十几岁而已。虽然只是隐约记得,不过应该是小林多喜二(注:小林多喜二(一九零三~一九三三),小说家。参与社会运动,为无产阶级文学的代表作家。代表作为《蟹工船》。)被检举,遭到特高(注:即特别高等警察,高等警察的一种。负责处理思想犯罪、镇压社会运动等事务。)拷问,最后死在狱中的那一年。

  那与缺乏社会xìng的我是无缘的另一个世界,但我记得当时父亲十分激动。总之,当时是非常时期。

  满洲事变(注:即九一八事变。)、上海事变(注:即一二八事变。)、满洲建国小孩子懵懵懂懂不了解的重大事件相继发生。国际社会中,日本这个国家逐渐往不好的方向走去。或许是受到父亲影响,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处于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理由不安到了极点。

  “我……”麻美子说。“……记得那个时候,我都和家祖父待在一起。家母身体虚弱,生下我就经常卧病不起。我记忆中的家母,总是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麻美子的眉毛扭曲了。“……家里的事都是家祖母和米子婶在打理,而家父才刚创业,事业上不了轨道,几乎成天都在工作。附近也没有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会陪我玩的只有家祖父而已。所以我们经常去山上因为周围只有山而已。家祖父……是啊,他总是唱铁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