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未成年
当我走进院子的时候，发现墙角边的栀子花开出了一片白，香味散漫在空气里，走过去想要摘一朵，却惊起一只躲在花间的美女蝴蝶，于是非常内疚打扰了人家觉觉——想要抓住它，放在我的玻璃盒中每天跟它道三次歉！无奈我这个天生的霉女总是处处发霉，就连只臭蝴蝶也要折磨我——跳着脚去抓它居然自个儿撞在围墙上，再次实践早上实践过的眼冒金星！
一楼的幼儿园没有一点声音，估计那些孩子都在午睡了，我瘸着腿爬上了三楼，一进门就觉得今天的天气急速转阴——老妖精的脸像是快打霜，哦，不对！是打雷的模样！
“刚才送你回家的男生是谁？”开门见山是我们一家人的习惯。
“什么男生啊？”
“我在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穿黑衣服的男生送你回来的。”
“……”我第一次觉得老妈的眼神很严厉，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本不存在问题的问题。
“你可才15岁呢，别给我胡思乱想啊！”
“……”
“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糊弄过去吗？快给我说明白，要不然我就告诉你爸！”
我还是没说话，心里挺不高兴她说我十五岁，而不是十六！这可能就是女孩和女人的区别吧，十五岁的多一天也要说自己十六，二十五岁的少一天也要说自己二十四！扔掉书包往自己屋里钻，因为腿上的伤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一边换上宽松的裤子，心里也一边想着老妖精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该沉默的，沉默不就代表我真的胡思乱想了吗？即便是胡思乱想了也不能承认啊。如果老妈添油加醋地发消息给马尔康的老爸，说不定会闹一场家庭变革——想我在家的非人待遇已经够惨了，再被一批斗，岂不是要把我扫地出门？这样一想，我立即冲了出去，亮出了自己的大腿。
“姓倪的，快来给我擦红花油！”
“你讨……哎呀，怎么回事？”
老妈正想狂骂我这没大没小的疯丫头，却同时看见我磨出血的腿，就收回了那个“打”字！比起先前的眼神，老妖精擦药的手可是温柔多了，我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德行。我也就利用苦肉计向她澄清“事实”——
“看见了吧，你女儿被撞了，就是刚才送我回来那个人，说我胡思乱想，我看你才是心术不正呢！”
“是要把你看紧点嘛，要是看见一个男生骑车送你回来都不闻不问，那就不是你妈，是你后妈！”
“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算是一个男生送我又怎么了？我都是高中生了！”
“你也知道你是高中生了，再过三年就得考大学，看你考不上怎么办，现在学生多了，就业机会就少了，找不到工作，难道要让你的三座大山压我们一辈子啊！就算先不说这些，你们年龄有多大呀！你们懂什么？感情的东西是要成年人才能领悟的，等你读完书有了自己的事业……”
这妖精的修炼多半又高了个段位，嗡嗡起来就没完没了，而我却赶紧在没被她吵晕前寻找自己的午餐——哇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开学第一天也不对我好点，桌上就摆碗白饭，上面零星地装饰着几根瘦弱的空心菜。
“妈！”我用极度哀怨的眼神望着还自顾着唠叨的老妖精，用手指指那碗白饭说：“你不是说开学了就给我改善伙食吗？”
“呵呵呵，将就一下，幼儿园的饭煮多了，家里又没养猪，倒了可惜！”
天哪，这是什么意思呀，合该我的待遇要跟猪一般？
“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听了这话，我立即笑逐言开，想老妖精还是有良心的。
“昨天的水煮鱼还剩了汤，我给你加块儿豆腐！”
“你还说不是我后妈！只有后妈才中午晚上地给人吃残汤剩水。”我不顾空心菜还粘在喉咙里就嘟哝起来！
老妖精发现自己确实过分了点，就不好意思地跑去幼儿园思过，丢我一人生闷气。
边吃着猪饭边想着老妖精先前的话——成年人？她的潜台词是说我还是人，不能领悟感情这回事！可能这便是家长和子女最大的分歧吧——他们总觉得我们小，我们却觉得自己很成熟，他们想要极力保护，我们却只想自由！
下午，本想坐三轮去学校的，可是在出门的一刹那，一件我用尽身上所有细胞也想不到的事情摆在了眼前——那个穿着牛仔裤黑T恤的该挨千刀万剐的家伙出现在院子不远的地方！真是欣喜若狂，可是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千万别表错了情再糗了自己的脸！
“你等人？”我在巡视过身后，确定没有自家老妖精的时候走到他身边，装得很平静地搭话。
“接你上学！”
我知道我有些控制不住了，那感觉就好像过年的时候拿到双份的压岁钱，嘴角要忍不住地往上扬，在即将露出丑态的时候我适时地咬住嘴唇，点点头，然后坐到他身后，之后便尽情地放纵那些憋得难受的笑神经。
“谢谢你！”
“嗯！”他欣然接受我的谢意，听那口气，他还真觉得撞伤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唉！没办法，谁让我刀枪不学，偏学了个“剑”！而且上式不学只学个下式——居然在撞了自己的人面前说谢谢，谢什么呀？真是够叽里呱啦的！
“你家住哪儿？”
“……”
“……”
我想，我都这么“剑”了，他也该对我好言好语了吧，却依然连个嗯字都没有。为了不让自己发狂起来，悄声骂他一句哑巴后我狠命咬着嘴唇不让已经堵在牙缝里的恶毒语句冲口而出，在学校门口他放我下车，我以为他会和我一起去教室，可是他却从车棚那头一个人走了，甚至没看车棚这头的我一眼！于是我又想到那一万斤的大石头！
自习课上，我无事可做，同桌是个瞌睡虫，从上节课到现在还没醒过，蚊子在前排稳得跟僵尸一样，眼睛一直盯着抽屉里的琼瑶，我在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拿出素描本，信手一阵乱画，正在我已经完全融入自我的世界时，突然有个很高的黑影遮去了我的光线。我一抬头只望见他的胸，再一抬头看见他的下巴，最后我将头一仰而尽——妈呀，脖子好像拧了！我用握着碳笔的手支着后颈窝，看着那居高临下的人，然后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想笑的念头一下子从神经那头传到面部肌肉，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好高、好瘦，就像、就像是中午老妖精用来烧汤的——豆芽！
“干什么？”我忍住想笑的念头和脖子上的疼痛问眼前的不速之客。
他也像是在忍住不笑，我想恐怕是因为我的三抬头把脖子拧了吧！
“哦，你的画挺不错的……画的是什么？”
听了这种话，我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难道他看不出来我画的是一棵树吗？要是看不出来也别说什么画得不错啊，在我反应了3秒钟后，终于觉得他的这句话是笑里藏着刀的，但毕竟是新同学，也不好立即表现出我的小气与粗暴，只是不再搭理他，手中的碳笔却飞快地在刚才的树枝上圈点着一只鸟，希望他能通过看鸟来看出先前的东西是棵树。
“点睛之笔！”
听他这么说了，我知道我的目的是达到了，心里也飘然起来！
“只是你画画的特点也太古怪了吧，怎么到最后才无端地圈出鼻子，之前我还猜你画的是棵树，结果你画的是张侧面的脸，对吧！”
“你是不是讨打！”我终于一次性将头一仰到底，我想是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蚊子也回过头来盯着那根“豆芽”，我知道她是在看有没有让她练舌头的机会。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呵呵，我其实是来跟你借东西的！”
“不沾亲不带故的，别跟我说钱啊！”
“看你紧张成那样！我就只是想借两个本子，我和张阳都没带新本子，没法做作业！”
听到那臭猪的名字，我头上冒出的刺全都缩了回去，立即从书包里翻出仅剩的两个没有内容的本子，只是有一个已经写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聪明人啊，新的自己用，写了名字的留给别人吧！”
“呵呵，好啊，我明天就还给你！”
看他都向后面走了，却又折回来说：“你别太介意啊，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要抬头仰视的！”
“切，你也别介意啊，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要哈腰躬背的！”
“厉害！”
“承让！”
豆芽在无言以对后干笑着离开，我的眼睛也跟着他回到紧靠垃圾堆的座位，看着他将写着我的名字的本子拿给跟他同桌的张阳，我以为张阳在看见名字后会看我一眼，但是希望落空，他只是拿笔在本子上将我的名字一笔勾掉！
豆芽似乎和那个沉默的家伙挺要好，我猜他们一定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以张阳那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性格，别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和他好上的……
“唉，你在发什么呆啊！”蚊子居然还在盯着我，手里拿着我的素描本！
“关你什么事啊，装你的僵尸吧！”我一把抢回本子。
“你别拿我出气啊，说你的树画得像脸的又不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自己那棵树枝上歇着只鸟的树就越像张涂黑的脸，感觉叽里呱啦的，一把扯下来揉进了抽屉。
有时候，我觉得不懂霉和美的老天也不是成天看我不顺眼！虽然从这学期开始它就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但是至少在开学的第五天，也就是星期五的下午，我看见它对我露出了微笑。学校在高一开了微机课，而电脑室的位子是按点名单上的顺序排的，就这样，那个闷虫张阳成了我上微机课时的同桌。
微机课上，老师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讲着什么“遛狗”（logo）语言，什么时候走了神、什么时候丢了“狗”我全然不知道！我想一定是张阳打扰了我听讲，他就近在咫尺，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地多瞄了他几眼——鼻梁很高，像！浓黑的眉毛，像！双眼皮的眼睛，像！很深的眼睑，像！微厚的嘴唇，像！我的天，两三秒的时间他把我吓了一大跳，除了看上去比张宇年轻比张宇的皱纹少之外，真是很像很像！最后我把眼睛定在他放在桌上的手上——很大、很厚实！我也立即回想起开学这几天，常看见他一下课便带着篮球跑到操场投篮，通常是上课铃响了之后才一头大汗地跑回教室的情景！我甚至情不自禁地一脸憨笑地开始幻想自己坐在篮球架下，手里拿着他的衣服静静地看他在场上投篮……
等我的梦做完了，老师的课也讲到了末尾，我只听他说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每人完成黑板上布置的两道课堂作业中的一道，张阳将自己的凳子向右移了些，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君子风度嘛！只是我坐在电脑面前才发现竟然不知该如何下手。天气本来是不热的，可是我却感觉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我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认真听讲，这时旁边的张阳肯定认为我是个超级无敌的——笨蛋了！无可奈何，我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并向他说：“你先来吧，我还不太清楚，顺便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于是他略微有点表情地坐到中央的位置，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走动，感觉就像是在弹钢琴，我还没看清楚他的手指是怎样移动的，他就举手示意老师过来检查结果了，老师用教鞭在显示器上一行一行地检查他做题的步骤直到结果，然后老师说完全正确，并给他记了平时成绩。
张阳将凳子挪到右边，我却没有移动，只是望着他笑，“我还没看清楚，你，嗯，帮我做好不好？”他没说什么，只是再次将自己和凳子搬到桌子中央，朝我这边扭过头仔细看着黑板上的属于我的那道题目，这时候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微微拂动了我耳旁的发丝，这立即让我的脸有点发烫，很恶心自己会有这种反应，也很害怕让他看见，于是自说自话道：“天气好热啊！”一边还用手扇着风。他的手指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好半天了，却还没算出结果，我想，这道题肯定是比刚才的那道难很多，我也很乐意这样，因为这时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瞄他，可以装作一本正经地看他解题——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露在外面的手臂带点古铜色，我很欣喜自己今天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无袖衬衣，看上去和他很搭调！我也惊奇地发现他的额头也微微地沁出了汗水，我想九月的天气还真是特别热呢！
正当我在想天气的时候他对我说：“老师过来了！”听了这句话我立马晕头，因为微机老师看上去异常严厉，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让别人帮我做作业，那样的话他的教鞭可能会来问候我！于是我想也没想，用了1秒钟就将自己和凳子挪到计算机面前——我想张阳在提醒我的同时，也只会用1秒钟的时间就会移到右边去，可是1秒钟的时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变成了0，他在原来的地方动也没动。我想花点时间来思考这是为什么，但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因为我的、还有他的、看起来似乎很搭调的白色衣服之外的两条手臂正紧紧地贴在一起，我能感觉从他肌肤上传来滚烫的热流，这热流里好像还夹杂着麻醉药，迅速地麻醉了我的整条臂膀，让我动弹不得，先前发过烫的脸也更加炙热了。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加速度的心跳，这时候老师一路巡视到我们身后，他看了看计算机上的内容，然后看看僵硬的我们丢下一句话走了——“这么热的天，还挨那么紧！”这句话让我们尴尬到了极点，我感觉头顶像是有几万只乱七八糟的小虫在爬来爬去，接下来的几秒，我们俩像是木头人一般，谁也没主动撤回自己的手臂，就好像谁先动了，谁就是在心怀不轨一样，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猜想我的脸已经不是很红的时候，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而我立即缩回了眼光，因为他刚好也在看我，惟一让我好受一点的是他的脸竟然也红着！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只是那天的平时成绩我得了个鸭蛋。
回到家，我拿出张宇的磁带整整听了一个晚上，满脑子都是微机课发生的事情，想着他为什么在提醒我老师来的同时没有移开——是不是太慌乱了，没来得及？为什么在我们授受不清的时候，他没有拿开自己的手臂——是不是觉得如果那样做的话会让我以为他很讨厌我，当我反问自己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只有一个答案——不知道！直到午夜我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一会傻大姐一样笑，一会儿又紧蒙被子，心里叽里呱啦地简直想找个地洞钻或者跳到楼下了断算了，遇见这样的事，谁不羞呀！这时我突然想起蚊子说过的那句话——寂寞时就要谈恋爱，寂寞时不谈恋爱你就要精神变态！
可是我寂寞吗？我为什么要寂寞？怎样又算是恋爱？怎样的恋爱是我可以追求的？说实话，我很想找老妖精谈一会儿，可是一想起她嘴里的“成年人”，我这个人顿时没了勇气！
只是歌里传来了这样的句子——
乱，怎么整理还是乱你给的是不确定的答案
——张宇《舍得》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一楼的幼儿园没有一点声音，估计那些孩子都在午睡了，我瘸着腿爬上了三楼，一进门就觉得今天的天气急速转阴——老妖精的脸像是快打霜，哦，不对！是打雷的模样！
“刚才送你回家的男生是谁？”开门见山是我们一家人的习惯。
“什么男生啊？”
“我在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穿黑衣服的男生送你回来的。”
“……”我第一次觉得老妈的眼神很严厉，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本不存在问题的问题。
“你可才15岁呢，别给我胡思乱想啊！”
“……”
“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糊弄过去吗？快给我说明白，要不然我就告诉你爸！”
我还是没说话，心里挺不高兴她说我十五岁，而不是十六！这可能就是女孩和女人的区别吧，十五岁的多一天也要说自己十六，二十五岁的少一天也要说自己二十四！扔掉书包往自己屋里钻，因为腿上的伤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一边换上宽松的裤子，心里也一边想着老妖精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该沉默的，沉默不就代表我真的胡思乱想了吗？即便是胡思乱想了也不能承认啊。如果老妈添油加醋地发消息给马尔康的老爸，说不定会闹一场家庭变革——想我在家的非人待遇已经够惨了，再被一批斗，岂不是要把我扫地出门？这样一想，我立即冲了出去，亮出了自己的大腿。
“姓倪的，快来给我擦红花油！”
“你讨……哎呀，怎么回事？”
老妈正想狂骂我这没大没小的疯丫头，却同时看见我磨出血的腿，就收回了那个“打”字！比起先前的眼神，老妖精擦药的手可是温柔多了，我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德行。我也就利用苦肉计向她澄清“事实”——
“看见了吧，你女儿被撞了，就是刚才送我回来那个人，说我胡思乱想，我看你才是心术不正呢！”
“是要把你看紧点嘛，要是看见一个男生骑车送你回来都不闻不问，那就不是你妈，是你后妈！”
“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算是一个男生送我又怎么了？我都是高中生了！”
“你也知道你是高中生了，再过三年就得考大学，看你考不上怎么办，现在学生多了，就业机会就少了，找不到工作，难道要让你的三座大山压我们一辈子啊！就算先不说这些，你们年龄有多大呀！你们懂什么？感情的东西是要成年人才能领悟的，等你读完书有了自己的事业……”
这妖精的修炼多半又高了个段位，嗡嗡起来就没完没了，而我却赶紧在没被她吵晕前寻找自己的午餐——哇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开学第一天也不对我好点，桌上就摆碗白饭，上面零星地装饰着几根瘦弱的空心菜。
“妈！”我用极度哀怨的眼神望着还自顾着唠叨的老妖精，用手指指那碗白饭说：“你不是说开学了就给我改善伙食吗？”
“呵呵呵，将就一下，幼儿园的饭煮多了，家里又没养猪，倒了可惜！”
天哪，这是什么意思呀，合该我的待遇要跟猪一般？
“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听了这话，我立即笑逐言开，想老妖精还是有良心的。
“昨天的水煮鱼还剩了汤，我给你加块儿豆腐！”
“你还说不是我后妈！只有后妈才中午晚上地给人吃残汤剩水。”我不顾空心菜还粘在喉咙里就嘟哝起来！
老妖精发现自己确实过分了点，就不好意思地跑去幼儿园思过，丢我一人生闷气。
边吃着猪饭边想着老妖精先前的话——成年人？她的潜台词是说我还是人，不能领悟感情这回事！可能这便是家长和子女最大的分歧吧——他们总觉得我们小，我们却觉得自己很成熟，他们想要极力保护，我们却只想自由！
下午，本想坐三轮去学校的，可是在出门的一刹那，一件我用尽身上所有细胞也想不到的事情摆在了眼前——那个穿着牛仔裤黑T恤的该挨千刀万剐的家伙出现在院子不远的地方！真是欣喜若狂，可是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千万别表错了情再糗了自己的脸！
“你等人？”我在巡视过身后，确定没有自家老妖精的时候走到他身边，装得很平静地搭话。
“接你上学！”
我知道我有些控制不住了，那感觉就好像过年的时候拿到双份的压岁钱，嘴角要忍不住地往上扬，在即将露出丑态的时候我适时地咬住嘴唇，点点头，然后坐到他身后，之后便尽情地放纵那些憋得难受的笑神经。
“谢谢你！”
“嗯！”他欣然接受我的谢意，听那口气，他还真觉得撞伤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唉！没办法，谁让我刀枪不学，偏学了个“剑”！而且上式不学只学个下式——居然在撞了自己的人面前说谢谢，谢什么呀？真是够叽里呱啦的！
“你家住哪儿？”
“……”
“……”
我想，我都这么“剑”了，他也该对我好言好语了吧，却依然连个嗯字都没有。为了不让自己发狂起来，悄声骂他一句哑巴后我狠命咬着嘴唇不让已经堵在牙缝里的恶毒语句冲口而出，在学校门口他放我下车，我以为他会和我一起去教室，可是他却从车棚那头一个人走了，甚至没看车棚这头的我一眼！于是我又想到那一万斤的大石头！
自习课上，我无事可做，同桌是个瞌睡虫，从上节课到现在还没醒过，蚊子在前排稳得跟僵尸一样，眼睛一直盯着抽屉里的琼瑶，我在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拿出素描本，信手一阵乱画，正在我已经完全融入自我的世界时，突然有个很高的黑影遮去了我的光线。我一抬头只望见他的胸，再一抬头看见他的下巴，最后我将头一仰而尽——妈呀，脖子好像拧了！我用握着碳笔的手支着后颈窝，看着那居高临下的人，然后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想笑的念头一下子从神经那头传到面部肌肉，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好高、好瘦，就像、就像是中午老妖精用来烧汤的——豆芽！
“干什么？”我忍住想笑的念头和脖子上的疼痛问眼前的不速之客。
他也像是在忍住不笑，我想恐怕是因为我的三抬头把脖子拧了吧！
“哦，你的画挺不错的……画的是什么？”
听了这种话，我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难道他看不出来我画的是一棵树吗？要是看不出来也别说什么画得不错啊，在我反应了3秒钟后，终于觉得他的这句话是笑里藏着刀的，但毕竟是新同学，也不好立即表现出我的小气与粗暴，只是不再搭理他，手中的碳笔却飞快地在刚才的树枝上圈点着一只鸟，希望他能通过看鸟来看出先前的东西是棵树。
“点睛之笔！”
听他这么说了，我知道我的目的是达到了，心里也飘然起来！
“只是你画画的特点也太古怪了吧，怎么到最后才无端地圈出鼻子，之前我还猜你画的是棵树，结果你画的是张侧面的脸，对吧！”
“你是不是讨打！”我终于一次性将头一仰到底，我想是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蚊子也回过头来盯着那根“豆芽”，我知道她是在看有没有让她练舌头的机会。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呵呵，我其实是来跟你借东西的！”
“不沾亲不带故的，别跟我说钱啊！”
“看你紧张成那样！我就只是想借两个本子，我和张阳都没带新本子，没法做作业！”
听到那臭猪的名字，我头上冒出的刺全都缩了回去，立即从书包里翻出仅剩的两个没有内容的本子，只是有一个已经写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聪明人啊，新的自己用，写了名字的留给别人吧！”
“呵呵，好啊，我明天就还给你！”
看他都向后面走了，却又折回来说：“你别太介意啊，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要抬头仰视的！”
“切，你也别介意啊，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要哈腰躬背的！”
“厉害！”
“承让！”
豆芽在无言以对后干笑着离开，我的眼睛也跟着他回到紧靠垃圾堆的座位，看着他将写着我的名字的本子拿给跟他同桌的张阳，我以为张阳在看见名字后会看我一眼，但是希望落空，他只是拿笔在本子上将我的名字一笔勾掉！
豆芽似乎和那个沉默的家伙挺要好，我猜他们一定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以张阳那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性格，别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和他好上的……
“唉，你在发什么呆啊！”蚊子居然还在盯着我，手里拿着我的素描本！
“关你什么事啊，装你的僵尸吧！”我一把抢回本子。
“你别拿我出气啊，说你的树画得像脸的又不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自己那棵树枝上歇着只鸟的树就越像张涂黑的脸，感觉叽里呱啦的，一把扯下来揉进了抽屉。
有时候，我觉得不懂霉和美的老天也不是成天看我不顺眼！虽然从这学期开始它就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但是至少在开学的第五天，也就是星期五的下午，我看见它对我露出了微笑。学校在高一开了微机课，而电脑室的位子是按点名单上的顺序排的，就这样，那个闷虫张阳成了我上微机课时的同桌。
微机课上，老师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讲着什么“遛狗”（logo）语言，什么时候走了神、什么时候丢了“狗”我全然不知道！我想一定是张阳打扰了我听讲，他就近在咫尺，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地多瞄了他几眼——鼻梁很高，像！浓黑的眉毛，像！双眼皮的眼睛，像！很深的眼睑，像！微厚的嘴唇，像！我的天，两三秒的时间他把我吓了一大跳，除了看上去比张宇年轻比张宇的皱纹少之外，真是很像很像！最后我把眼睛定在他放在桌上的手上——很大、很厚实！我也立即回想起开学这几天，常看见他一下课便带着篮球跑到操场投篮，通常是上课铃响了之后才一头大汗地跑回教室的情景！我甚至情不自禁地一脸憨笑地开始幻想自己坐在篮球架下，手里拿着他的衣服静静地看他在场上投篮……
等我的梦做完了，老师的课也讲到了末尾，我只听他说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每人完成黑板上布置的两道课堂作业中的一道，张阳将自己的凳子向右移了些，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君子风度嘛！只是我坐在电脑面前才发现竟然不知该如何下手。天气本来是不热的，可是我却感觉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我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认真听讲，这时旁边的张阳肯定认为我是个超级无敌的——笨蛋了！无可奈何，我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并向他说：“你先来吧，我还不太清楚，顺便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于是他略微有点表情地坐到中央的位置，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走动，感觉就像是在弹钢琴，我还没看清楚他的手指是怎样移动的，他就举手示意老师过来检查结果了，老师用教鞭在显示器上一行一行地检查他做题的步骤直到结果，然后老师说完全正确，并给他记了平时成绩。
张阳将凳子挪到右边，我却没有移动，只是望着他笑，“我还没看清楚，你，嗯，帮我做好不好？”他没说什么，只是再次将自己和凳子搬到桌子中央，朝我这边扭过头仔细看着黑板上的属于我的那道题目，这时候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微微拂动了我耳旁的发丝，这立即让我的脸有点发烫，很恶心自己会有这种反应，也很害怕让他看见，于是自说自话道：“天气好热啊！”一边还用手扇着风。他的手指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好半天了，却还没算出结果，我想，这道题肯定是比刚才的那道难很多，我也很乐意这样，因为这时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瞄他，可以装作一本正经地看他解题——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露在外面的手臂带点古铜色，我很欣喜自己今天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无袖衬衣，看上去和他很搭调！我也惊奇地发现他的额头也微微地沁出了汗水，我想九月的天气还真是特别热呢！
正当我在想天气的时候他对我说：“老师过来了！”听了这句话我立马晕头，因为微机老师看上去异常严厉，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让别人帮我做作业，那样的话他的教鞭可能会来问候我！于是我想也没想，用了1秒钟就将自己和凳子挪到计算机面前——我想张阳在提醒我的同时，也只会用1秒钟的时间就会移到右边去，可是1秒钟的时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变成了0，他在原来的地方动也没动。我想花点时间来思考这是为什么，但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因为我的、还有他的、看起来似乎很搭调的白色衣服之外的两条手臂正紧紧地贴在一起，我能感觉从他肌肤上传来滚烫的热流，这热流里好像还夹杂着麻醉药，迅速地麻醉了我的整条臂膀，让我动弹不得，先前发过烫的脸也更加炙热了。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加速度的心跳，这时候老师一路巡视到我们身后，他看了看计算机上的内容，然后看看僵硬的我们丢下一句话走了——“这么热的天，还挨那么紧！”这句话让我们尴尬到了极点，我感觉头顶像是有几万只乱七八糟的小虫在爬来爬去，接下来的几秒，我们俩像是木头人一般，谁也没主动撤回自己的手臂，就好像谁先动了，谁就是在心怀不轨一样，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猜想我的脸已经不是很红的时候，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而我立即缩回了眼光，因为他刚好也在看我，惟一让我好受一点的是他的脸竟然也红着！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只是那天的平时成绩我得了个鸭蛋。
回到家，我拿出张宇的磁带整整听了一个晚上，满脑子都是微机课发生的事情，想着他为什么在提醒我老师来的同时没有移开——是不是太慌乱了，没来得及？为什么在我们授受不清的时候，他没有拿开自己的手臂——是不是觉得如果那样做的话会让我以为他很讨厌我，当我反问自己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只有一个答案——不知道！直到午夜我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一会傻大姐一样笑，一会儿又紧蒙被子，心里叽里呱啦地简直想找个地洞钻或者跳到楼下了断算了，遇见这样的事，谁不羞呀！这时我突然想起蚊子说过的那句话——寂寞时就要谈恋爱，寂寞时不谈恋爱你就要精神变态！
可是我寂寞吗？我为什么要寂寞？怎样又算是恋爱？怎样的恋爱是我可以追求的？说实话，我很想找老妖精谈一会儿，可是一想起她嘴里的“成年人”，我这个人顿时没了勇气！
只是歌里传来了这样的句子——
乱，怎么整理还是乱你给的是不确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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