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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破灭

  鸳鸯蝴蝶(浅露)

  正是秋天的时候,这个北方小城最有名的酒店曼陀丽大酒店的老板郑洪图死了。他死于车祸。他的白色宝马小轿车,在高速公路行驶中,钻进前面一辆装着黑色铁板的大货车底下。从大货车车厢后面伸出来的一块黑色铁板,将宝马小轿车的顶盖及坐在车里面的四个人的头像刀切韭菜一样被齐刷刷地削掉了。车里的四个人有郑老板和郑老板的两个客人及郑老板的司机。

  据说,他们死前吃了一只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千年老龟。郑老板为了款代车里的两位重要客人,一位是本市很有名的外国投资公司的老总,一位是本市某外资银行的信贷处处长。他把酒店里早上新购进来的一大网袋的甲鱼中,挑出最大的一只给宰杀了。甲鱼也叫乌龟,曾听老人们说过,乌龟很有灵气,尤其是上千年的老龟都很神。在宰杀这个老龟前,酒店里一个老厨师曾提醒郑老板说,这只老龟的顶盖上年轮很多,看样子是个有年头的老龟了。老厨师用手指数数龟盖上的年轮,共有十圈。老厨师说他在海边听打鱼的人说,龟顶盖上的一圈的形成,得需要一百年,也不知道他说的准不准,照这样说,这个龟顶盖上有十圈,一圈代表一百年,十圈代表一千年,那么说这只老龟就是一只千年老龟呀。郑老板一听更高兴了,对站在旁边的两位客人讨好地说,咱们就吃这只千年老龟,能长寿,还大补啊!老厨师表情为难地说,杀千年老龟,我下不了手啊。郑老板说,这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不就是一只甲鱼吗,把刀给我,你按住龟头,我砍。老厨师颤抖着身子,双手做揖,对伸着长脖子翻着绿眼睛的老龟说,老龟呀,你记住,杀你的不是我,要怪罪你就怪罪吃你老龟肉的人吧。说着他一手按住龟头,一手按住龟身。郑老板生气了,不耐烦地说,你在那胡说什么,竟迷信。说着他举起菜刀对准老龟的脖子狠狠地一刀砍下去,老龟的头就被齐刷刷地砍掉了。

  郑老板和他的两位客人及司机饱餐了一顿龟肉后,他们坐上宝马小轿车上了高速公路,去省行为酒店的第十层旋转餐厅的装修办理贷款。在高速公路上,他们四个人的头也像老龟的头一样被铁板齐刷刷地削掉了。

  郑老板的死震惊了四面八方,人们扑朔迷离地讲着他的死因,说是老厨师的话应验了,老龟的神灵来报仇了,削掉了吃了它肉的人头。他的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他的葬礼。他的葬礼就在他的酒店一楼大堂里举行。因为他生前和死后都很有钱,他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他的遗体被安放在鲜花丛中,他那被削掉的头颅被医生给连接在他的身体上,使他成为完整的遗体。他的面容也被整容师整形成微笑的模样。他就躺在万花丛中,微笑着面对前来悼念他的亲朋好友。为他哭的人很多,大都是走到他的棂前喊他名字两声,再哭上几声,都是走走形式,不疼不痒,不悲不哀的。而为他哭的最重的,哭的最惨的,也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是他的助理,一个叫慕红枫的女助理。她整个哭成个泪人,几次哭得差点昏撅过去。她扑伏在郑老板的棂前,哭声之悲,哭声之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郑老板的妻子。

  慕红枫今年三十四岁,从她哭成泪人的脸上,人们能看出她不算太年轻,也不算太年老。但从她那张苍白俏丽的脸上的鱼尾纹,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红颜将逝的女人。她身穿黑色的长裙,脖子上系着长长的黑纱巾,胸前戴着一枚白色的水晶石做成的枫树叶。她做郑老板的助理已有十年。她是在这个曼陀丽大酒店还没有建成前就做了郑老板的助理。据说,建这个大酒店的第一笔银行贷款就是她用自己的膜换来的,整个大酒店的外形古城堡式建筑就是她从英国搬来的,酒店的名字也是她从英国电影《蝴蝶梦》中那个美丽的曼陀丽庄园而得名的。

  郑老板的葬礼结束了,他的遗体被送到火化厂。护送他遗体的车队,都是一色的黑色高级小轿车,每台车上的车窗角上都粘贴着两叶白纸剪成的五角形枫树叶。这是他的女助理慕红枫安排的,她说郑老板生前很喜欢枫树叶。送丧的车队很长,在公路上绵延几公里,声势很浩大。最令爱他的人难过的事,他的遗体很快变成了骨灰盒里的一捧骨灰。他的骨灰被安葬在远郊的天龙山上的千秋公墓里的一块墓地里,他安息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挺立的身影了,有的只是人们口中念叨的名字,还有他生前和死后扑朔迷离的故事。他这个人安息了,但他的酒店不能安息,它还要开门营业,继续运转。

  第二天清晨,天空下起蒙蒙细雨,阴湿的空气更增加了秋天的寒意。慕红枫在那件黑色长裙的外面又加穿了一件黑绒毛外套。胸前仍戴着那枚白色水晶石做的枫树叶。其实这枚水晶石枫树叶是郑老板生前赠送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地佩戴在胸前。她像往日一样早早地来到曼陀丽大酒店,可她今天一走进大酒店,她的心里马上涌起一股酸意,泪水夺眶而出。这个大酒店再也没有她心爱的郑老板了。她像往日一样,先走进一楼酒店东侧的西餐厅,看了一眼正在吃英式早餐的客人。然后她又走进酒店西侧的中餐厅,看了一眼正在吃中国早茶的人们。再然后,剩上电梯上到九楼的办公区。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走进自己的助理办公室,而是经直走进郑老板的办公室。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她要以酒店老板的身份在这里工作,继承郑老板的遗志,继续经营他的同时也是她的曼陀丽大酒店。她坐在郑老板坐过的老板椅上,似乎有点睹物思人,让她又想起郑老板来,她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想自己应该责无旁代地承担起继续经营曼陀丽大酒店的责任。因为郑老板的结发妻子是农村来的,她没有能力管理这个大酒店。郑老板的儿子还小,正在读初中,他也没有能力管理这个酒店。唯一的人选只有她,她是郑老板的助理,说明白点是郑老板心爱的恋人。何况她为这个大酒店的建成,到有今天这么大的规模,她曾立下汗马功劳。这个酒店倾注了她十年的青春热血,这个酒店就是她的一个美丽的蝴蝶梦。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酒店各大部门的经理。他们来像往日一样,来向老板和他的助理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老板在不在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红枫还在,因为他们已习惯每天早上向老板和老板的助理汇报工作。而且老板只是坐在老板桌后边的椅子上听,而指挥、决断都是他的助理慕红枫做。他们在办公室的地中央自然地站成一横排。齐刷刷地笔挺挺地穿着黑色西装工作服,白衣领黑领带。首先汇报工作的是公关部经理顾凡,他说今天市旅游局安排五个旅游团入住本店,市委办公厅安排三个会议团体在本店开会,两个外省市的学术团体入住本店。慕红枫说,请客房部安排好客房,请酒店安排好各团体酒席。游泳馆经理贺俊杰汇报说,本市的中学生秋季游泳大赛今天上午九时正式举行,赛前曾安排郑老板讲话,现在看来这个讲话慕助理只能由你去了。慕红枫说,还是由你游泳馆经理代表讲话吧,名正言顺。

  他们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啪的一声撞开,而且是被理直气壮不客气地撞开。进来的是郑老板的结发妻子刘英花和她的妹妹刘英珍,还有郑老板的律师冯天永。刘英花身穿深灰色的西服套裙,脖子上系着一条淡黄色的纱巾。郑老板的死没有在她那张刀条脸上留下太多的哀伤,因为太消瘦的原故,她脸上的两个颊骨到像两座高高的山峰那么明显地耸立着。慕红枫到认为郑老板的死不是因为他吃了千年老龟,而是被他的妻子那两座高耸的两个颊骨给方死的。听老人们说过,妻子颊骨大那是方夫的,丈夫会被克的硬死的。刘英花一进来,就手指慕红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慕红枫,请你从郑洪图的老板椅子上滚下来。慕红枫不屑一顾地说,这个酒店是我用青春的心血创建的,让我滚下去,理由是什么?刘英花对站在旁边的冯天永说,冯律师,请你告诉她理由是什么?

  冯律师干咳了几声,然后打开腋下的黑皮包,从里边拿出一张纸,讪笑着对慕红枫说,这里有一份郑老板立下的一份遗嘱,是经过司法公证的,请慕助理过目一下。慕红枫问,郑老板什么时候立下的遗嘱?刘英花接过话说,这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先看看郑老板的遗嘱。慕红枫接过郑老板的遗嘱,她看见遗嘱上清清楚楚地写道:我的曼陀丽大酒店所有不动产、动产及我银行账上的所有存款都归属我的结发妻子刘英花及儿子郑秋宝。

  慕红枫看后,心脏激烈地突突地跳着,但脸上却表现的很平静,她静静地站在那,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表现都没有。她只是从老板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走出来。

  刘英花走过去,坐在郑老板曾经坐过的老板椅上,对慕红枫以胜利者得意的口气说,郑洪图去逝了,我是他的合法继承人,现在我是曼陀丽大酒店的老板,现在我宣布,我的助理换新人选。我的助理由我妹妹刘英珍担任,她现在已从政法大学毕业了。

  慕红枫对各大部门经理说,大家把今天安排的事做完,明天……明天……她觉得再说明天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觉得自己挺好笑的,笑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就是想哈哈大笑,为此慕红枫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给人的感觉好像很开心。她自己也感觉自己一生都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好像是去脱了锁链束缚那样开心地笑。她开心地大笑着走出郑老板的办公室。她一边笑着一边说,我十年的青春热血,赶不上一纸的合法遗嘱。

  此时的各大部门经理都像傻了一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慕红枫笑。而慕红枫的笑声此时在他们的心里就像过了时的电器到了报废期,没人在注意她了,他们现在心里关心的事是自己的未来去向。

  慕红枫走出九层的办公区,顺着还没有装修完的楼梯走到十层旋转餐厅,她不忍心再看一眼还没有装修完的旋转餐厅,就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下走,她走过客房,走过保铃球宫,走过游泳馆,走过歌舞厅,走过酒店,走到最底层地下一层的酒吧和健身房。曼陀丽大酒店的所有的一切,她都看过了,都摸过了。这个大酒店耗进了她十年的大好青春年华,她从二十四岁开始到今年的三十四岁,整整十年啊!从她为这个大酒店献出她的膜那一刻起,她就和这个曼陀丽大酒店朝夕相处了。她把曼陀丽大酒店当成了自己的家,她从精神到肉体上都感觉这个曼陀丽大酒店是她的,她从没有认为是别人的。当她的老板的妻子刘英花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人家刘英花是这个曼陀丽大酒店的合法继承人,现在她就是这个大酒店的老板了,她要重换新老板的助理了。说明白点,人家要对她扫地出门了,要赶她走了。慕红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是现实的。

  慕红枫此时的精神有点恍惚,她迈动脚下的步子,有点像踩着浮云,飘飘悠悠的。她飘飘悠悠地走出酒店大门。天空中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纯净的就像湖里的水汪蓝汪蓝的。阳光光灿灿地照耀着白亮亮的雄伟的古城堡式的酒店大厦。慕红枫仰头眺望着这座雄伟、优雅、精美、奇特的曼陀丽大酒店。她一边眺望着,一边信步走进曼陀丽大酒店的四周花园。曼陀丽大酒店被平坦的绒毯式的草坪和一片片错落有序的枫树林环绕着,它坐落其间。按她当初的想法,是想在大酒店的四周花园里栽种上密密麻麻的高大冠木,像英国电影《蝴蝶梦》中曼陀丽庄园那样,让古城堡式的大酒店在树林中忽隐忽现。但是,这是中国的城市,不是英国的偏远的庄园。在这个城市的黄金地段,城建部门是不允许的这样做的。所以只好种植上绿绒绒的草坪,这样虽然衬托了曼陀丽大酒店古城堡建筑的优雅,但却失去了古城堡的那种神秘、阴森和静谧。她有些不该心,她想起了她父母年轻时下乡插队的小山村的大山里那个茂密的枫树林。她就像郑老板建议,城建部门不让栽种高大树木,那我们就种矮冠树木,最好就种枫树林。让它一小片一小片地点缀在绿草坪中,你想呀,等到深秋时节,枫树叶都变成红彤彤的了,这花园里绿的是草,红的是枫,白的是优雅精美的城堡,那景象该有多美。坐在大酒店里吃洒的人们,望着花园里美丽的景色那该有多暇意。何况我对枫树又情有独钟,我的名字又叫红枫。

  郑老板打趣地问,你红枫的名字难道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慕红枫调皮地一伸舌头,神秘地说,那当然,你想听吗?我给你说。

  慕红枫的父母,当年都是下乡知青。她的父母还在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到离这个城市很偏远的山村里插队落户了。他们下乡的这个小山村,叫枫树村。村庄是坐落在两个大山之间的一块小平地上,四周全是高高大山。这些大山又很奇特,山上长满了果树和枫树,而枫树要多于果树。举目眺望,几乎看不见几棵果树,而看到的是黑黑压压、密密麻麻的枫树林。等到了秋的季节,枫树叶被霜打后,变成红彤彤的颜色。在举目眺望,那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像一大块一大块的红地毯铺满山坡,景色十分的壮观。那年父亲和母亲偷偷地相恋了,他们在劳动之余跑到山上的枫树林里偷吃了禁果。那时母亲太小,还不满十八岁,她什么都不懂。母亲怀孕了,都不知道这就是怀了孩子。她总觉得肚子渐渐地大,还以为自己得了大肚子病。她怕别人看见了笑话自己,就穿上父亲的宽大衣服,再加上母亲身体长的瘦小,她怀孕八个月竟然没有让人看出来。这年的晚秋的一天,父母正在山上摘苹果,母亲忽然感觉肚子阵阵地痛,父亲想背母亲回到村里,找赤脚医生看看,可背着母亲没有走几步,母亲就痛的像一只受了重伤的狠一样嚎叫,并用力从父亲的背上滚落下来,痛苦地喊叫着,不好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地往外冲,想要从我的肚子里冲出来。母亲说着就伸出双手,解开裤带,她脱下裤子,只见一股鲜血从她的体下流了出来,随即是一阵剧烈的阵痛,她一下子仰躺在地上,她本能的一用力,一股巨浪伴着强大的疼痛,“哇”的一声,一个带血的婴儿呱呱落地。父亲既惊慌又惊喜,他颤抖着声音说,是个小孩,你生了个小女孩。父亲说着就捧起一捧红彤彤的枫树叶盖在赤裸的婴儿身上,他怕母亲看见自己生出小孩会害怕,让枫树叶把婴儿埋上。母亲听到婴儿的呱呱叫声,一种做母亲的天生本能,使她一使劲坐了起来,三把两把扒开枫树叶,把还带着脐带连着胎盘的婴儿一起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脱下上衣,把他们统统包进衣服里,对父亲说,快,你下山,把孩子送到赤脚医生那去处理。山上太冷,免得把孩子冻死了。父亲这才反应过来,说,对,她是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冻死在山里。父亲说完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连背心都脱下来,把孩子又包裹一层,然后光着膀子抱起孩子,对母亲说,你用枫树叶把自己裹上点,别着冷。说完他自己没命地往山下跑。后来,父母就给这个生在红枫叶里的婴儿,起名叫红枫。

  郑老板听完故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原来你是这么生下来的,生在红枫叶里了,哈哈……哈哈,就按你说的办,就栽种枫树,最好就到你父母下乡的枫树村去买枫树,你想买多少棵就买多少棵,只要我这个花园能栽下。

  慕红枫想到这,她走进一片组成凌形块状的枫树林。深秋的枫树叶已经火红火红的了,红的鲜艳,红的美丽,红的灿烂,红的让人充满梦想,充满暇意。这时。一阵秋风吹过,红彤彤的枫树叶忽然一片一片地离开了树枝,随着秋风的吹起,片片旋转飞舞起来。她不禁想起一首歌唱枫叶的两句歌词:枫叶片片转,秋风带走梦片片。现在她的梦,她的美丽的蝴蝶梦,就要像这深秋中的红彤彤的枫树叶一样,被秋风片片地带走了。

  忽然又一阵秋风横扫过来,不但刮掉了树上的枫叶,还卷起了已掉在地上的枫叶,刹时秋风裹着枫叶旋转起来,然后抛向空中飞扬起来,枫叶像天女撒花般地从天空中飞舞下来。有一片红枫叶飘飘悠悠地落在她的胸前,并紧紧地嵌在她戴在胸前的那枚水晶石制作的枫叶上。红枫摘下枫叶,摸着水晶枫叶,泪水不由得又流了下来,这又让她想起郑老扳来。这枚水晶枫叶,就是在她三十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她既是郑老板的得力助理,又是郑老扳的疼爱恋人。郑老板最清楚她为这个曼陀丽大酒店所创建的丰功伟绩。她是这个大酒店不是老板和老板,是站在郑老板前面说话算数的老板助理。现在的这一切,都像枫树上的红彤彤枫叶一样被深秋的劲风吹落下来,那个美丽的了。

  她清醒了,回到了现实,一个残酷的现实。她仰头看见了这个雄伟、精美的古城堡大厦。但再也不是她的了,她连在这里工作的权力都没有了。她恋恋不舍地用手从主楼的一层往上数,一直数到最顶层,一共十层。一层代表一年,十层代表十年,她在这个酒店干了十年。好像这个酒店每起高一层,每一层都倾注了她的心血和眼泪。好像每一层砌筑的砖都是沾着她的身体上的血肉砌成的。她想起她为一层献出了自己宝贵的膜,她为二层失去了自己美满的婚姻,她为三层毁掉了自己肚子里刚刚长成人形的胎儿……

  她不敢往下想了,越想她的心越痛苦,她恍恍惚惚又走进了曼陀丽大酒店。恍惚中她感觉自己就像走进英国电影《蝴蝶梦》中曼陀丽庄园。大堂里的豪华让她眼花缭乱,吊顶上嵌着的一盏盏巨型彩灯,由多种美丽图案拼成的粉红色波斯地毯,以及大幅的镀金古英国壁画等高级装饰,无不让她浮想联翩。在这座仿欧式的“金色宫殿”,她倾注了多少心血和辛酸。她的脚踏上了铺着大红地毯的楼梯,她凝视着那一层一层红色的台阶,她感觉那是用自己青春的鲜红鲜红的血铺成的,她踏着自己的鲜血上到了第一层。

  第一层是酒店。酒店分西餐厅和中餐厅。平日里西餐厅里文雅静谧,中餐厅里喧哗热闹。慕红枫走进西餐厅,平时没事时她也爱到西餐厅里坐坐,她喜欢这里优雅温罄的氛围。西餐厅里的装修别致一格。精美的布局,优雅的格调。大厅的地上铺着淡黄色的毛绒绒的地毯,与墙壁上的淡黄色装饰布相晖相映。加上两侧高举架拱穹形的大窗户上,挂着的淡黄色的窗帷,与房顶上一盏盏淡黄色的彩灯,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柔和优雅。大厅的正中央,是个凸起半米高的圆形的小舞台,也铺着淡黄色毛绒绒的地毯。上面摆放着各种乐器的架子。这是英国爵士乐队演出的地方。因为现在是上午,演凑员都在休息。爵士乐队是慕红枫从英国请来的,他们每天从上午十一点半开始演凑,一直演到午夜十二点。爵士乐队演凑的轻音乐真好听,有很多客人都是为了倾听爵士乐队演凑的轻音乐而留连忘返。慕红枫在这里最爱听的是圣约翰演凑的大提琴曲《天鹅之死》,那低哑哀婉的旋律总是紧紧地抓扯她的心。围绕舞台的四周是摆放有致的席位。每张席面上都铺着淡黄色嵌着浅绿色边的台布。席面上摆放着餐具和酒杯。每个酒杯的杯口处都

  放着一朵用粉红色餐巾纸折叠成的花朵。花朵很美,尽管它是纸做的。

  慕红枫想起了自己刚来时,也是花样的年华。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