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芙蓉阁
黄昏褪去，暮色渐浓。
街上的嬉闹、谈笑与声声吆喝渐渐淡了下来，农家炊烟冉冉升起。倚风河边的芙蓉楼，灯影初上，生意兴盛。
“芙蓉如面柳如眉”，且说曾有一名妓叫做水芙蓉，天姿国色，惊艳绝伦。五年前她来到这江南小镇，就在那漫天的星辰里，以一曲“飞天”技惊四座。听闻，这里原是叫子规镇，子规子规，取自翁卷“子规声里雨如烟”，可自她来后，便改名叫了芙蓉镇。
初染依稀记得三年前的春日，那晚夜色如水，月光皎皎。微亮的灯火若隐若现，五色迷离。鲜艳的一缕红衣，恍若盛放的罂栗，灼烈、柔婉，一瞥惊鸿，百媚俱生。
只可惜，那夜过后没几日，水芙蓉就失了踪影，而昔日红火的也因她的离去，恩客大减，最后落得易主下场。如今，这门坊未改，楼中花魁换了一个又一个，可终究不抵水芙蓉二分之一，因此生意总是不红不淡。而那日的烟花璀璨，缤纷旖旎，于她而言，也成了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三年，改变的东西已是太多。
“听说了吗？原先要运往边城的粮草被人劫了。”
“这可是官粮，谁那么大胆子，不想活了？”
“诶，我听说是毓缡做的。”一人小心往周围逡巡一眼，压低了声音。
“没根没据的，你话可别乱说。”旁边那人显然胆子比较小，紧张地拉了拉同伴的衣袖。
“不过你想想嘛，能干这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秋相当然不可能了，他总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剩下的，不是风烬就是毓缡，我看啊，八九不离十。”那人说的是头头是道，蓦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复而问道，“你说，这毓缡和风烬都长什么样儿啊，我倒真是好奇。”
“这毓缡吧，我倒远远望过一眼，果然是仪表堂堂。可这风烬……我还真就不知道了，江湖上不是都说什么‘白衣胜雪，风华绝代’么。”
“嗨，那不是传言嘛，谁知道是真是假，要不怎么江湖上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哪。”低低的笑声蔓延开来。
“喂，你积点口德吧，万一被人听了去，你我还活的成吗？除了那三个男人，你惹谁都好。”
听着那兴致盎然的谈论，苍玄眉头深锁，初染却是一脸玩味的笑意：“苍，若我找人画像，然后再拿出去卖，想来也是价值不斐吧。”
苍玄闻言，不禁一愣，什么时候她竟也学会开这种玩笑了，不过听她语带轻松，终是舒然。
“好了好了。”初染止住笑意，“回头说正事，雷庄现下如何？”
“如小姐所料，约摸一个时辰，就有人把尸体处理了。”
“毓缡的动作倒是快。”初染的脸上看不出是赞是叹，“看来这雷庄的家财又是尽数落入他手了，唉，这么说来，他是不是该感谢我啊。”
“那我们为何不？”这是他一直没有明白的，若说她早知毓缡心思，那这些金银完全可以留为己用，没有必要让人家捡了便宜，也助了他的势不是。
“这么脏的东西我若拿了来，怕是以后连睡觉都要不安生。不过毓缡自然是不在乎了，既然他要，我成人之美，也算是功德一件罢。”初染轻叹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志在庙堂，我却心在田园，他那些东西我一点也不稀罕，只要他不侵我境，爱做什么做什么，我才懒的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三年了，这毛病一直都不见好。当年为了压制朱常晏，她硬是吞下了木莲花。木莲木莲，短时间内是可以聚积人全部的潜能，但时效一过，整个人就会颓然无力，像是被抽干一般，更会把伤痛双倍奉还。病上加病，闹得那年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勉强走动。若非她医术精湛，若非她之前早有防备，怕是早就回天乏术。
想到这里，苍玄的眉顿时堆在了一块儿：“小姐不舒服吗？”他递过水去。
“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初染笑得淡然，“休息一阵就好。”
“驾！”说话间，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须臾，两人缓缰，在芙蓉楼前飞身下马。
“苍，那马很漂亮呢。”初染饶有兴致。
苍玄素有眼疾，稍远一些的物事便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不过从声音判断，应是千里良驹。
“不知道他的主人长什么样？”初染倒真有些好奇了，目光期冀地转向楼道。
“掌柜，你这的生意还是一样的好呢，看来，又要被你大赚一笔了。”一个略显豪放的男声传了过来。
乍听之下，初染微微蹙眉。武夫么？不过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哪里哪里，不过混口饭吃，小本生意，赚不了什么钱。再者说了，就这世道，今儿还开着店，指不定明儿就关了。”
“哦，这话怎么说？”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掌柜叹了一声：“咱们镇上年轻些的都被征走了，给人家皇亲老爷们作剑靶子去喽。你说说，人家夺权，到头来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这年头，做人都那么难，更何况做生意了。来，客官这里请。”
当先坐下的是个蓝衣男子：“秋兄坐。掌柜，最好的女儿红，另外再上几个小菜，要快——秋兄，这可是芙蓉镇上最好的酒楼了，这里的女儿红，小弟一尝，可曾是三月不知肉味啊。”
“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好好品一品，否则不就辜负了靳兄的美意了吗？”折扇轻摇，面如冠玉，十足的儒生气息，可眉宇间又透着智慧雍容，大有一览天下之势。
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初染若有所思。那蓝衣男子不正是靳砚楚么，想不到他俩也算有缘，一天中遇着了两次，不过瞧他那时虽也有男儿大气，可对着她还是有些拘谨，没想到，此时的他，无拘无束、豪爽直率，才更是真。
“秋兄有所不知，这芙蓉镇的名号也是大有来历。喏，全赖那里的水芙蓉。”靳砚楚笑道，随即又闪过一丝惋惜，“不过后来她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有说她死了的，有说她是跟人走了的，究竟如何，我也是不知呢。”
“哦？”白衣男子饶有趣味地笑了，“这么说，靳兄也是无缘得见了？”
“倒是远远地看过一次。可那天恰好有急事，想着下次再来就是，哪知道，再来却是人去楼空。幸好这里的酒够好，否则还不抱憾终生了。”
“靳兄倒是个痛快人。”白衣男子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有美酒，不也快哉。不过被你一说，我倒是想见她一见了。”
“那秋兄现在有何打算？”
“不过想在江南好好走走看看而已，它与北方的风光还真是不同呢。”他不由地把眼光瞥向窗外，纷纷扰扰的杏花纤柳，古意巷道，真是小桥流水人家，别有一番滋味。“靳兄呢？”
“从军。”简单铿锵的两个字，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悠远。
“我以为靳兄不是个能被束缚之人。”白衣男子心头略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浅浅地笑开，“不过人各有志，相信靳兄定有自己的思量才是。”
“个中原由，秋兄日后定当明白。”靳砚楚略一抱拳，“有幸结识秋兄是我的福分，今日就此别过。先谢谢秋兄的马了，告辞。”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街上的嬉闹、谈笑与声声吆喝渐渐淡了下来，农家炊烟冉冉升起。倚风河边的芙蓉楼，灯影初上，生意兴盛。
“芙蓉如面柳如眉”，且说曾有一名妓叫做水芙蓉，天姿国色，惊艳绝伦。五年前她来到这江南小镇，就在那漫天的星辰里，以一曲“飞天”技惊四座。听闻，这里原是叫子规镇，子规子规，取自翁卷“子规声里雨如烟”，可自她来后，便改名叫了芙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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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三年，改变的东西已是太多。
“听说了吗？原先要运往边城的粮草被人劫了。”
“这可是官粮，谁那么大胆子，不想活了？”
“诶，我听说是毓缡做的。”一人小心往周围逡巡一眼，压低了声音。
“没根没据的，你话可别乱说。”旁边那人显然胆子比较小，紧张地拉了拉同伴的衣袖。
“不过你想想嘛，能干这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秋相当然不可能了，他总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剩下的，不是风烬就是毓缡，我看啊，八九不离十。”那人说的是头头是道，蓦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复而问道，“你说，这毓缡和风烬都长什么样儿啊，我倒真是好奇。”
“这毓缡吧，我倒远远望过一眼，果然是仪表堂堂。可这风烬……我还真就不知道了，江湖上不是都说什么‘白衣胜雪，风华绝代’么。”
“嗨，那不是传言嘛，谁知道是真是假，要不怎么江湖上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哪。”低低的笑声蔓延开来。
“喂，你积点口德吧，万一被人听了去，你我还活的成吗？除了那三个男人，你惹谁都好。”
听着那兴致盎然的谈论，苍玄眉头深锁，初染却是一脸玩味的笑意：“苍，若我找人画像，然后再拿出去卖，想来也是价值不斐吧。”
苍玄闻言，不禁一愣，什么时候她竟也学会开这种玩笑了，不过听她语带轻松，终是舒然。
“好了好了。”初染止住笑意，“回头说正事，雷庄现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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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缡的动作倒是快。”初染的脸上看不出是赞是叹，“看来这雷庄的家财又是尽数落入他手了，唉，这么说来，他是不是该感谢我啊。”
“那我们为何不？”这是他一直没有明白的，若说她早知毓缡心思，那这些金银完全可以留为己用，没有必要让人家捡了便宜，也助了他的势不是。
“这么脏的东西我若拿了来，怕是以后连睡觉都要不安生。不过毓缡自然是不在乎了，既然他要，我成人之美，也算是功德一件罢。”初染轻叹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志在庙堂，我却心在田园，他那些东西我一点也不稀罕，只要他不侵我境，爱做什么做什么，我才懒的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三年了，这毛病一直都不见好。当年为了压制朱常晏，她硬是吞下了木莲花。木莲木莲，短时间内是可以聚积人全部的潜能，但时效一过，整个人就会颓然无力，像是被抽干一般，更会把伤痛双倍奉还。病上加病，闹得那年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勉强走动。若非她医术精湛，若非她之前早有防备，怕是早就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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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说话间，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须臾，两人缓缰，在芙蓉楼前飞身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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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叹了一声：“咱们镇上年轻些的都被征走了，给人家皇亲老爷们作剑靶子去喽。你说说，人家夺权，到头来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这年头，做人都那么难，更何况做生意了。来，客官这里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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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简单铿锵的两个字，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悠远。
“我以为靳兄不是个能被束缚之人。”白衣男子心头略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浅浅地笑开，“不过人各有志，相信靳兄定有自己的思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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