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刑伤佳人
宫女青娥被带进营帐中的时候脚都要软了。不是吧？昨天不是已经审问过了，为什么现在又把自己提到营帐里来？因为公主的事情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提心吊胆地冒充公主，想到要嫁给公主所说的那种恐怖的单于就怕得不得了，又怕被发现自己更会糟糕得不得了，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
她还记得昨天听自己说出实情时那个匈奴将军可怖的脸色，虽然他是个英伟的美男子，她还是在心里祷告绝对不要让自己再见到他第二次。当时他立即就带了好几个人出了营，青娥在心里猜测，恐怕这次连十五公主也要倒霉了，更不用提自己了，心里真是忐忑到了极点。
不过才平安度过了一天的工夫，竟然就又把自己从囚禁的营帐里给拎出来，押进这个她一见到就害怕的中军帐，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敢看上面所坐的人，也不敢看两列持刀的武士，抖抖索索地低垂着头，勉强站在了营帐中。
“你就是冒充公主的宫女？”阿哥赤紧盯着面前的这个宫女，昨天莫斯达审问她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然后取得了公主下落的莫斯达飞报给自己知道，他就立即参加了搜捕公主的行动，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十五公主究竟为什么要逃婚。他一定要弄清楚，他是堂堂的匈奴的单于，所有草原上的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究竟是为什么，十五公主要这样地来侮辱自己。
“是、是。”青娥战战兢兢地答，声音和昨天的那个将军不大一样，更加具有威慑的力量，压得她连头也不敢稍抬。
沉默片刻，阿哥赤终于开口：“十五公主为什么要逃走，你知不知道？”
“奴婢、奴婢知道得不是……不是很清楚，”青娥牙关打架，颤抖着说，“公主、公主只对奴婢说，匈奴的……匈奴的单于眼睛大得像铜铃，嘴巴、嘴巴胜过老虎，手像、手像我们拿的团扇，一年到头连澡也不洗，臭、臭气熏天……”
“啪”地一声，阿哥赤终于忍耐不住，一掌拍在了面前的小几上，那么坚硬的木头，竟然给他生生地拍烂了。太侮辱人了！汉朝的人竟然敢这么传说自己。他额上的青筋有些危险地向外“忽忽”直跳，这是他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
青娥被这一声大响吓得住了嘴，同时也忍不住向上望过去。那是谁？连昨天的那位将军也只敢站在他的身侧，而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身上，明明只穿着普通的武士的服装。可是他的威严和气势实在是太骇人，这么震怒之下，堂上堂下的所有匈奴武士们一个个都缄默了起来，弄得整个营帐中悄无声息。
不要啦！当初为什么会进宫当什么宫女啊？竟然会落入今天这样的田地。青娥心里想哭。
姜无欣像一头困兽，在营帐中走来走去。那些匈奴人，把自己解开了捆绑以后就直接丢进了这个小营帐里，然后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她仍然还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的阵势，应该不会是普通的匈奴人。
刚被人从马背上拉下来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简直已经快要死掉了，可是不过片刻的工夫，她体内那澎湃的斗志就激励着她，让她清醒了过来。奴隶？她才不会心甘情愿地当他们的什么奴隶！一定要想个办法逃出去，否则，赵迁也会担心自己的吧？
但是她不敢太轻举妄动，而是想先找个比较妥贴的行动方案。刚才有一阵子，匈奴人的营地中很是乱了一会，可是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是一片寂静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自己有没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逃出去？
她决定先看看情况。偷偷地掀起营门的一角，探出头去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她简直要欢呼起来了。竟然没有人看守！是不是因为刚才把自己送进来的时候，自己的样子好像不会那么快就恢复过来，所以匈奴人才会这么放心地把她撇在这里？或者是，因为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都走开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不利用这种机会逃跑，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姜无欣悄悄地摸出营帐，可是立即就又胡涂起来，究竟从哪个方向，才可以离开呢？
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实在是委决不下，只好随便找了个方向摸过去。对了，马，有马的，如果可以顺手牵羊偷他们一匹马，自己逃跑起来也会顺利得多吧？可是马厩究竟在哪里呢？一切都只能碰运气而已了。希望自己的运气还不至于太糟糕。
转过一个营帐以后，姜无欣禁不住吓一大跳。天哪！所有的匈奴人都集中在正中央的一个营帐前，自己怎么会摸到这里来了？幸好他们每个人都很专注地望着营帐中的情形，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三十六计，走为上着。她悄悄地后退，要溜，一定要悄悄地溜。
“你是什么人？”忽然身后传来厉声的喝问，声音大到引得营帐前的那些匈奴人也都转头向这边望过来。
姜无欣恨不得踢死自己身后忽然闪出来的那个匈奴武士。别人都在摸鱼的时候，你为什么偏要这么正经地在这里站岗放哨？可是她也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些孔武有力的匈奴人的对手，天知道他们从哪来的那么多蛮力，落在他们的手中自己连挣扎都是徒劳，更不用提还手了。
现在只有没命地快跑了。姜无欣四面一瞅，找了个匈奴人防守最是薄弱的地方，疾冲了过去。
大帐中仍然还是死一般的沉寂。但是所有的匈奴武士的脸上，都现出了和阿哥赤一样的愤怒神色。侮辱匈奴的单于，也就是侮辱全匈奴，侮辱所有的草原儿女。这些人全都是千里挑一，随阿哥赤和莫斯达出生入死过的铁血汉子，在无数的战斗中结下的那种情谊，让他们可以二话不说地为阿哥赤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单于，我们一定要报此仇。”终于有一个最血气方刚的战士，义愤填膺地开了口。
“不错。我们一定要出兵攻打大汉，叫他们知道侮辱我们尊贵单于的代价。”一旦有人开口，就群情激愤，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众武士们都愤怒地表示出一战的渴望。
站在一旁的青娥快要吓死了。早就听说匈奴人剽悍好战，果然是真的，看这些人嗜血好杀的样子，简直就是人间恶魔。他们不会拿自己来开刀吧？她感到快要承受不住，快要昏倒了。
只有莫斯达没有开口，他很清楚单于头脑中现在所起的风暴，他实在不想再去推波助澜。和大部分嗜好战斗的匈奴人不同，他不惧怕战争，可是他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战争。虽然他也知道，这一次匈奴与大汉之间的战争或许已经不可避免，可是他仍然希望单于可以保持理智，直到他们都平安地回到匈奴，而不要从现在就大开杀戒。
阿哥赤还是没有开口，虽然他的脸色已经铁青，现在只要有一点细微的火星，就可以完全燃烧起他胸口那熊熊的怒火，他就在等待着那么一丁点的火星。
营帐外忽然起了比帐内更大的骚动。单于的目光向门口扫过去，又出了什么乱子？是不是一定要逼得自己发火杀人才可以罢休？
骚动渐渐地平静下来，紧接着一名武士已经押着姜无欣进了营帐。阿哥赤愤怒的眼光凝伫在他们身上，而莫斯达的却是担心。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她搞出来的事情？她难道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禀单于，我们发现她想要逃跑。”押着姜无欣进来的武士行了一礼，然后报告。
单于？青娥要昏倒了，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匈奴男子就是单于？天哪，难怪他刚才会那么愤怒。她又偷偷地望向姜无欣，心里很奇怪，这明明是一个汉人的少年，为什么也会被他们关在这里？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地为姜无欣担心，单于的怒火是很可怕的，而她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阿哥赤望着姜无欣，一时间什么话也没有说，营帐里重又静悄悄的。快求他吧，快求单于饶了你吧。莫斯达无望地想，怎么想起来要在单于最愤怒的时候来触他的霉头？如果这一次单于还会饶了她，那么草原上的牛羊也就可以在天上自由地飞了。
可是姜无欣还是那么倔强地瞪住阿哥赤。单于？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单于是什么身份。即使知道，恐怕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轻易地屈服。她甚至还在考虑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和语言来痛骂他，不过阿哥赤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拖出去，给我用鞭子狠狠地抽。”阿哥赤无情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中响起，莫斯达的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曾经亲眼看到过，阿哥赤就是用这同样的一个命令，把他的一个妻子给活活地打死，因为那个女人为了争得他的宠爱，竟然想要加害他的另一个妻子。那时候的阿哥赤就是这么淡淡地发出了命令，然后听着那女人在营帐外被鞭打时发出的声声惨叫，却神色不动地宴请众将。
现在同样的事情难道又要重演？他的目光不禁追随着快要被拖到门外的姜无欣，她的眼中仍然没有屈服的神色，有的只是愤恨。可是再倔强，那也不过只是她的个性吧？像她这么一个柔弱的汉人女子，又可以承受得了多少皮鞭的抽打呢？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替她向单于求情。
“十鞭。”阿哥赤却忽然又再开口，他的目光没有望向姜无欣，但是他的心中在同一个瞬间，却也闪过了同样的念头。在他最愤怒的时候，遇上姜无欣竟然胆敢冒犯他，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下达了残酷的命令。可几乎就是在同时，他已经感到后悔。他知道她的份量，他怕她不能像吃惯了皮鞭的匈奴女人那样，可以挨上许多鞭，他更不想就这么把她给打死。他只是想小小地惩罚她一次，叫她不敢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也叫她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她，只不过是他的奴隶，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拿皮鞭狠狠地抽打她。
“我不会怕你！我要跑，你打我多少鞭我还是要跑！”可是姜无欣竟然还胆大包天地叫起来，让所有的匈奴武士都忍不住微微动容。
阿哥赤看看她，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像所想象的那么愤怒。她对于他，就像是一个可以让他平静下来的良方，就算他是在再怎么愤怒的状态下，却也可以因为看见她而稍稍平复心情。
拖着姜无欣的武士有几分迟疑，一般的情况下，这时候的单于或许会再颁下一个更严厉的命令吧？所以他等待着，可是单于只是微抬了抬头，就淡淡地说了一声：“拖下去吧。”
莫斯达松了口气。她真是幸运，甚至让他感到她已经幸运过了头。他不禁偷偷地望向面无表情的单于，单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面对着她的时候，连一贯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单于也会变得这么奇怪？
皮鞭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来，每听见一声，青娥都会恐惧地颤抖一下，可是她竟然没有听见受刑者发出的惨叫声。那个少年怎样了？难道已经昏过去了吗？
帐内出奇地安静，忽然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听着、数着那皮鞭的声音。听惯了女人在被鞭打时发出的惨呼声，所以今天这样的沉寂不禁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知道匈奴人的皮鞭打在人身上的份量，甚至他们中有的人也曾经因为犯了过错而承受过这样的惩罚，可是他们是男人，再痛再苦他们也绝对不会哼出一声。可是，为什么连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汉人女子也同样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阿哥赤脸上的愤怒早已悄悄地消逝，他的心竟然没有理由地随着皮鞭的声音而一下一下地轻颤着，每一下都让他比前一刻更感到后悔和心疼。心疼？他竟然会感到心疼？仿佛正在受刑的是自己，那么地感同身受。所以当皮鞭的声音停止的时候，他在心里情不自禁地吁出了一口长气。
“禀单于，已经施刑完毕。”行刑的武士进帐回报，脸上竟然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佩服的神色。他们匈奴人一向最敬重的就是有血性、硬骨头的汉子，何况那又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莫斯达几乎要脱口而出，去问她目前的状况，但是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强行忍住。他没有这个权力，既然她是单于的奴隶，那么她的一切都只能由单于去过问，也只能由单于做出决定。而这么想的时候，他竟然有隐隐的不甘。那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犹豫了一下，阿哥赤还是决定问清楚她的情况。她是那么地小巧，提在手上几乎会感觉不到重量，又怎么能经得起匈奴人那种粗而实的皮鞭？
“已经昏过去了。请问单于，应该如何处置？”
阿哥赤克制住身体内那一刹那想冲出帐去看看她的冲动，脸上还是神色不动：“送她回自己的帐篷。”他不想表现得那么地急切，他不想让部下们看出，原来连他也有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其它人也回去，明天我们就起程返回匈奴。”
回去匈奴之后，也许就该讨论对大汉的战争了吧？他不可能会忘记大汉对他的侮辱，也不可能会原谅这样的事情，因为他是那么地高傲。
在众武士都行礼退出的时候，莫斯达忽然被单于单独叫住：“莫斯达。”他回过身来，虽然心里很着急地想去偷偷看看她的情况，但脸上还是装成若无其事。
阿哥赤站起身来，在莫斯达面前沉默地走了几步，待得众人都已经退出，这才忽然开口：“让这个宫女也住在她的帐篷里，”旁边的青娥霍然一惊，他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然后就听见他继续说下去，“……带上点伤药。”
莫斯达凝神地望着年轻的单于，他英挺的侧脸轮廓仍然是清晰而又刚直，但是他刚才所下的命令……未免也太体贴了吗？他明明是想要让这个宫女去照顾受了伤的她，却又不肯明白地说出来，他什么时候曾经对一个女子如此细心？难道……
莫斯达的心中忽然掠过一层淡淡的黯然感觉。单于是不是对那个汉人女子已经产生了好感？这种想法让莫斯达的心里极不舒服，有如扎入的刺已经慢慢在心中生了根，开始蚕食他的心，让他总是处于煎熬之中。现在，还只不过是猜测就已经让自己如此难耐，如果有朝一日，单于果然是想要占有她，那时候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有行礼答应了一声。
青娥心里想要抗议，可嘴上什么也不敢说。搞错了吧？难道要自己和那个汉人少年同住在一起？果然是野蛮的民族，一点也不知道男女之间应有的礼教之防。不过，她其实也很想知道那少年的现况，不知为什么，她对那少年有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们同样是匈奴人的囚犯，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看见那名匈奴人的年轻将领神色有一丝怪异地接受了命令，然后威严地向自己瞥了一眼，纵使心中还有千百个不愿意，青娥也只有乖乖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她还记得当这个将军发现自己身份时那恐怖的脸色，她再也不想看到他雷霆大怒的模样。
走进一个较小的帐篷，青娥一眼就看见那个少年伏在地上，脸色惨白，背上血迹淋漓，衣服也都已经破碎不堪。她有些怕，更有些担忧，偷偷地瞥了身边的匈奴将军一眼，惊奇地发现他的眸中也掠过淡淡的同情。
莫斯达望着昏迷不醒的姜无欣，即使是失去了知觉，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着难以驯服的倔强之意，嘴唇上有伤口，血迹已经半干，一定是在受刑时为了强忍住不出声而咬破的吧？他有些同情，可是心中更多的却是怜惜。他忍住想上前仔细查看她的伤口的欲望，沉默地把手中的伤药递给正偷偷望向他的青娥，向她示了一下意。
青娥有些迟疑地接过伤药，不过对这少年的关心让她战胜了心中的男女之防，她立即向他走过去，跪坐在他的身旁。他背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来，现出他赤裸的整个背部。天！这一瞬间，青娥不禁在心里低叫了一声，他身上竟然到处都是伤痕，除了这次所受的鞭伤，还有好些是陈年旧伤的痕迹，让他原本应该是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满目疮痍。
才因为他身上的伤痕数量之多而感到惊讶，她竟然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少年，竟然是个女子！虽然她是伏在地上，可是揭开她背部的血衣之后，还是可以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胸脯。青娥震惊地呆看了一会，然后猛地意识到身后的那个匈奴将军仍然还在帐中，惊慌地回头向他望了一眼，见他也正痴痴地望着这昏迷的女子，于是下意识地为她重新盖好衣服，同时挪了挪身体挡在她的身前，然后继续向那匈奴将军瞪视。
莫斯达的确是呆住了。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其实他本来是想在青娥为她疗伤的时候立即转身出帐的，可是眼角余光所见到的情形让他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想法，反而呆呆地盯住了她赤裸着的上身看。太惊人了！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看起来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女子，她身上那几乎数不清的新旧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莫斯达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说汉人的女子一般都遵从所谓的礼教，很少抛头露面，更不用说与人打架，可是对于眼前的女子来说，似乎全然不在乎那样的事情。那种伤痕也只有和人打过无数次的架才会有的吧？她以前所过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他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以至于不能移开自己的目光，直到青娥飞快地掩住她的身体并对着他怪异地望，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一转身，掀开帐门就已经走了出去。心这时候才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其实在匈奴，这根本是不用大惊小怪的事情，匈奴的女人们总是很坦然地在男子们面前袒露出一部分的身体，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看到的男子们也大多没有其它的感觉。可是这一次很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说不上来，可是只要再回忆起刚才所见，他的面颊就忽然火辣辣地燃烧起来，心也用超乎寻常的速度一个劲地狂跳，仿佛正急切地想要跳出他的胸膛。
太难受了！莫斯达不敢再想刚才的事情，带着种想要逃离的心情，加快脚步地离开了她所居住的帐篷。而所有遇上他的匈奴武士们，都惊奇地发觉，一向冷静自制的匈奴第一号猛将，今天竟然也会表现出如此地怪异和不知所措。
“将军，单于要见你。”忽然有武士出现在面前。莫斯达微微一怔，才不过离开片刻之间，单于又因为什么事情要见自己？
“我们的行囊之中，应该备有几套女子的服饰，都取出来。”沉吟了一会儿以后，阿哥赤才向着莫斯达慢慢地开口。
莫斯达的眉头微微地一动。不错，虽然此次入汉迎亲，随行的全是男子，可是为了十五公主，的确也事先准备好了几套匈奴女子的服饰，以便在进入匈奴境内时供她换用。现在单于为什么忽然会想起这件事？忽然间灵机一现，他想起受过鞭刑后的她那褴褛的衣衫，可是，难道单于竟然想把本来准备留给妻子的服饰给她穿？
“单于，那些都是为十五公主准备的……”
“十五公主已经用不上了，拿出来吧。”阿哥赤不等莫斯达说完，已经冷冷地打断了他。笑话！那个竟然胆敢诬蔑自己的大汉公主，如果再给自己遇上一定要重重地治罪，难道她还指望能做自己的妻子，有机会穿上那些服装？
这样想着的时候，阿哥赤才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想到这件事情时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么地愤怒，好像自己其实已经不再在意这些事。他现在心中最犹豫不决的，是究竟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看她，那个让自己又是头疼又是难忘的汉人女子。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她还记得昨天听自己说出实情时那个匈奴将军可怖的脸色，虽然他是个英伟的美男子，她还是在心里祷告绝对不要让自己再见到他第二次。当时他立即就带了好几个人出了营，青娥在心里猜测，恐怕这次连十五公主也要倒霉了，更不用提自己了，心里真是忐忑到了极点。
不过才平安度过了一天的工夫，竟然就又把自己从囚禁的营帐里给拎出来，押进这个她一见到就害怕的中军帐，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敢看上面所坐的人，也不敢看两列持刀的武士，抖抖索索地低垂着头，勉强站在了营帐中。
“你就是冒充公主的宫女？”阿哥赤紧盯着面前的这个宫女，昨天莫斯达审问她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然后取得了公主下落的莫斯达飞报给自己知道，他就立即参加了搜捕公主的行动，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十五公主究竟为什么要逃婚。他一定要弄清楚，他是堂堂的匈奴的单于，所有草原上的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究竟是为什么，十五公主要这样地来侮辱自己。
“是、是。”青娥战战兢兢地答，声音和昨天的那个将军不大一样，更加具有威慑的力量，压得她连头也不敢稍抬。
沉默片刻，阿哥赤终于开口：“十五公主为什么要逃走，你知不知道？”
“奴婢、奴婢知道得不是……不是很清楚，”青娥牙关打架，颤抖着说，“公主、公主只对奴婢说，匈奴的……匈奴的单于眼睛大得像铜铃，嘴巴、嘴巴胜过老虎，手像、手像我们拿的团扇，一年到头连澡也不洗，臭、臭气熏天……”
“啪”地一声，阿哥赤终于忍耐不住，一掌拍在了面前的小几上，那么坚硬的木头，竟然给他生生地拍烂了。太侮辱人了！汉朝的人竟然敢这么传说自己。他额上的青筋有些危险地向外“忽忽”直跳，这是他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
青娥被这一声大响吓得住了嘴，同时也忍不住向上望过去。那是谁？连昨天的那位将军也只敢站在他的身侧，而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身上，明明只穿着普通的武士的服装。可是他的威严和气势实在是太骇人，这么震怒之下，堂上堂下的所有匈奴武士们一个个都缄默了起来，弄得整个营帐中悄无声息。
不要啦！当初为什么会进宫当什么宫女啊？竟然会落入今天这样的田地。青娥心里想哭。
姜无欣像一头困兽，在营帐中走来走去。那些匈奴人，把自己解开了捆绑以后就直接丢进了这个小营帐里，然后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她仍然还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的阵势，应该不会是普通的匈奴人。
刚被人从马背上拉下来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简直已经快要死掉了，可是不过片刻的工夫，她体内那澎湃的斗志就激励着她，让她清醒了过来。奴隶？她才不会心甘情愿地当他们的什么奴隶！一定要想个办法逃出去，否则，赵迁也会担心自己的吧？
但是她不敢太轻举妄动，而是想先找个比较妥贴的行动方案。刚才有一阵子，匈奴人的营地中很是乱了一会，可是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是一片寂静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自己有没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逃出去？
她决定先看看情况。偷偷地掀起营门的一角，探出头去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她简直要欢呼起来了。竟然没有人看守！是不是因为刚才把自己送进来的时候，自己的样子好像不会那么快就恢复过来，所以匈奴人才会这么放心地把她撇在这里？或者是，因为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都走开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不利用这种机会逃跑，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姜无欣悄悄地摸出营帐，可是立即就又胡涂起来，究竟从哪个方向，才可以离开呢？
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实在是委决不下，只好随便找了个方向摸过去。对了，马，有马的，如果可以顺手牵羊偷他们一匹马，自己逃跑起来也会顺利得多吧？可是马厩究竟在哪里呢？一切都只能碰运气而已了。希望自己的运气还不至于太糟糕。
转过一个营帐以后，姜无欣禁不住吓一大跳。天哪！所有的匈奴人都集中在正中央的一个营帐前，自己怎么会摸到这里来了？幸好他们每个人都很专注地望着营帐中的情形，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三十六计，走为上着。她悄悄地后退，要溜，一定要悄悄地溜。
“你是什么人？”忽然身后传来厉声的喝问，声音大到引得营帐前的那些匈奴人也都转头向这边望过来。
姜无欣恨不得踢死自己身后忽然闪出来的那个匈奴武士。别人都在摸鱼的时候，你为什么偏要这么正经地在这里站岗放哨？可是她也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些孔武有力的匈奴人的对手，天知道他们从哪来的那么多蛮力，落在他们的手中自己连挣扎都是徒劳，更不用提还手了。
现在只有没命地快跑了。姜无欣四面一瞅，找了个匈奴人防守最是薄弱的地方，疾冲了过去。
大帐中仍然还是死一般的沉寂。但是所有的匈奴武士的脸上，都现出了和阿哥赤一样的愤怒神色。侮辱匈奴的单于，也就是侮辱全匈奴，侮辱所有的草原儿女。这些人全都是千里挑一，随阿哥赤和莫斯达出生入死过的铁血汉子，在无数的战斗中结下的那种情谊，让他们可以二话不说地为阿哥赤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单于，我们一定要报此仇。”终于有一个最血气方刚的战士，义愤填膺地开了口。
“不错。我们一定要出兵攻打大汉，叫他们知道侮辱我们尊贵单于的代价。”一旦有人开口，就群情激愤，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众武士们都愤怒地表示出一战的渴望。
站在一旁的青娥快要吓死了。早就听说匈奴人剽悍好战，果然是真的，看这些人嗜血好杀的样子，简直就是人间恶魔。他们不会拿自己来开刀吧？她感到快要承受不住，快要昏倒了。
只有莫斯达没有开口，他很清楚单于头脑中现在所起的风暴，他实在不想再去推波助澜。和大部分嗜好战斗的匈奴人不同，他不惧怕战争，可是他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战争。虽然他也知道，这一次匈奴与大汉之间的战争或许已经不可避免，可是他仍然希望单于可以保持理智，直到他们都平安地回到匈奴，而不要从现在就大开杀戒。
阿哥赤还是没有开口，虽然他的脸色已经铁青，现在只要有一点细微的火星，就可以完全燃烧起他胸口那熊熊的怒火，他就在等待着那么一丁点的火星。
营帐外忽然起了比帐内更大的骚动。单于的目光向门口扫过去，又出了什么乱子？是不是一定要逼得自己发火杀人才可以罢休？
骚动渐渐地平静下来，紧接着一名武士已经押着姜无欣进了营帐。阿哥赤愤怒的眼光凝伫在他们身上，而莫斯达的却是担心。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她搞出来的事情？她难道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禀单于，我们发现她想要逃跑。”押着姜无欣进来的武士行了一礼，然后报告。
单于？青娥要昏倒了，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匈奴男子就是单于？天哪，难怪他刚才会那么愤怒。她又偷偷地望向姜无欣，心里很奇怪，这明明是一个汉人的少年，为什么也会被他们关在这里？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地为姜无欣担心，单于的怒火是很可怕的，而她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阿哥赤望着姜无欣，一时间什么话也没有说，营帐里重又静悄悄的。快求他吧，快求单于饶了你吧。莫斯达无望地想，怎么想起来要在单于最愤怒的时候来触他的霉头？如果这一次单于还会饶了她，那么草原上的牛羊也就可以在天上自由地飞了。
可是姜无欣还是那么倔强地瞪住阿哥赤。单于？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单于是什么身份。即使知道，恐怕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轻易地屈服。她甚至还在考虑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和语言来痛骂他，不过阿哥赤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拖出去，给我用鞭子狠狠地抽。”阿哥赤无情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中响起，莫斯达的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曾经亲眼看到过，阿哥赤就是用这同样的一个命令，把他的一个妻子给活活地打死，因为那个女人为了争得他的宠爱，竟然想要加害他的另一个妻子。那时候的阿哥赤就是这么淡淡地发出了命令，然后听着那女人在营帐外被鞭打时发出的声声惨叫，却神色不动地宴请众将。
现在同样的事情难道又要重演？他的目光不禁追随着快要被拖到门外的姜无欣，她的眼中仍然没有屈服的神色，有的只是愤恨。可是再倔强，那也不过只是她的个性吧？像她这么一个柔弱的汉人女子，又可以承受得了多少皮鞭的抽打呢？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替她向单于求情。
“十鞭。”阿哥赤却忽然又再开口，他的目光没有望向姜无欣，但是他的心中在同一个瞬间，却也闪过了同样的念头。在他最愤怒的时候，遇上姜无欣竟然胆敢冒犯他，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下达了残酷的命令。可几乎就是在同时，他已经感到后悔。他知道她的份量，他怕她不能像吃惯了皮鞭的匈奴女人那样，可以挨上许多鞭，他更不想就这么把她给打死。他只是想小小地惩罚她一次，叫她不敢再生出逃跑的念头，也叫她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她，只不过是他的奴隶，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拿皮鞭狠狠地抽打她。
“我不会怕你！我要跑，你打我多少鞭我还是要跑！”可是姜无欣竟然还胆大包天地叫起来，让所有的匈奴武士都忍不住微微动容。
阿哥赤看看她，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像所想象的那么愤怒。她对于他，就像是一个可以让他平静下来的良方，就算他是在再怎么愤怒的状态下，却也可以因为看见她而稍稍平复心情。
拖着姜无欣的武士有几分迟疑，一般的情况下，这时候的单于或许会再颁下一个更严厉的命令吧？所以他等待着，可是单于只是微抬了抬头，就淡淡地说了一声：“拖下去吧。”
莫斯达松了口气。她真是幸运，甚至让他感到她已经幸运过了头。他不禁偷偷地望向面无表情的单于，单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面对着她的时候，连一贯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单于也会变得这么奇怪？
皮鞭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来，每听见一声，青娥都会恐惧地颤抖一下，可是她竟然没有听见受刑者发出的惨叫声。那个少年怎样了？难道已经昏过去了吗？
帐内出奇地安静，忽然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听着、数着那皮鞭的声音。听惯了女人在被鞭打时发出的惨呼声，所以今天这样的沉寂不禁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知道匈奴人的皮鞭打在人身上的份量，甚至他们中有的人也曾经因为犯了过错而承受过这样的惩罚，可是他们是男人，再痛再苦他们也绝对不会哼出一声。可是，为什么连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汉人女子也同样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阿哥赤脸上的愤怒早已悄悄地消逝，他的心竟然没有理由地随着皮鞭的声音而一下一下地轻颤着，每一下都让他比前一刻更感到后悔和心疼。心疼？他竟然会感到心疼？仿佛正在受刑的是自己，那么地感同身受。所以当皮鞭的声音停止的时候，他在心里情不自禁地吁出了一口长气。
“禀单于，已经施刑完毕。”行刑的武士进帐回报，脸上竟然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佩服的神色。他们匈奴人一向最敬重的就是有血性、硬骨头的汉子，何况那又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莫斯达几乎要脱口而出，去问她目前的状况，但是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强行忍住。他没有这个权力，既然她是单于的奴隶，那么她的一切都只能由单于去过问，也只能由单于做出决定。而这么想的时候，他竟然有隐隐的不甘。那是为了什么？
“……她现在……”犹豫了一下，阿哥赤还是决定问清楚她的情况。她是那么地小巧，提在手上几乎会感觉不到重量，又怎么能经得起匈奴人那种粗而实的皮鞭？
“已经昏过去了。请问单于，应该如何处置？”
阿哥赤克制住身体内那一刹那想冲出帐去看看她的冲动，脸上还是神色不动：“送她回自己的帐篷。”他不想表现得那么地急切，他不想让部下们看出，原来连他也有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其它人也回去，明天我们就起程返回匈奴。”
回去匈奴之后，也许就该讨论对大汉的战争了吧？他不可能会忘记大汉对他的侮辱，也不可能会原谅这样的事情，因为他是那么地高傲。
在众武士都行礼退出的时候，莫斯达忽然被单于单独叫住：“莫斯达。”他回过身来，虽然心里很着急地想去偷偷看看她的情况，但脸上还是装成若无其事。
阿哥赤站起身来，在莫斯达面前沉默地走了几步，待得众人都已经退出，这才忽然开口：“让这个宫女也住在她的帐篷里，”旁边的青娥霍然一惊，他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然后就听见他继续说下去，“……带上点伤药。”
莫斯达凝神地望着年轻的单于，他英挺的侧脸轮廓仍然是清晰而又刚直，但是他刚才所下的命令……未免也太体贴了吗？他明明是想要让这个宫女去照顾受了伤的她，却又不肯明白地说出来，他什么时候曾经对一个女子如此细心？难道……
莫斯达的心中忽然掠过一层淡淡的黯然感觉。单于是不是对那个汉人女子已经产生了好感？这种想法让莫斯达的心里极不舒服，有如扎入的刺已经慢慢在心中生了根，开始蚕食他的心，让他总是处于煎熬之中。现在，还只不过是猜测就已经让自己如此难耐，如果有朝一日，单于果然是想要占有她，那时候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有行礼答应了一声。
青娥心里想要抗议，可嘴上什么也不敢说。搞错了吧？难道要自己和那个汉人少年同住在一起？果然是野蛮的民族，一点也不知道男女之间应有的礼教之防。不过，她其实也很想知道那少年的现况，不知为什么，她对那少年有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们同样是匈奴人的囚犯，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看见那名匈奴人的年轻将领神色有一丝怪异地接受了命令，然后威严地向自己瞥了一眼，纵使心中还有千百个不愿意，青娥也只有乖乖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她还记得当这个将军发现自己身份时那恐怖的脸色，她再也不想看到他雷霆大怒的模样。
走进一个较小的帐篷，青娥一眼就看见那个少年伏在地上，脸色惨白，背上血迹淋漓，衣服也都已经破碎不堪。她有些怕，更有些担忧，偷偷地瞥了身边的匈奴将军一眼，惊奇地发现他的眸中也掠过淡淡的同情。
莫斯达望着昏迷不醒的姜无欣，即使是失去了知觉，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着难以驯服的倔强之意，嘴唇上有伤口，血迹已经半干，一定是在受刑时为了强忍住不出声而咬破的吧？他有些同情，可是心中更多的却是怜惜。他忍住想上前仔细查看她的伤口的欲望，沉默地把手中的伤药递给正偷偷望向他的青娥，向她示了一下意。
青娥有些迟疑地接过伤药，不过对这少年的关心让她战胜了心中的男女之防，她立即向他走过去，跪坐在他的身旁。他背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来，现出他赤裸的整个背部。天！这一瞬间，青娥不禁在心里低叫了一声，他身上竟然到处都是伤痕，除了这次所受的鞭伤，还有好些是陈年旧伤的痕迹，让他原本应该是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满目疮痍。
才因为他身上的伤痕数量之多而感到惊讶，她竟然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少年，竟然是个女子！虽然她是伏在地上，可是揭开她背部的血衣之后，还是可以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胸脯。青娥震惊地呆看了一会，然后猛地意识到身后的那个匈奴将军仍然还在帐中，惊慌地回头向他望了一眼，见他也正痴痴地望着这昏迷的女子，于是下意识地为她重新盖好衣服，同时挪了挪身体挡在她的身前，然后继续向那匈奴将军瞪视。
莫斯达的确是呆住了。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其实他本来是想在青娥为她疗伤的时候立即转身出帐的，可是眼角余光所见到的情形让他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想法，反而呆呆地盯住了她赤裸着的上身看。太惊人了！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看起来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女子，她身上那几乎数不清的新旧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莫斯达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说汉人的女子一般都遵从所谓的礼教，很少抛头露面，更不用说与人打架，可是对于眼前的女子来说，似乎全然不在乎那样的事情。那种伤痕也只有和人打过无数次的架才会有的吧？她以前所过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他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以至于不能移开自己的目光，直到青娥飞快地掩住她的身体并对着他怪异地望，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一转身，掀开帐门就已经走了出去。心这时候才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其实在匈奴，这根本是不用大惊小怪的事情，匈奴的女人们总是很坦然地在男子们面前袒露出一部分的身体，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看到的男子们也大多没有其它的感觉。可是这一次很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说不上来，可是只要再回忆起刚才所见，他的面颊就忽然火辣辣地燃烧起来，心也用超乎寻常的速度一个劲地狂跳，仿佛正急切地想要跳出他的胸膛。
太难受了！莫斯达不敢再想刚才的事情，带着种想要逃离的心情，加快脚步地离开了她所居住的帐篷。而所有遇上他的匈奴武士们，都惊奇地发觉，一向冷静自制的匈奴第一号猛将，今天竟然也会表现出如此地怪异和不知所措。
“将军，单于要见你。”忽然有武士出现在面前。莫斯达微微一怔，才不过离开片刻之间，单于又因为什么事情要见自己？
“我们的行囊之中，应该备有几套女子的服饰，都取出来。”沉吟了一会儿以后，阿哥赤才向着莫斯达慢慢地开口。
莫斯达的眉头微微地一动。不错，虽然此次入汉迎亲，随行的全是男子，可是为了十五公主，的确也事先准备好了几套匈奴女子的服饰，以便在进入匈奴境内时供她换用。现在单于为什么忽然会想起这件事？忽然间灵机一现，他想起受过鞭刑后的她那褴褛的衣衫，可是，难道单于竟然想把本来准备留给妻子的服饰给她穿？
“单于，那些都是为十五公主准备的……”
“十五公主已经用不上了，拿出来吧。”阿哥赤不等莫斯达说完，已经冷冷地打断了他。笑话！那个竟然胆敢诬蔑自己的大汉公主，如果再给自己遇上一定要重重地治罪，难道她还指望能做自己的妻子，有机会穿上那些服装？
这样想着的时候，阿哥赤才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想到这件事情时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么地愤怒，好像自己其实已经不再在意这些事。他现在心中最犹豫不决的，是究竟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看她，那个让自己又是头疼又是难忘的汉人女子。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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