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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入宫闱

  深夜,一座华丽的贵族府邸中火光冲天,成群的侍卫手持大刀、长剑穿梭于回廊、内室之间,一时间,喧哗声、器物倒地声、哭喊声响成一片,雕花木门倒在地上,花瓶古董打成碎片,雪白的墙壁上沾上嫣红的血迹,一个武官模样的人狞笑着走到一个小女孩面前,手起刀落,寒光一闪……

  “啊——”窦妙惊叫着醒来。

  “妙儿,又做噩梦了?看你满头是汗。”

  窦妙疑惑地看看四周,松了口气:“义父又去采药了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放下药篓:“是啊,这五灵草的花只在月圆之夜开,很难得啊!”说着,把一个小小的食盒放到桌上:“我顺路去了水月庵,念勋师太让我带回来的。”

  窦妙默默地点点头,打开食盒,里面是四个黄澄澄的小窝头,散发出诱人的芳香。窦妙苦笑一声:“又立秋了吧,每年立秋,母亲都要做这道点心……十年了,从没间断过。”

  看她有些伤感,赵鸿机忙岔开话题,笑着说:“瞧这天都亮了,今日天气好,咱们把药材拿出去晒晒吧。”

  窦妙答应着把药篓提出门外,山风吹来,凉浸浸的,院子的竹篱笆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窦妙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

  回到小竹屋,窦妙走进书房,里面只有一张简陋的桌案,靠窗摆放,另有十几个破旧的大箱子,窦妙打开一个,里面满满的都是医书,她拿起一卷,坐到桌前细细研读。

  这时,天上突然传来“扑扑”的响声,窦妙抬头一看,是一只信鸽。赵鸿机取下鸽子脚上绑的小纸条,看了看说:“是京城洪德武馆的掌门,说有要事商量,我得马上下山一趟……也瞧瞧宪儿,这孩子天生是个习武的材料,虽然只有十岁,已能在百步之外射中铜钱,你们姐弟俩一文一武,定然不会让念勋师太失望的。”

  窦妙点点头:“义父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

  直到天黑,赵鸿机才回到家中,窦妙将烛火拨了拨:“义父怎么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赵鸿机神色凝重地望着窦妙的脸:“今日见了榜文,皇帝广选美女充实后宫……”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个烛花爆开了,赵鸿机顿了顿,又接着说:“为父也知道,这条路的坚难,可是窦驸马死得太冤了,重振窦家就只能靠你们姐弟俩了。”

  “十年了,我苦苦等待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若我是个男儿身,必然投身沙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可惜我偏偏是个女儿身……幸亏苍天有眼,给了我这条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好啊!妙儿不愧为窦家之女!不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走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义父放心,妙儿不会让义父和母亲失望的!”

  赵鸿机宽慰地笑了:“宪儿也入宫当侍卫了,以后在宫里你们姐弟俩也好有个照应。”

  窦妙含着眼泪,点点头。

  按大汉律法,宫妃共分为五等,皇后之下设贵人、美人、宫人、采女,大汉朝皇帝刘炟即位两年,后宫还不充实,后位空悬,位份高的只有贵人宋倚兰。宋贵人是马太后的表妹,也是刘炟的结发之妻,深得宠爱,虽然位份上比皇后矮一级,可由于刘炟一直没有立后,宋倚兰其实也就等同于皇后了。此外,后宫之中还有梁美人、朱美人等宫嫔二十余人。

  这是刘炟即位后第一次全国性征选宫女,选宫女比不得选宫嫔,宫嫔必须从官家未婚少女中层层挑选,要求才貌双全,而宫女则简单得多,家世清白的普通百姓的女儿,只要五官端正,都可以入宫,除了少数得到皇帝宠幸而飞上枝头做凤凰,其余的凡年满二十都可以出宫返家。

  长安城外的建章宫门口,运送待选宫女的宫车络绎不绝,窦妙轻轻掀起车窗,只见巍峨的城阙约有二十余丈高,宽敞的阙门上方耸立着一只巨大的铜凤,迎风而立,展翅欲飞,远处大大小小的殿宇飞檐卷翘,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中闪耀,显示着皇家的富丽与威严。宫车停在正殿永延殿前面,窦妙下了车,空旷的院子里已站了不少待选秀女,所有人都保持着异常的沉默,只是偶尔用眼角偷偷瞟一下近旁的人。窦妙此次前来虽然是精心准备,穿着打扮却很寻常,一身半新不旧的衫裙,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反绾髻,斜插着一只普通的素银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窦妙向四下望了望,院子正中矗立着一个高数丈的神明台,台上一位铜制的仙人,手持玉盘,周围环绕着巨大的螭龙,栩栩如生。窦妙不禁暗忖:“恐怕这就是先朝武帝求仙之所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声抱怨:“唉哟,累死我了,这宫车怎么这样硬,还不如我家的车坐着舒服。”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秀女一手扶着腰,满脸委屈,一个宫女打扮的中年人走到她面前,低声喝道:“放肆!竟然如此没规矩!谁许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那秀女一愣,既而换上一副笑脸:“姑姑息怒,我刚来不懂规矩,还请姑姑见谅。”说着,将那嬷嬷的手一拉,窦妙分明看见她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其手中,嬷嬷也一愣,随即用手握了握,眼角朝四周一瞟,眉开眼笑地说:“姑娘是哪一家的?我看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将来若有幸面见圣驾,定然前途无量啊!”

  那秀女微微一笑:“谢姑姑吉言,小女是江苏盐商申槐之女,名叫申慕容,将来还靠姑姑提携。”

  窦妙听闻,不禁心中释然,当今盐、铁乃重利行业,盐商自然个个富可敌国,只是商人地位颇低,所以盐商之女长得再绝色,送进宫也只能做宫女,不像官家少女,只要选入宫就是宫嫔。

  申慕容走了几步,四处望望,看到神明台上的仙人像,不禁叹道:“真是巧夺天工啊!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窦妙不禁说道:“这是神明台,先朝武帝与仙人相会之所,那仙人手持的玉盘叫承露盘,用以承云表之露,武帝每日饮此露以求长生。”

  申慕容上下打量了窦妙一番:“懂得还真不少……看你眉眼还算端正,只是皮肤黑了些,想要得到圣宠恐怕难啊!”

  窦妙笑了笑:“姐姐拿我取笑了,妹妹出身微寒,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时,几名宦官来传唤秀女们进殿待选,选看很简单,只需向鸿胪大人行礼,然后站着听候吩咐,由他决定“留用”或者“不留”。“留用”就是被选用,暂居建章宫侧殿,经过一个月的宫中礼仪教导,就可择吉日正式入宫为宫女;“不留”就是被淘汰了,领取一束绢各回本家。

  天色有些暗了,永延殿内已点起了盏盏精巧的宫灯,烛光摇曳,殿内宽敞非常,中间八根大红柱子饰以金色云彩花纹,脚下三尺见方的大青砖光洁如镜。在宦官的授意下,秀女们向负责选看的高大人行礼如仪,满头珠翠首饰与地面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高大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一个个阅看,每走到一个人面前,身旁手持名册的随从立即报出姓名。只听见一名老年宦官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一个个喊道:

  “朱妙棠,湖北人氏,年十三。”

  “夏月影,浙江人氏,年十五。”

  “孙清漪,京城人氏,年十六。”

  “申慕容,江苏人氏,年十五。”

  “留——”内监一声长宣。

  窦妙不禁偷偷抬头望去,只见申慕容满脸志在必得的神色,心中暗忖:“历代后宫都是是非之地,刚进宫就如此锋芒展露,不免日后遭人暗算,恐怕难得善终。”

  正想着,高大人已走到窦妙面前,内监忙喊道:“窦妙,京城人氏,年十六。”

  高大人的眼光在窦妙脸上滑过,略点点头。

  “留——”

  那沙哑的嗓音在宽阔的殿内回荡,窦妙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眼前一片流光异彩,香气陶然。

  按旧例,留用的宫女要换上统一的宫装,窦妙等人被带到一间暖阁中,几个中年宫女先对其身体细细搜查了一番,防止带入违禁之物,接着,拿出簇新的宫装要她们换上。窦妙接到手里,这宫装明显是合着规矩裁制的,上裳下裙,月白色对襟上装,浅绿色挑丝百褶裙,并无半点出挑之处。换好了衣服,宫女们被分为了四人一组,鱼贯而出。窦妙等四人跟在一个内监身后走了一盏茶的工夫,进了一间偏院,内监指着一间角屋说:“你们暂时住在这里,稍事休息就去前殿用膳,往后咱们可都是宫里的人了,有句话得说在前头,咱们大汉皇宫可不比别的地方,可小心着点,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的别看……明天一早就去拜见教引姑姑孙姑姑。”

  角屋里摆着四张床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床上被褥枕头一应俱全,虽说是宫女的房间,可家具也是精雕细琢,银制香炉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几个女孩累了一个下午,纷纷一头倒在床上。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内监的喊声:“请姑娘们到前殿用膳!”

  同屋的三个女孩忙走出去,窦妙见她们走远,忙解散头发,取出藏在发髻中的几个小瓷瓶,她慎重地捧在手里,仿佛这里承载着她的生命。一抹血红的晚霞留在天边,金色的光芒映着窦妙清冷的脸颊,如水的双眸跳动着热烈的火焰,她知道,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就没有机会回头了。

  夜渐渐深了,整个天空如同在墨汁里浸染过一般漆黑,巍峨起伏的殿宇层层叠叠,掩映在无边的黑幕之中。窦妙悄悄起身,汲来清凉的井水,随着一丝暖意,清水滑过面庞,面上涂抹的五灵草汁被洗去,露出一张清丽的脸。那白皙娇嫩的皮肤仿佛要与空气融为一体,清澈的眼眸如同最深的潭水,玲珑饱满的双唇微微上翘,冷艳不可方物。窦妙拿出一面小铜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重新涂上棕黄色的五灵草汁。

  天边露出第一缕晨曦,窦妙早早地梳洗打扮好,用过早膳,内监前来带她们拜见教引姑姑孙芸。孙芸是太后身边的人,大约三十多岁,眉目间透着一丝秀气,受完礼后便开始讲解宫中的规矩,午膳后小睡半个时辰,接着练习宫廷礼节,站立、走路、行礼、吃饭、端茶递水等姿势。申慕容自然是个急性子的人,不惜重金贿赂,向孙芸打听宫闱内事,可孙芸偏偏是个谨小慎微之人,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申慕容也只能得知只言片语。

  午后,窦妙等人正在午休,忽然听见院子里一片喧哗,她胡乱穿上衣服,想出门看个究竟,刚到门口,差点和一个宫女撞个满怀,那宫女朝里看了看,催促道:“快!快!胡公公要来,赶快穿戴好到前院去!”

  说完,转身就走,窦妙一把拉住她:“敢问姐姐,是哪位胡公公?”

  “嗨!就是陛下身边的胡海公公,今儿奉圣命来看看这次选中的秀女。”

  这话一字不差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几个女孩忙坐到镜前仔细梳妆,窦妙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草草地梳了一下头,在鬓边戴上两朵普通的绒花,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下珍珠耳环,然后快步来到前院。

  秀女们整整齐齐地站了一院子,胡公公还没到,院子里静得出奇,胡海此次前来用意十分明显,秀女们无不精心妆扮,能戴上的珠宝首饰都戴上了。窦妙看到了申慕容,她梳着高高的发髻,插满了金光闪闪的珠花、金钗,一对碧绿通透的玉耳环滴在耳畔,双唇上抹了一层绯红的胭脂,鲜艳动人,一双描画细致的眼睛里充满了热切的渴望。

  这时院门突然开了,几个宦官必恭必敬地簇拥着一个尖下巴的公公走进院子,窦妙等人忙向她施礼。胡海抬抬手示意大家起身,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个宫女奉上茶,胡海看也不看一眼,挥手让她退下。院子里静得可怕,这种寂静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每个人仿佛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良久,胡海终于站起身,走到秀女们中间,到了申慕容面前,尖声问道:“叫什么?家世如何?”

  申慕容福了福,回答道:“回胡公公,奴婢名叫申慕容,家父乃江苏盐商。”

  “读过些什么书?”

  申慕容有些尴尬:“回公公,读过……《女则》……”

  窦妙心中暗笑:“《女则》是入宫后孙姑姑让每天学的,可见这申慕容是个胸无点墨之人。”

  胡海又接着问:“会弹琴作画吗?”

  申慕容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会问这些,支支唔晤地说:“恩……我……”

  “不必说了!”胡海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不过,长得嘛……倒是标致!”

  申慕容脸色大变,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额头上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你过来!”胡海指着一名秀女说,接着给旁边的宦官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把一碗茶水泼到她面前,有几滴还溅到了裙角上。那秀女没有丝毫的惊慌,稳稳地踏着茶水走上前,对胡海福了福。

  胡海点头道:“孙姑姑可真会调教啊!——你叫什么?”

  那秀女恭敬地回答:“回胡公公,奴婢名叫夏月影,出身浙江诗书世家,大书法家夏鹤翔便是奴婢叔祖。”

  “照这么说,姑娘一定琴棋书画无不通晓啦?”

  “通晓不敢当,奴婢才疏学浅,只略知一二。奴婢三岁习字弹琴,家父曾重金聘请京城名师传授琴艺,奴婢读书不多,只读了《诗经》、《论语》、《道德经》、《春秋》、《尚书》。这是奴婢在家中所画的《雨莲图》,请公公过目。”

  说罢,夏月影从袖中取出一卷绢纸双手呈上,胡海打开看了看,点头不语。

  窦妙见状,不由感慨这次秀女中真是卧虎藏龙,不过宫中耳目众多,时机不到,万不可轻举妄动。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