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是人非
安王府，回忆的尽头。缘起，缘灭，是注定，是天意，是挥不去的袅袅青烟，浮华奢靡。
楼台亭阁，假山清湖，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仿佛这三年的空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弹指一瞬。仿佛梦醒了，痛就会散。本能地在园中寻找那一个身影，终发现一切，几度轮回，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羽然，赶了那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也要马上进宫回复皇上。”肩头一沉，温热的感觉随即传来，如微风清泉，渐渐抚平我的焦躁不安。
“好。”我随口应一句，便独自一人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半才想起，离开了三年，一切真的还是像以前那样吗？我曾经居住的悠然居还存在吗？有些不知所措地皱眉沉思片刻，决定还是先去那里看看再说。
窗明几净，分明没有半点荒废的迹象。疑惑地踏进屋子，扫视着周遭的点点滴滴，熟悉的感觉，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然小姐，你回来了！”甜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蓦然回头，对上那娇美的人影。
“心洛！”再见故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流，我舒心地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你们离开临安以前，王爷就已经派人回府通知我们了啊。”少女跨入门槛，跳着来到我面前，“没想到是真的呢……”
“是吗……”我喃喃地念，盈盈地望着她。三年的时光，或许带不走曾经的温情。自来到安王府，一直都是心洛在照顾着我。天真可人的少女，其实比我还要小两岁，却总能在无意之间抚平我心中莫名的落寞。
“然小姐，三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呢。”她有些痴痴地望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心洛，三年不见，你还是喜欢与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有些无力地笑，怜爱轻点她的额头，不再理会这样一个话题。环顾四周，手不自觉地拂过桌面。一尘不染，无奈的见证。
“对了，心洛。”我疑惑地问，“这儿这么整洁……这三年来你一直来打扫吗？”
“嗯。自从三年前……”她迟疑地顿了顿，目光中有些不忍，继续道，“王爷还是吩咐，保留着你和……王妃曾经住过的悠然居。王爷也时常会来这里，即使对着空荡的屋子，也只是一个人坐着，直到黄昏。”
心似乎漏跳了一拍，我静静地无言。这三年来，我可以假装糊涂，虚伪地悠然自在，但，齐煜不能糊涂。如此鲜明的伤痛，如此沉重的三年，抹不去的悲哀，他又是如何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熬过来的？我苦笑着摇头，无言以对。
“然小姐？”落寞的神情，令心洛不安，她在一旁担忧地拉了拉我。
“我没事。”我淡淡地笑，将眼中的伤痛收好，“对了，心洛，羽悠……羽悠葬在哪里？”
简单的一句话，却似乎触到了所有人心里的痛处。她神色不安地看着我，眉心紧皱。
“……安王府的后山有座庭院。王妃就葬在那里。”幽幽的话语，缓缓地飘荡。
安王府的后山有座庭院，羽悠就葬在那里……
我不曾想到，我见到的不是一座孤坟，而是一座世外桃源。
月悠庐。
如秋月般幽静的人儿长眠于此，敛走天地的色彩。一步一步，沉重的步伐接近我逃离的事实；一步一步，罪恶的悔恨刺痛我窒息的心境。地似乎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坚硬呢，我瘫倒在墓碑前，痛到极处已是麻木。
莫羽悠之墓。
天苍苍，地茫茫，仿佛天地亦为之哀叹。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承受了多少沧桑的彻骨零落，辗转碎萍。
伸手触摸墓碑上的字，仿佛那人的余温还残留在这之上。字迹张狂挥洒，一看便知是谁题的字。如此决绝的刻骨铭心，是到天地尽头也不容抹去的相思与深情。而我，不过是个自私狼狈的逃兵。
羽悠，我回来了。
我上前拥住这块墓碑。冰冷的感觉，凄凄惨惨戚戚。我再也无法和她相拥，只留下这一份冰冷的怀念——这一瞬间，犹如历经了永恒。
“……羽然？”
身后蓦然响起记忆中熟悉的声音。我迟缓地回头，看到同样意外惊讶的神情，俊逸的人影已立定在我身后，恍然地望着我。
“师父。”我轻轻呼唤，涩涩地笑。
“羽然，真的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与不解。只是当时，我并无心来解读那样的信息与涵义。
“我回来了。”我只是淡淡地笑，在他的眉眼间刻意寻找过往留存的痕迹。
上官子扬曾是莫家的客卿，与爹更是一见如故而成为忘年之交。爹见他一身不染尘埃的风华气度，更见他能文能武的卓越才华，便将我们的存在告知了他，拜托他在封闭的山庄教导我和羽悠。他欣然而允，自此一直伴着我们留在枫竹山庄不理会红尘俗世，直到莫家被灭门……他是如今这世上唯一知道我和羽悠身世秘密的人，这样的秘密甚至连齐煜都不知道。当年莫家被灭，他一路保护着我们从秘道逃开，却无奈与我们走散。后来齐煜救了我们，他无意得知安王府多了一对双生女，猜想会是我们，便设法也进了王府，始终伴在我们左右。齐煜从不问我们的身世过往，我们也不曾告诉过他。不告诉他，并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不想增添他的麻烦，让他卷入无端的是非之中。就让莫家的一切往事随风，飘洒在天地的尽头，就让一切的悲哀划上休止符，是永不回头的潮流。
“你……回来了……”他似乎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了神，靠近了我，像过去一样，轻轻地摸我的发心，“真的，回来了……”
“师父，你一直都在这里吗？”的确，我不曾想到，在羽悠死了，我走了以后，他还会一直留在安王府。
“是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在这里陪着羽悠。连你都走了，羽悠一定很寂寞。”他的目光宠溺，和齐煜一样温柔而怜惜。
“……对不起。”无话可说，只有这一句的微不足道。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羽悠是，齐煜是，连师父，也是。
“傻瓜。”他轻轻敲打我的额头，侧头看着那块墓碑，“三年了……羽悠死了三年，你逃了三年。可是你该明白，有些事，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三年了。即使十丈软红尘，也不过是拈花微笑之后的心头余温。只是这三年，背负得太多太多，改变得太多太多。疲惫的心找不到归属，相思悔恨无寄处。
“我想羽悠一定很想你。既然回来了，你就好好陪陪她吧。”
说话间，他已转身离开，留给我绝对的空间。
万籁俱静，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终究还是回来了，回来面对着羽悠的墓碑。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我逃不开这样的牵绊，无论如何挣扎，终会回到原点。我自怀中拿出一条细细的链子，上面坠着一块翔瑛石。这是爹给我们的守护石，我和羽悠各有一块。只是曾经的一对，如今落了单。翔瑛石失了双，我失去了羽悠。犹自记得三年前，是我和羽悠来到安王府的第四年。那一年，齐煜不顾满朝文武的质疑之声，执意执手羽悠，立她为德安王妃，情深不悔感天动地。那一年，一切都很美好，若非我的任性，这样的美好或许可以永存下去吧……
那一年，我和羽悠十五岁。
回忆，如此溯回而上……
那一年，那一晚，中秋，月圆。我仿佛踏入了时空的轮回之路，重又经历那一段醉生梦死的悲绝过往……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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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然，赶了那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也要马上进宫回复皇上。”肩头一沉，温热的感觉随即传来，如微风清泉，渐渐抚平我的焦躁不安。
“好。”我随口应一句，便独自一人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半才想起，离开了三年，一切真的还是像以前那样吗？我曾经居住的悠然居还存在吗？有些不知所措地皱眉沉思片刻，决定还是先去那里看看再说。
窗明几净，分明没有半点荒废的迹象。疑惑地踏进屋子，扫视着周遭的点点滴滴，熟悉的感觉，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然小姐，你回来了！”甜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蓦然回头，对上那娇美的人影。
“心洛！”再见故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流，我舒心地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你们离开临安以前，王爷就已经派人回府通知我们了啊。”少女跨入门槛，跳着来到我面前，“没想到是真的呢……”
“是吗……”我喃喃地念，盈盈地望着她。三年的时光，或许带不走曾经的温情。自来到安王府，一直都是心洛在照顾着我。天真可人的少女，其实比我还要小两岁，却总能在无意之间抚平我心中莫名的落寞。
“然小姐，三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呢。”她有些痴痴地望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心洛，三年不见，你还是喜欢与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有些无力地笑，怜爱轻点她的额头，不再理会这样一个话题。环顾四周，手不自觉地拂过桌面。一尘不染，无奈的见证。
“对了，心洛。”我疑惑地问，“这儿这么整洁……这三年来你一直来打扫吗？”
“嗯。自从三年前……”她迟疑地顿了顿，目光中有些不忍，继续道，“王爷还是吩咐，保留着你和……王妃曾经住过的悠然居。王爷也时常会来这里，即使对着空荡的屋子，也只是一个人坐着，直到黄昏。”
心似乎漏跳了一拍，我静静地无言。这三年来，我可以假装糊涂，虚伪地悠然自在，但，齐煜不能糊涂。如此鲜明的伤痛，如此沉重的三年，抹不去的悲哀，他又是如何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熬过来的？我苦笑着摇头，无言以对。
“然小姐？”落寞的神情，令心洛不安，她在一旁担忧地拉了拉我。
“我没事。”我淡淡地笑，将眼中的伤痛收好，“对了，心洛，羽悠……羽悠葬在哪里？”
简单的一句话，却似乎触到了所有人心里的痛处。她神色不安地看着我，眉心紧皱。
“……安王府的后山有座庭院。王妃就葬在那里。”幽幽的话语，缓缓地飘荡。
安王府的后山有座庭院，羽悠就葬在那里……
我不曾想到，我见到的不是一座孤坟，而是一座世外桃源。
月悠庐。
如秋月般幽静的人儿长眠于此，敛走天地的色彩。一步一步，沉重的步伐接近我逃离的事实；一步一步，罪恶的悔恨刺痛我窒息的心境。地似乎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坚硬呢，我瘫倒在墓碑前，痛到极处已是麻木。
莫羽悠之墓。
天苍苍，地茫茫，仿佛天地亦为之哀叹。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承受了多少沧桑的彻骨零落，辗转碎萍。
伸手触摸墓碑上的字，仿佛那人的余温还残留在这之上。字迹张狂挥洒，一看便知是谁题的字。如此决绝的刻骨铭心，是到天地尽头也不容抹去的相思与深情。而我，不过是个自私狼狈的逃兵。
羽悠，我回来了。
我上前拥住这块墓碑。冰冷的感觉，凄凄惨惨戚戚。我再也无法和她相拥，只留下这一份冰冷的怀念——这一瞬间，犹如历经了永恒。
“……羽然？”
身后蓦然响起记忆中熟悉的声音。我迟缓地回头，看到同样意外惊讶的神情，俊逸的人影已立定在我身后，恍然地望着我。
“师父。”我轻轻呼唤，涩涩地笑。
“羽然，真的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与不解。只是当时，我并无心来解读那样的信息与涵义。
“我回来了。”我只是淡淡地笑，在他的眉眼间刻意寻找过往留存的痕迹。
上官子扬曾是莫家的客卿，与爹更是一见如故而成为忘年之交。爹见他一身不染尘埃的风华气度，更见他能文能武的卓越才华，便将我们的存在告知了他，拜托他在封闭的山庄教导我和羽悠。他欣然而允，自此一直伴着我们留在枫竹山庄不理会红尘俗世，直到莫家被灭门……他是如今这世上唯一知道我和羽悠身世秘密的人，这样的秘密甚至连齐煜都不知道。当年莫家被灭，他一路保护着我们从秘道逃开，却无奈与我们走散。后来齐煜救了我们，他无意得知安王府多了一对双生女，猜想会是我们，便设法也进了王府，始终伴在我们左右。齐煜从不问我们的身世过往，我们也不曾告诉过他。不告诉他，并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不想增添他的麻烦，让他卷入无端的是非之中。就让莫家的一切往事随风，飘洒在天地的尽头，就让一切的悲哀划上休止符，是永不回头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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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一直都在这里吗？”的确，我不曾想到，在羽悠死了，我走了以后，他还会一直留在安王府。
“是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在这里陪着羽悠。连你都走了，羽悠一定很寂寞。”他的目光宠溺，和齐煜一样温柔而怜惜。
“……对不起。”无话可说，只有这一句的微不足道。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羽悠是，齐煜是，连师父，也是。
“傻瓜。”他轻轻敲打我的额头，侧头看着那块墓碑，“三年了……羽悠死了三年，你逃了三年。可是你该明白，有些事，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三年了。即使十丈软红尘，也不过是拈花微笑之后的心头余温。只是这三年，背负得太多太多，改变得太多太多。疲惫的心找不到归属，相思悔恨无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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