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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谋婚谋生

  现在,进入正题了。故事还得从老狐退出团伙开始。退出团伙后,老狐闲赋在家,不事农活,不沾锅碗,不洗不涮,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烫发早直了,喇叭裤也很少穿了。转眼间,时光进入了公元一九八三年春,老狐二十七了。在蝉村,这个岁数算大龄青年了。父母有些担心,儿子可不能打光棍啊。胡家是孤姓,老狐是独子,千万不能断了香火。

  父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老狐潇洒够劲了,名声也烂臭了。又是孤姓人家,谁家肯把姑娘嫁他呀?父母特别想老狐能娶个姓吴的,和姓吴的攀上亲,胡家就不再势单力薄了。问题是,吴家哪能看上自己的儿子呢?虽说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可名声比榴莲还臭。老狐也有自智之明,没想过要找本村的姑娘。只是偶尔,会想起霞芬来,会把往事拿出来,晒晒太阳,温馨依旧。霞芬父母已经给霞芬定了亲,婆家在镇上,开小旅馆的,条件相当不错。老狐不是癞蛤蟆,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如霞芬,过去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了。有一次霞芬和他在路上遇见了,霞芬叫了声:“桓哥……”老狐硬生生地走了。

  平静的外表之下,藏着老狐的满腹心酸。五一节时,霞芬出嫁了。这天,老狐破例地扛了把铁锹,干了一天的农活,累得腰酸背痛。父母知道老狐的心思,四处托人说媒,像抓阄似的,老狐见了面的姑娘,不下二十个,动心的也不少,但最终一个也没成。人家父母一打听,就拜拜了。一直到了夏天,老狐才定了亲事。女方不是当地的,是冠雅人,和老狐家分属两个省。说是两个省,其实相隔不远,两家是邻县。冠雅是山区,女人家住在山沟里,房子在半山腰上,出行极为不便。冠雅女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到山沟外,到平原上生活。老狐家就在平原上,冠雅女人看好了这点。冠雅女人还相中了老狐的英俊帅气,却不在乎老狐的一身屎。冠雅女人不久就跨越了省界,嫁到了蝉村,和老狐结成了跨省婚姻。在哪个省都是过日子,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

  和冠雅女人结了婚,老狐过上了一段幸福生活。父母也渐渐眉开眼笑了。老狐有了老婆,就不惹事生非了。老狐一心一意和冠雅女人过日子,在冠雅女人的肚子上辛勤劳作,第二年初,冠雅女人生了个女孩。老狐有些失落,像劳作了大半年,收了瘪稻子似的,怅然若失。老狐心不在焉地给女儿起名叫阿珠。

  老狐相信自己的能耐,自己是优良品种,还能长不出饱稻粒子来。老狐像播种机似的,在冠雅女人身上辛勤耕耘。冠雅女人的肚子是块高产地,这年年底,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老狐这回像被人拍了一砖,蔫了。二女儿出生一个多月后,老狐才给女儿起名叫阿玥。“玥”与“越”同音,意即下一胎能越过女孩,生个男孩。“玥”又与“珠”同意,是传说中的神珠,暗喻两个女儿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冠雅女人生下第二个丫头后,老狐对床第之事,没那么大兴趣了。老狐又开始往外跑。老狐现在成家了,该考虑如何立业了,对时尚的东西不那么热心了。

  老狐在县城捕捉到了一条重要信息,说不少农村人出去打工了,大都去了瓢洲。县城有直达瓢洲的汽车。老狐开始留意起瓢洲来。老狐家没有电视,主要是听收音机。收音机里说,瓢洲是中国最早的开放城市之一,瓢洲演绎了许多传奇的财富故事。老狐听了,乐了,这哪是故事,分明是发财的门路啊。

  老狐找了许业琢和洪丙楼,商定出去闯闯。自然是一拍即合。一直耗在家里,都快憋疯了。老狐一提议,不谋而合,当即定了下来,一同闯瓢洲。

  年初,老狐他们要去瓢洲了。老狐本想带冠雅女人一起去瓢洲的,女人不去。女人说:“拖家带口的去逃荒啊?再说家里还有几亩地,扔给谁啊?”老狐父母都五十多了。老狐很感动。走之前,老狐在女人肚上又撒了几回野,女人第二年又怀上了。那时计划生育抓紧了,计生专干让冠雅女人去流产。老狐父亲找村干部,说儿子是独苗,就准许生个儿子吧。计生专干说这是国策,我们只是依法办事。冠雅女人一气就躲了,躲去了娘家。娘家在冠雅,属于另一个省,别说村长,就是省长也管不着。年底,冠雅女人生了,还是一个仙女下凡。

  老狐没回来,在瓢洲抱着酒瓶,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对自己的种子质量也产生了怀疑。酒醒后,老狐给三女儿起了名字,叫阿琪。“琪”的意思,和“珠”、“玥”也接近。老狐没想到,他之后竟生了一串珠子。

  话说老狐带着许业琢、洪丙楼和吴海涛,提着大包小包,一同去了瓢洲。海涛和老狐两家有矛盾,但俩哥们没矛盾。海涛便悄悄跟来了,没敢对家人说。连海浪都不知道。吴海浪没来。腿是好了,但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数年后,海浪在雨润镇摆了个茶摊,赚了不少钱,之后在县城买了套房子,还娶了个有模有样的老婆。这是闲话,按下不表。老狐他们从县城到瓢洲,倒了三次车。赶车不容易,又跑又抢的,吴海浪要来了,准拖后腿。老狐还背了把吉他,想在无聊的时候,寄托一下情思。待他们出了瓢洲火车站,一下就懵了。瓢洲比蝉村大多了,比他们的县城都大。人多的像蚂蚁搬家,车多的像麻袋,楼房像纸糊似的,密密麻麻的。

  许业琢傻了眼,说:“老狐,我们跑到这儿来,两眼一抹黑,怎么混啊?”吴海涛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他们都等着老狐拿主意。他们仍习惯于唯老狐马首是瞻。老狐是他们中年龄最大的。老狐不像他们三个,六神无主的样子。老狐当过兵,遇事镇定,冷静。老狐抿紧嘴巴,半天没吭声。其实老狐和他们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他当兵的那破地方,在塞北一个小县城,除了满街的葡萄园,没多少楼房。瓢洲与塞北小城有着天壤之别,老狐也是一脸地茫然。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来之,则安之。老狐说:“天无绝人之路,还能把我们饿死啊?”

  老狐哥几个立定在车站广场上,看川流不息的车辆,看行色匆匆的人流,看灯红酒绿的街道,看夕阳西下,又看旭日东升。这么看了两天,别人看蔫了,老狐却看出了门道。

  有办法了。

  老狐让哥几个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凑在了一起,一共五百多。这个数,不算少了。因为刚来瓢洲,人生地陌,大家都不敢乱花钱,晚上睡在商店的台阶上,饿了就吃从家里带来的冷馒头,渴了就去候车室,跑到卫生间,对着水笼头,喝自来水。老狐说:“钱不是省出来的,要设法钱生钱。必须先做点什么,把肚皮弄饱。”大家的钱全集中到了老狐的手上。老狐抓了个跑摩的的,问哪儿有卖二手摩托的。那跑摩的是个肥仔,脸是白里透着黑。肩上搭了个毛巾也是白里透着黑。上身穿了件背心,更是白里透着黑。一身的赘肉快往下淌了。肥仔用毛巾抹了把脸,看了看老狐,说:“你买二手摩托,你想跑摩的呀?”老狐点点头。肥仔把老狐上下看了看,问:“你是哪个省的?”老狐说:“本省的。”肥仔说:“本省的跑啥摩的呀。我就奉劝你一句,你跑不了这个,还是干点别的吧。”老狐哥几个甚为诧异,说:“本省的为什么不能跑摩的呢?”洪丙楼说:“是不是跑摩的要找警察登记啊?”

  肥仔说:“那倒不用,只是,行有行规,家有家法。”许业琢和洪丙楼狐疑地看着肥仔,不知所云。老狐见过些世面,明白了几分,问肥仔:“这儿是谁的地盘?”肥仔淡笑:“你还挺透气的嘛。”又在肥肥的胸脯拍了一下,说:“在这个地面上,吃这碗饭的,都是我们河南人。”洪丙楼不醒目了,尽说不靠谱的话:“这儿不属党领导啊?怎么成了你们河南人的天下了?”肥仔一握拳,说:“在瓢洲,靠拳头打天下。我们河南人刚来跑摩的时,也是处处挨打,后来我们团结了,好不容易才抢占了这块地盘。”许业琢心里犯了怵,问:“老狐,摩托还买不买?”老狐说:“买!咱不和河南老乡争地盘,咱去别处跑!”又问肥仔:“哪儿能买到二手摩托?”肥仔说:“最好去别处吧,在这个地盘上跑摩的,怕是行不通的。买二手摩托,去旧货市场啊。不远,从这儿往右拐,再走一二百米,有个捞仔巷,捞仔巷上就有一个旧货市场。旧单车,旧电视,旧摩托,旧桌椅,卖什么的都有。”肥仔嘶的一声,踩响了摩托,老狐又追问一句:“你的车子不用挂牌照啊?”肥仔摆摆手,呼啸着冲了出去。

  哥几个舍不得坐公交,也不懂公交是怎么坐的。看公交车一辆接一辆,车里挤满了脑袋,像大猩猩似地吊着,却不知车子开往哪儿的。老狐当年在塞北小城,小城里还没有公交车。老狐他们就沿着街道走,走个几十米就能看到在盖大楼,叮呤哐啷的。街道都有指示牌。指示牌老狐能看懂,沿着指示牌指示的方向,就找到了捞仔巷。捞仔巷很窄逼,湿淋淋的,高楼把阳光挡在了外面。除了中午那俄顷工夫,阳光一直在高楼的外面徘徊。哥几个走了不远,就看到了卖旧货的市场。旧货市场没有挂牌,不过走到那儿,一眼都能明白,是卖旧货的。看了几家,有的价格要高了,有的太破旧了。老狐开过汽车,对摩托车也不完全外行。拍拍弄弄,试试油门,最后花了三百五十块钱,买了辆旧摩的。

  买了摩托,老狐说:“得先找个地方练练手去。”问店主,店主说:“这满城都是人,上哪儿练呀?”想了想,又说:“去南漂大道吧,那条路宽敞,人也少,那里还有个香蕉公园,里面更宽敞,随你怎么练,你就是把摩托当坦克开,也没事。就是离这儿有点远。”老狐说:“我们是水里的浮萍,反正没有根,到哪儿都一样,没有远近之分。”许业琢说:“正好熟悉熟悉瓢洲的街道,要不怎么跑摩的啊。”洪丙楼说:“是啊老狐,跑摩的要熟悉路的,我们连东南西北都弄不清,怎么跑啊?”许业琢也有点堪忧了。老狐满不在乎,说:“鼻子底下就是路。还有,城里都有路牌,比乡下好找。实在问不出来的,就不接那个客嘛。”

  哥几个推着摩托,往前走。老狐能骑摩托,但生疏,而且车子没牌照,骑着走,怕被交警抓着。四人推着车子,走在人行道上,比较安全。走到外企路时,看到一排有三四家劳动力市场。老狐说:“改天我们来这儿看看,看能不能找份工做做。”

  走到天擦黑,总算到了南漂大道上。南漂大道像一根缀满珍珠的飘带,路灯全亮了,金光一片。街道特宽,估摸有五六十米。黑色的柏油马路,漂亮而整洁。街道两边有不少工厂公司,或商场高店,不过仍显得空旷。街上的车辆也不多,人更稀少。老狐从东到西打量着南漂大道,心想政府建这么一条宽阔的街道,真是太浪费了。在老狐看来,街道只要有两条道儿,车辆能相向而行,就可以了,何必搞那么多车道呢。老狐哪能想到,政府建这条马路,是着眼于未来的。政府的眼光看了多远,是老狐所不及的。后来事实证明,政府是有远见的。南漂大道不但成了瓢洲最繁华的主街道,而且成了观光瓢洲的最佳路径。老狐更没有想到,若干年之后,胡氏大业就奠定在南漂大道上。而他最后的打工时光,他在瓢洲的最后时光,也与南漂大道有一点关联。

  现在,老狐站在了南漂大道上,四处望了望,没看到交警,便上了车,一扭车把,车尾喷着黑烟,嘶嘶嘶地呼吼着。老狐稍稍加了油门,车子像饿狼一样,冲了出去。转了一圈,老狐感觉还不错。手不是太生,基本能掌控。又让许业琢来试试,业琢不敢碰。洪丙楼和吴海涛都不敢骑。都是农村青年,习惯于苦力,骑单车骑惯了,一手一脚地踩着踏实。骑摩托车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不费一点力气,不吃一点苦,车就冲出去了,心里反而不踏实。

  后来哥几个进了香蕉公园。香蕉公园是免费开放的,没人看管,进出自如。公园里有不少香蕉树,有大片绿茵茵的草坪,逶迤的小径,石椅,石凳,亭台,楼阁。哥几个撑起胆子,开始练摩托,一个个练了手熟,练到了夜里两点多。瓢洲天热,虽说才是三月份,空气已有些粘稠了,厚厚地包在身上。哥几个热了一身汗。公园内正好有一弯小湖泊,水还算干净,一个个跳了进去,洗个痛快。然后躺在石椅上,睡了个囫囵觉。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