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为师有教过？
棠梨双颊染上一抹酡红，正想着如何缓解尴尬，一声清咳响起。
她飞速扫了眼咳嗽声由来的方向，医馆柜台处，一个留了一把长胡子，作大夫模样的人不偏不倚地看着他们。
棠梨羞愧，推了推尧七的胸膛，不好意思道：“有人。”
尧七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也好，等下寻个没人的地方。”
棠梨被他这话说得脸部一阵滚烫，忙大叫着掩盖心虚，“你又取笑我！”
尧七不理会她，拉着她走进柜台前，将她受伤的手一按，对那大夫说，“处理一下。”
大夫先是瞅了一眼棠梨的伤势，捋了捋花白胡子，便朝着药柜的方向走去。
“叫我一声爷爷。”尧七这才细细回味起她的这句，“你这粗鄙的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
“竟和些地痞无赖瞎混。”
棠梨闷声闷气地小声嘀咕，“还不都是和你学的。”
“为师有教过？”尧七反问，他可不记得。
棠梨撇了撇嘴，这回倒是听清楚了？
“教是没教过，徒儿日夜耳濡目染，想不会也难。”
记得她初始拜尧七为师，整日跟在尧七屁股后面跑，尧七欺压百姓这话可没少说。
她听着听着也就说溜了嘴，成了她的口头禅，只是她从来不在尧七面前说那样的话，尧七也从来不知道罢了，后来尧七变得文雅了些，不再说这些粗鄙话，她便也跟着文雅了起来。
谁知将将脑子一热，口快于脑，“噌”的一下就蹦出了口。
真是恨不能咬了她的舌头。
尧七沉吟片刻，想想自己是说过那样的话，便摆了摆手，此事就此作罢。
“师父。”她摊开小手，任由大夫擦拭，上药……没来由道：“如果，万一，哪天我真的疼死了，你会不会也心疼的要死。”
尧七一手敲了下她的脑袋，不由分说，“不会。”
她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恶毒的男人，我要断绝……”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棠梨不再说话，神色也落寞下去。
尧七看着她，极轻地叹息了声。
待大夫包扎好了她的伤口，他将银两丢在柜台上，兀自掀起她的袖子，朦朦胧胧地灯火下，雪白藕臂上数道划痕已经结痂。
棠梨瑟缩了下。
尧七放下袖子，牵着她走出了医馆。
从逍遥宫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棠梨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他也没机会查看她手臂上的伤。他垂了垂眸，但愿不要留疤，女孩子家家的，身上留了几道疤痕，总归是不好看的。
棠梨悄悄瞥向尧七，他似是怀有心事的样子。
雨未停，缠绵细小，她撑开伞，举高了它。
她一个人撑伞是矫情，她和尧七两个人撑伞则是诗情画意。
尧七个子比她高出些许，她抬高了的手有些吃力，尧七从她手中拿过了伞，改由他撑着。
她挨着他，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师父，你真的不要罗生门了吗？”……真的，不要徒儿了吗？
“傻徒弟，为师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这么闷闷不乐还跟着为师怄气？”
“师父，一般说‘又不是不回来了’的人，一般就都不回来了。”
“哦……”
“……”
棠梨的脾气就像那骤雨，来得快去得快，尧七说几句话，她就能乐得飞上天，她也一度认为那样子太没有性格，或许她对尧七就是生不起气来的。
棠梨眸光落在远方，盼只盼，留给她和他之间余下不多的时光，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师父我想吃糖葫芦。”
她突然怀念起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这个时候说出来，大抵有些煽情。
“哎哟，我牙齿好疼啊，疼得要死了，以后再吃糖葫芦......”
尧七模仿着她牙疼时的表情，一边笑话她，一边睨着她，棠梨恨恨地朝他大力一哼声。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师父？！
关键是她还看上了他？
一定是她脑子有什么疾病，药石无医。
马车平缓的前进，兰若头靠着车壁，闭目。
这些日子里，她和尧七的心结算是彻彻底底解开了，尧七和她说：没有凤凰蛊也没有关系，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既然谁都不知道谁会先倒下，不如共度这所甚无几的余生。
他如此坦荡地面临生死，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她错了，她在逃避，口口声声说爱他，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其实还是对十年前的事心存芥蒂。
这样的她，好讨厌。
从前的兰若去哪了，从前的兰若拿得起放得下，兰若她跑到哪里去了？
她找不回来了。
终于，她后悔了，她被打动了，她向往着尧七所说的那些闲云野鹤的日子……她同意和他摒弃凡尘，远离喧嚣，可就在刚才，尧七看棠梨的眼神，很奇怪，她都看在眼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
她是在嫉妒棠梨吗？
不，不能这样想。
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尧七只是舍不得他的那份师徒情谊罢了……
兰若身子向后仰去，头又重重地抵上车壁。
凤凰蛊，她也不需要了，她不会再选择逃避了，逃避只是懦弱者的行为，而她，不是。
翌日，罗生门洋溢在庄重肃穆之中，棠梨在大殿向尧七行了跪拜之礼，郑重接过他递来的令牌。
那枚代表着罗生门主人身份的令牌，可号令天下罗生门弟子的令牌，如今，就躺在她的手里，一切，又是那样的不真实。
对于尧七退位，棠梨接管整个罗生门，底下人虽有怨言，但迫于尧七的压力，不满也很快被掩盖过去。
一辆马车停在罗生门前，尧七长身玉立在侧，时不时有几人来向他作别。
“阿七。”兰若掀帘下马，走进尧七，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时辰不早了。”
尧七深深看了眼罗生门里面，他要等的人终究是没有来。
他闭了闭眼，转身走向马车，“走吧。”
棠梨嘴上虽然说着祝福他们的话，可脸上的不高兴还是一览无遗，他又怎会不知道。
今日一别，恐怕日后再难相聚，他们三年的师徒缘分，也算是尽了。
罗生门，是他送给她的最后一样礼物。
兰若转身之际，眼角余梢瞥见一抹翠绿色正向这边赶来，她望向掀起马车帘子的尧七，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上马车，只吩咐那车夫快些赶路。
棠梨紧赶慢赶跑出来的时候，正见马车遥遥绝尘而去，她追了几步，大喊了一声，“师父。”
马车里的人自是听不到的。
棠梨一跺脚，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她是怎么想的，也不来送送他，或许这真是他们彼此的最后一面......
都怪她在房里忧郁了太久。
像是有一把钝刀来回切割着她的心脏那般疼痛，那般舍不得，她怎么偏偏耍起矫情不去见他，这下好了，想见也见不着了。
“棠梨你真是作。”愤愤骂了自己一句，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无香居。
一路上，她都这样安慰自己说，罗生门弟子遍布各地，无论尧七走到哪里，都会有他的消息，她可以很安心，以后他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尧七他只是有些厌倦了罗生门，以后他还是会回来的，他将诺大罗生门交给了她，她一定不能让他失望，她要把罗生门管理的像他在时一样好，甚至更加。
她要做的，只是静侯君归罢了。
想到这里，棠梨弯起唇角笑了，笑着笑着，那笑变得有些牵强，有些难过，有些苦涩......
她想的那些，通通都是在骗她。
她喜欢尧七，却留不住他，也没有资格去留住他。
他和兰若的隔阂消除，历经十年又走到了一起，他付出了多少，她尽数看在眼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不应该由衷地替他们感到开心，替尧七感到开心吗?
可她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是不是因为尧七他小气，昨天没给她买糖葫芦所以才......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原因了。
那个夜晚，棠梨一个人烂醉在酒窖里，喝得酩酊。
借酒消愁，她并没有消愁，反而是越发愁苦了。
她和尧七分别，她幻想过，却没想过这一天会变成现实。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胸口，格外难受。
她还想过，有朝一日，她继位罗生门教主，万人之上，何等威武风光。
少时她可艳羡他的荣耀了。
得偿所愿，这一天来了，威武风光不见得，心痛倒是不少。
她在痛什么？痛尧七的离开，还是痛没了尧七的依靠，尽管有教主的虚名，她的地位还是会日渐衰弱。
她会被众人所抛弃，失去从前那种众星捧月的荣誉感……
她仰头喝了口闷酒。
至今为止，她对尧七的感情还是那样的不明晰。
她喜欢的是什么？
尧七这个人吗？
还是尧七的万千宠爱？
她单手扶额，慢慢闭上眼去。
不管怎样，她仍然会等他，直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她坚信，他会回来的。
因为，凤凰蛊还在她的手里，她在赌。
试问谁能左右这世间生死，表面上满不在乎，说什么共赴黄泉，其实无论是忧心自己的性命，亦或是对方，只要他们两人其中有一个……
棠梨笑了笑，黑暗中，几分狰狞。
她就赌赢了。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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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被他这话说得脸部一阵滚烫，忙大叫着掩盖心虚，“你又取笑我！”
尧七不理会她，拉着她走进柜台前，将她受伤的手一按，对那大夫说，“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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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竟和些地痞无赖瞎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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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有教过？”尧七反问，他可不记得。
棠梨撇了撇嘴，这回倒是听清楚了？
“教是没教过，徒儿日夜耳濡目染，想不会也难。”
记得她初始拜尧七为师，整日跟在尧七屁股后面跑，尧七欺压百姓这话可没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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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挨着他，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师父，你真的不要罗生门了吗？”……真的，不要徒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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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一般说‘又不是不回来了’的人，一般就都不回来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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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转身之际，眼角余梢瞥见一抹翠绿色正向这边赶来，她望向掀起马车帘子的尧七，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上马车，只吩咐那车夫快些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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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都这样安慰自己说，罗生门弟子遍布各地，无论尧七走到哪里，都会有他的消息，她可以很安心，以后他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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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的那些，通通都是在骗她。
她喜欢尧七，却留不住他，也没有资格去留住他。
他和兰若的隔阂消除，历经十年又走到了一起，他付出了多少，她尽数看在眼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不应该由衷地替他们感到开心，替尧七感到开心吗?
可她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是不是因为尧七他小气，昨天没给她买糖葫芦所以才......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原因了。
那个夜晚，棠梨一个人烂醉在酒窖里，喝得酩酊。
借酒消愁，她并没有消愁，反而是越发愁苦了。
她和尧七分别，她幻想过，却没想过这一天会变成现实。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胸口，格外难受。
她还想过，有朝一日，她继位罗生门教主，万人之上，何等威武风光。
少时她可艳羡他的荣耀了。
得偿所愿，这一天来了，威武风光不见得，心痛倒是不少。
她在痛什么？痛尧七的离开，还是痛没了尧七的依靠，尽管有教主的虚名，她的地位还是会日渐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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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为止，她对尧七的感情还是那样的不明晰。
她喜欢的是什么？
尧七这个人吗？
还是尧七的万千宠爱？
她单手扶额，慢慢闭上眼去。
不管怎样，她仍然会等他，直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她坚信，他会回来的。
因为，凤凰蛊还在她的手里，她在赌。
试问谁能左右这世间生死，表面上满不在乎，说什么共赴黄泉，其实无论是忧心自己的性命，亦或是对方，只要他们两人其中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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