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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衣

  杜少珅一路走得急,千觞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好在七初走不多时就停下来等她。到天快黑时他们到了一座小镇。看得出来这镇子虽小,却因为临近扬州城的缘故,比一般的镇子都要繁荣许多。此时千觞赶了半天的路,周身疲惫,肚子饿得不行,正欲打尖歇脚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银子,于是乖乖跟着七初往前走。杜少珅寻了一家当铺,将身上两块玉佩当了三百两银子。千觞登时觉得住在有钱人家真是好,就算身上没银子,身上佩的几个寻常玉饰拿出来都是不寻常的宝物,而且从那掌柜的脸上堆的笑容来看,这笔生意杜少珅还赔了不少。

  出了当铺两人就开始四处找客栈,但最近由于扬州城琼花盛开,到扬州去赏琼花的闲人特别多,这个镇上到处都是路过此处打尖歇脚的人,客栈自然也爆满,当他们正欲从一家客栈退出来的时候,忽听店小二向掌柜的报告说有人要退房,杜少珅立即折了回去,千觞热切地。满怀期望地凑上去问有几间房,掌柜的摆出卖方市场特有的高架子回道:“一间,只有一间。”

  千觞顿时觉得想抽死这个掌柜的,杜少珅倒是一脸从容地要下了这间房,展眼在店堂里坐定点了小菜,她顿时觉得饥饿感强烈得无以复加,也不顾纠结几间房的事情,立刻蹭到桌前规规矩矩地坐好。

  菜拿上来,千觞发现全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满腹狐疑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杜少珅正夹了一筷青椒土豆丝,听到这句问,手顿在半空中,道:“你爱吃这个?”然后将菜递到千觞碗中,边夹边说:“你爱吃什么我不清楚,今日天晚了。厨房里头只剩这几样菜。”

  千觞面上有些挂不住,边吃边打了个哈哈。

  吃完饭后,杜少珅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走的时候留了一半银子给她。她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即到房间占据了唯一一张床,不过床超乎她想象的大,不管她怎么张牙舞爪地躺,剩余的空间都足够再躺两三个人。最后,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挨着墙角睡了。

  被子太厚,又裹得太紧,睡到不知什么时候千觞就被热醒了,借着烛光往房间里望了一圈,杜少珅还未回来。她起床推开窗透口气,抬头望见有缺口的月亮正挂在半空中,应是半夜了。忽听得楼下的街道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借着月光看得见有人从街口走来,走进时千觞才发现那人是杜少珅,心里一惊,忙虚掩了窗口,透过缝隙看见杜少珅的腰间多了一把长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这条街就在客栈后面,杜少珅马上就会回来,千觞赶紧躺回榻上,裹紧被子面壁躺好装睡。

  杜少珅轻声推开门,瞟了眼虚掩的窗口,嘴角含了丝笑,又续着将灭不灭的烛火点了支新蜡烛。看见千觞睡觉的样子嘴角又弯了弯,将手中衣服放到床侧,将她的被子松了松。感觉被子底下千觞的身子僵了僵,便故意在床边又坐了会儿,直到觉得千觞忍无可忍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起身,自去推开窗,坐上去曲着一条腿搭着手,不知望了会儿月亮还是望了会儿窗外哪里,不多时像是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千觞醒来时不早不晚,正赶上早饭过后。睁眼先看见被子在自己身上盖得好好的,再看见杜少珅坐在桌边悠闲地捏着茶盖浮茶末子。千觞思忖着要怎么起床才显得自然又端庄时,杜少珅低头抿了一口茶,道:“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嗓音平淡得连滴白开水都挤不出来。

  千觞慢慢地起床,慢慢地叠好被子,再慢慢地蹭到桌前吃早饭。她之前一直觉得杜少珅是个厚脸皮的无赖,不需要同他客气什么,但昨晚他大度的没同她抢床位让她觉得这人还是有一点谦谦君子的风范的。古话说什么“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千觞想了想,以后对着杜少珅还是要客气一点的,所以她现在对着杜少珅就有了那么一丁点淑女风范。

  杜少珅闲闲坐在桌边,托着茶杯淡淡看千觞把粥喝完,然后站起来,茶杯悄无声息放在桌上,扫了眼昨晚被千觞张牙舞爪的睡姿挤到地上的衣服,道:“把衣服换了,我在外面等你。”

  千觞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件衣服,纯正的大红,是她平素里爱穿的颜色。杜少珅抬脚离开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千觞想起昨晚杜少珅回来好像是在自己身边放了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件衣服,难不成他昨晚出去就是为了这件衣服的?不过,买一件衣服似乎也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昨晚回来的时候好像还拿了一把剑,难不成这衣服是他去抢回来的?千觞越想越离谱,末了,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许是自己又想多了,而且,那衣服着实挺好看的,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顿时觉得杜少珅这人挺不错的,没多想便美滋滋地换上衣服。

  由此可见,千觞这人还是很好收买的。

  一袭,让千觞想起以前在薄幸楼跳舞的日子,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推开房门在楼下见着杜少珅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马车,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让千觞感觉像是在打量牲口一样,浑身不舒服。

  末了,杜少珅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良久道:“你穿红色好看。”

  千觞被这句话夸得有点莫名其妙。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夸了?夸人也能夸得这么不动声色,这,果然是杜少珅的风格。

  千觞这愣神的当口,七初已利索地翻身上马车,坐在车门口驾车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跟上,她回过神来,连忙也踏上马车进入帘内。

  一路向西出了小镇,杜少珅赶得急,片刻休息机会也未给千觞。骑了很远到了一片山谷之中的时候,千觞忽觉得四周静得反常,两侧山坡上树木郁郁葱葱,却连一星半点的鸟叫声也无。杜少珅忽的在前面勒住了马,千觞掀开车帘,只见他微微皱了眉。抬头却见对面山头上忽的站了十多个黑衣人,齐齐朝他们飞身下来,动作整齐划一,显见得是经过训练的。

  千觞从未见过这种势头,贴着马车几欲站立不稳,七初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握着她的手像是安心的轻轻捏了几下。黑衣人一落地就朝他们围攻过来,千觞再一次目瞪口呆。杜少珅剑未曾拔,脚只动了两三步,黑衣人就倒了一半,速度快到对方剑未砍出,就被他扼死了咽喉。剩下的一半见此阵势,分散队形,从三面进攻。杜少珅按兵不动,待人逼近,才拔出剑,剑光凛寒,千觞看得出那是一把好剑。杜少珅杀人直接对准颈项,一招一个,一剑毙命。千觞觉得相比之下杜少珅更像杀手,快。狠。准,完全具备了一个高级杀手的素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杜少珅剑已回鞘,最后一个黑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千觞舒了一口气,周围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的尸体,老实说还是有点吓人的,不过她不怕,老实说天下间没有比死人更安全的人了,尤其是坏人。

  杜少珅回过身来,取下腰间一把短剑,扔给千觞。她认得那是杜少珅一直挂在腰上的一把剑,剑身短小精巧,拔出来时剑刃锋利如光。刀柄底部刻着一个很小的龙飞凤舞的草书字体,千觞一时没看出来是哪个字。端详间听得杜少珅说:“你带着防身吧,以后麻烦会越来越多,我可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护你周全。”

  千觞登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护‘我’周全,要不是你,我能遇到这些个人吗?”

  杜少珅珅淡淡瞥了她一眼,千觞觉得,这眼神,有点像薄幸楼里的丑姑娘被有钱公子哥儿看上后这丑姑娘还挑三拣四不情不愿时春妈妈打量那丑姑娘的眼神,那时春妈妈说的什么来着?是了,不识抬举。

  千觞心里登时就火了,正欲发作,刚喊了句:“杜少珅,你——”就听得杜少珅悠哉悠哉地说:“你若觉得是我连累了你,大可趁早走开,不过若是哪天被人误以为跟我有什么关系而抛尸荒野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千觞瞟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对着这赤裸裸的威胁,熄了熄心里头微弱的火苗,咬了咬牙,我忍。

  “对了。”杜少珅似乎对千觞的反应很满意,继续悠哉道:“我的名字不叫杜少珅,叫我七初。”

  “七出?期初?柒出?到底是那两个字啊?”千觞一边用手比划一边问道。

  七初闻言顿了顿,眼睛忽的就有些迷离,半晌,抚了抚额道:“把日子初七倒过来就行,七初。”

  “哦,”千觞恍然大悟:“七初啊,这名字,为什么不用‘柒’呢?那才可以作姓嘛。”

  “这名字是师父起的,你若有意见,找他老人家说去。”七初看起来有些无语。

  “你父母为什么不给你起名字?难道,你是孤儿?”千觞语气中顿时含了丝不忍。

  七初轻飘飘看她一眼,转身上马车,留下千觞一人在原地尴尬,她撇了撇嘴,赶紧跟上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