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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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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雅信中几次言道她在浣衣局很好,叫我不必挂念等语,又提及已经听说徐家和我眼下的处境,十分担心。我知道慧雅是教我宽心,单看她这字迹,一笔一划十分勉强,她原自幼随我,写得一手好字,这样短短一封信,何至于如此辛苦,定是整日泡在寒水里,伤了手,她又怕我看出来,强忍着要写得好,这数十百言,指不定她怎么咬牙忍痛写下来呢!念及此,我心痛难忍,将信就着灯上烧了,伏在桌上哭了一回。

  哭了一晚的后果便是,次日三阿哥带着辰哥偷偷溜进寿安宫找我,发现我桃子似的两个眼睛,三阿哥惊讶道:“咦?徐姨姨也玩布库吗?”大约小三子就只见过布库时被揍得眼睛肿得我这样的吧……

  “三阿哥,你怎么又来了?你不知道皇上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来探视吗?”一开口,我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在说话。“大姐莫不是病了?”辰哥听见我的声音,担忧的问着,我摇摇头,扯出笑容:“没有,只是哭了一阵子,哑了嗓子。姐没事。倒是你们,再不要过来了。”

  三阿哥小小的脸上带出不屑的神情:“怕什么?就是给皇阿玛知道了,打我一顿屁股,再罚抄个十遍八遍书,也不值什么。我就喜欢徐姨姨,你不在宫里,我可真想你。”

  我心中一暖,摸着三阿哥的小脑袋道:“徐姨姨也惦记着三阿哥呢。这么些日子不见,三阿哥又长高了,懂事了,像个小大人了。”

  三阿哥偏着脑袋,作出一副大人的样子,问道:“听辰哥说,徐姨姨家里出事了,可惜我还太小,帮不上忙。要是快点儿长大就好了,诺,皇阿玛上次说了,要给大阿哥派差事了。大阿哥可真厉害。”

  我微微一笑,道:“咱们三阿哥长大了,肯定是有出息的,比大阿哥还厉害呢。”三阿哥咧开嘴憨憨一笑:“那是当然了,我可是三阿哥呢。”我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噗嗤一声,转头对辰哥道:“过来有些时间了,同三阿哥回去罢,真被发现了,不是玩的。”

  辰哥懂事的点了点头,三阿哥也明白话是那么说,真惹到康熙那里可不好玩,于是也乖巧的站起来,同我道别:“徐姨姨,到上课时间了,我就过去了。可有什么想吃的,同我说吧,我明儿给你带来。”

  小孩子的关心,虽然太过简单,以为每个人最想要的就是好吃的,可是却让我感觉好窝心,笑着摇了摇头:“徐姨姨在这里什么都有,三阿哥要好好读书,这样才能帮到徐姨姨。平日就不要跑过来了,万一别人看见,皇上那里告你的状。”

  三阿哥撇嘴:“什么人这样讨厌?像秋桐那坏蛋吗?”我一怔,想起昨天他整治秋桐的公案,有些好笑,便道:“秋桐昨日也是凑巧寻四阿哥过来的,倒未必日日蹲在这里。可是你同她有什么旧日过节,要那样整她?”

  三阿哥道:“她欺负你,以为我小,就看不出来?再说,我早就想整她了,慧姐姐就是给她害的!”

  我一惊,原来三阿哥早知道这事?忙追问道:“三阿哥知道慧雅的事?”三阿哥道:“出事那天,我不在额娘宫里,否则让她知道本阿哥的厉害。”三阿哥眉毛一扬,小脸上竟也开始显露出一点皇子的威势,“这事我也是听说的。永和宫那位,升了德妃,又暂代佟妃娘娘主管六宫,查什么陈年破案子,查到钟粹宫,要搜徐姨姨屋子。慧姐姐因拦着,说那些陈年往事,我家主子都没进宫,凭什么查我们这里?就这样惹着秋桐,当时便打了一顿,强闯进去,还是额娘出面,才没糟蹋徐姨姨的东西。谁知道秋桐这坏女人事后算账,仗着德妃,又把慧姐姐罚去了浣衣局。”

  “唉,我现在已经上学,皇阿玛规矩,进了学的皇子要住在阿哥所,难得回宫一趟。”三阿哥小脸上一副愁容,“自慧姐姐去了浣衣局,我可还没找到机会去瞧她一瞧。”

  我虽早知道慧雅进了浣衣局,可这时才知道事情始末,更才知道她竟然挨了打!被打之后拖着伤躯又进了浣衣局!天,这时要她的命,还好她挺过来了!她还在捱着!

  我再不能隐藏自己的情绪,掩面也遮不住泪,三阿哥顿时慌了:“徐姨姨,你怎么了?三阿哥说错话了吗?”

  辰哥大一点,又知道慧雅同我非比寻常的关系,便劝道:“大姐是担心慧雅吗?你放心,我跟三阿哥找着机会就去看她,等风声过了,想法子从那里弄出来。大姐要爱惜自己啊,咱家,就指望你和我了!”辰哥说着咱家两个字,本是劝我,自己也红了眼眶。

  我方想起我身为大姐,还要弟弟反来劝我,担忧我,大是不该,忙强止了泪,勉强笑道:“还是二弟明白,让姐姐惭愧。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过去罢。”三阿哥点了点头:“真是要上课了,徐姨姨,咱们去了,你多保重罢!不哭哟!”

  我便又给这稚嫩的小大人逗笑了,连声催着他们出去,临行前,却拉过辰哥,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看着两个半大孩子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果然是德妃掌权了……查陈年旧案,钟粹宫?我不由想到荣妃和德妃当日在御花园那番针锋相对的对话。看来德妃查的应该便是当年承庆皇子的事。那么德妃还真是被冤枉的?真凶另有其人?

  想到荣妃对承庆之死的耿耿于怀,想到康熙在承庆忌日的悲伤忧戚,想到德妃一上位便迫不及待的要查明此事,我越发觉得,承庆之死,绝不简单,也许会牵连很多事情,很多后宫旧人。

  又想到秋桐,昨日被三阿哥整治一回,依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迟早还要在我这里找回去,因想着秋桐,脑子里便出现了昨日被夺了毛绒小狗哭得稀里哗啦的四阿哥,那可真叫人心疼。

  唉,那么可爱一小孩,怎么偏偏是德妃的儿子呢?虽然明知道四阿哥再到这里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我仍然找出了当时做那只小狗剩下的材料,虽然剩的材料只能再做一只比那只小一半的小小狗,不过并不妨碍我把它做得更精致,更可爱。

  专注于活计之中,不知不觉时光溜走,起身时日也半斜,正想着哑婆婆该送饭来了,如今有三阿哥和辰哥帮着打听慧雅的事,就不要让哑婆婆再冒险跑浣衣局了,她担的风险太大。刚出屋来,准备去院子里散步会,顺便等婆婆。谁知道竟然听见殿外有太监高声通禀的声音:“内务府奉旨送纯贵人年货到——”

  我吃了一惊,殿门已被推开,几个小太监抬着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东西就进来了,领头的太监我却认识,原是故交小路子。只见他猴着脸上来给我打千儿,脸上堆着笑:“纯贵人,好久不见,奴才可惦记着您哪。”

  我淡淡笑着应对:“原来是小路子公公,瞧您这身衣服,高升了呀,恭喜恭喜!”“哪里!哪里!只是小小的升了一级,托贵人福气!”小路子嘴上谦虚,脸上眼里却难掩得色。

  我看着络绎往屋子院里放东西的太监们,问道:“这些是……”小路子笑得更谄媚了:“这是皇上特意吩咐送来的,皇上可着实心疼主子呢。”小路子特别加重了皇上特意几个字,笑得那叫一个欢。

  我从袖中拿出银票,丢在他怀里:“得了吧,少在嘴上做功夫了,以为我不知道?这多是各宫都有的吧,每宫各自的年例罢了。你就是有些日子没讨我的银子去了,惦记我这银票哪!打量我不知道?”

  小路子接过银票,喜笑颜开:“贵人说这话可伤人心了,我可是真特意过来的。您也不看看,咱现在这衣裳,这品级?这要真是送年例,哪用得着咱亲自过来,不是?虽说是年例,但皇上真开了口‘别忘了寿安宫的纯贵人’,当着德妃娘娘的面儿嘱咐的,奴才亲耳听到的,这都是年例,独贵人这里的是皇上亲自过问的,这哪能一样儿呢?奴才呀,得了信,头一个便让送主子您这里来了。”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偷偷儿的告诉主子,您这年例,奴才可私下里让给加了一倍呢。这才亲自送过来,生怕别人走漏了风声。”

  后宫里果然是见风使舵,我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何尝见半个人影,大冬天的连篓炭都不曾有。如今康熙一句话,连小路子都亲自跑过来了。我见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便进屋去,见案上堆了七八匹缎子,小路子忙解释道:“这几匹缎子,都是最上等的。贵人选一匹出来,奴才带去尚衣监,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奴才亲自盯着,必定让他们赶出主子的过年衣裳来。其余的,主子就留着自用。”我点点头,便随意指了一匹。小路子便忙吩咐人把那一匹抱走。

  便看其它物件,不外乎日常用的炭、御田里贡的粳米、时鲜瓜果并胭脂水粉、钗环装饰等等。这些都一眼扫过,最后目光落在屋中新安放的躺椅上。不由想起上一次康熙到这里来时,便是躺在这个位置原本的旧凉倚上,如今特意换了这椅子,唔,想必是上次躺了,觉得……太不舒服?一抹笑意浮上嘴角,小路子精明的谄媚:“这椅子,可是贵人这里独有的。皇上让单独送来的。这可是陈年的檀木做的,又结实,又舒服,放在屋内,还有淡淡香味。这样的椅子,就皇上的寝宫里还有着一把呢。皇上可不是心疼主子?”

  我心里暗道,心疼我?他可是为他自己备的!打量下次来的时候躺的舒服呢,真是个半点不肯亏待自己的家伙。不过,既然有了这椅子,那他是打算常来的了吗?

  念及此,突然红了脸。小路子见状,笑着:“主子害什么臊呢?皇上宠您,这是好事啊!就是奴才们,也跟着主子长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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