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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后走去。

  合该有事,这天,村中几个老太婆却动了老兴,去永春家玩去了,一聊好半天,意兴阑

  珊方行告别。两口子正把客人送出,劈面遇上了宋五湖,想回躲也来不及了。

  祝永春今年三十四岁正是壮年,人生得俊逸,脸上还没有皱纹,祝夫人!永春曾中举,

  称夫人虽有僭,无伤大雅,也未过三十,二十七八岁的少fù,正是成为最美出色的一段黄金

  岁月。这种美绝不是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所能望其项背。她本来就是附近两乡八村镇的美

  人,年轻是早名传遐迩。

  嫁了永春之后,永春家道亦可称富裕两字,调养得宜,不愁开门七件事,亦只养了中原

  一个单丁,可以想象她往日的容面,绝不会因此而减色,反而更加上成熟的风度,也就更胜

  少女时代的黛绿年华。

  她的出现,替永春带来了横祸。

  老太婆不认识宋五湖,老年人不在乎,他们见了生客,仍大摇大摆地走路。

  祝夫人突行闯来了生客,一怔之下,赶忙转身抚在传女的肩上匆匆回躲,那年头,除非

  是长辈和小晚辈,堂客是不会接待生人的,虽兄弟辈亦得回躲。

  宋五湖在云南为寇时,本就是色中饿鬼,四十岁以前,他像一头公(又鸟),四十岁娶妻之

  后,内院里间有近二十名俊侍女,还不时离开冈村,口称至外埠公干,实际是到外面猎食,

  他的来龙去脉,下文有jiāo代。

  他本是花中之王,一双鬼眼对女入特别敏感,只略轻瞥一眼,便知对方是否值得他猎取

  了。

  一对面,他便看着了祝夫人,只觉砰砰心动,百脉贲张。他那丰满玲珑二者兼有的身

  材,她那粉颊以上的凝脂皮肤,她那书内真真一般美面容,她那令人会做梦的魂之窗,她寻

  聆入沉醉千万次的动人小樱嘴……他几乎不克自己,魂飞往她裙旁去了,但他毕竟是经过千

  锤百练的花业老子,强接下心情,不动声色,挂上马绳,大步向永春迎去。

  永春走前数步,含笑长揖:“后管爷大驾光临,寒室蓬荜生……”蓦地他呆住了,目定

  口呆,如同中魔,用恐怖的眼睛,盯在宋五湖手中衣服上,伸出不住颤抖的右手,费力的指

  衣服久久不能发声。宋五湖脸色沉重。用重混的声音说:"祝老弟,我万分抱歉,令

  郎……”

  “总……总管爷……是是……子得罪……”永春语不成声!恐怖万状叫。

  “老弟,借一步说话。”

  “我那中原子……”

  “令郎之事,当为奉告,唉!他……他已”庭内突然传来一阵尖号。如同中箭忠猿。

  “主母,请先稳住心,请……”这是仆fù说话。

  宋五湖同来的老头,这时面无人色一步步踉跄后退,如见鬼魅。

  村中忽然人声嘈喧,大慨是小猴子们将恶讯传到了。村中大乱,老少fù孺全往永春宅院

  前奔来。

  “总管爷,请……请速说,我……我那孩子……”永春微弱地叫。

  “令郎在阎王窝,为救犬子之事,以身救人,入水担险将犬子救出,他自己可……”

  “哎……呀……"永春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村中几名徒子眼明手快,越前扶住弄入屋中。

  大门外站有五六十个人,有些掩面而泣,有些用愤怒的目光瞠死看着宋五湖。

  宋五湖进入大门,走过院子直趋大庭,对一名泪目横糊的老仆谈:“可否请祝夫人出

  讯?我有话奉告。”

  老仆痛苦地摇头,呜咽着语:“主人结缡十四春,只有一个命根,那禁得住如此哀痛

  的。”

  “生母已经晕,xìng命在呼吸间。总管爷如有事可否让老奴告转。”

  宋五湖想道不能久留,想重见夫人的心情已绝,只好将经过说出,留下衣服告别走去。

  哀悲的气氛笼罩平冈村,村人对活泼可爱的小中原念念不忘,唉叹不已。

  永春的宅院,盖上重重yīn雾。回笼古刹的惠安大师和宫老,走动二次,慢慢地走离。

  宋五湖在而后一月中,共来过六次。而后是宋文武兄妹,三五天必来走动走动。

  三月后,永春夫fù二人心头隐痛总算渐渐减少,但深居简出,极少在外看到永春的踪迹

  了。

  紫阳村的宋总管,三五天必有健仆派来走动,恳请永春夫fù到紫阳走动散散愁怀,宋府

  的仆fù甚至宋夫人经常前来,敦请祝夫人起驾,但是夫fù二人—一回绝。

  真正伤心的人,是天真无邪地小文燕,她失去玩伴,更由于中原的大勇行为,令她永记

  心中,不时到祝家走动,亲势的陪伴着悲伤压垮的祝夫人。

  一年过去,多漫长的一年!时候到了。

  这—年中,最难过的是宋五湖,他正等待时机,再从容布置一切。

  这—天,阳光高照,是五月初几的好日子,才过端阳节不久,离小中原夭折周年还有十

  来天。

  一到五月,祝永春夫fù便重新沉入悲痛之中,宅门关紧紧的,终日不闻人声。

  村后平冈上,忽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叫声:“尸!死尸!这边有一个死人!”叫声惊动乡

  民,人命关天,还了得?最心惊明颤的是乡里的四人甲头,带着人奔上平冈。

  平冈上林木葱笼,草木及腰。在冈的东西挨近村后一处矮林中,一个野狐穴旁,半埋着

  一具全身血迹的中年尸体。身穿浅青盘领衣,平领头巾蒙着头面,折褡膊,足下是皮札致命

  之伤,是胸腹五刀,创口是撅,不是砍,直抵内腹。看穿着,一下便看出是公门中人,衣巾

  极为刺眼,一看便知。

  甲首立即派人赶走村中的子弟,派人速报紫阳村。紫阳村的宋五湖,竟即与里长飞马

  到,并派人到武冈州的巡检,带着大批人手赶来。

  到得最快的是紫阳关的人,那儿设有四个巡检司,素称干练的张巡检,穿戴了九品的官

  服,带着副巡检和十余名兵役,一齐走到。

  不必寻苦主,死者正是张巡槛的手下,那还得了?立即派人寻捕杀手,自然先从平冈村

  搜起。平冈村(又鸟)飞狗走,如狼似虎的兵役穿堂入室,搜寻可疑事物。

  福无二至,祸不单行,在祝永春的后园中,寻出一包沾了血迹的一件短衣裤,裹着一把

  牛耳利刀正是尖刀,与死者身上和创口一一符合,走进黄河里也洗不清。据祝永春申诉说,

  此身衣裤是半年前遗失了的,家中根本没牛耳尖刀,巫口呼冤。张巡槛不住冷笑,下令拿

  人,要连四名甲头一齐带走。

  宋总管立即假意沉下面,纵身而出,拦住张巡槛,说:“且慢!光凭一件血衣,贵官那

  能妄自带人?”张巡槛也怪眼一翻,怒声道:“本官重责于身,当然得带人。”

  “本总官一力承当,祝永春绝非杀人恶手,贵官再搜证据,人不能带走,日后知州大人

  传召,惟宋某是问。”

  张巡槛冷笑一声,沉下面说:“住口,即使王爷,也担待不起,你一个乡总管,那敢如

  此狂妄?如再阻碍办公,即是诲漫皇律,本官顾不了阁下金面,一齐拿下解往州衙。”转头

  往差役们叫道:“带人走!有谁阻拦,一并锁住。”

  宋五湖举手一挥,带了从人走了,临行怒虎虎的说:“姓张的,我们走着看。”

  “本官等着。”张巡槛冷笑着答。

  张巡槛寻来一顶山轿,将呼天叫地的祝夫人纳入轿中,其余家人仆fù一并带走,拖着人

  犯扬长而去。

  平冈村祝家上了封条,事情传到了武冈州,在前一月的日子里,宋五湖上下打点,奔走

  州衙,利用王府力量,替永春开解,他这古道热肠的举动,还获得村民的热烈颂扬。

  山上回笼古刹中,管老失了踪。

  宋五湖和王爷的尽力开解,还为最好的靠山,无奈证据太过为实,无法一手盖天。

  初次为秋后处决,经王府一再干预,改为藉没,流放边塞,充军万里。

  十月底,管府派人前来藉没家产,由宋五湖出面,以管贾得所有田舍,送给祝家祠堂,

  请等永春日后获救回家,该有着落,他的举动,平冈村的人心,被他整个买来了。

  接着家人和仆fù,也由宋五湖后管媒处买来,并亲送至平冈村祝家安顿。

  连惜,祝娘子因凶犯的妻室,必须解上宝庆府发落,甚至还能解至布政司衙门。市政司

  衙门在武昌府,相离一千五百里,平冈村的父老,派人至州衙申请路引,要伴送祝娘子北

  行,知州大人批示极为简单:不准,那时,百姓小民不许离开本地百里,没路引,寸步难

  行,只好回去。

  人何时起解,没人知道,只在宋总管的口中,知为十一月上半月,永春夫fù顶着大雪,

  起程解往布政司。

  其实十月中期,人被带走了,十月十五日;二个公人走着鹅毛飞雪,带着祝永春和一顶

  山桥、赶往宝庆。

  解差带着人,第三天到了府南六十里桃花坪投宿,第二天起程,忽然来了八名公人,领

  来宝庆府提解人犯的公文,说知府大人催将祝娘子火速解往布政司衙门,须先行上路,不由

  分说,抬着山轿如飞而去。

  祝永春成了孤零零人,栖栖惶着走上了万里戍途.

  山轿在宝庆府转了一周,第二天往回走。祝娘子昏昏沉沉,不辨东西南北,如果没宋五

  湖用钱打点关心,怎会有山轿坐?恐怕出不了武冈州,她早已累死了。

  八个人带着二轿夫返走,比去程快多了,走不了百十里,迎面现出二三十名浑身裹在棉

  衣里人,其中有两个穿为狐皮外袄,戴掩耳盖风帽,大概在这里等久了。

  二三十匹马站大雪地里,接到人往回走,由两个穿狐袄的人,与八个解差押着山轿向右

  一折,直奔西南山区。

  在山轿后面两里地有一个穿着破烂的人,紧紧地盯着山轿,这时突然失了踪。

  这儿有一条官道,穿过高山峻岭,可以到达沅州,翻过山便到安江巡检,进入沅州地

  境。

  山轿在山边离开了官道,折入群山之中,山轿里的祝娘子,根本不知轿外之事。

  入暮时分,到了一处群山环抱的小山谷,一条小径直通至谷底一坐小庄院;这院极为隐

  秘。坐落在林密草深处,如不走近,极难发现。这儿人迹罕至,荒山野岭中。谁有闲暇到这

  儿鬼混,这儿本是世外桃源。

  山轿直入庄院,抬入大庭。庄院人不多,却都是相貌凶猛的人物,身手敏捷,肃静无

  哗。

  天色尽黑,大庭中灯光明亮。山轿在庭中并没逗留,直趋内院。

  内庭灯火通明,有五名俏美的仆fù,还有三名稚须,下笑容满面站在庭口等候。山轿在

  庭口停住了,两名仆fù抢着将轿门拉开,轻叫:“祝娘子,请出轿。”

  祝娘子裹在大棉袄里,提着一包裹,神情木然出轿,艰难地举步踏入灯光明亮的大庭。

  山轿退出,两名仆fù含笑上前相扶。

  祝娘子猛地一惊,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怔住了。

  庭中间,是一张八仙大桌,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酒菜俱全。桌下和庭角,火盆炭

  火通红,热流扑面,温暖如春。

  庭两边,八名梳高顶发,穿排红色缎子挟领长沃,同质同色百褶长裙,珠翠满头的美艳

  婢女,分列在左右,灯光下,一个个如花似玉,丰盈妖媚,整个内庭中奇香扑鼻。她们全用

  奇异的眼神,打量着踏出轿门的祝娘子.

  “这是什么地方?大姐。”她讶然向身旁的仆fù问。

  “娘子而后自知,奴婢先恭喜娘子身脱虎穴。请先至内房更衣。”仆fù笑答。

  祝娘子面色一沉,说:“犯fù官司未结。不敢逾礼,大姐姐不明告,恕难应命。”

  仆fù恐怕闹僵,陪笑道:“我家老爷知道祝官人冤枉,故而……”

  “你家老爷是谁?”

  “咦,娘子竟然不知?”

  “犯fù不知。”

  “就是王府的总管宋大爷。”

  “宋大爷?”祝娘子愕然间。

  “是的。老爷已经禀明王爷,先接娘子至此相候,约三日后,祝官人亦可接来,请娘子

  安心静候佳音。”

  “这这……日后官府追究下来……”

  “娘子放心,王爷有万全准备,早已差人到达武昌府,布政司使大人从要中超脱,绝无

  困难。”

  “请娘子更衣,五夫人即将赶到,给酒与娘子压惊。”五夫人,是宋五湖的爱妾,曾与

  宋文燕小姑娘到过祝家,并不陌生。祝娘子放了心,在侍女的扶持下,进入内间更衣。

  庄院外密林中,一条黑影如同鬼魅,悄然掩近在院后,身法疾逾电闪。

  不久,祝娘子换了一身天青色团衫,同色曳地长裙,在使女的扶持下,袅袅出庭。

  蓦地,她僵住了,庭中八美婢仍在,却多了一个人,这人她认得,正是宋总管宋五湖。

  宋五湖穿一个黑绿软脚垂带圆领衣,笑容满面,立在庭中含笑相待,看到人,笑眯眯地

  说:“天寒雪厉,娘子受惊了。”

  祝娘子如中雷殛,那一声“娘子”出自五湖口中,不谨刺耳,而且令她毛骨悚然。

  她心中狂跳,也惊怒jiāo加,赶忙用袖掩面,恍不迭后退.可是退不了,后面和左右三名

  仆fù,已将她挟住了,这光景,她算是明白七分。

  “娘子,就坐哪!”她右首的仆fù笑着说向一面将向她前推不由她不就范。

  她又瞧料了一分,猛一扔袖,把仆fù推开,脸上罩上了寒霜,向宋五湖极有风度地裣衽

  行礼,侧着身子说:“难fù乃是庶人之妻,但亦沮知礼数,不敢逾礼就席,再者,此次多蒙

  总管爷诸多周全,恩重如山,日后当……”

  宋五湖大概早知她难缠,不再费时间,一面走近,一面抢着说:“娘子……”

  “住口!”她厉声叫,又道:“总管请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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