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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唐知礼的柔情珍珠不懂

  韩三春临走时候说的话,不准。

  珍珠爹到底是没能安然度过今晚,唐知礼目光沉静地看着趴在床头痛哭的女子,终是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爹走得很安详,你莫要太过悲伤。”

  暗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唐知礼俯身跟珍珠保持平视,安慰道。

  话音落下,珍珠猛地抬头,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嘀咕了句“爹,你等我”,然后跌撞着冲出了屋子。

  突然的变故,让唐知礼措手不及,他担心珍珠做傻事,紧跟着追了出去。

  刚到门口,她就看到珍珠手里抓着铁锹,要冲出院子。

  瞬时,唐知礼静默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灼,快步上前挡在了珍珠面前,沉声道:“你要做什么去?”

  “你让开!”珍珠心里只想着要将薛富贵这个不孝子抓过来,她把一切罪责都归咎在薛富贵没有及时给爹看病抓药上,所有的悲伤都化作了愤怒,她要薛富贵给爹陪葬!

  对面女子愤怒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生机,唐知礼只看到了同归于尽的决绝。

  思索间,珍珠已经莽撞地冲了过来。

  “咚”的一声,撞进了唐知礼的胸前,珍珠听到声音,愤怒的目光闪了闪,扯着嗓门吼道:“唐知礼,你给我让开!”

  唐知礼仍旧一动不动,稳稳地挡在珍珠前面,他答应过爹,不论珍珠多么任性执拗,都要包容她,君子一诺重千金,他不能食言。

  珍珠秀眉蹙紧,她是铁了心要跟薛富贵和陈金凤拼命的:“唐知礼,你再不让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话音落下,唐知礼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一改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姿态,霸气侧漏地回呛:“不让,你打算如何对我不客气?”

  说着,他不退反进,单薄的身板往前挺,硬是将珍珠逼退回了院门里。

  “唐知礼,我要去找薛富贵和陈金凤算账,替我爹报仇,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让开!”珍珠努力地将眼泪憋回去,冷声道。

  果然,她真的要去找他们。

  心底无声地叹息,唐知礼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抬手轻轻地揉了揉珍珠的脑袋,语气软了软,温柔道:“爹临终时跟你说得话,你重复一遍后,若是还想去找他们,我便不拦着你了。”

  清浅的话音,飘进耳朵里,明明是那么有气无力,可落在珍珠耳朵里,却犹如当头棒喝,她身子猛地怔住了。

  爹说的话,她什么都没听到!怎么办,她是个不孝女,连爹最后要跟她说的话,都没有听全,真的好没用!

  悲愤交加的情绪最终化作了追悔莫及,珍珠拼尽全力忍住的眼泪,最终如同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泻而出。

  “哇”的一声哀嚎声冲天而上,瞬间撕裂了整片用静谧编织而成的夜幕。

  “呜呜呜爹,珍珠没听到你说的话,爹呜呜呜爹,你醒醒好不好!”珍珠抱着铁铲,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自言自语,整个人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爹,珍珠这么笨,记不住你的话,你快起来教训珍珠啊,呜呜”

  眼前的女子,哭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唐知礼听着她语无伦次的梗咽话音,猛地意识到其实她也才十五岁,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苦难的磨砺让她看上去比普通女子泼辣蛮横些,可这也不过是她最真实的自我保护而已。

  “珍珠,矮柜背后有个暗格,你打开它,里面有个荷包,那是爹捡你回来时,戴在你身上的,你收好千万别丢了,否则你就找不到亲生爹娘了。”

  唐知礼平静的声音,一点点地传入耳中,珍珠猛地抬头,泛着泪光的眼眸里充满了诧异。

  “爹走得很安详,你没听清的话,我偷偷帮你记下了,还要听吗?”

  珍珠用力地点头。

  看着她情绪平稳下来,唐知礼顺势劝导:“我们两个都在外面,爹一个人在屋里会孤单的。”

  “爹有我!”珍珠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把抓紧唐知礼的手腕,扯着他往回走。

  唐知礼努力地稳住身体的平稳,尽可能不让珍珠察觉到他步调的虚浮,就这么任由她拉着。

  屋子里,薛平山枯槁的脸上,神情安详平静,他离开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

  “爹”珍珠忍不住想哭,可是她想到爹临终的嘱托,她没敢再放任自己的悲伤情绪,而是径自走到矮柜旁边,双手用力地推开柜子。

  这个柜子,一直都放在爹的屋子里,十多年过去了,从来都没有挪过位置。

  记得有次陈金凤要打柜子的主意,刚好被爹发现,爹当时就下了狠手,顺手将手里的簸箕劈头盖脸地砸在了陈金凤脸上,还警告说如果再敢动柜子分毫,就别在这个家里待了。

  以前珍珠不懂,这个柜子也不值钱,爹为什么那么宝贝?原来,这柜子的背后,藏着的是跟她身世有关的东西。

  “噗通”一个小盒子从墙体的凹槽里掉到了地上,盒盖子敞开了,从里面掉出一个暗红的荷包。

  珍珠伸手将荷包捡起来,握紧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膈应手掌。

  唐知礼目光落在那个荷包上,虽然荷包经久岁月,布料已经陈旧了,但是从上面的针线绣工来看,荷包的做工算得上精良之作。

  珍珠打开荷包,里面居然是一撮编织精致的长头发:“这”

  如果没猜错,这撮头发应该是珍珠生母的,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珍珠父母将头发留给珍珠,估计是想告诉女儿他们一直都陪在珍珠身边。或许,珍珠父母放弃珍珠是不得已而为之。

  思索间,唐知礼已经将思绪收回,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他不会擅自说出来的,以免造成珍珠不必要的困扰。

  “爹让你收着,你就好好收着吧。”说着,唐知礼已经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珍珠,富贵的本性不坏,只是这些年他烂赌成性,爹只求你一件事,别让你哥横尸街头。”

  乍得听到唐知礼提到薛富贵,珍珠心头颤了颤,她为爹感到不值,可是爹的话,她不得不听。

  “唐知礼,爹还有留下别的话吗?”

  珍珠握着荷包的手紧了紧,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眼中充满了无助的绝望。

  “没有了。”

  知道她听进去了,唐知礼绷紧的弦“啪”的断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了下去。

  珍珠失声惊呼,猛地从地上扑过去,赶在唐知礼摔在地上之前,垫在他身下。

  后背上压下来的重量,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挣扎着将唐知礼抱到怀里。

  看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容,梗咽道:“唐知礼你不许睡!爹走了,我只有你了!”

  死字,珍珠不敢再说出口,她紧紧地搂着昏迷的唐知礼,只一味地重复“不许睡”,不断地告诉自己相公不是昏倒,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薛家破败的小院里,灯火彻夜未灭,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鱼白肚,外面灰蒙蒙的一片。

  床上,躺着两个男人,一个永远地睡着了,另一个睡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珍珠眼睛肿得跟核桃似得,半蹲着身体趴在床边,眼眸里闪着晶莹,一瞬不瞬地看着唐知礼,唤道:“相公,天都亮了,你还不醒吗?”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滴晶莹从珍珠的眼里坠落,不偏不倚地打在唐知礼的眼眸上。

  冰冰凉凉的坠落,将唐知礼涣散的意识拉回来,昏迷的时候,他始终都有听到一道低吟声,靠在你的身边闲话家常,百转千回又如泣如诉,令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撑开眼皮的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映入眼帘,她眼中有惊喜的神一闪而逝,不过也只是片刻,又恢复了沉寂。

  唐知礼回忆起昨晚体力不支昏过去前的情景,印象中珍珠好像用身体垫在了他身下,难怪他摔倒的瞬间,没有丝毫疼痛感。

  思索间,他慢慢地坐起来,视线里忽然闯入一片白。

  “你醒了,真好。”

  她疲惫的声音里,情绪很复杂,小心又伤心,她伤心岳父的骤然离世,唐知礼能够理解,那剩下的小心又是为哪般?是怕他生气和死去的人睡一张床吗?

  “我怕爹孤单,又怕你半夜没人照顾,所以只能把你们放在一起了。”

  听着珍珠的解释,唐知礼先是愣了下,他很难想象昨晚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守着他和岳父泰山的?

  就在尴尬的时候,院子外头突然传来拍门声。

  “薛珍珠!把门给老子开开!”

  “死野种,开门!”

  是薛富贵和陈金凤回来了。

  前一刻还颓然伤神,这一刻,珍珠削瘦的脸上已经染上了说不尽的愤怒。

  唐知礼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眼见着珍珠几乎要怒不可遏地冲出去跟薛富贵夫妻拼命,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伸手握住了珍珠的手腕。

  行动受阻,珍珠秀眉蹙紧,杏眸中的伤情一闪而逝,眼中迸发出的意味鲜明,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唐知礼,你做什么?

  她的眼神,唐知礼读得分明,他目光中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笃定,柔声道:“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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