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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基因病毒(下)

  苏翔很感激我,仿佛,也从我的眼里发现了一种,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情感。

  苏翔说,他也算是半个逃犯,不能在这个城市待着,以后能有什么前途也不知道,没有什么可以回赠我。

  我当时也呆了,我这么努力为苏翔越狱,甚至……甚至杀了人,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翔说,当初,我为了苏翔跟家人闹翻了,现在,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为了他浪费了三年的青春,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给我一个名分。

  这一刻,我突然愣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强烈得快要轰炸我的心脏了!是兴奋,还是激动?我分不清,但是当嘴角不自然地上扬后,我的眼泪飞溅而出,心,酸酸的,但我发现自己很开心。

  以前,我也有过不少的追求者,但我总会下意识去研究他们的心理,不是把他们吓跑了,就是我看穿了他们肮脏的心。惟一让我认为完美而值得付托终身的男人,就只有苏翔一个。

  我们搬到很远很远,而且不太发达的小镇住,我们结婚了,他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跟苏翔一起的生活,十分幸福,甚至令我忘记了痛失家人、痛失梦想的悲哀。

  我认为,为苏翔抛弃一切是值得的,因为我终于变成一个正常的女人,享受他给我的温柔。

  我以为我们会很幸福的,可是——

  对人的思想特别敏感的我,老毛病又复发了,我发现了苏翔最近的行迹有点古怪,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外遇,只是,有一些秘密隐瞒着我。

  过去,我还能接受他无法完全相信我,而不向我透露真心意,但现在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怎么能够接受他有秘密呢?更何况,我的好奇心比一般人的重。

  虽然很好奇,但我没有跟踪他,毕竟我知道这种歇斯底里的做法,会破坏夫妻的感情。

  苏翔在一家小工厂里面做化学导师,因为他没有经验与文凭,所以老板故意降低他的工资。

  最近,苏翔很晚才回家,他说是工厂需要他加班,但我发现,我跟教授学习克隆的时候的笔记被偷了。

  虽然我的心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但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就算多晚,我每一天都会等苏翔回来才睡觉,他以前会陪我一起吃饭看电视,现在因为回来太晚,所以一回来都习惯先洗澡,然后自己把衣服洗掉。

  这一晚,苏翔一如既往地在深夜归来。见状,我立刻扑向苏翔,他却下意识把双手挡在面前,仿佛不想跟我贴近一样。

  苏翔仿佛察觉到我的忧伤,展颜一笑,却掩饰不了那一丝尴尬,极力安慰道:“我刚回来,身体很臭呢。”

  我点了点头,用力弯起苦涩的嘴角。

  这是他的习惯跟借口,但我总觉得他有事隐瞒着我,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会给我带来答案。

  我早知道拥抱攻势很可能失败,所以我特地为苏翔准备了一个香薰沐浴。

  这一晚,苏翔就泡在令人忘怀的水里,却没有发现我把他的衣服偷偷拿起来了。

  我仔细闻了一下,苏翔的衣服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味,这种味道跟工业用料很相似,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是我曾经接触了两个多月的基因味道!

  这件衣服告诉我,我的推测没有错,苏翔在重复我当初做的研究——克隆人!

  而他,想克隆的对象只有一个!

  没有教授的帮助,苏翔用的时间比我长很多,足足延续了半年。

  我知道,今晚他又在做什么了,但我没有跟踪他,也没有说。

  慢慢地,他开始发现我的忧伤,发现我在等他回家的过程,哭过无数遍,发现我开始喜欢在夜里偷偷抱着他,然后又再抽泣起来。

  这一晚,他没有“加班”了,他像以前一样六点多就回来了。

  我很愕然,不敢想象他的改变,但我从他的眼里发现了一阵伤感。

  半晌,苏翔才弯起苦涩的笑容,呼出沙哑不堪的声音:“我在研究克隆人。”

  我苦笑一下,身体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我知道,你在克隆云浅浅。”

  他也苦笑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小彤,你不要误会,我的目的跟你的想法不一样,我不是因为还爱着她才做克隆人,而是想报仇。”

  “报仇?”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从坐牢的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是谁杀了浅浅。那是一个可怕而周长的计划,他从杀浅浅的一刻开始,就准备嫁祸于我。”

  “他是谁?”

  “李凡,当时最激动地说我疯掉的李凡。”

  待苏翔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凡当时不但没有帮自己的好友,反而说他发疯了。

  苏翔继续道:“李凡喜欢浅浅而妒嫉我,但这不足为奇,因为这样的人,在学校已经有很多,所以当时我没有回过神来,没有去猜测到底是谁要害我,但到了监狱后,我渐渐清醒了。回想起来,当时是李凡把一个新研究介绍给我,而那个研究,也许跟现在的克隆人有点关联,因为那是一个让动物起死回生的研究。当时李凡有了一点头绪,但他一直也研究不出来,而我在他的基础上,研究把坏死的细胞复活。跟浅浅吵架后,我是靠这个研究度过的,我每天都在研究室里面睡觉和研究,所以,没有回宿舍的我就失去了不在场证据。那时候我的确让坏死细胞复活了,但没有办法让动物起死回生,所以我后来清醒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李凡给我设下的陷阱。后来,李凡来探我,昔日的朋友情已经没了,我指责他陷害我,当时我从他的眼神里发现了无比的冷漠和心虚,但我没有证据指正他,所以我只能利用这个克隆浅浅去报仇,而李凡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一试就知道了。”

  “但李凡真的是凶手又如何?难道你要杀他吗?”

  “我不杀他,我就抽取他的基因出来做研究,当作补偿吧,然后,他会不会死,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苏翔握着我的双手,激动地说道:“这个仇恨一直藏在我的心里,他杀了浅浅,而且害我坐了三年的冤牢。我每一晚都睡不好。小彤,你再帮我一次吧!”

  这一次,从苏翔愤怒的眼神里,我选择了相信,并且协助他把云浅浅克隆出来。

  云浅浅已死,无法制造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苏翔当年曾经用钱收买了一个刚出狱的犯人,让他把云浅浅的尸体挖出来,然后抽取她的细胞,替苏翔保管起来。

  我们把所有的身家用来跟当年的犯人换了云浅浅的细胞。

  苏翔利用之前李凡教他的实验,拯救云浅浅已经坏死的细胞。

  云浅浅的细胞组织里,还有她的基因。

  苏翔下班回来,回到这个快要变成科学研究室的家里。他的手里握着之前偷了我的日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浮现在我的心里。这种感觉跟杀了教授的感觉不一样,这是一种不安,酸涩的不安。

  苏翔把日记放在桌子上,我俩的目光也落在日记上。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敢说话。

  半晌,苏翔才翕动仿佛已经缝合了的薄唇,呼出沉重如山的气息:“你们的研究,好像只有把基因植入女子的子宫里,然后把孩子生下来,才可以制造克隆人。”

  我的脑袋突然被炸开了,我之前一直不敢想象,不敢说话,就是害怕苏翔会让我把云浅浅“生下来”!

  苏翔一直不说话,等待我的答案。良久,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婉转地拒绝道:“但是……就算我把云浅浅生下来了,或许要十几年之后才会变成她的样子,而且,我们也未必可以训练一个人变成我们的报仇工具,毕竟她只是基因、血液、指纹、样子跟云浅浅一样,但她也会随着环境成长而生成自己的性格。”

  “对不起。”

  我接受他的道歉,我也不会安慰他,因为他的提议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妻子生下一个跟他曾经最爱的人的孩子?哪怕我的心胸多广阔,我也会吃醋。

  苏翔抿了抿唇,仿佛没有放弃的意思,又继续发问:“那么……你当时是怎么把我的克隆人制造出来的?”

  这时候,苏翔双眼发光,虽然他强行压抑,但我依旧从他的瞳孔里发现充溢的期望,就如当年的教授一样,麻木而疯狂。

  我知道苏翔不会罢休,但再这样下去,或许他真的会变成一个疯子。于是,我选择了坦白。

  苏翔一闻,期待的神色顿时消失了,他的气势精神,也变得死寂了。

  苏翔绝望了,好像也放弃报仇。

  我以为,一切会告一段落,我真的这么以为。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苏翔仿佛不想再接触化学,转换了工作,到一间化妆品公司做化妆品的研究员。

  我以为,我们会回到原来的幸福,我又以为。

  原来,读懂别人思想的我,根本一败涂地。

  三十二岁的苏翔依旧很有魅力,而且长得年轻帅气。

  最近,他跟一个人走得很近,脸上无法掩饰的神态,难以控制的举止,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有外遇了。

  我的推测一向很准确,可以说是百分百,但这一次,我好像猜错了。

  苏翔没有出轨,因为,那个女人突然辞职了。

  我的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恐惧,我害怕苏翔会步我的后尘。当我想努力留住苏翔,开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时,某天晚上,苏翔慌张而狼狈地带一个女人回家,一个被砸伤,奄奄一息的女人。

  苏翔说本来只是想利用她做个实验,但因为被她发现了,这个女人仿佛在过程里拼命挣扎,他因为太害怕,所以错手杀了她。

  我没有阻止苏翔,因为一切已成定局,惟有将错就错吧。

  我们把女人的基因抽走了,然后将云浅浅成功复原的基因注入女人的体内,虽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是女人的身体依旧发生微妙的变化。

  女人渐渐变成了云浅浅的样子,但是这个云浅浅很生硬,甚至,像一个蜡像。

  虽然不太完美,苏翔还是选择了回乡,利用这个云浅浅克隆人去报复,从李凡的神情里看得出来,凶手果然是他,所以,我没有阻止苏翔,活活把李凡逼死。

  李凡死后,苏翔没有停止研究,却入魔了,爱上这东西,他一步一步地把云浅浅的一切注入克隆人体内,慢慢学会控制她的一切。

  我渐渐地发现,他爱这个研究,比爱我深。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不得不阻止他做这件事。他很不舍,却没有反抗,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段时间,苏翔很安分地上班,晚上准时回家吃饭、洗澡、睡觉,就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温柔地抱我和亲我的额头。

  虽然苏翔没有再研究云浅浅的克隆人,但我知道,他一直在好好保护她的身体。

  有时候,装傻会让爱人变坏,但也会令人感动回心转意。我在祈祷着事情会变成后者,但是当我从苏翔脸上那窃喜的神色,诡异的举止上发现他没有放弃研究云浅浅的克隆人时,我的心很痛,像活生生被撕裂一样。

  今晚,我再次偷偷闻他的衣服上的味道。这一次,气味跟那种工业气味不一样,这种腥臭,好像是猪脑的味道。

  难道苏翔在做新的研究,想把脑袋的意识注入云浅浅体内?

  我不敢想象,但我的脑海浮现了一个回忆。以前,妈妈跟我说过:“你很聪明,但因为你知道太多了,所以你很懦弱,你害怕这个世界。”

  我的确是因为懦弱,所以令苏翔变得越来越放肆了。

  苏翔又转换了工作,这份新工作里,依旧有很多女同事。

  一种似曾相识的生活模式再次出现了,苏翔变得早出晚归,每晚回来都会立刻洗澡,然后自己洗衣服。

  但,这一次他身上散发的并不是基因的味道,而是香水。

  最近,他又跟一个女人走得很近了,我选择了装傻,但是邻居却发现了他跟别的女人蜜运。

  妒嫉的痛苦,让我无法再忍受了,我要站起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当我打算出手跟那个女人谈判时,她却突然死了。

  死的原因当然可以有很多,就包括警察推测的劫财。那个女人不止是外地人,家人早死,只有很疏远的亲戚,再加上这里是一个小镇,案子没有受到重视,以抢劫案不了了之。

  真相,除了苏翔,就只有我知道。那个女人的脑袋有一个针口,脑袋里面的某些东西被活活抽取了,那个女人是活活被“偷”死的。

  我不敢再猜测下去了,我用尽一切留住苏翔,甚至名正言顺地管制他的行为,希望这个方法可以挽救我们的爱情,却令苏翔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厌恶。

  我们吵架了,第一次吵架。这种感觉,令我十分不安,宛如无法再走在一起的恐惧。

  苏翔自从跟我吵架后,当场离开了家,这几天也没有回来了。

  我忍不住到苏翔的公司跟他道歉,苏翔原谅了我,虽然他的眼神里还是有点冷漠。

  苏翔回家了,我们和好如初,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天,发现我被跟踪了……

  1月11日,今天是“云浅浅”的忌日,也是苏翔被捕的日子。1月11日,是一个不吉利的日子,所以,今天会发生一些事情。

  我买了一条麻绳,很短,长度只有一米。

  我爬到五米高的老树上,我又要做一件对不起生灵的事情了,我要污染这棵树。

  合上眼睛的一刻,我还是很想见苏翔一面,所以我才选择了他的实验室外的这棵数。

  一切,跟我的计划一样,当我从树干掉到半空的时候,苏翔出现了!

  “小彤——”他坦然失色,惊呼我的名字。

  ——当我发现那个跟踪我的人和云浅浅长得一模一样时,我就知道他要用这个“云浅浅”来杀我,然后跟他最爱的人双宿双栖。所以,在这之前,我选择了自杀。

  苏翔崩溃了,他想爬到树上,但是焦急如焚的他爬不到几米高就滑下来了,他就这样重复着没有用的举动,急得泪水也飞溅而出。

  “小彤!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我后悔了,我不想失去你啊!”他哭了,第一次为我而哭,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地挣扎着。

  但是,他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自己。

  我很开心,再次感受到当初跟苏翔远走他乡的幸福。

  我弯起了无奈的微笑,用最后的呼吸告诉他:“如果我的沉睡能够换来你的清醒,我愿意这么做。”

  他狼狈地爬在树上,却跟我依旧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在我渐渐与这个世界隔离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说了一句话:“小彤,我爱你……”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真的。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