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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月下美人

  李逍遥出了西厢房,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往花园方向走去,经过月洞门的时候,恰好撞见一位身穿翠绿短襦的年轻婢女。

  李逍遥觉得她十分面善,忽然想到早上曾在正厅中见过四位并肩而站的婢女,几人妆发相似,身上的短襦除了颜色外,款式也是一模一样的。其中三位他已经认识了,一位是送赵灵儿去西厢房的春兰,一位是送他回东厢房的秋菊,还有一位是刚刚见过的冬梅,剩下的最后一位便是眼前的婢女了。

  “你是夏……夏……”李逍遥思忖那三个婢女分别用了“春”“秋”“冬”四个字,那么眼前的婢女一定是以“夏”为名了。

  翠衣婢女嘻嘻一笑,行礼道:“回姑爷,奴婢叫夏竹,姑爷您要找小姐吗?”

  李逍遥尴尬地说:“你们别总叫我姑爷!”

  夏竹只当李逍遥是害羞,笑得十分促狭,说:“小姐不在房里,她在花园赏月呢!”

  李逍遥想了想,自己的确需要和林月如好好解释一下,便请夏竹带自己到花园去。

  两人穿过月洞门,沿着游廊来到花园中,只见月华如水,湖中碧波荡漾,倒映着粼粼月光,水边的烟柳在微风中摇曳着枝条,一个身穿淡紫色霓裳的少女伫立在柳树下,面朝着湖水,身形苗条,乌黑的长发轻轻挽就,插了一支嵌了明珠的金钗。

  李逍遥望着那少女的背影,只觉得她被月光笼罩,周身映着一层皎洁的光晕,像是伫立在蒙蒙烟霞之中。

  那少女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对着李逍遥嫣然一笑。月光照耀在她明澈的眼眸中,宛若是两颗明星。

  李逍遥顿时一怔,这少女正是林家大小姐林月如。

  她换了一身装束,一下次从擂台上睥睨男儿的女侠变成了一位雍容昳丽的大家闺秀,当真应了诗中那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只是眉宇间依旧神采飞扬,透出一股蓬勃的活力与朝气。

  林月如摊开双手,将绮丽的霓裳展示给李逍遥,浅笑盈盈地问道:“瞧!我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李逍遥哪里懂得女孩子特意为心上人梳妆打扮的机巧心思,呆呆地说:“喔,好……好看!”

  “就这样子而已吗?”林月如对李逍遥的反应多少有些失望,小嘴一撅,小声说,“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才穿一次呢……”

  李逍遥沉默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突然问道:“林姑娘,我能否私下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老实回答我。”

  林月如点点头:“你说啊。”

  李逍遥凝视着她的眼睛,用颇为郑重的语气问:“你……是当真想要嫁给我吗?”

  林月如摇摇头,“不是我嫁给你,是你入赘到我们林家。”

  李逍遥对这种找错了重点的回答当真哭笑不得,忙解释说:“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比武招亲太草率了,这门亲事不一定要算数。”

  林月如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地说:“没关系啊,我爹说了就算。”

  李逍遥偏移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说话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嗫嚅道:“这……其实我今天上擂你与你比武,只是想化解误会,并未想到招亲这一层……”

  林月如俏丽的脸上漫上了一层娇艳的红晕,盈盈笑道:“谁叫你要打赢我的?现在全苏州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林家的新姑爷了,难道你想赖帐不成?”

  “可是……”李逍遥为难地说,“我们认识才不过二天!”

  林月如听闻这话,脸色顿时一沉,扁起嘴来说道:“说了半天,原来你讨厌我!”

  李逍遥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是!而是……我总觉得这样太随便了。”

  林月如柳眉一皱,噘着小嘴侧过身去,不再正视李逍遥,冷声说:“我才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呢!我在做什么,心里清楚的很!”

  李逍遥暗骂自己蠢到家了,这位林姑娘极其自重,他明明知道却还不注意言辞,又惹得人家生气了。可是李逍遥心底始终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过于离奇,自己居然能获得眼高于顶的千金大小姐的垂青,怎么看都像是做梦似的。

  李逍遥想了想,满腹狐疑地盯着林月如瞧了一阵,忽然声音闷闷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还怀恨在心,故意捉弄我吧?”

  林月如转头看向他,明亮的眼眸中全然是不解,但仅仅是一转瞬的功夫,她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俏皮地反问道:“嘻,你说呢?”

  如花的笑靥在月光的笼罩下,仿佛一朵昙花夺目绽放,让李逍遥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红。

  这时,婢女秋菊向这边款步走了过来,对李逍遥盈盈下拜,道:“姑爷,老爷在前厅请您过去一趟,老爷请来了一位算命先生,要替您跟小姐合八字呢!”

  李逍遥应了一声,回首见林月如故意扭过身子不看他们,但是两根纤长的食指却在不经意的绕圈,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羞涩。

  李逍遥暗想这位林姑娘性格爽利,这会子怎么也腼腆害羞起来了,难不成是真心想嫁给自己吗?

  一旁的秋菊再次催道:“姑爷,别让老爷久等了。”

  李逍遥点点头,忙跟着秋菊一起去了正厅。

  晚上的大厅中灯火辉煌,地上摆放着不少的箱子,里面翡翠玛瑙,熠熠生辉,又有古玩字画,古朴清雅。

  林天南见李逍遥进来,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然后笑着说道:“贤婿,过来看看你家长辈喜欢什么,挑些当做为聘礼。”

  李逍遥心觉好笑,暗想婶婶是一个乡下客栈的老板娘,哪里懂得这些玩意儿的好坏,还不如给些元宝银票来的务实,却还是故作淡然地走上前随意指了两样,

  这时,老管家林忠带着一位算命先生走了进来,向林天南恭敬行礼。

  林天南指了指那算命先生,对李逍遥说:“贤婿,告诉我你的生辰年月,这位算命先生是我特地请来为你和月如合八字的。”

  李逍遥“哦”了一声,说:“我是戊辰年腊月十九辰时出生的。”

  林天南点点头,又命秋菊取来林月如的庚帖交给算命先生,上面用墨字写着“庚午年三月初四寅时”。

  算命先生道:“嗯……我算算……”然后他掐指算了片刻,忽然倒地一口寒气,抬头看到林天南的脸,立即惊喜地大叫道:“这是‘飞龙天马正相合,男女婚配无差错,儿女百年多长久,富贵荣华福禄多。’恭喜老爷,李公子和令千金乃是人间双璧、佳偶天成呀!依二人的八字看来,绝对是儿孙满堂、大富大贵!”

  林天南大喜道:“呵呵呵,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阿忠,带先生到帐房取款!”

  林忠恭敬地说:“是,老爷。”

  算命先生连忙作揖道谢,在跟着林忠下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不断地偷偷瞥向李逍遥。

  林天南心情畅快,对李逍遥道:“贤婿,我们林家人丁单薄,往后就要靠你和如儿多多替我们林家添壮丁了。”

  李逍遥尴尬地笑笑,心想:这些算命先生不过是专挑吉利话哄人的,林堡主贵为南武林盟主,智勇双全,居然也信这些东西。

  他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开,却突然听到女子尖利的叫喊声传来——

  “老爷!老爷!快来人呀!”

  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身穿雪青色短襦的婢女已经狂奔进了大厅,正是冬梅。

  林天南脸色一变,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家的下人向来懂规矩,像这样大喊大叫一定是有情况发生,于是问道:“冬梅,喳呼什么?”

  冬梅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似乎站都站不稳,颤颤巍巍地说:“有妖怪呀!西厢房里有妖怪,好可怕啊!”

  林天南大惊,随即便转为盛怒,厉声喝到:“妖怪竟然敢在林家堡作乱!林忠,快去召集家丁,切记多带些火把!”

  老管家林忠抱拳道:“是,老爷!”

  李逍遥更是惊恐万分,因为西厢房是赵灵儿居住的地方!他立即跟上林天南等人的脚步,一同赶到西厢房外。只见春兰和秋菊恐慌地往他们这边跑来,连手里的灯笼都跑丢了,纷纷大喊:“妖怪呀!有妖怪啊!”

  李逍遥亟亟跑到西厢房院门口,看到一个持剑而立的背影,紫裙曳地,衣袂飘然——原来林月如已经赶到了。

  李逍遥忙上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月如提剑指了指西厢房,道:“是蛇妖,是只半人半蛇的妖怪就在西厢房里面!”

  李逍遥吓得心脏要跳出来了,问:“灵儿!灵儿人呢?”

  林月如沉声说:“赵姑娘不见了!”

  李逍遥脸上铁青一片,当即拔出宝剑就往西厢房内冲去。

  林月如一惊,叫道:“别冲动!很危险!现在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已经叫人去取灯火了!”

  但李逍遥哪里听得进去,急喊道:“可灵儿一定还在里面!我去救灵儿出来!”

  林月如飘然跟上他的脚步,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并奔入西厢房内,只见眼前一片昏暗,唯有月光透过窗子依稀照射进来,映出一点点光亮,能隐约看到墙边一个娇小身影,红发披散,遮住脸面,上身赤露,未穿衣物,而下身竟然是一条长长的蛇尾,鳞片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蛇体蠕动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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