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是我哥哥
记忆空城（水云阁）
夏末的太阳明艳艳地照射在广场上，白花花的阳光就跟银子似的灿烂。
宁昕踢起颗石子，没来由地心烦。高考前突然阑尾疼，考虑到高考，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缺课频繁，使得她只能屈就二线。看着父亲为她志愿的事到处奔波，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的无能。
所以她才会想到出来透透气。而市中心广场的确是一个散步的好地方。
宁昕很不淑女地拉开易拉罐，再很不淑女地随手扔掉，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发泄，这样的随心所欲很适合她此刻的心情。
冰凉的可乐滑入食道，浇熄了少许恶劣天气带来的不爽，却浇不熄高考后的迷惘。将自己扔在广场上的长椅里，任由烫人的光照在她身上，望着天，目无焦距。
蓦地，她的视线深深定格，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有一天在时间里找不到你，在空间里也找不到你，于是我将未来铺成同望回忆的路。
闷热的天气，接连下了两场暴雨，却仍浇不熄心头的烦闷，连同电话里经典的英文歌听起来都觉得是种噪音。
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是种折磨，可她却摆脱不了这种折磨。
爸爸只当她是因为学校问题而提不起精神，所以更是努力地给她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曾是如此优秀的一孩子，怎么也受不了这个打击。然而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她只想同别人一样，跟妈妈探讨探讨青春期的问题，希望她能给她些建议。
可是这终究是奢望，连第一次来潮，都是爸爸来教。现在仍能记得爸爸那时候的窘迫和紧张，这原本都应该是做母亲的责任，可是她的妈妈却选择了去做别人的妈妈。
宁昕抹了把鼻涕，翻身拿过手机狠狠地按下关机键。
现在她不想接电话，不想见人，她就想同外面断绝一切联系，好好地想自己的事，也真正地当回驼鸟。现在她要的是时间，来理清楚以后的人生。
她，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看到他就开心，喜欢到即使他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她却为他固执了两年。她很傻，却是坚强的傻。
她为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交集而兴奋不已，即使只是请他让开方便她打扫卫生。
可是是谁给她上了人生中第一堂“亲亲”课？
那日的震惊还在，怎么也挥散不去。说得可爱点叫啵啵，时尚点就是打kiss，专业点就是接吻，正常点呢就是亲亲，人生中第一次的真人秀，绝对的香艳，可是她却痛得不敢去看。
原来路子遥离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远；原来初恋都势必只能是暗恋；原来青春是如此地痛。
然而她宁昕绝非什么校花级人物，又能以什么资本去吸引一个根本不认识你，且不同班的人？
可是真的就要这样看开，然后放弃所有，告别这段梦一样的感觉？她迷茫，她只是一个勇敢的胆小鬼。然而她还不想放弃，每个人的梦都是美的，就算知道醒来后的结果，尝试过了才能最终结束，也会让自己彻底死心，不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借口。
如果，她只是说如果，如果他们有幸再成为校友，她一定会告诉他：路子遥，我喜欢你很久了！
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宁昕确信自己没有把衣服穿反或是没疏头。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不放心地发了条信息给江诗瑞确定下碰面时间。
在家窝了足有半月，不出门也不接电话，发现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
几个好朋友都开始摆谢师宴了，邀她都没去。但是老江就例外了，就算她现在只剩半条命，也一定要给足她面子，否则就算不被她的口水给湮死，也会被她口水给吻死。
老江是出了名的双性恋者，但碍于人家老爸是市检察院经济厅厅长，学校领导也只能假装不知道，要知道她们高中可是素以严格文明，谈恋爱可是三条高压线的重中之重。
唉！党的孩子呐！所以，老江同学就此越发猖狂。所幸的是，老江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里最讲义气的一个。
炎热硬是拖住夏天的尾巴不放，然而马路上的车却未因此而有所减少。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队，宁昕知道她这次肯定完蛋了，老江不念死她才怪。
所以，当宁昕出现在KTV包间门口的时候，已比预约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包间里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很多生面孔，她自然也错过了相互介绍的时间。
老江扯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将电脑屏幕朝她移了移，要她选歌。看来老江今天的心情很高昂吗，她实在不想坏了她的兴致，即使她的唱功实在不敢恭维。就连老江都曾无比欣羡地对她说：“我太羡慕你了，我们都是唱别人的歌，只有你，是唱自己的歌。”所以，她才开始喜欢上英文歌，因为别人没听过，自然不知道她有没有走调。
一连选了五首英文歌宁昕正想回头同老江商量点事，却没想到她已经和别人开侃了。
“你就长太黑了，听说你小时候，掉进煤堆里，你妈愣是没找到你，因为那时候还没长牙齿。后来你实在不行了，都翻白眼了，你妈才看到你。”
这就是标准的江氏损人法，宁昕只能同情那个黑皮男生，谁让他让老江同学又产生灵感了呢？
“江诗瑞，你是不是掉河里三天三夜了，怎么整个人看起来都水肿了？”
由于当时放的音乐是王菲的《红豆》，所以身边的声音，宁昕还是稍微能听到些，所以她不免佩服起这个敢站出来打抱不平的男生，要知道，老江最忌讳别人说她胖。
循声望去，虽昏暗的灯光使她看不真切他的脸，但她看到了他的眼，清澈得就像是一汪湖，却又透着恶作剧的狡黠，零零点点的星光散发着摄人的光芒。不经意间，这双眼却与另一张脸重合。
宁昕心惊地别开脸，不让自己又想起那日的不堪，却又撞到了另一双眼。
他就坐在那里，屏幕上的灯光洒了他一身，王菲那火红的头发映得他无限妖绕。他静静地听，嘴角噙着一抹奈人寻味的浅笑，神秘得就像个坏坏的精灵，眼中跳动的火红焰球几乎要熔化她全身的感观。
原来，她也可以离路子遥这么近。
她的眼被他的身影占据着，很久，久到自己的歌响起，都浑然不知，恍如梦境。
“昕昕，昕昕，你的歌。”江诗瑞拿着话筒猛敲她的头，让她回神，“你们还有没有人会唱这首歌？rainbow。喂，姓路的，你会不会？”
乍听到“路”，宁昕握紧了话筒，感觉心快要跳出了胸膛，想望他却又羞于回头，想要他答应，却又忸怩与他合唱。
怎么办？心跳得好快，她会不会因为缺氧而死掉？
路子遥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每一个脚步似乎都落在她的心口，撞击着她脆弱的心。当他走近，她才发现要不是昏暗的灯光，她满脸通红的模光早就出卖了她。
终于，路子遥走到了她身边，他说：“我英语从来没及格过，你认为我会吗？”
说完，他从她身旁的茶几上拿了罐啤酒，然后走回了原先的座位。
原来他不是来接话筒而是来拿酒的。失望的垂下肩，同时也舒了口气。
整个过程其实很短暂，但对于她来说，却如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能在这里，同她处于同一个空间，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怎么可以奢望更多？一时间，那副画面又迷蒙了她的双眼。
“那你去死吧，来这么久，半首歌都不肯唱，你嗓子金子做的呐？”老江还在骂骂咧咧地，可是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音乐已经响起，可是她的心却找不到节拍，忘了这是哪个世纪。
“How
gentle
is
the
rain，That
falls
softly
on
the
meadow，Birds
high
up
on
the
trees，Serenade
the
clouds
with
their
melody。”缓缓的男声，将音乐淌成一条河，美得就如同是歌中的绵绵温柔细雨。
第一次听到男声也可以把这首歌诠释得这么好。宁昕不敢置信看着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的瘦高男生。
斜长的刘海挡住了她探循的目光，却也暴露出他阴柔的侧面。
宁昕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随着他轻唱起来，适才压抑的心情似乎也随歌词中美丽的爱情而释放开来。
音乐终了，男生退回自己座位，宁昕不由自主地追寻着他的身影，原来他不仅有双漂亮的眼睛，连嗓音都这么好。不知道这样的人和路子遥比起来，谁会更胜一畴。
接着的一首仍然是宁昕选的英语歌。
宁昕稍稍向那双散发着灵动光芒的眼撇了一眼，却发现他正与别人乱侃，根本就没有接话筒的意思。没来由地，宁昕觉得失望极了。唱歌并不是她的专长，甚至可以说是她的死穴，没有人合唱，她真的怀疑自己会把气氛搞砸。
或许在这里，她真的像是个外来人口，他们有他们的世界，熟悉的人也只有江诗瑞与路子遥。一个是今天的主角，一个是离自己太远的人。也许离开才是正确的吧？
“姓路的，你可终于肯唱了！”老江的嗓音很特别，所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她。
她能感觉到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她必须要捂着心口，才可以阻止奔踊而出的心跳。
灼热的气息夹杂在夏日的午后，虽然空调温度已经打到够低，却仍止不住地热。汗湿了双手，却依旧降低不了手心的温度。
宁昕一度以为，这一刻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很多年以后，她才发现，那只是一段记忆，迷失在青春的陷阱，无法自拔，误以为回忆。
“这首歌我刚好会唱而已。”路子遥的声音懒懒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而他的人也很随意地陷在沙发里，左手支着额头，根本不像马上要唱歌的人，除了他右手上的那只话筒。
Nightingale的名曲“Promises
don’t
e
easy”，由路子遥的嘴里唱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肤浅。
今天也许真的没白来，至少让她了解到了路子遥的另一面，他的声音，气息的吐纳，音准，等等方面完全达到了完美的极限。先前那瘦高男生已让她为之一惊，没想到真正的王者居然是路子遥？看来她的眼光真的很好啊！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坐在角落上的那个男生他根本讨厌唱歌，更讨厌这首歌。
她没有唱，自始至终，她不想将他带错音，更或许，她早已沉醉在歌中，忘了今昔是何昔。
路子遥将话筒放下，看了那个呆楞的女生一眼。从她一进来，她就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或许她自己还不知道呢。她的身上发出一道光，那道光足以照亮整个包间。
接收到来自他的目光，那种近似于轻佻的眼神使得宁昕羞得满脸通红地别开眼。
只那么一眼，路子遥再度闭上眼，将自己与这个环境隔绝，仿佛他根本没有睁开过眼。
谁都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另一双漂亮的眼，它所散发出的那道光。
如果它她有仔细看，她一定会发现，如果她仔细闻，一定能闻到一种近似于火药的气味，如果她仔细去感受，她会发觉这个包间里不寻常的气氛。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也许是被路子遥那一眼震撼得什么也做不了。
三年后，回想今天，宁昕才惊觉自己错过的是什么。
然而往事无法重演，纵使他们所有人都愿倾尽所有。
“昕昕，待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去迪厅续摊，怎么样？”江诗瑞很义气地勾住她的脖子，顺便在她反对时顺手勒死她。
宁昕只能很无奈地摊一摊手：“晚饭有约了。”
“有约？”惟恐天下不乱的江诗瑞扯高了声音，“昕昕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幸好当时有两个男生在吼张宇的“月亮惹的祸”，声音难听至极，却也很成功地覆盖过江诗瑞的声音，否则……
宁昕实在不敢去想这个“否则”，尤其是当时路子遥还在场，就坐在不远处，尽管长长的睫毛完全覆盖着他的眼。
“什么呀！”轻推了她一把，“那我妈。”
已经多久没见过了？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为什么罪恶的背叛折磨的人不是她，而是作为受害者的她？
“阿昕？”许枚轻声唤了声女儿，虽然此刻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但是由她身上传来的气息很明显地表达着她的排斥感。
她被自己的女儿所排斥？！悲哀地发现这一点，她还能期望今天见面能有个祥和的氛围吗？
“找我来吃饭有什么事吗？还是……”放下刀叉，“只是为了羞辱我们的愚昧无知？”连个西餐都不会吃。
许枚抬头讶然地看着几年未见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我是你妈！”
妈？宁昕轻蔑地扯动嘴角，不予理会。
许枚颓然地泄下双肩。“算了，要恨你就恨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我还会在乎多一个还少一个吗？”
她的话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但宁昕还是听到了，是用心听到的。她不知道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像电视上豪门贵妇一样？而她又是否被继子所接受，毕竟是因为她的闯入才导致被人家庭的破裂。然而在她选择抛夫弃子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关心她的权力，也一并带走了她关心她的能力。不是吗？
许枚拉开皮包拉链，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你所有档案资料，我已经给你办好所有入学手续，专业是帮你报的比较有前景的电子信息，和你程叔叔儿子是一个学校，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宁昕冷冷地看了眼信封上S大的校徽标志，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S大是全国有名的高校，多少学生挤破头往里冲。而她，如果高考没有失手，或许才能吊个尾，而电子信息可以说是它的王牌系院的王牌专业，录取分数要比一类分数线高出几十分，以她的分数根本不可能的。
“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你这孩子，现在是在谈正经事，这可关系你的未来，你可不可以暂时把你那高傲的脾气收起来！”许枚很是愤怒，她就知道，这孩子跟她爸一个德行，清高得不行，如果当年他有放下身段挽留她一下，或许他们也不必走到离婚这一步。
宁昕闲闲地喝了口水。“我可以复读。”
“复读？”许枚按了按额头，“往届生很吃亏，你知不知道？同一个分数，人家宁可要应届生也不会选你这个往届生的。”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想欠她的，更不想欠那个“程叔叔”，那会让她永远抬不起头。
“电子不是我的兴趣。”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
她可不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是她这个作母亲对她的关心？就在她稍稍为她所感动的时候，许枚的手机却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首老歌，苏芮的“牵手”。
“初冗？”许枚诧异地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他怎么可能会打电话给她，他不是和同学出去玩吗？疑惑地打开手机盖，“有什么事吗？”一改对宁昕的严母语气，许枚极尽慈母温柔。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许枚告诉他这里的地址，然后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一会程叔叔儿子要过来一下，说话语气不要那么冲，以后还要让他多照顾呢。”
谁要他照顾！她还不想去呢。
母女二人在争论中又度过了一刻钟，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许枚自己一人在“教育”，宁昕在旁只是很认真地用手吃她的套餐。
当程初冗走上楼梯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他是先看到用“两双半”吃西餐的丫头才找到背对他的许枚，没想到这丫头带给他的惊喜一次比一次来得直接。
“阿姨。”他的声音听不出平仄，目光却一直投注在他对面的女孩身上，看她的反应，她似乎根本没认出他吧，对她的反应他由衷地不喜欢。
许枚闻声回头，看着如此出色的继子，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拉遢的女儿，唉……看他的眼神好像就在说：哪来的野丫头！
他本来就看不起她这个继母，现在又让他看到这样的事，真是……
“这是宁昕，”许枚拉开座位，“阿昕，这是程叔叔儿子，初冗，以后看见了要喊声哥哥。初冗在学校里认识的人很多，有什么事就找他。”
宁昕依旧很不以为意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我们已经见过了，阿姨，你还是先把钥匙给我吧，我朋友都在等我呢。”
宁昕抬头看着他，他们有“见过”吗？她怎么没印象？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男生就是路子遥，她何时见过这么，这么，这么什么样的男生？对，是气质！
斜长的流海搭在额头，发质很好，柔顺服帖，不像时下流行的刺猬头。个子很高，也许是因为从小营养过盛吧。
“你们见过？”许枚随意问了一下，顺道将车钥匙交给他。
“嗯。”程初冗点头接过钥匙，“她是江厅长女儿诗瑞同学，所以今天见过了。”
“老江”？还是没印象。今天只有在KTV里见过，当时太暗，谁也看不清，只有挨近过她的老江和路子遥还能看清。至于别人，真的没什么印象。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这样，我们也吃完了，你带阿昕一起去玩吧，待会再送她回家。”许枚起身招来服务生结账，很自然地将他们年轻人送作堆。
程初冗默然：“那快点吧，江诗瑞他们还在等。”
宁昕看着他，心里很清楚应该拒绝，可是想到他很有可能会告诉老江遇见她的事，如果不去，老江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说，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走。
当老江看见她的时候，眼珠子差点都掉了下来。
“昕昕，你怎么来了？”江诗瑞乍呼乍呼地飞过来，“吧，程初冗，你去拿个车怎么还拿了个人来了？”
程初冗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径走进了韩国料理店里。
这人怎么那样啊？这是宁昕对他的第二印象，没礼貌，拽！跟刚才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别理那人，”江诗瑞反倒安慰她，“他就那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料理店，坐定，又互相问了些饮食喜好，点好餐后又开始哈拉。
宁昕也终于知道程初冗出现在西餐厅的原因：他开车去买烟，原以为很快不会有什么事。等他出来的时候车已经被交警吊走，所以他才会跑去问他继母也就她妈许枚借车，所以他说的“见过”是真的。
宁昕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看了眼这个“哥哥”，的确拥有出色的外貌，但显然没有把好脾气从他妈妈肚子里带出来。
程初冗从未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男人，也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去做个好男人。所以此刻他的手很随意地搭在旁边女生的肩上，聊得很是惬意。
宁昕很不赞同地移开目光，却无意中发现，路子遥就坐在她正对面，低着头，像是在发信息，很是专注。他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去而复反吧？或许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从始至终。
他发信息的时候很专注，嘴角还噙着抹淡笑。是什么让他这么开心，是女朋友的？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宁昕的目光焦距在他的两片唇间，仿佛那上头还残存着别人的气味。
这个错觉，它一直存在，直到大家真的就此形同陌路。
菜开始慢慢摆上来，江诗瑞尽主人义务地替大家盛好海带汤，每人一个小碗递过去，而宁昕责负责替她递碗。
当她将碗递给路子遥时，他们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彼此。温柔的触觉由指间传来，差点使她打翻手里的瓷碗，而他，只是冲她客气地笑了一下便接过碗继续发信息，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是她今晚犯的第二个错，错将他视为如此无情。
路子遥极力安抚住紊乱的心跳，他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生，不是他这种吊儿郎当的人沾惹得起的，而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又何止他一人？
程初冗冷默地接过碗，对于刚才的一切他全看在了眼里，她那既羞带怯的表情将她的心泄露得太过明显了。
路子遥？
程初冗闷头喝下汤，完全不尊重做这碗汤的厨子。
“昕昕，有没有决定好去哪所学校？”江诗瑞趁空隙问她。
宁昕原本想回答她还没决定，可能会选择复读，然而程初冗却抢了她的回答。“她和我一个学校。”
他的话使包厢内有短暂的沉默，也使她有片刻的尴尬。
“哇！真的吗？”江诗瑞惊呼，“S大吧！我本来也打算让我爸给我买进去的，可人家说我分数实在太低了，只能念继教院或成大。”
宁昕只能讪笑，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进去的。
就在大家都快忘了某件事的时候，一个凉凉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怎么知道？”
问话的人是路子遥，被问的则是程初冗。
“我是她哥哥。”
“我是她哥哥。”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带来的震撼却很大。
宁昕直觉自己几乎要挖地洞躲起来了，他怎么可以不经她同意就这么一派轻松地说出来？
那顿晚饭她就在众人的追问下结束，什么叫食不知味，她总算知道了。
晚饭后，大家又说要去迪厅玩，她推说家里有事先回去，程初冗却说要送她回去，而路子遥却也推说要回家，想坐个顺风车。
“你不会自己打的吗？”
“那多浪费？顺便吗。”路子遥说得无关痛痒，完全无视某人的一脸不快。
“程大公子我从不给人当司机。”
“那我也打的回去好了。”哪敢劳驾他“程大公子”啊？
程初冗郁卒地闭上眼，时间凝滞三秒，当他再睁开眼时已将所有无奈隐藏起来。
“上车吧。”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而他们两人却极有默契地钻进后座。
程初冗更郁卒地摔上车门，要不是阿姨要他把她送回家，他才不会这么好心。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你好。”
“你好。”两人很是拘谨地互相点头致意。
程初冗由后视镜中看到他们的表情，不发一语地发动了车。
路子遥递来一颗糖打破尴尬气氛，宁昕受宠若惊地伸手接过。“谢谢。”
小小的不二家奶糖被她攒在手心里，当时她甚至发誓会保存它一辈子。
他的手机却又震了一下，他看了似乎很开心。
“女朋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路子遥从手机中抬头，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似的。“不是啊，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宁昕错愕地看着他的脸，还有，他的唇。那那天？莫非是她看错了？可是，她看他的背影看了两年，会是错觉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高中那么严，我可不想被开除。”路子遥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你叫……”
“宁昕，玉碎瓦全，日伴斤斗。”
“？”路子遥茫然，“你刚说什么？”
“她说她叫宁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宁，日伴斤斗，不就是昕吗？”程初冗忍不住插嘴，“这么没技术含量的名字游戏。”
“你……”宁昕为之气结，她有惹到他吗？还是因为她妈的关系使他对她有成见？
路子遥“噗嗤”笑出声：“很好啊，名字好，谜语也好啊。”
宁昕只能很无奈地看着这两个闷头笑的男生，真是太可恶了。不过她也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路子遥没有女朋友！所以现在只要他们还能同校，她就得向他“表白”！
“你准备报哪个学校？”她鼓足了勇气问他。
“我？”路子遥指指自己，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知道，分数太低了，可能只够上专科。怎么了？”
“没，没什么。”心虚地别开脸，宁昕觉得心里失望极了，现在还有一个“哥哥”在场，很多话不方便说。
正在她考虑说与不说时，车子却“吱”地刹住了车。
“到了，你家。”程初冗闷声打断。
路子遥也没做多余的停留便打开车门下车。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可是，却也面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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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才会想到出来透透气。而市中心广场的确是一个散步的好地方。
宁昕很不淑女地拉开易拉罐，再很不淑女地随手扔掉，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发泄，这样的随心所欲很适合她此刻的心情。
冰凉的可乐滑入食道，浇熄了少许恶劣天气带来的不爽，却浇不熄高考后的迷惘。将自己扔在广场上的长椅里，任由烫人的光照在她身上，望着天，目无焦距。
蓦地，她的视线深深定格，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有一天在时间里找不到你，在空间里也找不到你，于是我将未来铺成同望回忆的路。
闷热的天气，接连下了两场暴雨，却仍浇不熄心头的烦闷，连同电话里经典的英文歌听起来都觉得是种噪音。
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是种折磨，可她却摆脱不了这种折磨。
爸爸只当她是因为学校问题而提不起精神，所以更是努力地给她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曾是如此优秀的一孩子，怎么也受不了这个打击。然而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她只想同别人一样，跟妈妈探讨探讨青春期的问题，希望她能给她些建议。
可是这终究是奢望，连第一次来潮，都是爸爸来教。现在仍能记得爸爸那时候的窘迫和紧张，这原本都应该是做母亲的责任，可是她的妈妈却选择了去做别人的妈妈。
宁昕抹了把鼻涕，翻身拿过手机狠狠地按下关机键。
现在她不想接电话，不想见人，她就想同外面断绝一切联系，好好地想自己的事，也真正地当回驼鸟。现在她要的是时间，来理清楚以后的人生。
她，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看到他就开心，喜欢到即使他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她却为他固执了两年。她很傻，却是坚强的傻。
她为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交集而兴奋不已，即使只是请他让开方便她打扫卫生。
可是是谁给她上了人生中第一堂“亲亲”课？
那日的震惊还在，怎么也挥散不去。说得可爱点叫啵啵，时尚点就是打kiss，专业点就是接吻，正常点呢就是亲亲，人生中第一次的真人秀，绝对的香艳，可是她却痛得不敢去看。
原来路子遥离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远；原来初恋都势必只能是暗恋；原来青春是如此地痛。
然而她宁昕绝非什么校花级人物，又能以什么资本去吸引一个根本不认识你，且不同班的人？
可是真的就要这样看开，然后放弃所有，告别这段梦一样的感觉？她迷茫，她只是一个勇敢的胆小鬼。然而她还不想放弃，每个人的梦都是美的，就算知道醒来后的结果，尝试过了才能最终结束，也会让自己彻底死心，不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借口。
如果，她只是说如果，如果他们有幸再成为校友，她一定会告诉他：路子遥，我喜欢你很久了！
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宁昕确信自己没有把衣服穿反或是没疏头。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不放心地发了条信息给江诗瑞确定下碰面时间。
在家窝了足有半月，不出门也不接电话，发现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
几个好朋友都开始摆谢师宴了，邀她都没去。但是老江就例外了，就算她现在只剩半条命，也一定要给足她面子，否则就算不被她的口水给湮死，也会被她口水给吻死。
老江是出了名的双性恋者，但碍于人家老爸是市检察院经济厅厅长，学校领导也只能假装不知道，要知道她们高中可是素以严格文明，谈恋爱可是三条高压线的重中之重。
唉！党的孩子呐！所以，老江同学就此越发猖狂。所幸的是，老江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里最讲义气的一个。
炎热硬是拖住夏天的尾巴不放，然而马路上的车却未因此而有所减少。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队，宁昕知道她这次肯定完蛋了，老江不念死她才怪。
所以，当宁昕出现在KTV包间门口的时候，已比预约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包间里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很多生面孔，她自然也错过了相互介绍的时间。
老江扯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将电脑屏幕朝她移了移，要她选歌。看来老江今天的心情很高昂吗，她实在不想坏了她的兴致，即使她的唱功实在不敢恭维。就连老江都曾无比欣羡地对她说：“我太羡慕你了，我们都是唱别人的歌，只有你，是唱自己的歌。”所以，她才开始喜欢上英文歌，因为别人没听过，自然不知道她有没有走调。
一连选了五首英文歌宁昕正想回头同老江商量点事，却没想到她已经和别人开侃了。
“你就长太黑了，听说你小时候，掉进煤堆里，你妈愣是没找到你，因为那时候还没长牙齿。后来你实在不行了，都翻白眼了，你妈才看到你。”
这就是标准的江氏损人法，宁昕只能同情那个黑皮男生，谁让他让老江同学又产生灵感了呢？
“江诗瑞，你是不是掉河里三天三夜了，怎么整个人看起来都水肿了？”
由于当时放的音乐是王菲的《红豆》，所以身边的声音，宁昕还是稍微能听到些，所以她不免佩服起这个敢站出来打抱不平的男生，要知道，老江最忌讳别人说她胖。
循声望去，虽昏暗的灯光使她看不真切他的脸，但她看到了他的眼，清澈得就像是一汪湖，却又透着恶作剧的狡黠，零零点点的星光散发着摄人的光芒。不经意间，这双眼却与另一张脸重合。
宁昕心惊地别开脸，不让自己又想起那日的不堪，却又撞到了另一双眼。
他就坐在那里，屏幕上的灯光洒了他一身，王菲那火红的头发映得他无限妖绕。他静静地听，嘴角噙着一抹奈人寻味的浅笑，神秘得就像个坏坏的精灵，眼中跳动的火红焰球几乎要熔化她全身的感观。
原来，她也可以离路子遥这么近。
她的眼被他的身影占据着，很久，久到自己的歌响起，都浑然不知，恍如梦境。
“昕昕，昕昕，你的歌。”江诗瑞拿着话筒猛敲她的头，让她回神，“你们还有没有人会唱这首歌？rainbow。喂，姓路的，你会不会？”
乍听到“路”，宁昕握紧了话筒，感觉心快要跳出了胸膛，想望他却又羞于回头，想要他答应，却又忸怩与他合唱。
怎么办？心跳得好快，她会不会因为缺氧而死掉？
路子遥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每一个脚步似乎都落在她的心口，撞击着她脆弱的心。当他走近，她才发现要不是昏暗的灯光，她满脸通红的模光早就出卖了她。
终于，路子遥走到了她身边，他说：“我英语从来没及格过，你认为我会吗？”
说完，他从她身旁的茶几上拿了罐啤酒，然后走回了原先的座位。
原来他不是来接话筒而是来拿酒的。失望的垂下肩，同时也舒了口气。
整个过程其实很短暂，但对于她来说，却如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能在这里，同她处于同一个空间，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怎么可以奢望更多？一时间，那副画面又迷蒙了她的双眼。
“那你去死吧，来这么久，半首歌都不肯唱，你嗓子金子做的呐？”老江还在骂骂咧咧地，可是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音乐已经响起，可是她的心却找不到节拍，忘了这是哪个世纪。
“How
gentle
is
the
rain，That
falls
softly
on
the
meadow，Birds
high
up
on
the
trees，Serenade
the
clouds
with
their
melody。”缓缓的男声，将音乐淌成一条河，美得就如同是歌中的绵绵温柔细雨。
第一次听到男声也可以把这首歌诠释得这么好。宁昕不敢置信看着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的瘦高男生。
斜长的刘海挡住了她探循的目光，却也暴露出他阴柔的侧面。
宁昕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随着他轻唱起来，适才压抑的心情似乎也随歌词中美丽的爱情而释放开来。
音乐终了，男生退回自己座位，宁昕不由自主地追寻着他的身影，原来他不仅有双漂亮的眼睛，连嗓音都这么好。不知道这样的人和路子遥比起来，谁会更胜一畴。
接着的一首仍然是宁昕选的英语歌。
宁昕稍稍向那双散发着灵动光芒的眼撇了一眼，却发现他正与别人乱侃，根本就没有接话筒的意思。没来由地，宁昕觉得失望极了。唱歌并不是她的专长，甚至可以说是她的死穴，没有人合唱，她真的怀疑自己会把气氛搞砸。
或许在这里，她真的像是个外来人口，他们有他们的世界，熟悉的人也只有江诗瑞与路子遥。一个是今天的主角，一个是离自己太远的人。也许离开才是正确的吧？
“姓路的，你可终于肯唱了！”老江的嗓音很特别，所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她。
她能感觉到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她必须要捂着心口，才可以阻止奔踊而出的心跳。
灼热的气息夹杂在夏日的午后，虽然空调温度已经打到够低，却仍止不住地热。汗湿了双手，却依旧降低不了手心的温度。
宁昕一度以为，这一刻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很多年以后，她才发现，那只是一段记忆，迷失在青春的陷阱，无法自拔，误以为回忆。
“这首歌我刚好会唱而已。”路子遥的声音懒懒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而他的人也很随意地陷在沙发里，左手支着额头，根本不像马上要唱歌的人，除了他右手上的那只话筒。
Nightingale的名曲“Promises
don’t
e
easy”，由路子遥的嘴里唱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肤浅。
今天也许真的没白来，至少让她了解到了路子遥的另一面，他的声音，气息的吐纳，音准，等等方面完全达到了完美的极限。先前那瘦高男生已让她为之一惊，没想到真正的王者居然是路子遥？看来她的眼光真的很好啊！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坐在角落上的那个男生他根本讨厌唱歌，更讨厌这首歌。
她没有唱，自始至终，她不想将他带错音，更或许，她早已沉醉在歌中，忘了今昔是何昔。
路子遥将话筒放下，看了那个呆楞的女生一眼。从她一进来，她就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或许她自己还不知道呢。她的身上发出一道光，那道光足以照亮整个包间。
接收到来自他的目光，那种近似于轻佻的眼神使得宁昕羞得满脸通红地别开眼。
只那么一眼，路子遥再度闭上眼，将自己与这个环境隔绝，仿佛他根本没有睁开过眼。
谁都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另一双漂亮的眼，它所散发出的那道光。
如果它她有仔细看，她一定会发现，如果她仔细闻，一定能闻到一种近似于火药的气味，如果她仔细去感受，她会发觉这个包间里不寻常的气氛。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也许是被路子遥那一眼震撼得什么也做不了。
三年后，回想今天，宁昕才惊觉自己错过的是什么。
然而往事无法重演，纵使他们所有人都愿倾尽所有。
“昕昕，待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去迪厅续摊，怎么样？”江诗瑞很义气地勾住她的脖子，顺便在她反对时顺手勒死她。
宁昕只能很无奈地摊一摊手：“晚饭有约了。”
“有约？”惟恐天下不乱的江诗瑞扯高了声音，“昕昕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幸好当时有两个男生在吼张宇的“月亮惹的祸”，声音难听至极，却也很成功地覆盖过江诗瑞的声音，否则……
宁昕实在不敢去想这个“否则”，尤其是当时路子遥还在场，就坐在不远处，尽管长长的睫毛完全覆盖着他的眼。
“什么呀！”轻推了她一把，“那我妈。”
已经多久没见过了？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为什么罪恶的背叛折磨的人不是她，而是作为受害者的她？
“阿昕？”许枚轻声唤了声女儿，虽然此刻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但是由她身上传来的气息很明显地表达着她的排斥感。
她被自己的女儿所排斥？！悲哀地发现这一点，她还能期望今天见面能有个祥和的氛围吗？
“找我来吃饭有什么事吗？还是……”放下刀叉，“只是为了羞辱我们的愚昧无知？”连个西餐都不会吃。
许枚抬头讶然地看着几年未见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我是你妈！”
妈？宁昕轻蔑地扯动嘴角，不予理会。
许枚颓然地泄下双肩。“算了，要恨你就恨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我还会在乎多一个还少一个吗？”
她的话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但宁昕还是听到了，是用心听到的。她不知道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像电视上豪门贵妇一样？而她又是否被继子所接受，毕竟是因为她的闯入才导致被人家庭的破裂。然而在她选择抛夫弃子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关心她的权力，也一并带走了她关心她的能力。不是吗？
许枚拉开皮包拉链，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你所有档案资料，我已经给你办好所有入学手续，专业是帮你报的比较有前景的电子信息，和你程叔叔儿子是一个学校，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宁昕冷冷地看了眼信封上S大的校徽标志，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S大是全国有名的高校，多少学生挤破头往里冲。而她，如果高考没有失手，或许才能吊个尾，而电子信息可以说是它的王牌系院的王牌专业，录取分数要比一类分数线高出几十分，以她的分数根本不可能的。
“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你这孩子，现在是在谈正经事，这可关系你的未来，你可不可以暂时把你那高傲的脾气收起来！”许枚很是愤怒，她就知道，这孩子跟她爸一个德行，清高得不行，如果当年他有放下身段挽留她一下，或许他们也不必走到离婚这一步。
宁昕闲闲地喝了口水。“我可以复读。”
“复读？”许枚按了按额头，“往届生很吃亏，你知不知道？同一个分数，人家宁可要应届生也不会选你这个往届生的。”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想欠她的，更不想欠那个“程叔叔”，那会让她永远抬不起头。
“电子不是我的兴趣。”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
她可不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是她这个作母亲对她的关心？就在她稍稍为她所感动的时候，许枚的手机却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首老歌，苏芮的“牵手”。
“初冗？”许枚诧异地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他怎么可能会打电话给她，他不是和同学出去玩吗？疑惑地打开手机盖，“有什么事吗？”一改对宁昕的严母语气，许枚极尽慈母温柔。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许枚告诉他这里的地址，然后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一会程叔叔儿子要过来一下，说话语气不要那么冲，以后还要让他多照顾呢。”
谁要他照顾！她还不想去呢。
母女二人在争论中又度过了一刻钟，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许枚自己一人在“教育”，宁昕在旁只是很认真地用手吃她的套餐。
当程初冗走上楼梯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他是先看到用“两双半”吃西餐的丫头才找到背对他的许枚，没想到这丫头带给他的惊喜一次比一次来得直接。
“阿姨。”他的声音听不出平仄，目光却一直投注在他对面的女孩身上，看她的反应，她似乎根本没认出他吧，对她的反应他由衷地不喜欢。
许枚闻声回头，看着如此出色的继子，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拉遢的女儿，唉……看他的眼神好像就在说：哪来的野丫头！
他本来就看不起她这个继母，现在又让他看到这样的事，真是……
“这是宁昕，”许枚拉开座位，“阿昕，这是程叔叔儿子，初冗，以后看见了要喊声哥哥。初冗在学校里认识的人很多，有什么事就找他。”
宁昕依旧很不以为意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我们已经见过了，阿姨，你还是先把钥匙给我吧，我朋友都在等我呢。”
宁昕抬头看着他，他们有“见过”吗？她怎么没印象？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男生就是路子遥，她何时见过这么，这么，这么什么样的男生？对，是气质！
斜长的流海搭在额头，发质很好，柔顺服帖，不像时下流行的刺猬头。个子很高，也许是因为从小营养过盛吧。
“你们见过？”许枚随意问了一下，顺道将车钥匙交给他。
“嗯。”程初冗点头接过钥匙，“她是江厅长女儿诗瑞同学，所以今天见过了。”
“老江”？还是没印象。今天只有在KTV里见过，当时太暗，谁也看不清，只有挨近过她的老江和路子遥还能看清。至于别人，真的没什么印象。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这样，我们也吃完了，你带阿昕一起去玩吧，待会再送她回家。”许枚起身招来服务生结账，很自然地将他们年轻人送作堆。
程初冗默然：“那快点吧，江诗瑞他们还在等。”
宁昕看着他，心里很清楚应该拒绝，可是想到他很有可能会告诉老江遇见她的事，如果不去，老江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说，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走。
当老江看见她的时候，眼珠子差点都掉了下来。
“昕昕，你怎么来了？”江诗瑞乍呼乍呼地飞过来，“吧，程初冗，你去拿个车怎么还拿了个人来了？”
程初冗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径走进了韩国料理店里。
这人怎么那样啊？这是宁昕对他的第二印象，没礼貌，拽！跟刚才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别理那人，”江诗瑞反倒安慰她，“他就那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料理店，坐定，又互相问了些饮食喜好，点好餐后又开始哈拉。
宁昕也终于知道程初冗出现在西餐厅的原因：他开车去买烟，原以为很快不会有什么事。等他出来的时候车已经被交警吊走，所以他才会跑去问他继母也就她妈许枚借车，所以他说的“见过”是真的。
宁昕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看了眼这个“哥哥”，的确拥有出色的外貌，但显然没有把好脾气从他妈妈肚子里带出来。
程初冗从未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男人，也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去做个好男人。所以此刻他的手很随意地搭在旁边女生的肩上，聊得很是惬意。
宁昕很不赞同地移开目光，却无意中发现，路子遥就坐在她正对面，低着头，像是在发信息，很是专注。他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去而复反吧？或许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从始至终。
他发信息的时候很专注，嘴角还噙着抹淡笑。是什么让他这么开心，是女朋友的？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宁昕的目光焦距在他的两片唇间，仿佛那上头还残存着别人的气味。
这个错觉，它一直存在，直到大家真的就此形同陌路。
菜开始慢慢摆上来，江诗瑞尽主人义务地替大家盛好海带汤，每人一个小碗递过去，而宁昕责负责替她递碗。
当她将碗递给路子遥时，他们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彼此。温柔的触觉由指间传来，差点使她打翻手里的瓷碗，而他，只是冲她客气地笑了一下便接过碗继续发信息，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是她今晚犯的第二个错，错将他视为如此无情。
路子遥极力安抚住紊乱的心跳，他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生，不是他这种吊儿郎当的人沾惹得起的，而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又何止他一人？
程初冗冷默地接过碗，对于刚才的一切他全看在了眼里，她那既羞带怯的表情将她的心泄露得太过明显了。
路子遥？
程初冗闷头喝下汤，完全不尊重做这碗汤的厨子。
“昕昕，有没有决定好去哪所学校？”江诗瑞趁空隙问她。
宁昕原本想回答她还没决定，可能会选择复读，然而程初冗却抢了她的回答。“她和我一个学校。”
他的话使包厢内有短暂的沉默，也使她有片刻的尴尬。
“哇！真的吗？”江诗瑞惊呼，“S大吧！我本来也打算让我爸给我买进去的，可人家说我分数实在太低了，只能念继教院或成大。”
宁昕只能讪笑，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进去的。
就在大家都快忘了某件事的时候，一个凉凉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怎么知道？”
问话的人是路子遥，被问的则是程初冗。
“我是她哥哥。”
“我是她哥哥。”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带来的震撼却很大。
宁昕直觉自己几乎要挖地洞躲起来了，他怎么可以不经她同意就这么一派轻松地说出来？
那顿晚饭她就在众人的追问下结束，什么叫食不知味，她总算知道了。
晚饭后，大家又说要去迪厅玩，她推说家里有事先回去，程初冗却说要送她回去，而路子遥却也推说要回家，想坐个顺风车。
“你不会自己打的吗？”
“那多浪费？顺便吗。”路子遥说得无关痛痒，完全无视某人的一脸不快。
“程大公子我从不给人当司机。”
“那我也打的回去好了。”哪敢劳驾他“程大公子”啊？
程初冗郁卒地闭上眼，时间凝滞三秒，当他再睁开眼时已将所有无奈隐藏起来。
“上车吧。”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而他们两人却极有默契地钻进后座。
程初冗更郁卒地摔上车门，要不是阿姨要他把她送回家，他才不会这么好心。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你好。”
“你好。”两人很是拘谨地互相点头致意。
程初冗由后视镜中看到他们的表情，不发一语地发动了车。
路子遥递来一颗糖打破尴尬气氛，宁昕受宠若惊地伸手接过。“谢谢。”
小小的不二家奶糖被她攒在手心里，当时她甚至发誓会保存它一辈子。
他的手机却又震了一下，他看了似乎很开心。
“女朋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路子遥从手机中抬头，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似的。“不是啊，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宁昕错愕地看着他的脸，还有，他的唇。那那天？莫非是她看错了？可是，她看他的背影看了两年，会是错觉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高中那么严，我可不想被开除。”路子遥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你叫……”
“宁昕，玉碎瓦全，日伴斤斗。”
“？”路子遥茫然，“你刚说什么？”
“她说她叫宁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宁，日伴斤斗，不就是昕吗？”程初冗忍不住插嘴，“这么没技术含量的名字游戏。”
“你……”宁昕为之气结，她有惹到他吗？还是因为她妈的关系使他对她有成见？
路子遥“噗嗤”笑出声：“很好啊，名字好，谜语也好啊。”
宁昕只能很无奈地看着这两个闷头笑的男生，真是太可恶了。不过她也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路子遥没有女朋友！所以现在只要他们还能同校，她就得向他“表白”！
“你准备报哪个学校？”她鼓足了勇气问他。
“我？”路子遥指指自己，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知道，分数太低了，可能只够上专科。怎么了？”
“没，没什么。”心虚地别开脸，宁昕觉得心里失望极了，现在还有一个“哥哥”在场，很多话不方便说。
正在她考虑说与不说时，车子却“吱”地刹住了车。
“到了，你家。”程初冗闷声打断。
路子遥也没做多余的停留便打开车门下车。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可是，却也面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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