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昨日不重来
当新的一天阳光再次沐浴在半开的窗台上，随着微风钻进屋里，唤醒了顾城。翻个身，将半边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用眼角打量着周围，却意外的没有看到罗凌夜的身影。
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的坐起来，再仔细看了看，那个现在应该变瞎子的男人果真不在这里。
“罗先生早！”踩着木质楼梯，一派悠闲的下楼，在餐厅见到罗凌夜竟然已经坐在那里用餐，不由轻轻皱眉，他终于不再把她当成病号看待了吗？打起精神和他打了声招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她，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伺立在罗凌夜身后的那位老摆着严肃脸色的管家连忙示意佣人送上她的早餐。之后便会同佣人一起退下，留下顾城和罗凌夜两人默默吃着早餐。
今天的罗凌夜有些沉默，顾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偷瞟了他好几眼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个，罗先生，我看我的伤早就好了，身体也疗养得差不多，所以，不好继续打扰你，我决定……”
“叫我的名字。”罗凌夜忽然打断她的话，强调着。
“呃，那个……”原本想说他们并不熟，所以还是叫罗先生比较礼貌，但窥见他脸色不太和善，连忙将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好吧，凌夜先生，我决定……”
“就算你不强调‘先生’，我也不会变成小姐。”罗凌夜停止吃早餐的动作，狠狠的“瞪”过来，“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也可以回去，但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到哪里，明白了吗？”
“嘎？”原本还在为自己竟然会妥协而感到懊恼的顾城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了回去，“我要回家去，你干嘛要跟着我？我知道你救了我，我很感谢，可是，你没有权力决定我的自由，你明白了吗？”重重的吐出这个“你”字，强调需要明白的是他不是她。
“我没有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反对，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分开，就这样简单，你不明白吗？”罗凌夜银灰色的眼瞳若无其事的“看”着她发火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再次强调。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呀。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替我拿主意。”
“我没有替你拿主意，我是在替我自己拿主意。”
“……”
“好了，快吃吧，你的伤虽然好了，但身体还很虚弱，吃完了还是去睡一下吧。我们晚上出发。”见顾城没了声音，罗凌夜不以为意地安抚着。
“我不吃了，我现在就要走。你敢拦我我就杀了你。”顾城腾地站了起来，怒火在这一刻燃烧到极点。
“我不拦你，但是要离开也先吃完早餐，回去的路程还有很远，我不想你饿着。”罗凌夜依然好言劝慰着。
看着面前这个不动如山的男人，顾城竟然有种快要抓狂的感觉。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耐性了？她身为大盗的职业素质上哪儿去了？好像……自从恢复女儿身之后，她的脾气和性格就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对，一定是性别上的改变，导致思考模式的节奏被打乱了。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不但“盗神”之名不保，恐怕她的身份也很快就要曝光了，她曝光不要紧，但如果连累到青青和已去世的父亲大人……
不敢再想下去，顾城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几次深呼吸之后，她又坐了下来，开始慢吞吞地吃着早餐，并且思索着如何摆脱面前这个危险人物。
“倾城……”
“顾城！”
“……”罗凌夜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好吧，在外人面前，我会叫你顾城，但是，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让我唤你倾城。”对于一个没有往昔记忆的人，不能要求太多，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打开她的心扉了。
顾城耸耸肩，并没有在称呼上过多计较，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那个，凌夜先生，记得你说过，你愿为我奉上性命，对吧？”
“不错。”罗凌夜点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是友不是敌，对吧？”顾城慢吞吞又道。
“绝不是敌人，我会保护你。”罗凌夜再次点头，强调。
“那么，我想，你也不会曝光我的真实身份，包括我的大盗身份和女人身份，对吧？”这才是她的目的。
“你还要继续当大盗，当男人？”罗凌夜认真的“看”着她。
“是。”顾城点头，没有否认。吃完早餐，抽了张纸巾拭嘴，然后端起果汁慢慢地喝。
“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当大盗我帮你，你要当男人我陪你。”罗凌夜慢慢收回“眼神”，似乎下了一个决定。“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换回男装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虽然静养了三天但依然气弱体虚的状态在经过一整天的车程颠簸之后，早已脸色苍白浑身冒着虚汗，疲惫不堪了。
“我说凌夜先生，原来你家这么远，路还这么不好走，那天晚上你怎么能在半夜的时间内把我带回去的？我们现在可是飞车走了一整个白天耶。”刚回到南苑，顾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休息，尚未恢复视力的罗凌夜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是你不肯等晚上再走，不然就不会这么辛苦了。”罗凌夜似乎也很累，坐在窗前的长椅上闭目纳气，像练气功一样深呼吸着。
“为什么？难道你晚上有私人飞机可以用？白天用飞机不是更方便、安全吗？”顾城好奇地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模样儿还有点未从之前的女装习惯改换过来。
“不，你以后就知道了。去睡一会吧，接下来你会很辛苦的。”罗凌夜没有睁眼，淡淡地说道。
“喂，你怎么知道我……”顾城的话未说完，房门就被敲得山响，青青的声音在外面大喊大叫：“城哥哥，你回来啦，快开门，快点儿……”
不用问了，麻烦似乎已经来了，在这累得直想睡觉的时刻。不情不愿的打开房门，迎面扑来一张焦急又喜悦的笑脸，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让人给紧紧搂住了。“哥哥，你没事就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我怎么会有事？你这不是瞎担心嘛。”顾城没好气地说着，幸亏她用了仿真皮裹身，否则这一抱，只怕就要抱出她的秘密了。抬手将青青的手臂从脖子上拉下来，喘了口气又道，“不过，我现在挺累到是真的，我想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
“你真的没事吗？”谁知，青青并不因他的驱逐而生气，反而一脸关心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你以为我有事？”顾城心中一惊，以为暴露了什么，连忙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也瞪了回去。
“我当然不想你有事，可是……”青青又瞅了顾城一眼，忽然情绪又激动起来，越过哥哥直接走向房中，将挂在角落墙上的数字电视打开，“想必你还不知道，‘炽天使’展示会死了好多人，现场一片惨烈，简直就像修罗炼狱，我以为你……你跟他们一样。”
“是吗？”展示会现场死了很多人？虽然仇百万死在她手中，但不是她所杀好吧。是那个……难道都是那个蒙面人杀的？他不是仇百万的保镖吗？
“那段新闻我给你录下来了，你好好看看吧。”青青指指电视屏幕，一脸怪异地看着顾城。似乎还无法从那个惨烈的印象中回过神来。
电视画面中，展示会现场果然一片狼藉，大厅、走廊，到处都是尸体，有仇百万的，有黑衣蒙面人的，更多的是警卫的……等等，黑衣蒙面人？他怎么也死了？他不是一直追着她火力十足连主子都不认的吗？
所有人，都被子弹射穿了心脏，胸口有着稀烂的大洞，血流成河，墙壁、碎玻璃窗、地板，到处是一片死亡的红色。
“怎么会这样？”顾城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嘀咕着，“是谁？是谁杀了他们？这么多人，要多少火力才能搞定啊。”忽然想起来什么，她倏地转身，朝正端坐在窗前长椅上的人走了过去，弯腰捉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紧张地问：“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所有想伤害你的人，都该死！”罗凌夜缓缓睁眼，幽黑的眼眸中泛动着一片凌厉的杀意，苍白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却仿佛看到一尊噬血修罗。
顾城不禁打了个激灵寒战，松开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罗凌夜连忙反握住她微颤的手，沉声道：“不要怕我。”
顾城吞了吞口水，没有再动。不用怕他？说得轻巧！那么多人死得那么惨，杀人者却坐在你面前，叫你不要怕他。这是说不怕就不怕的吗？虽然她是一个有名的大盗，但她向来只盗物品不伤人，虽然也有自保的能力，但她真的不喜欢杀人。
“你……你是谁？”青青躲在顾城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冷酷无情的人。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很奇怪哥哥为什么一会很激动一会又很害怕的样子。
“我是谁不重要。”罗凌夜淡漠地一笑，很快又将目光转向还没回神的顾城，“你累了，晚餐之后早点睡吧。”
晚餐之后顾城并没有早点睡，而是拉着罗凌夜走到了花园，在一个小小的莲湖边上止步，侧身坐在护栏椅中，看着罗凌夜认真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本来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是我的养父兼师父救了我，也给了我现在的一切。当我艺有所成出道之后，也是德叔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协助我，照顾我。而青青，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虽然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性别而不能对她太亲近，但我还是很疼她。而她也是师父交给我的责任。”
罗凌夜静静听着，没有作声。顾城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他们对我的重要性，所以请你答应我，不要为了保护我而伤害了他们。他们也是我生命中重要的部分。”
“明白了。”罗凌夜点头。虽然倾城重视的人里没有他，但他还是决定下令，将顾可德和顾青青也纳入保护的羽翼下。
见罗凌夜理解了她的意愿，顾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了那件惨案，不由抱怨道：“你下手真狠，那么多人心脏中枪，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你的身手也未免太好了吧……”
罗凌夜淡淡一笑，转开话题：“这不重要，到是你，为了明晚的家宴而赶回来，应该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顾城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也想睡呀，问题是睡不着嘛。而且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把扇子。现在炽天使的当家死了，我上哪儿找那把据说是被我偷走的扇子去？”
“扇子？‘炽天使’的当家？”罗凌夜一怔，奇怪地看了顾城一眼。
“‘炽天使’的当家就是仇百万啊，你不知道？”瞥了他一眼，接着道，“而扇子就是那把绣了我梦中所见的白玉扇啊，炽天使的当家说那是‘死神护珠’所在地，叫我去把‘死神护珠’偷出来，而父亲大人就是因为拒接了这笔生意而被人家害死的。”说起来就有气，虽然仇百万死了，却不算死在他手中，他被仇百万诬陷偷走了扇子，可他到现在连扇子的面都没见着。
“‘炽天使’的当家不是仇百万，他不过是个傀儡。”罗凌夜终于听明白了，慢吞吞地纠正她。
“呃？那他是不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还是另有其人？如果另有其人……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亲手杀死真正的仇人为父亲报仇了……”顾城一脸错愕，继而情绪激动地跳了起来。
“不，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枪杀顾明逸的，正是仇百万的保镖，而他已经被我杀了。”淡淡的语气，好像在说今晚的月亮真圆似的。
顾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半晌后才道：“你好像很喜欢杀人呃……可是他们都死了，谁来告诉我‘死神护珠’的事儿？”
罗凌夜深深地注视着她，眼中泛起一抹异样的光彩，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知道‘死神护珠’？”
“我不知道，都是仇百万说的。我只知道那是我梦中所见之地，而他说是‘死神护珠’所在之地。”
“那个地方你真的梦到过？”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幽深如冰，又如火焰燃烧。
“对啊，当我第一眼看到那把扇子的时候，真的是诧异极了，也许我真的曾到过那种地方，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就梦到了呢，本来想再验证一下的，可惜……”顾城摇头叹气，“现在我连另一样可以让我进入那个梦中的东西也丢了。”
罗凌夜眼睛一亮，冲口而出：“什么东西？”
“黑色中国结，坠着一块蝶形白玉的中国结，也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结。说来奇怪，这个生死结一到别人手中，就能为对方带来意想不到的厄运，但到我手中却啥事没有，不但没有，还能让我做一些奇怪的梦。”顾城眨眨眼，说起那个中国结，想起此前德叔和青青的遭遇，不由有些兴奋。
“是吗？”罗凌夜的声音轻轻地，带着浅浅的笑意，忽然手掌一伸，带着宠溺地笑容问道，“是不是这个？”
“呀，怎么在你这里？”顾城惊喜地自他手掌中抢过，嘟啷着，“我在那晚穿过的衣服里没找到，还以为什么时候弄丢了……”
“不会，就算是弄丢了，我也会替你找回来。”罗凌夜意有所指地说着，手指随意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他的手中便又出现一个东西。这次顾城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东西，差点惊叫起来：“白玉扇！”
罗凌夜看着她好像得了一件多么重要的礼物般，双眼竟然像小孩子一样泛着兴奋的晶亮神采，不由满足地笑了。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扇，轻轻地展开，上面的翡翠绣线平整精致地展开一副美丽的风景，那是梦中向往过无数次的地方。将绣有风景的那面展示在罗凌夜眼前，让他也可以看个清楚。有泪滑落她的脸颊也不自知，喃喃细语着：“这个地方我一定去过，搞不好还与我的过去有关系，因为……每次当我做梦的时候，都有一种回家的喜悦，可是，不管我怎么归心似箭，却总也靠近不了那座山，有时好不容易靠近了，却爬不上去，我常常在梦里哭醒。”
罗凌夜探出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清泪，柔声道：“你想回家吗？”
“你知道？你知道我家在哪里？”顾城倏地仰起头，充满渴望地望着他。罗凌夜点点头，
想将她揽入怀中，但想到她现在是女扮男装的顾家大哥，而自己也答应了不曝露她的身份，便忍住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时候就把我喊作别人了……对，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兴奋过后，顾城很快地冷静下来，看看白玉扇，又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理智慢慢恢复。
“对了，凌夜先生，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晚会出现在那里，不但救了我，还杀了那么多人，还拿到了白玉扇，而且，知道我家在哪儿……还有，我明明中了枪伤，可是我看皮肤上竟然没留半点痕迹，除了失血过多有虚弱感觉的存在，我没有其它任何感觉。你是怎么……”
手指压在她诸多疑问的唇上，罗凌夜依然一副风雨不惊地温柔浅笑：“倾城，你终于产生问题了，我一直在想，你要多久才能想到这里？”
顾城翻了翻白眼，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认为有问的必要，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他只是救了她也答应保护她而已，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么多？但现在，他不但保护她，还答应保护她的亲人，而且还将她思念的两件东西都给了她。这份恩情，得到了她的信任，也令她自然地说出了她的梦，和她的疑惑。她认为，在这种深层次的沟通之后，她是可以去探索他的秘密，满足她的好奇心的。
所以，她就这样问了。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你手中了。”罗凌夜用眼神指向她手中的白玉扇和坠着蝶形白玉的黑色中国结。
“它们？”顾城一脸错愕地瞪着手中的东西，想了半天，忽然扬眉笑道，“你是说，它们不但能帮助我回家，还能让我挖到你的秘密吗？”
罗凌夜含笑点头，她的唇一张一合的说话，呵出的热气和唇瓣的柔软摩擦着他的指腹，令他心中悸动不已，连忙松开手指，转过头去深呼吸，努力克制着突然涌上来的强烈欲望。
“换句话说，你真的认识我，不是认错了人？”嘴唇获得了自由，顾城问题更多，她歪着脑袋，以不太敢相信的表情凝视着他。如果他们不是认识的，他有什么理由见面就对她这么好？简直好得……好得不像普通的朋友。
罗凌夜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重重点了下头，然后哑着声音催促道：“夜深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再坐会儿。”
见他似乎不太想和她说话了，顾城只好压下更多的问题，识趣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轻唤着他：“凌夜先生！”罗凌夜闻声回头，便见顾城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扬了扬手中的扇子，“谢谢你。”说完她便转身一路小跑着回屋去了。
看着她穿着一身简便的男性休闲服，却跑得像个小孩子，不由摇头叹息……他的妻呵，他真想把她这身掩盖住她本身美丽的装扮撕下来，换上她从前的衣装，让他肆意的亲吻她，拥有她。
“主人。”平板而淡漠的声音在罗凌夜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什么事？”罗凌夜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顾城离去的方向。
“明天晚上，夫人会有麻烦。”身后的声音如实禀报。
“哪方面的？”罗凌夜的声音淡淡地，也不带丝毫感情。
“根据顾家所有人的灵魂信息收集，是大房和离了婚的三姑，他们一直想谋夺二房的财产，几个月前就在活动，不过被夫人及时处理了，因为夫人是二房法定第一顺位继承人，青青小姐在夫人的保护下一直无事，但如果夫人有什么不测的话，他们……”
“够了，你退下吧。”罗凌夜终于收回目光，幽黑的瞳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冷酷残戾地光芒，明天晚上……哼。
顾城一手拿着白玉扇，一手握着蝶玉中国结，在梦魇里徘徊。
窗户忽然被一阵轻风推开，罗凌夜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床前，低头凝视着床上人儿眉头舒展，似乎很快乐的模样，原本阴戾地眼神瞬间消逝不见。
在床沿坐了下来，注视着美丽的睡颜，冷若冰霜的脸色也开始和缓下来，露出温柔的笑容。“倾城，瞧你这么开心，是不是梦到家了？能看到我吗？”
眉头倏地紧蹙，睡颜上陡现焦急之色，声音里带着不甘和委屈，自唇边溢出。“凌夜……不要走……凌夜，你怎么可以舍弃我？你怎么可以……为什么……不要走……”摇头想甩去悲伤，但眼泪却唰唰地不请自来，双手紧握，不安地情绪令整张睡颜刹时苍白起来。
“倾城……我没有舍弃你，生生世世，凌夜绝不背弃你。”罗凌夜心疼地伸手，以指背替她拭泪，目光一转，继而盯住她手中紧握的蝶玉，眸光瞬间一亮。蝶玉的另一扇羽翼里，有丝红色乍隐乍现，虽然不稳定，但总是出现了。
“倾城，你在恢复记忆吗？”望着顾城地表情，罗凌夜忽喜忽忧，几次伸出手指想要按上她的额头，但又叹息着收了回来，喃喃道，“我曾答应过你，不会进入你的灵魂，不会用力量窥探你的心思，可是……好吧，这是你我的劫数，我们一起承受吧。”
缓缓俯身，将冰冷地唇覆上她的，奇迹般的，正在不安的顾城竟然安静了下来，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片刻后，罗凌夜抬起头来，手指轻触自己染上她温度的唇瓣，浅笑着：“不过，明天早上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哦。”眼角再一瞥，蝶玉中那缕乍隐乍现的红色已消失不见，又恢复到只有当初那一边羽翼的红色在缓缓流动。
他知道，倾城的记忆又消失了。
一大早，顾城满面春风、脚步轻快地下楼，见到罗凌夜已坐在餐桌边用餐，顾可德恭敬地服侍在旁。
事实上，自从顾城昨晚告诉他自己遭遇了生命的危险，是罗凌夜救的她之后，顾可德对罗凌夜的态度就九十度大转弯，由原来的客气礼貌变成现在这般恭敬了。
“凌夜先生早安！”顾城愉快地打着招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等待佣人端上她的早餐，她偷看着一脸淡然地罗凌夜的银灰色眼睛，等她的早餐到了，佣人退下去了之后，才一脸神秘地凑近罗凌夜的耳边，低低说道，“你猜我昨晚梦到什么了？”
唇角轻抿，罗凌夜偷咽下心中暗笑，继续维持一脸淡然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道：“瞧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回家了？”
“咦？瞧我？你现在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瞧啊？”顾城一脸诧异地瞪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银灰色的瞳眸大虽大矣，但暗淡得毫无神采可言。
“不一定要用眼睛去看的。”罗凌夜手指着自己的心，“这里也可以。”
“哦。”顾城点点头，表示认同。开始吃早餐。
“梦到什么了？”轻轻催问着，虽然问得云淡风轻，但他其实很想知道。昨晚已为了她的梦而一夜无眠了。
“我一开始梦到自己在扇中那个地方跳舞，那儿真美，好多花儿，我都叫不出名字来，还有蝴蝶，漫天飞舞的全是蝴蝶，我就和蝴蝶一起跳舞……”顾城顿了顿，又道，“然后我看到了你，你靠在一棵树下，在吹笛子，然后蝴蝶也包围了你，将我们两个都包围住了。我好开心，开心得只想跳舞，永远也别停下来，也不希望你的笛声停下来，真的好好听……蝴蝶把你的名字告诉了我，也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你……”
声音忽然停下来，顾城黯然道：“可是，当我想像蝴蝶一样扑向你的时候，你却……”
“我不会舍弃你，永远也不会。”罗凌夜伸手轻轻握住她微颤的素手。再一次说出他的誓言。
“咦？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你舍弃我而去？”顾城又瞠大了双眸，似乎已忘了前一刻的悲伤，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说说看，你还梦到了什么？”罗凌夜却笑而不答，将话题飘移开来。
“哦，没有了，在你冷笑着绝然离去之后，我就……哭了，然后，然后……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的光芒包裹着我，让我很舒服，也抚平了我的哀伤，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大概是睡着了吧。”她耸耸肩，继续开始吃早餐。
罗凌夜点头，没有点明那后来出现的一道温暖的光芒，应该是他的吻造成的。
再一会儿，青青也起来了，他们有关昨晚做梦的对话也到此结束。
“城哥哥，今天晚上就是半年一次的家宴了耶，你说我要穿什么衣服才能体现我的气势？”青青一边吃早餐一边忧心忡忡地问着意见。
“气势？”顾城讶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妹妹，不太理解地道，“你要气势作什么？去打仗？”
“对呀。”青青毫不犹豫地点头。
“卟嗤”一声，顾城差点将口中的果汁喷得满桌都是，连忙拿纸巾擦拭嘴角，好半天之后才恢复正常。她看了青青好一会儿才道：“你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将那些堂姐表妹都比下去就可以了，至于打仗的问题，交给我们男人，嗯？”
“哦。”青青乖顺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似的，又有些担心地道，“可是，我原本想买下那对绿玉耳环配我今天的晚礼服的，可惜‘炽天使’现在一团乱，没被‘偷走’的展品也取消了拍卖……”
“不用担心，一会儿我叫‘贵妇人’珠宝行送一些像样的珠宝款式给你挑选，你也可以多挑几款，反正哥哥付钱。”顾城大方的说。
青青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半晌之后，声音飞扬起来：“我没有听错吧？哥哥要送首饰给我？很贵耶……而且有违你的不掏钱原则哟。”
“呃，其实我偶尔也是会掏钱的……”顾城干咳了一声，打着哈哈道，“比如哄妹妹开心的时候。”
“城哥哥，我最爱你了！”青青两眼陡然放光，一脸惊喜地大叫着，绕过桌子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紧紧搂住顾城的脖子，在她两边脸上各啵了大大的一口。
“好了，好了，你再不放开我，只怕还没等我送你礼物我就先被你勒死了……”顾城一脸尴尬地掰开青青的手臂，将她推开。
“嘿嘿，嘿嘿嘿……那个，城哥哥，今晚记得穿我送你的那套晚礼服哦。”青青一脸幸福地笑着，不忘叮咛。
“知道了，想必又是和你的那套是一个风格的款吧。”顾城翻着白眼，“不过我不会陪你很久哟，我还另外有事。”
“你要干嘛？”青青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
“自然，是和那些想吞噬你我的某些人周旋周旋喽。”顾城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不用去猜，不用去想，她也知道，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她，更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踩低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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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的坐起来，再仔细看了看，那个现在应该变瞎子的男人果真不在这里。
“罗先生早！”踩着木质楼梯，一派悠闲的下楼，在餐厅见到罗凌夜竟然已经坐在那里用餐，不由轻轻皱眉，他终于不再把她当成病号看待了吗？打起精神和他打了声招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她，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伺立在罗凌夜身后的那位老摆着严肃脸色的管家连忙示意佣人送上她的早餐。之后便会同佣人一起退下，留下顾城和罗凌夜两人默默吃着早餐。
今天的罗凌夜有些沉默，顾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偷瞟了他好几眼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个，罗先生，我看我的伤早就好了，身体也疗养得差不多，所以，不好继续打扰你，我决定……”
“叫我的名字。”罗凌夜忽然打断她的话，强调着。
“呃，那个……”原本想说他们并不熟，所以还是叫罗先生比较礼貌，但窥见他脸色不太和善，连忙将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好吧，凌夜先生，我决定……”
“就算你不强调‘先生’，我也不会变成小姐。”罗凌夜停止吃早餐的动作，狠狠的“瞪”过来，“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也可以回去，但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到哪里，明白了吗？”
“嘎？”原本还在为自己竟然会妥协而感到懊恼的顾城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了回去，“我要回家去，你干嘛要跟着我？我知道你救了我，我很感谢，可是，你没有权力决定我的自由，你明白了吗？”重重的吐出这个“你”字，强调需要明白的是他不是她。
“我没有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反对，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分开，就这样简单，你不明白吗？”罗凌夜银灰色的眼瞳若无其事的“看”着她发火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再次强调。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呀。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替我拿主意。”
“我没有替你拿主意，我是在替我自己拿主意。”
“……”
“好了，快吃吧，你的伤虽然好了，但身体还很虚弱，吃完了还是去睡一下吧。我们晚上出发。”见顾城没了声音，罗凌夜不以为意地安抚着。
“我不吃了，我现在就要走。你敢拦我我就杀了你。”顾城腾地站了起来，怒火在这一刻燃烧到极点。
“我不拦你，但是要离开也先吃完早餐，回去的路程还有很远，我不想你饿着。”罗凌夜依然好言劝慰着。
看着面前这个不动如山的男人，顾城竟然有种快要抓狂的感觉。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耐性了？她身为大盗的职业素质上哪儿去了？好像……自从恢复女儿身之后，她的脾气和性格就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对，一定是性别上的改变，导致思考模式的节奏被打乱了。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不但“盗神”之名不保，恐怕她的身份也很快就要曝光了，她曝光不要紧，但如果连累到青青和已去世的父亲大人……
不敢再想下去，顾城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几次深呼吸之后，她又坐了下来，开始慢吞吞地吃着早餐，并且思索着如何摆脱面前这个危险人物。
“倾城……”
“顾城！”
“……”罗凌夜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好吧，在外人面前，我会叫你顾城，但是，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让我唤你倾城。”对于一个没有往昔记忆的人，不能要求太多，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打开她的心扉了。
顾城耸耸肩，并没有在称呼上过多计较，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那个，凌夜先生，记得你说过，你愿为我奉上性命，对吧？”
“不错。”罗凌夜点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是友不是敌，对吧？”顾城慢吞吞又道。
“绝不是敌人，我会保护你。”罗凌夜再次点头，强调。
“那么，我想，你也不会曝光我的真实身份，包括我的大盗身份和女人身份，对吧？”这才是她的目的。
“你还要继续当大盗，当男人？”罗凌夜认真的“看”着她。
“是。”顾城点头，没有否认。吃完早餐，抽了张纸巾拭嘴，然后端起果汁慢慢地喝。
“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当大盗我帮你，你要当男人我陪你。”罗凌夜慢慢收回“眼神”，似乎下了一个决定。“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换回男装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虽然静养了三天但依然气弱体虚的状态在经过一整天的车程颠簸之后，早已脸色苍白浑身冒着虚汗，疲惫不堪了。
“我说凌夜先生，原来你家这么远，路还这么不好走，那天晚上你怎么能在半夜的时间内把我带回去的？我们现在可是飞车走了一整个白天耶。”刚回到南苑，顾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休息，尚未恢复视力的罗凌夜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是你不肯等晚上再走，不然就不会这么辛苦了。”罗凌夜似乎也很累，坐在窗前的长椅上闭目纳气，像练气功一样深呼吸着。
“为什么？难道你晚上有私人飞机可以用？白天用飞机不是更方便、安全吗？”顾城好奇地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模样儿还有点未从之前的女装习惯改换过来。
“不，你以后就知道了。去睡一会吧，接下来你会很辛苦的。”罗凌夜没有睁眼，淡淡地说道。
“喂，你怎么知道我……”顾城的话未说完，房门就被敲得山响，青青的声音在外面大喊大叫：“城哥哥，你回来啦，快开门，快点儿……”
不用问了，麻烦似乎已经来了，在这累得直想睡觉的时刻。不情不愿的打开房门，迎面扑来一张焦急又喜悦的笑脸，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让人给紧紧搂住了。“哥哥，你没事就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我怎么会有事？你这不是瞎担心嘛。”顾城没好气地说着，幸亏她用了仿真皮裹身，否则这一抱，只怕就要抱出她的秘密了。抬手将青青的手臂从脖子上拉下来，喘了口气又道，“不过，我现在挺累到是真的，我想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
“你真的没事吗？”谁知，青青并不因他的驱逐而生气，反而一脸关心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你以为我有事？”顾城心中一惊，以为暴露了什么，连忙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也瞪了回去。
“我当然不想你有事，可是……”青青又瞅了顾城一眼，忽然情绪又激动起来，越过哥哥直接走向房中，将挂在角落墙上的数字电视打开，“想必你还不知道，‘炽天使’展示会死了好多人，现场一片惨烈，简直就像修罗炼狱，我以为你……你跟他们一样。”
“是吗？”展示会现场死了很多人？虽然仇百万死在她手中，但不是她所杀好吧。是那个……难道都是那个蒙面人杀的？他不是仇百万的保镖吗？
“那段新闻我给你录下来了，你好好看看吧。”青青指指电视屏幕，一脸怪异地看着顾城。似乎还无法从那个惨烈的印象中回过神来。
电视画面中，展示会现场果然一片狼藉，大厅、走廊，到处都是尸体，有仇百万的，有黑衣蒙面人的，更多的是警卫的……等等，黑衣蒙面人？他怎么也死了？他不是一直追着她火力十足连主子都不认的吗？
所有人，都被子弹射穿了心脏，胸口有着稀烂的大洞，血流成河，墙壁、碎玻璃窗、地板，到处是一片死亡的红色。
“怎么会这样？”顾城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嘀咕着，“是谁？是谁杀了他们？这么多人，要多少火力才能搞定啊。”忽然想起来什么，她倏地转身，朝正端坐在窗前长椅上的人走了过去，弯腰捉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紧张地问：“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所有想伤害你的人，都该死！”罗凌夜缓缓睁眼，幽黑的眼眸中泛动着一片凌厉的杀意，苍白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却仿佛看到一尊噬血修罗。
顾城不禁打了个激灵寒战，松开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罗凌夜连忙反握住她微颤的手，沉声道：“不要怕我。”
顾城吞了吞口水，没有再动。不用怕他？说得轻巧！那么多人死得那么惨，杀人者却坐在你面前，叫你不要怕他。这是说不怕就不怕的吗？虽然她是一个有名的大盗，但她向来只盗物品不伤人，虽然也有自保的能力，但她真的不喜欢杀人。
“你……你是谁？”青青躲在顾城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冷酷无情的人。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很奇怪哥哥为什么一会很激动一会又很害怕的样子。
“我是谁不重要。”罗凌夜淡漠地一笑，很快又将目光转向还没回神的顾城，“你累了，晚餐之后早点睡吧。”
晚餐之后顾城并没有早点睡，而是拉着罗凌夜走到了花园，在一个小小的莲湖边上止步，侧身坐在护栏椅中，看着罗凌夜认真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本来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是我的养父兼师父救了我，也给了我现在的一切。当我艺有所成出道之后，也是德叔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协助我，照顾我。而青青，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虽然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性别而不能对她太亲近，但我还是很疼她。而她也是师父交给我的责任。”
罗凌夜静静听着，没有作声。顾城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他们对我的重要性，所以请你答应我，不要为了保护我而伤害了他们。他们也是我生命中重要的部分。”
“明白了。”罗凌夜点头。虽然倾城重视的人里没有他，但他还是决定下令，将顾可德和顾青青也纳入保护的羽翼下。
见罗凌夜理解了她的意愿，顾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了那件惨案，不由抱怨道：“你下手真狠，那么多人心脏中枪，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你的身手也未免太好了吧……”
罗凌夜淡淡一笑，转开话题：“这不重要，到是你，为了明晚的家宴而赶回来，应该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顾城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也想睡呀，问题是睡不着嘛。而且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把扇子。现在炽天使的当家死了，我上哪儿找那把据说是被我偷走的扇子去？”
“扇子？‘炽天使’的当家？”罗凌夜一怔，奇怪地看了顾城一眼。
“‘炽天使’的当家就是仇百万啊，你不知道？”瞥了他一眼，接着道，“而扇子就是那把绣了我梦中所见的白玉扇啊，炽天使的当家说那是‘死神护珠’所在地，叫我去把‘死神护珠’偷出来，而父亲大人就是因为拒接了这笔生意而被人家害死的。”说起来就有气，虽然仇百万死了，却不算死在他手中，他被仇百万诬陷偷走了扇子，可他到现在连扇子的面都没见着。
“‘炽天使’的当家不是仇百万，他不过是个傀儡。”罗凌夜终于听明白了，慢吞吞地纠正她。
“呃？那他是不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还是另有其人？如果另有其人……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亲手杀死真正的仇人为父亲报仇了……”顾城一脸错愕，继而情绪激动地跳了起来。
“不，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枪杀顾明逸的，正是仇百万的保镖，而他已经被我杀了。”淡淡的语气，好像在说今晚的月亮真圆似的。
顾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半晌后才道：“你好像很喜欢杀人呃……可是他们都死了，谁来告诉我‘死神护珠’的事儿？”
罗凌夜深深地注视着她，眼中泛起一抹异样的光彩，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知道‘死神护珠’？”
“我不知道，都是仇百万说的。我只知道那是我梦中所见之地，而他说是‘死神护珠’所在之地。”
“那个地方你真的梦到过？”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幽深如冰，又如火焰燃烧。
“对啊，当我第一眼看到那把扇子的时候，真的是诧异极了，也许我真的曾到过那种地方，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就梦到了呢，本来想再验证一下的，可惜……”顾城摇头叹气，“现在我连另一样可以让我进入那个梦中的东西也丢了。”
罗凌夜眼睛一亮，冲口而出：“什么东西？”
“黑色中国结，坠着一块蝶形白玉的中国结，也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结。说来奇怪，这个生死结一到别人手中，就能为对方带来意想不到的厄运，但到我手中却啥事没有，不但没有，还能让我做一些奇怪的梦。”顾城眨眨眼，说起那个中国结，想起此前德叔和青青的遭遇，不由有些兴奋。
“是吗？”罗凌夜的声音轻轻地，带着浅浅的笑意，忽然手掌一伸，带着宠溺地笑容问道，“是不是这个？”
“呀，怎么在你这里？”顾城惊喜地自他手掌中抢过，嘟啷着，“我在那晚穿过的衣服里没找到，还以为什么时候弄丢了……”
“不会，就算是弄丢了，我也会替你找回来。”罗凌夜意有所指地说着，手指随意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他的手中便又出现一个东西。这次顾城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东西，差点惊叫起来：“白玉扇！”
罗凌夜看着她好像得了一件多么重要的礼物般，双眼竟然像小孩子一样泛着兴奋的晶亮神采，不由满足地笑了。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扇，轻轻地展开，上面的翡翠绣线平整精致地展开一副美丽的风景，那是梦中向往过无数次的地方。将绣有风景的那面展示在罗凌夜眼前，让他也可以看个清楚。有泪滑落她的脸颊也不自知，喃喃细语着：“这个地方我一定去过，搞不好还与我的过去有关系，因为……每次当我做梦的时候，都有一种回家的喜悦，可是，不管我怎么归心似箭，却总也靠近不了那座山，有时好不容易靠近了，却爬不上去，我常常在梦里哭醒。”
罗凌夜探出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清泪，柔声道：“你想回家吗？”
“你知道？你知道我家在哪里？”顾城倏地仰起头，充满渴望地望着他。罗凌夜点点头，
想将她揽入怀中，但想到她现在是女扮男装的顾家大哥，而自己也答应了不曝露她的身份，便忍住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时候就把我喊作别人了……对，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兴奋过后，顾城很快地冷静下来，看看白玉扇，又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理智慢慢恢复。
“对了，凌夜先生，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晚会出现在那里，不但救了我，还杀了那么多人，还拿到了白玉扇，而且，知道我家在哪儿……还有，我明明中了枪伤，可是我看皮肤上竟然没留半点痕迹，除了失血过多有虚弱感觉的存在，我没有其它任何感觉。你是怎么……”
手指压在她诸多疑问的唇上，罗凌夜依然一副风雨不惊地温柔浅笑：“倾城，你终于产生问题了，我一直在想，你要多久才能想到这里？”
顾城翻了翻白眼，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认为有问的必要，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他只是救了她也答应保护她而已，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么多？但现在，他不但保护她，还答应保护她的亲人，而且还将她思念的两件东西都给了她。这份恩情，得到了她的信任，也令她自然地说出了她的梦，和她的疑惑。她认为，在这种深层次的沟通之后，她是可以去探索他的秘密，满足她的好奇心的。
所以，她就这样问了。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你手中了。”罗凌夜用眼神指向她手中的白玉扇和坠着蝶形白玉的黑色中国结。
“它们？”顾城一脸错愕地瞪着手中的东西，想了半天，忽然扬眉笑道，“你是说，它们不但能帮助我回家，还能让我挖到你的秘密吗？”
罗凌夜含笑点头，她的唇一张一合的说话，呵出的热气和唇瓣的柔软摩擦着他的指腹，令他心中悸动不已，连忙松开手指，转过头去深呼吸，努力克制着突然涌上来的强烈欲望。
“换句话说，你真的认识我，不是认错了人？”嘴唇获得了自由，顾城问题更多，她歪着脑袋，以不太敢相信的表情凝视着他。如果他们不是认识的，他有什么理由见面就对她这么好？简直好得……好得不像普通的朋友。
罗凌夜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重重点了下头，然后哑着声音催促道：“夜深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再坐会儿。”
见他似乎不太想和她说话了，顾城只好压下更多的问题，识趣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轻唤着他：“凌夜先生！”罗凌夜闻声回头，便见顾城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扬了扬手中的扇子，“谢谢你。”说完她便转身一路小跑着回屋去了。
看着她穿着一身简便的男性休闲服，却跑得像个小孩子，不由摇头叹息……他的妻呵，他真想把她这身掩盖住她本身美丽的装扮撕下来，换上她从前的衣装，让他肆意的亲吻她，拥有她。
“主人。”平板而淡漠的声音在罗凌夜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什么事？”罗凌夜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顾城离去的方向。
“明天晚上，夫人会有麻烦。”身后的声音如实禀报。
“哪方面的？”罗凌夜的声音淡淡地，也不带丝毫感情。
“根据顾家所有人的灵魂信息收集，是大房和离了婚的三姑，他们一直想谋夺二房的财产，几个月前就在活动，不过被夫人及时处理了，因为夫人是二房法定第一顺位继承人，青青小姐在夫人的保护下一直无事，但如果夫人有什么不测的话，他们……”
“够了，你退下吧。”罗凌夜终于收回目光，幽黑的瞳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冷酷残戾地光芒，明天晚上……哼。
顾城一手拿着白玉扇，一手握着蝶玉中国结，在梦魇里徘徊。
窗户忽然被一阵轻风推开，罗凌夜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床前，低头凝视着床上人儿眉头舒展，似乎很快乐的模样，原本阴戾地眼神瞬间消逝不见。
在床沿坐了下来，注视着美丽的睡颜，冷若冰霜的脸色也开始和缓下来，露出温柔的笑容。“倾城，瞧你这么开心，是不是梦到家了？能看到我吗？”
眉头倏地紧蹙，睡颜上陡现焦急之色，声音里带着不甘和委屈，自唇边溢出。“凌夜……不要走……凌夜，你怎么可以舍弃我？你怎么可以……为什么……不要走……”摇头想甩去悲伤，但眼泪却唰唰地不请自来，双手紧握，不安地情绪令整张睡颜刹时苍白起来。
“倾城……我没有舍弃你，生生世世，凌夜绝不背弃你。”罗凌夜心疼地伸手，以指背替她拭泪，目光一转，继而盯住她手中紧握的蝶玉，眸光瞬间一亮。蝶玉的另一扇羽翼里，有丝红色乍隐乍现，虽然不稳定，但总是出现了。
“倾城，你在恢复记忆吗？”望着顾城地表情，罗凌夜忽喜忽忧，几次伸出手指想要按上她的额头，但又叹息着收了回来，喃喃道，“我曾答应过你，不会进入你的灵魂，不会用力量窥探你的心思，可是……好吧，这是你我的劫数，我们一起承受吧。”
缓缓俯身，将冰冷地唇覆上她的，奇迹般的，正在不安的顾城竟然安静了下来，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片刻后，罗凌夜抬起头来，手指轻触自己染上她温度的唇瓣，浅笑着：“不过，明天早上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哦。”眼角再一瞥，蝶玉中那缕乍隐乍现的红色已消失不见，又恢复到只有当初那一边羽翼的红色在缓缓流动。
他知道，倾城的记忆又消失了。
一大早，顾城满面春风、脚步轻快地下楼，见到罗凌夜已坐在餐桌边用餐，顾可德恭敬地服侍在旁。
事实上，自从顾城昨晚告诉他自己遭遇了生命的危险，是罗凌夜救的她之后，顾可德对罗凌夜的态度就九十度大转弯，由原来的客气礼貌变成现在这般恭敬了。
“凌夜先生早安！”顾城愉快地打着招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等待佣人端上她的早餐，她偷看着一脸淡然地罗凌夜的银灰色眼睛，等她的早餐到了，佣人退下去了之后，才一脸神秘地凑近罗凌夜的耳边，低低说道，“你猜我昨晚梦到什么了？”
唇角轻抿，罗凌夜偷咽下心中暗笑，继续维持一脸淡然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道：“瞧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回家了？”
“咦？瞧我？你现在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瞧啊？”顾城一脸诧异地瞪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银灰色的瞳眸大虽大矣，但暗淡得毫无神采可言。
“不一定要用眼睛去看的。”罗凌夜手指着自己的心，“这里也可以。”
“哦。”顾城点点头，表示认同。开始吃早餐。
“梦到什么了？”轻轻催问着，虽然问得云淡风轻，但他其实很想知道。昨晚已为了她的梦而一夜无眠了。
“我一开始梦到自己在扇中那个地方跳舞，那儿真美，好多花儿，我都叫不出名字来，还有蝴蝶，漫天飞舞的全是蝴蝶，我就和蝴蝶一起跳舞……”顾城顿了顿，又道，“然后我看到了你，你靠在一棵树下，在吹笛子，然后蝴蝶也包围了你，将我们两个都包围住了。我好开心，开心得只想跳舞，永远也别停下来，也不希望你的笛声停下来，真的好好听……蝴蝶把你的名字告诉了我，也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你……”
声音忽然停下来，顾城黯然道：“可是，当我想像蝴蝶一样扑向你的时候，你却……”
“我不会舍弃你，永远也不会。”罗凌夜伸手轻轻握住她微颤的素手。再一次说出他的誓言。
“咦？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你舍弃我而去？”顾城又瞠大了双眸，似乎已忘了前一刻的悲伤，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说说看，你还梦到了什么？”罗凌夜却笑而不答，将话题飘移开来。
“哦，没有了，在你冷笑着绝然离去之后，我就……哭了，然后，然后……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的光芒包裹着我，让我很舒服，也抚平了我的哀伤，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大概是睡着了吧。”她耸耸肩，继续开始吃早餐。
罗凌夜点头，没有点明那后来出现的一道温暖的光芒，应该是他的吻造成的。
再一会儿，青青也起来了，他们有关昨晚做梦的对话也到此结束。
“城哥哥，今天晚上就是半年一次的家宴了耶，你说我要穿什么衣服才能体现我的气势？”青青一边吃早餐一边忧心忡忡地问着意见。
“气势？”顾城讶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妹妹，不太理解地道，“你要气势作什么？去打仗？”
“对呀。”青青毫不犹豫地点头。
“卟嗤”一声，顾城差点将口中的果汁喷得满桌都是，连忙拿纸巾擦拭嘴角，好半天之后才恢复正常。她看了青青好一会儿才道：“你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将那些堂姐表妹都比下去就可以了，至于打仗的问题，交给我们男人，嗯？”
“哦。”青青乖顺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似的，又有些担心地道，“可是，我原本想买下那对绿玉耳环配我今天的晚礼服的，可惜‘炽天使’现在一团乱，没被‘偷走’的展品也取消了拍卖……”
“不用担心，一会儿我叫‘贵妇人’珠宝行送一些像样的珠宝款式给你挑选，你也可以多挑几款，反正哥哥付钱。”顾城大方的说。
青青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半晌之后，声音飞扬起来：“我没有听错吧？哥哥要送首饰给我？很贵耶……而且有违你的不掏钱原则哟。”
“呃，其实我偶尔也是会掏钱的……”顾城干咳了一声，打着哈哈道，“比如哄妹妹开心的时候。”
“城哥哥，我最爱你了！”青青两眼陡然放光，一脸惊喜地大叫着，绕过桌子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紧紧搂住顾城的脖子，在她两边脸上各啵了大大的一口。
“好了，好了，你再不放开我，只怕还没等我送你礼物我就先被你勒死了……”顾城一脸尴尬地掰开青青的手臂，将她推开。
“嘿嘿，嘿嘿嘿……那个，城哥哥，今晚记得穿我送你的那套晚礼服哦。”青青一脸幸福地笑着，不忘叮咛。
“知道了，想必又是和你的那套是一个风格的款吧。”顾城翻着白眼，“不过我不会陪你很久哟，我还另外有事。”
“你要干嘛？”青青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
“自然，是和那些想吞噬你我的某些人周旋周旋喽。”顾城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不用去猜，不用去想，她也知道，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她，更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踩低她的机会。
而她，早已想到了回敬他们的方法。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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