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油桐花的爱情
为易夕挡下很多酒,殷子钦已经醉的不被允许开车。先送夏绪和易夕回到家,邵希言准备送殷子钦回家。
刚发动汽车,殷子钦一把抓住邵希言的膀子:“西城路85号!”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西城路85号,快点开车!”他试图夺过方向盘。
“好,好!”邵希言只好顺着他。
西城路?那里不是西城区的一条老街吗?子钦去要去那里做什么?
一路上,殷子钦都很安静,邵希言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大片的旧式小区,一幢幢房子,窗口密密麻麻的紧挨着。夜色里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邵希言将车停在路口,殷子钦自己推开车门,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整个人像是梦游一般,邵希言实在不放心,跟了上去。殷子钦走的并不快,但是熟门熟路,楼道狭窄阴暗,声控灯昏暗,到了四楼他终于停在一扇陈旧的绿色的防盗门前。
邵希言从楼梯中间的缝隙理静静仰望着。
殷子钦似乎在找钥匙,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于是拍门:“羽落!开门,是我,羽落!”
没有人应他,楼道里空空荡荡的,嗡嗡回响着他的声音:“羽落,开门,尹羽落!”
他又叫了几声,仍旧没有人应,他似乎很累了,忽然坐下来,就坐在磨的发光的水泥楼梯台阶上,然后靠着墙,慢慢闭上眼睛,忽然叹了口气。
邵希言在几级楼梯下站了很久都没动,最后终于发现殷子钦已经将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仍然微微皱着眉头,眉心仿佛永远有个纠结,抚不平,抹不掉。坐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却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而家门却紧闭不能进入。
尹羽落……是谁?
邵希言看着沉睡的殷子钦,心底居然生疼,为他疼。
那个女孩……是他曾经深爱过的人吗?
只是,他为什么从未提起过?是失去她了吗?
那么……
他为什么会失去她?为什么再也找不回她?
一觉醒来,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殷子钦揉了揉太阳穴,眼前出现一只杯子。
“喝吧。”邵希言把杯子塞到他手中,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下。
喝下几口,殷子钦放下杯子,发现邵希言怪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没见过宿醉的人的人?”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想起来。
“尹羽落……是谁?”
“我怎么知道?”闻了下身上的气味,然后脱去带着酒味的衣裤,从衣柜里找出换的衣服,“我要洗澡,你可以先去学校。”
“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叫着‘尹羽落’这个名字!”盯着他。
“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尹羽落’的人!”
邵希言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想知道他是否在说谎。
“我不知道这个‘尹羽落’是谁,怎么会叫她的名字?我疯了吗?”讽刺的笑。
“你一直在她屋外敲门,尽管没人应,但是……子钦,‘尹羽落’这个人一定存在!”
“我对她毫无印象!”皱眉。
“她就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中!”邵希言强调。
“毫无印象的人怎么会存在于潜意识中?”
“可是……”
“好了,我不想继续任何关于‘尹羽落’的话题。”殷子钦厌烦的挥手。
看来,是真的毫无印象了!
叹了口气,邵希言也站起身:“子钦,你的记忆是不是有些不寻常?不如去看下脑科权威吧。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以后再说吧!”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嘎嘣一声,又接着一声,夏绪坐在位子上啃苹果,另一只手则摆弄着相机。
“唉!”第十二次叹气,邵希言索性停下手中的工作,专心发呆。
“到底是什么事?”忍不住发问,“你叹气叹的我全身都发毛了!”
自从那次宴会过后一周,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尹羽落……”
“嘎嘣”一声顿住,夏绪停下来看着邵希言:“尹羽落?”
“子钦醉酒后一直叫着的名字。可是当他清醒后却说根本不记得她……”邵希言困惑地摇了下头,“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到底,尹羽落是谁?为什么子钦的记忆中会没有她呢?”
“那是人家殷大少爷的事,你替他烦恼什么?”重新啃起苹果,“不记得就不记得。”
轻摇了下头,邵希言从夏绪手中拿过相机:“不一样!如果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我也用不着那么烦了。子钦醉酒的那天,梦游一样到了她住的屋前,一直拍门叫着,最后在那里睡着了,他那个样子……我看了都心疼。”
“为什么?”依旧啃着苹果。
“他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家门却关着不能进。”邵希言微微皱眉,“我想……他所遗忘的那个女孩,对他一定十分重要,是他曾经深爱的人!只是,他为什么会忘记呢?”
“扑通”,苹果核准确无误的进入垃圾桶。
擦了下嘴和手,夏绪伸了个懒腰:“你该庆幸的,如果他记得那个女孩,那么……第一个受到伤害的人肯定是易夕!所以啊,殷子钦不记得最好。”她跳坐在桌子上翻看邵希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哎,送我一张吧,让我交作业。”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邵希言夺过自己的本子。
“切,我自己有枪手。”从桌子上跳下来,夏绪朝邵希言扮了个鬼脸,然后悠闲地朝门外走,手腕上的铃铛轻快地响着。
邵希言好笑的收好本子。
“有没有想过……”夏绪忽然止住脚步,微微侧头,“也许那个尹羽落也不记得殷子钦了,即使殷子钦记起来也没有用啊。要记住一个已经忘记自己的人,太寂寞了。”勾唇一笑,夏绪轻快的离开。
悠远的鸽哨划破清远的天空,微微抬起头,阳光从树的枝桠间洒着下来,落在眼睛里闪亮的一片。
天蓝如洗,透明的光线滑至夏绪的肩头。
伸开双臂,深呼一口气,唇畔绽放如花的笑魇。
有些阳光破碎在眼角,跌破在笑容里……
舒适的咖啡厅
殷子钦搅动着勺子,目光有些迷离。
尹羽落?他真的……知道这个人吗?希言的样子并不是在说谎!
“在想什么?”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易夕笑着问。
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些电脑程序而已。”
“又不让自己好好休息!”有些责怪的意味,易夕故意板着脸。
“子钦?殷子钦?”
一声不确定的呼唤从殷子钦的斜后方响起。
“在叫你吗?”易夕惊讶,“朋友?”
“天啊!天啊!”身着青色衬衣的男人在看到殷子钦时惊呼了起来。
“柏颜?!”殷子钦也有些惊讶,他站了起来。
柏颜是他高中时的同桌,高中毕业后据说出了国,两个人也就没了联络。
柏颜难掩兴奋的上前握住他的手:“子钦,我们有多久没联络了?四年……四年了吧?同学会上总缺了你,今年来参加同学会吧!”
他留下手机号码,一再交待殷子钦一定要参加今年的同学会。因为赶时间,他急匆匆地要离开,离开前仿佛是不可置信地又看了易夕一眼。
“这样也好!”他轻声对殷子钦说着,“这样对你比较好!”
这样对他比较好?
殷子钦有些困惑不解。
这样是怎样?比较好……又是指什么?
来剑道社报名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林辰笑的嘴都歪了。
好!真是好!
希言的宣传照好到极点,唯一不足的是……模特儿本人居然退社了。
一定是希言这臭小子干的好事!
哼了几声,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一个人过来?”林辰依旧穿着白色的剑道服,“夏绪呢?”
“她去找自己的枪手好完成摄影作业。”邵希言环顾一下,“易夕呢?”
“在更衣室吧!”林辰一把勾过邵希言,“小子,为什么夏绪会退社?是不是你搞得鬼?虽然不是恋人关系,可你对她有意思吧?你是想独占她!”
“我看,是你对她有意思吧?”撞退开他的胸,邵希言一猜即中,“夏绪退社自然有她的理由,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去影响她的决定!”
实际上,就是他的一句话而影响了夏绪的决定。
“希言,你已经来拉!”易夕理顺自己的头发,笑着来到他面前,“子钦去参加同学会了,你陪我吃饭不会不高兴吧?”
“易夕公主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顺手为她提过包,向林辰道别后,他们就离开了剑道社,“什么同学会?”
“高中同学聚会。”易夕回答,“前些日子在咖啡厅,子钦遇见了老同学,他坚持让子钦回‘清泽’参加同学会。”
为她拉开车门,待她坐进去后,邵希言也坐进车中,绑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子钦……最近有点奇怪呢!他经常自顾自发呆,不知道他在烦些什么。”易夕侧过头看着邵希言,“希言,你知道吗?”
“我……”邵希言一顿。
——“你应该庆幸,如果他还记得那个女孩,那么……第一个受到伤害的人肯定是易夕!”
“我当然不知道。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及你。”邵希言笑着回答,手有些发寒,“阿夕,你放心,子钦一定是在烦那些电脑程序,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也是!”易夕放心的点头,“啊!你陪我的话,夏绪会不会不高兴?”
“夏绪?她为什么会不高兴?”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交往?哈……”邵希言大笑,“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我说过的,夏绪有一个深爱的男朋友,我和她……不可能的。”
况且,他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那个人不喜欢他而已!
“呼!”易夕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好什么?”
“我以为……你不再管我了呢!”易夕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开口,“因为你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夏绪一个人,什么事也以她为先,我还有些失落呢!”
邵希言的手一颤,呼吸有些急促,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比较自然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管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和子钦的身边!”
“希言,你真好!”易夕冲他甜甜一笑。
“当然!”邵希言平稳地驾驶着汽车,只是降下一些车窗,好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些。
阿夕……你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
不要再让我为你动摇了!
天空蔚蓝如洗,阳光明媚。
密林幽静,林间的小路上有几个行人小声交谈着。
——“听柏颜说,他遇见了殷子钦,他回来参加同学会。”
——“那么多年都没有出现的人,你觉得他会来吗?”
——“他不出现……一定是因为尹羽落。全校都知道,他们是那么相爱!”
——“是啊,可惜……”男人叹息着。
——“如果没有读书会,也许……对了,你们知道读书会到底在哪里吗?”
他们的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温热的风轻轻吹过,油桐花抖落如雪。
殷子钦僵硬地站在那里,瞳孔紧缩,眼底有深沉的光芒,下巴僵硬紧绷。
——“你昨晚醉了,一直叫着‘尹羽落’这个名字!”
原来,尹羽落真的存在,只是他忘记了!
转身,白色的花朵贪恋地落在他的肩头,阳光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
四周的景色仿佛都闲散而轻柔地晃动。
转过几级台阶,站在木门前。
殷子钦伸出手指,轻触着门上的木纹,慢慢推开。
明亮的房间,天窗开着,从窗外飘进树叶的清香。木质地板上的书杂乱的堆着,熟悉的每个角落。在窗台边,哗啦啦被风翻开的书页,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纤美的手指轻轻地将它合拢。
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他不是要离开吗?怎么会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个地方?
脱掉鞋子,轻轻踏上地板。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吗?
“嘎嘣”一声清脆的啃苹果声音,有人向这儿来。
心,跳动的有些快。
“嘎嘣”声音顿住。
慢慢转身,殷子钦看着身后出现的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高挑的身材异样瘦削,但是因为比例好的缘故,并不显得瘦弱。耳朵上戴着三颗不同色的宝石,配着一头金发,让她在出现的刹那,营造出一种闪光的幻象魔法。
“我当然在这儿啊。问题是,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孩脱掉鞋子,十分悠闲地在窗台上坐下,继续啃苹果。
“我是来参加同学会的。”
“哦!可是……学长,这里是读书会耶!”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他。
读书会?这里就是读书会?
“你是读书会的成员?”殷子钦捡起地上杂乱的书放好,“那么,你知道这里以前有些什么人吗?”
女孩咬住苹果,空出双手翻找着什么,终于抽出一本旧本子,拍了拍,她翻开放在桌上后咬了口苹果道:“喏,名单都在上面了!唉,我们读书会的人真的很少,每届最多不超过五个!”
手指一行行地划过。
蓦地,顿住。
xxx1年殷子钦加入读书会
xxx2年尹羽落加入读书会
那段时间……整个读书会就只有他们两个成员吗?
——“他不出现……一定是因为尹羽落。全校都知道,他们是那么相爱!”
尹羽落,他爱过这个女孩吗?
那么,现在她有在哪里?
见到殷子钦时,所有人都怔住了,谁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出现。
“子钦,果然来了啊!”柏颜拍拍他的肩,一脸笑意,其他人也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不少,毕竟是三年的老同学了。
“尹羽落……”殷子钦看着所有人,“我和尹羽落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整个世界安静了。
平稳地开着汽车,殷子钦的关节握的死紧。
我们只知道尹羽落好像从初中时就开始暗恋你了。和你上了一个高中后,她一直偷偷在一旁看你,但不敢上前和你交谈,因为……你总是对她板着脸,甚至会吓她、凶她。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你们居然会同在读书会,再后来更奇怪……你居然牵着她的手来学校,那天起,她就成了你唯一的女朋友。说真的,子钦,你对尹羽落真的很温柔,甚至不允许我们逗她,也不允许有人说她坏话。高中三年,和她在一起时的你,是我见过最为温柔的你!我们甚至不明白,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只是有点呆呆的可爱,你怎么会……爱她?!
后来呢?我们分手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子钦,你不记得了吗?尹羽落……死了啊!
“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
一拳落在方向盘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殷子钦咬着牙,头缓缓埋入双臂中。
从刚才开始一直刻意保持冷漠的脸在此刻终于崩溃,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的又急又多。
那么多爱,那么多恨,那么那么强烈的感情,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身心。
悸颤,悸颤,不停地悸颤……
紫色狐火显现,夏绪从狐火中走出,随后狐火退去。
“温奕舒,捐献几张风景照,我要交作业了。”习惯性的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
金发的女孩丢掉手中的娱乐杂志,上下打量夏绪:“哎,表姐……你这种口气一点也不像是有求于我耶!还有,请你下次不要再这样突然冒出来,吓到人就不好了。”
夏绪来到一个角落,轻轻扳开一块地板,从里面拿出一把蓝色的飞剑,它通体晶莹剔透,光晕流转,丝丝蓝光里夹杂着银白色的寒气,入手冰凉,看上去凌厉非常。
帅气地舞起剑来,丝毫不顾在场的温奕舒。
找了几张照片放在桌上,温奕舒盯着舞剑的夏绪突然开口:“今天,有人来找尹羽落。”
不受影响,继续行走在地板上,夏绪只是淡淡道:“人都死了好几年了,有什么好找的?”
“问题是找的人!”温奕舒十分平静的补充,“是殷子钦!”
“哗”剑抵在温奕舒的脖颈上,夏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表姐,你想吓死我啊!”推开剑,温奕舒拍拍胸口。
收回剑,夏绪把它放回原位,从温奕舒的包里取出一个苹果,跳坐在窗台上,纤美的手指把窗台上的书合拢丢回桌上,自己则悠闲地啃了口苹果。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人已经死了,他知道又能改变什么?”夏绪望着窗外随口回答,“已经找不回来了。尹羽落……早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咬了口苹果。
温奕舒盯着夏绪看了一会儿,终于重新看起娱乐杂志。
油桐花开的如火如荼,满树满树的白色簇簇好像浮云连绵不绝。
那是夏季的雪,洁白柔软不染纤尘。
“油桐花开的比较慢……就像一份迟来的爱。”夏绪依旧望着窗外,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当油桐花盛开的时候,比任何花开的更茂盛更有生命力。油桐花在于付出,不在于收获。”
温奕舒看着她,不出任何声音。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她看起来是那么安静,好像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被风轻轻带起的刘海在稍稍飞离光洁的额头后再次飘然垂下。
温奕舒依旧沉默,目光落在刚刚被风吹起的页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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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西城路85号,快点开车!”他试图夺过方向盘。
“好,好!”邵希言只好顺着他。
西城路?那里不是西城区的一条老街吗?子钦去要去那里做什么?
一路上,殷子钦都很安静,邵希言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大片的旧式小区,一幢幢房子,窗口密密麻麻的紧挨着。夜色里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邵希言将车停在路口,殷子钦自己推开车门,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整个人像是梦游一般,邵希言实在不放心,跟了上去。殷子钦走的并不快,但是熟门熟路,楼道狭窄阴暗,声控灯昏暗,到了四楼他终于停在一扇陈旧的绿色的防盗门前。
邵希言从楼梯中间的缝隙理静静仰望着。
殷子钦似乎在找钥匙,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于是拍门:“羽落!开门,是我,羽落!”
没有人应他,楼道里空空荡荡的,嗡嗡回响着他的声音:“羽落,开门,尹羽落!”
他又叫了几声,仍旧没有人应,他似乎很累了,忽然坐下来,就坐在磨的发光的水泥楼梯台阶上,然后靠着墙,慢慢闭上眼睛,忽然叹了口气。
邵希言在几级楼梯下站了很久都没动,最后终于发现殷子钦已经将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仍然微微皱着眉头,眉心仿佛永远有个纠结,抚不平,抹不掉。坐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却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而家门却紧闭不能进入。
尹羽落……是谁?
邵希言看着沉睡的殷子钦,心底居然生疼,为他疼。
那个女孩……是他曾经深爱过的人吗?
只是,他为什么从未提起过?是失去她了吗?
那么……
他为什么会失去她?为什么再也找不回她?
一觉醒来,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殷子钦揉了揉太阳穴,眼前出现一只杯子。
“喝吧。”邵希言把杯子塞到他手中,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下。
喝下几口,殷子钦放下杯子,发现邵希言怪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没见过宿醉的人的人?”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想起来。
“尹羽落……是谁?”
“我怎么知道?”闻了下身上的气味,然后脱去带着酒味的衣裤,从衣柜里找出换的衣服,“我要洗澡,你可以先去学校。”
“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叫着‘尹羽落’这个名字!”盯着他。
“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尹羽落’的人!”
邵希言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想知道他是否在说谎。
“我不知道这个‘尹羽落’是谁,怎么会叫她的名字?我疯了吗?”讽刺的笑。
“你一直在她屋外敲门,尽管没人应,但是……子钦,‘尹羽落’这个人一定存在!”
“我对她毫无印象!”皱眉。
“她就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中!”邵希言强调。
“毫无印象的人怎么会存在于潜意识中?”
“可是……”
“好了,我不想继续任何关于‘尹羽落’的话题。”殷子钦厌烦的挥手。
看来,是真的毫无印象了!
叹了口气,邵希言也站起身:“子钦,你的记忆是不是有些不寻常?不如去看下脑科权威吧。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以后再说吧!”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嘎嘣一声,又接着一声,夏绪坐在位子上啃苹果,另一只手则摆弄着相机。
“唉!”第十二次叹气,邵希言索性停下手中的工作,专心发呆。
“到底是什么事?”忍不住发问,“你叹气叹的我全身都发毛了!”
自从那次宴会过后一周,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尹羽落……”
“嘎嘣”一声顿住,夏绪停下来看着邵希言:“尹羽落?”
“子钦醉酒后一直叫着的名字。可是当他清醒后却说根本不记得她……”邵希言困惑地摇了下头,“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到底,尹羽落是谁?为什么子钦的记忆中会没有她呢?”
“那是人家殷大少爷的事,你替他烦恼什么?”重新啃起苹果,“不记得就不记得。”
轻摇了下头,邵希言从夏绪手中拿过相机:“不一样!如果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我也用不着那么烦了。子钦醉酒的那天,梦游一样到了她住的屋前,一直拍门叫着,最后在那里睡着了,他那个样子……我看了都心疼。”
“为什么?”依旧啃着苹果。
“他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家门却关着不能进。”邵希言微微皱眉,“我想……他所遗忘的那个女孩,对他一定十分重要,是他曾经深爱的人!只是,他为什么会忘记呢?”
“扑通”,苹果核准确无误的进入垃圾桶。
擦了下嘴和手,夏绪伸了个懒腰:“你该庆幸的,如果他记得那个女孩,那么……第一个受到伤害的人肯定是易夕!所以啊,殷子钦不记得最好。”她跳坐在桌子上翻看邵希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哎,送我一张吧,让我交作业。”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邵希言夺过自己的本子。
“切,我自己有枪手。”从桌子上跳下来,夏绪朝邵希言扮了个鬼脸,然后悠闲地朝门外走,手腕上的铃铛轻快地响着。
邵希言好笑的收好本子。
“有没有想过……”夏绪忽然止住脚步,微微侧头,“也许那个尹羽落也不记得殷子钦了,即使殷子钦记起来也没有用啊。要记住一个已经忘记自己的人,太寂寞了。”勾唇一笑,夏绪轻快的离开。
悠远的鸽哨划破清远的天空,微微抬起头,阳光从树的枝桠间洒着下来,落在眼睛里闪亮的一片。
天蓝如洗,透明的光线滑至夏绪的肩头。
伸开双臂,深呼一口气,唇畔绽放如花的笑魇。
有些阳光破碎在眼角,跌破在笑容里……
舒适的咖啡厅
殷子钦搅动着勺子,目光有些迷离。
尹羽落?他真的……知道这个人吗?希言的样子并不是在说谎!
“在想什么?”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易夕笑着问。
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些电脑程序而已。”
“又不让自己好好休息!”有些责怪的意味,易夕故意板着脸。
“子钦?殷子钦?”
一声不确定的呼唤从殷子钦的斜后方响起。
“在叫你吗?”易夕惊讶,“朋友?”
“天啊!天啊!”身着青色衬衣的男人在看到殷子钦时惊呼了起来。
“柏颜?!”殷子钦也有些惊讶,他站了起来。
柏颜是他高中时的同桌,高中毕业后据说出了国,两个人也就没了联络。
柏颜难掩兴奋的上前握住他的手:“子钦,我们有多久没联络了?四年……四年了吧?同学会上总缺了你,今年来参加同学会吧!”
他留下手机号码,一再交待殷子钦一定要参加今年的同学会。因为赶时间,他急匆匆地要离开,离开前仿佛是不可置信地又看了易夕一眼。
“这样也好!”他轻声对殷子钦说着,“这样对你比较好!”
这样对他比较好?
殷子钦有些困惑不解。
这样是怎样?比较好……又是指什么?
来剑道社报名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林辰笑的嘴都歪了。
好!真是好!
希言的宣传照好到极点,唯一不足的是……模特儿本人居然退社了。
一定是希言这臭小子干的好事!
哼了几声,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一个人过来?”林辰依旧穿着白色的剑道服,“夏绪呢?”
“她去找自己的枪手好完成摄影作业。”邵希言环顾一下,“易夕呢?”
“在更衣室吧!”林辰一把勾过邵希言,“小子,为什么夏绪会退社?是不是你搞得鬼?虽然不是恋人关系,可你对她有意思吧?你是想独占她!”
“我看,是你对她有意思吧?”撞退开他的胸,邵希言一猜即中,“夏绪退社自然有她的理由,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去影响她的决定!”
实际上,就是他的一句话而影响了夏绪的决定。
“希言,你已经来拉!”易夕理顺自己的头发,笑着来到他面前,“子钦去参加同学会了,你陪我吃饭不会不高兴吧?”
“易夕公主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顺手为她提过包,向林辰道别后,他们就离开了剑道社,“什么同学会?”
“高中同学聚会。”易夕回答,“前些日子在咖啡厅,子钦遇见了老同学,他坚持让子钦回‘清泽’参加同学会。”
为她拉开车门,待她坐进去后,邵希言也坐进车中,绑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子钦……最近有点奇怪呢!他经常自顾自发呆,不知道他在烦些什么。”易夕侧过头看着邵希言,“希言,你知道吗?”
“我……”邵希言一顿。
——“你应该庆幸,如果他还记得那个女孩,那么……第一个受到伤害的人肯定是易夕!”
“我当然不知道。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及你。”邵希言笑着回答,手有些发寒,“阿夕,你放心,子钦一定是在烦那些电脑程序,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也是!”易夕放心的点头,“啊!你陪我的话,夏绪会不会不高兴?”
“夏绪?她为什么会不高兴?”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交往?哈……”邵希言大笑,“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我说过的,夏绪有一个深爱的男朋友,我和她……不可能的。”
况且,他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那个人不喜欢他而已!
“呼!”易夕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好什么?”
“我以为……你不再管我了呢!”易夕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开口,“因为你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夏绪一个人,什么事也以她为先,我还有些失落呢!”
邵希言的手一颤,呼吸有些急促,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比较自然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管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和子钦的身边!”
“希言,你真好!”易夕冲他甜甜一笑。
“当然!”邵希言平稳地驾驶着汽车,只是降下一些车窗,好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些。
阿夕……你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
不要再让我为你动摇了!
天空蔚蓝如洗,阳光明媚。
密林幽静,林间的小路上有几个行人小声交谈着。
——“听柏颜说,他遇见了殷子钦,他回来参加同学会。”
——“那么多年都没有出现的人,你觉得他会来吗?”
——“他不出现……一定是因为尹羽落。全校都知道,他们是那么相爱!”
——“是啊,可惜……”男人叹息着。
——“如果没有读书会,也许……对了,你们知道读书会到底在哪里吗?”
他们的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温热的风轻轻吹过,油桐花抖落如雪。
殷子钦僵硬地站在那里,瞳孔紧缩,眼底有深沉的光芒,下巴僵硬紧绷。
——“你昨晚醉了,一直叫着‘尹羽落’这个名字!”
原来,尹羽落真的存在,只是他忘记了!
转身,白色的花朵贪恋地落在他的肩头,阳光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
四周的景色仿佛都闲散而轻柔地晃动。
转过几级台阶,站在木门前。
殷子钦伸出手指,轻触着门上的木纹,慢慢推开。
明亮的房间,天窗开着,从窗外飘进树叶的清香。木质地板上的书杂乱的堆着,熟悉的每个角落。在窗台边,哗啦啦被风翻开的书页,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纤美的手指轻轻地将它合拢。
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他不是要离开吗?怎么会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个地方?
脱掉鞋子,轻轻踏上地板。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吗?
“嘎嘣”一声清脆的啃苹果声音,有人向这儿来。
心,跳动的有些快。
“嘎嘣”声音顿住。
慢慢转身,殷子钦看着身后出现的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高挑的身材异样瘦削,但是因为比例好的缘故,并不显得瘦弱。耳朵上戴着三颗不同色的宝石,配着一头金发,让她在出现的刹那,营造出一种闪光的幻象魔法。
“我当然在这儿啊。问题是,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孩脱掉鞋子,十分悠闲地在窗台上坐下,继续啃苹果。
“我是来参加同学会的。”
“哦!可是……学长,这里是读书会耶!”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他。
读书会?这里就是读书会?
“你是读书会的成员?”殷子钦捡起地上杂乱的书放好,“那么,你知道这里以前有些什么人吗?”
女孩咬住苹果,空出双手翻找着什么,终于抽出一本旧本子,拍了拍,她翻开放在桌上后咬了口苹果道:“喏,名单都在上面了!唉,我们读书会的人真的很少,每届最多不超过五个!”
手指一行行地划过。
蓦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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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整个读书会就只有他们两个成员吗?
——“他不出现……一定是因为尹羽落。全校都知道,他们是那么相爱!”
尹羽落,他爱过这个女孩吗?
那么,现在她有在哪里?
见到殷子钦时,所有人都怔住了,谁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出现。
“子钦,果然来了啊!”柏颜拍拍他的肩,一脸笑意,其他人也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不少,毕竟是三年的老同学了。
“尹羽落……”殷子钦看着所有人,“我和尹羽落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整个世界安静了。
平稳地开着汽车,殷子钦的关节握的死紧。
我们只知道尹羽落好像从初中时就开始暗恋你了。和你上了一个高中后,她一直偷偷在一旁看你,但不敢上前和你交谈,因为……你总是对她板着脸,甚至会吓她、凶她。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你们居然会同在读书会,再后来更奇怪……你居然牵着她的手来学校,那天起,她就成了你唯一的女朋友。说真的,子钦,你对尹羽落真的很温柔,甚至不允许我们逗她,也不允许有人说她坏话。高中三年,和她在一起时的你,是我见过最为温柔的你!我们甚至不明白,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只是有点呆呆的可爱,你怎么会……爱她?!
后来呢?我们分手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子钦,你不记得了吗?尹羽落……死了啊!
“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
一拳落在方向盘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殷子钦咬着牙,头缓缓埋入双臂中。
从刚才开始一直刻意保持冷漠的脸在此刻终于崩溃,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的又急又多。
那么多爱,那么多恨,那么那么强烈的感情,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身心。
悸颤,悸颤,不停地悸颤……
紫色狐火显现,夏绪从狐火中走出,随后狐火退去。
“温奕舒,捐献几张风景照,我要交作业了。”习惯性的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
金发的女孩丢掉手中的娱乐杂志,上下打量夏绪:“哎,表姐……你这种口气一点也不像是有求于我耶!还有,请你下次不要再这样突然冒出来,吓到人就不好了。”
夏绪来到一个角落,轻轻扳开一块地板,从里面拿出一把蓝色的飞剑,它通体晶莹剔透,光晕流转,丝丝蓝光里夹杂着银白色的寒气,入手冰凉,看上去凌厉非常。
帅气地舞起剑来,丝毫不顾在场的温奕舒。
找了几张照片放在桌上,温奕舒盯着舞剑的夏绪突然开口:“今天,有人来找尹羽落。”
不受影响,继续行走在地板上,夏绪只是淡淡道:“人都死了好几年了,有什么好找的?”
“问题是找的人!”温奕舒十分平静的补充,“是殷子钦!”
“哗”剑抵在温奕舒的脖颈上,夏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表姐,你想吓死我啊!”推开剑,温奕舒拍拍胸口。
收回剑,夏绪把它放回原位,从温奕舒的包里取出一个苹果,跳坐在窗台上,纤美的手指把窗台上的书合拢丢回桌上,自己则悠闲地啃了口苹果。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人已经死了,他知道又能改变什么?”夏绪望着窗外随口回答,“已经找不回来了。尹羽落……早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咬了口苹果。
温奕舒盯着夏绪看了一会儿,终于重新看起娱乐杂志。
油桐花开的如火如荼,满树满树的白色簇簇好像浮云连绵不绝。
那是夏季的雪,洁白柔软不染纤尘。
“油桐花开的比较慢……就像一份迟来的爱。”夏绪依旧望着窗外,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当油桐花盛开的时候,比任何花开的更茂盛更有生命力。油桐花在于付出,不在于收获。”
温奕舒看着她,不出任何声音。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她看起来是那么安静,好像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被风轻轻带起的刘海在稍稍飞离光洁的额头后再次飘然垂下。
温奕舒依旧沉默,目光落在刚刚被风吹起的页面上。
xxx1年殷子钦加入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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