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有道故事
宅院角落有一处僻静屋舍，清微将阿妩安置床上方才再施法术救治。
那黑猫卧在桌上静默看着，清微收了法术，她跳去清微脚边又跳去床上，窝在昏迷的阿妩身边，看着清微，道：“上回我能瞧见她就证明她是鬼魂，但如何会有肉身？”
清微稍作调息后才回答：“这个就要去问烨泷了。”
黑猫一甩猫尾，尾捎正扫过阿妩脸上，道：“这身体虽然保存完好却年深日久，受不得损伤。”
清微对此不置可否。
“我也不知雪兽为何忽然将她带来，又走得这样匆忙。”黑猫将长尾绕在身体周围。
“当年冬季降雪未按预算之数，司雪女仙因此被天帝责罚，但她声称救了千万百姓并不后悔。天帝见她执迷不悟，罪责又重，所以直接压去了斩仙台。”籍仙录中记载的往事清晰可见，清微言此时只是语平淡道地复述道，“雪兽是司雪女仙亲自养育的雪魂灵兽，见主人一心救人却如此下场不免心寒，在大雪山中独居千年，如今却来人间，倒是奇怪。”
但想起那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黑猫方才还慵懒的绿瞳中闪过一丝追忆之光，旋即道：“你们仙家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救人，往后别连累这宅院主人就好。”
清微没有接话，看着还未醒来的阿妩若有所思，也就沉默了。
待阿妩醒来，已是一日之后，清微回瀛洲岛去了，只有那只黑猫还在床边守着，双眼绿光隐约，倒是教才醒了少女吓了一跳。
“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复原，先别动了。”黑猫就站在阿妩身边，盯着少女看了又看，却最终也没有审视出结果来。
“那只巨兽……”想起雪兽，阿妩依旧心有余悸。
“他要伤你就不会带你来我这里。”黑猫一下就从床上跳去了一边的桌子上，回头看着阿妩道：“你这会还没恢复，身体不能动，安心休息就是了。”
但想起自己与烨泷失散，阿妩便不能安心，只是现今四肢确实不能动弹，身体的疼痛还未完全消失，纵她心急也于事无补。
正无奈感叹之际，屋内忽然现出一道灵光，待光线退去，阿妩才看清竟是雪兽，这庞然大物的出现让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登时显得拥挤不少。
阿妩眼见雪兽靠近却不能躲逃，巨兽散发出来的寒意教已经习惯了酆都鬼城阴森之气的她也有些悚然。
雪兽到了床边未再前进，伸长了脖子凑近阿妩，阿妩这才看见这巨兽口中叼着一条链子，链上有一颗雪花坠，晶莹剔透，极为精致。
雪兽见阿妩并未动作，遂抬起前足将链子取下放在少女手边，目光柔和不少，低低打着鼻响。
“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样温顺。”黑猫慵懒地趴在桌上道。
雪兽回头，正巧门被推开，清微出现在门口，见是雪兽也不由吃惊。
阿妩见雪兽在看见清微的瞬间目光变得锐利，知道他有意攻击青衣客，立刻制止道：“不要。”
雪兽闻言回头，看阿妩摇头才算作罢。
“昨夜三洲五道十六城突降暴雪，想必是仙兽所为。”清微虽然客气，话语间却带着薄责。
“他们各处寻我，唯有如此引开他们视线放得一时安全。”雪兽道。
“那些百姓怎么办？大雪忽然来，不说行路困难，有些山林深雪塌陷，居于山中之人可能就此丧命。”清微越说越激动，眉目肃然含怒。
雪兽不作反驳，此刻只是低着头。而后它去看床上的阿妩，少女不曾说话却眉眼谦和，如在宽慰，他便伸出前足以毛发轻蹭，最后点在阿妩眉心，幽幽蓝光渐起。
黑猫见此情景惊讶不已，猛地向清微跳去。青衫男子顺势将黑猫抱住，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切，不知怀中黑猫正盯着自己，目光深邃悠远，似是想起了什么。
阿妩只觉体内有无数道细小寒流流窜，绕着骨头像在捆缚什么，最后身体适应了这样的寒意便不再发颤，甚至先前的疼痛都就此消失。
阿妩见雪兽耷拉着脑袋像要倒下一样遂即刻坐起身将巨兽扶助，只是雪兽体型太大，她只好勉强拖着雪兽脑袋，见这通灵神兽想靠着自己，她便凑上前去让雪兽偎在自己怀里。
“主人……死了……”但想起千年前那场离别，它甚至没有冲入九天去见故主最后一面，雪兽便悲从中来，道，“她只是不忍心看见百姓秋收无果还要受寒冬暴雪之苦才违背天帝旨意……”
阿妩轻顺着雪兽毛发听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主人托人将晶雪坠交给我时，便叮嘱我要好好看管，将来或有用处。”雪兽按住阿妩拿着坠的手，道，“这几日我总觉得主人当初所言或许成真，便下山查看，不想遇见了哮天犬。那疯狗儿从来不做好事，我私自离开大雪山被他发现必定讨不了好。但心中有所牵挂，所以急于摆脱那疯狗儿，这才闯下祸来，不想竟意外遇见了你。我觉得我也许认得你，又隐约与这晶雪坠有关，所以私自做主取出来交给你。”
“是要我代为保存，还是再送去别的地方？”阿妩问道。
“主人最早在渤海蓬莱修行，如果你承受不了这坠子的寒气，就将它埋去蓬莱岛东的青藤树下。”雪兽说完，与清微道，“我随你回天界领罪。”
清微低眉思忖，微抬手示意黑猫离去，复走到床边，见阿妩抱着雪兽有相护之意，道：“有过则罚，无人可免。”
雪兽站起，看着阿妩眼神眷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妩。”
雪兽眼底满是失落，道：“大概真的是认错了，不过你们本来也不像。”
阿妩自知劝不了清微也救不下雪兽，唯有看着那青衣神仙给雪兽施法加以束缚，而后这一人一兽就跟他们来时那样无声地消失了。
“我看你应该也没事了。”黑猫站在床下抬头注视着情绪低落的少女，道，“那家伙太冲动才导致一切不可收拾，如今大概也能追随他主人去了。”
“我和他主人长得像吗？”阿妩问道。
“那家伙的主人容貌胜你百倍，你们怎么会像？”黑猫笑道。
“那他怎么会认错？还要将这个坠子送给我？”阿妩困惑道。
如此倒是黑猫再答不上来，怔忡了半晌，摇着长尾悻悻道：“他是仙兽，我是猫灵，他怎么想的，我哪里晓得。”
阿妩看着手中的雪花坠子不得其解。
黑猫慢悠悠走去门口，道：“还要有些时候才日落，你等天黑了再走吧。”
阿妩正要谢她提醒，却见黑猫已经从打开的门缝中钻了出去，她只好将话都吞回肚里，待日落后，阿她便在黑猫引路下离开了宅院。
此时夜里朔风仍劲，阿妩独自走在风中显得身形更加单薄，只是她心心念着雪兽所言，便忽略了北风寒冷，而是拿出那块晶雪坠又再看了起来。
这坠子一看就绝非凡品，玲珑剔透，隐有光华流转，教人看了便爱不释手。
今夜不知何故又飘起雪来，雪花细碎落在坠子上，一时间坠面上光泽更甚，越发闪亮，最后竟就在空中映出方寸大的一块光镜来，镜中有人影走动说笑，一个是一身雪白裙裳的美丽女子，另一个着黄色长裙，容貌姣好。
镜中二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快，时而在满是冰凌的洞府中举子对弈，雪兽便匍匐在两人脚边，看来乖顺听话；时而在青草翠色里信步游走，身旁还有第三道身影，着绿裙，发如雪。
阿妩看得出神不觉雪势已大，密密麻麻的雪花从天而降，落了她一身，她却毫无察觉，也不知自己身后早站了个青衫长衣的男子，长久静默地望她，就如同她一直看着光镜中情景的模样。
清微将雪兽带回天界后本想直接返回瀛洲岛，只是未走几步就听那灵兽当庭质问天帝道：“何为天道天理，置民生不顾，任其死去难道就是天道理法？天灾连年，百姓何其无辜？”
这番姿态清微自然熟悉，当年君主昏聩，他也曾愤而指责，只是这感受远比记忆遥远，似在更早的时候，他便做过与雪兽相近之事。
雪兽如此行为自然激怒天帝，加之私降暴雪祸及人间，天帝当即下令将其天诛。南天门外，巨兽悲鸣，啸声哀伤，最后化作一场鹅毛飞雪散落天际。
阿妩自然不知此时大雪正是雪兽最后的告别，比起昨晚慌乱之中的风雪，如今落雪缱绻蹁跹，绵绵而来，温柔至极。
直到光镜消失，阿妩才回过神，看着茫茫白雪心中唏嘘，手中的晶雪坠上也落了雪花，她忙将碎雪拍去，收起坠子就要继续回酆都。然而这雪下得大，她又在雪中站了许久，此刻地上已经积了雪，她未留神，脚下打滑，就摔去了地上。
清微见那少女摔倒，虽有恻隐，到底慢了一步，才要上前要去将她扶起，倒是阿妩发现他过去，自己站了起来，来不及掸去身上的落雪，慌慌张张就跑远了。
也不知跑了多远，阿妩只觉得跑累了才停下，回头去看，大雪依旧，飞扬细密，没有清微追来的影子，这才教少女安心一些。
忽地一阵风起，卷着飞雪扑涌过来，阿妩闭眼低头，伸手挡雪，待风停下，他才看见眼前身影——玄衣长袍，风尘仆仆，神色几分憔悴，教她顿时心头愧疚，竟不敢上前。
却是烨泷快步过来将阿妩拥住。这次分别不同以往，是他亲眼看着阿妩被雪兽带走自己却来不及制止，那个瞬间的急切与事后的自责前所未有，所以他一直追踪雪兽踪迹，甚至不管那些是否是雪兽的障眼法——人界如此之大，雪兽在哪施法降雪，他便跟到哪里，哪怕一次次扑空也未曾放弃。
阿妩迟疑稍许方才伸手回拥住烨泷，轻声道：“殿下。”
烨泷默然抱着阿妩并未作答。
任凭风雪如何，阿妩只觉有烨泷在就一切安然，并不知道身后拐角暗处站着的青衫始终无声看着一切，最后只化为青光一缕，蹿入雪夜，落在渤海蓬莱岛上。
人间正是寒岁，蓬莱依旧温暖如春，夜间繁星满天，星光熠熠，很是灿烂。
扶夕近来在洞府中清修却毫无进展，是夜觉心中凡尘杂絮难以安定遂外出游走，竟见天际青光划过，她一眼就认出是清微踪迹。
“清微上仙？”扶夕看青衣落地，这便上前。
“仙子还未歇息？”清微见到扶夕实在意外。
“上仙怎么会此时忽临蓬莱？”扶夕虽然困惑，到底心头暗喜。
倒是这仙子如此一问教清微无言以对，本就是无意之举，一时间也找不出说辞，恰想起雪兽所说的青藤树，便道：“听闻蓬莱有青藤成树，一时兴起，便来看看。”
“岛东的那一棵？”扶夕静思片刻，道，“说来可巧，近日正是藤树花期，上仙请随小仙来。”
清微同扶夕一路向东，果真在一处矮坡上瞧见一株似树巨物。此物乃数十条互相缠绕的青藤而成，下做直筒形似树干，其上藤蔓伸展，四处蔓延犹如树冠，通体碧绿，隐隐有光，远望看去当真一棵巨树。
扶夕所言滕树花期便是这树开花之日，此时自树根开出鹅黄花朵，最底下的约有树干粗壮大小，绕着巨树生长，越往上其花越小，长到树梢处就与指甲一般大小，有些生在树梢上被细藤牵住垂坠在空中，随风轻摇，譬如自天上摘下的星光。
“滕树一百年开花，再五十年可取树汁制成仙丹当真就是宝物了。”扶夕看那摇曳的碎花，似是想起什么，道，“牡丹姐姐同我说，当年蓬莱岛上有位仙子就原本是这滕树上的朝露，偶然沾了树汁才得道修行，后来还差点就去了上仙界西王母身边，只是……”
“只是如何？”清微看那小花摇动，如有灵性一般，嘤嘤碎语，似在低诉。
“仙子思凡，最后……毁了自己的内丹，元神尽散了。”扶夕每每想起那素未谋面的仙子便一片哀伤，结局凄凉，她不光恻隐心动，也另有心思，只是修行清规记在心间，她不敢妄动。
清微闻言蓦地心底一阵烦躁，日久修行的静心静气竟在最近这些时日里被跑去了脑后，这寻不出根由的情况更教他难以镇静，这便道：“思凡本就罪过，那仙子落得如此下场理应如此。”
听清微这句生冷指责，扶夕不由惆怅倍生，注视着青衫拂袖离去，她也不敢上前询问缘由，只默默看着清微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蓬莱夜色之中。
清风徐来，吹得垂藤黄花彼此碰撞，树下白衣仙子静立良久，手中握着白玉瓶若有所思，却连自己都不知所思何物，反倒总是想着传说里那自毁修行的前辈仙人，纵有勇气，也该让这心绪有所依托，而不若自己这样飘浮不定，只能远观。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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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微稍作调息后才回答：“这个就要去问烨泷了。”
黑猫一甩猫尾，尾捎正扫过阿妩脸上，道：“这身体虽然保存完好却年深日久，受不得损伤。”
清微对此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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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起那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黑猫方才还慵懒的绿瞳中闪过一丝追忆之光，旋即道：“你们仙家之事与我无关，我只救人，往后别连累这宅院主人就好。”
清微没有接话，看着还未醒来的阿妩若有所思，也就沉默了。
待阿妩醒来，已是一日之后，清微回瀛洲岛去了，只有那只黑猫还在床边守着，双眼绿光隐约，倒是教才醒了少女吓了一跳。
“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复原，先别动了。”黑猫就站在阿妩身边，盯着少女看了又看，却最终也没有审视出结果来。
“那只巨兽……”想起雪兽，阿妩依旧心有余悸。
“他要伤你就不会带你来我这里。”黑猫一下就从床上跳去了一边的桌子上，回头看着阿妩道：“你这会还没恢复，身体不能动，安心休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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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眼见雪兽靠近却不能躲逃，巨兽散发出来的寒意教已经习惯了酆都鬼城阴森之气的她也有些悚然。
雪兽到了床边未再前进，伸长了脖子凑近阿妩，阿妩这才看见这巨兽口中叼着一条链子，链上有一颗雪花坠，晶莹剔透，极为精致。
雪兽见阿妩并未动作，遂抬起前足将链子取下放在少女手边，目光柔和不少，低低打着鼻响。
“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样温顺。”黑猫慵懒地趴在桌上道。
雪兽回头，正巧门被推开，清微出现在门口，见是雪兽也不由吃惊。
阿妩见雪兽在看见清微的瞬间目光变得锐利，知道他有意攻击青衣客，立刻制止道：“不要。”
雪兽闻言回头，看阿妩摇头才算作罢。
“昨夜三洲五道十六城突降暴雪，想必是仙兽所为。”清微虽然客气，话语间却带着薄责。
“他们各处寻我，唯有如此引开他们视线放得一时安全。”雪兽道。
“那些百姓怎么办？大雪忽然来，不说行路困难，有些山林深雪塌陷，居于山中之人可能就此丧命。”清微越说越激动，眉目肃然含怒。
雪兽不作反驳，此刻只是低着头。而后它去看床上的阿妩，少女不曾说话却眉眼谦和，如在宽慰，他便伸出前足以毛发轻蹭，最后点在阿妩眉心，幽幽蓝光渐起。
黑猫见此情景惊讶不已，猛地向清微跳去。青衫男子顺势将黑猫抱住，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切，不知怀中黑猫正盯着自己，目光深邃悠远，似是想起了什么。
阿妩只觉体内有无数道细小寒流流窜，绕着骨头像在捆缚什么，最后身体适应了这样的寒意便不再发颤，甚至先前的疼痛都就此消失。
阿妩见雪兽耷拉着脑袋像要倒下一样遂即刻坐起身将巨兽扶助，只是雪兽体型太大，她只好勉强拖着雪兽脑袋，见这通灵神兽想靠着自己，她便凑上前去让雪兽偎在自己怀里。
“主人……死了……”但想起千年前那场离别，它甚至没有冲入九天去见故主最后一面，雪兽便悲从中来，道，“她只是不忍心看见百姓秋收无果还要受寒冬暴雪之苦才违背天帝旨意……”
阿妩轻顺着雪兽毛发听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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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我代为保存，还是再送去别的地方？”阿妩问道。
“主人最早在渤海蓬莱修行，如果你承受不了这坠子的寒气，就将它埋去蓬莱岛东的青藤树下。”雪兽说完，与清微道，“我随你回天界领罪。”
清微低眉思忖，微抬手示意黑猫离去，复走到床边，见阿妩抱着雪兽有相护之意，道：“有过则罚，无人可免。”
雪兽站起，看着阿妩眼神眷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妩。”
雪兽眼底满是失落，道：“大概真的是认错了，不过你们本来也不像。”
阿妩自知劝不了清微也救不下雪兽，唯有看着那青衣神仙给雪兽施法加以束缚，而后这一人一兽就跟他们来时那样无声地消失了。
“我看你应该也没事了。”黑猫站在床下抬头注视着情绪低落的少女，道，“那家伙太冲动才导致一切不可收拾，如今大概也能追随他主人去了。”
“我和他主人长得像吗？”阿妩问道。
“那家伙的主人容貌胜你百倍，你们怎么会像？”黑猫笑道。
“那他怎么会认错？还要将这个坠子送给我？”阿妩困惑道。
如此倒是黑猫再答不上来，怔忡了半晌，摇着长尾悻悻道：“他是仙兽，我是猫灵，他怎么想的，我哪里晓得。”
阿妩看着手中的雪花坠子不得其解。
黑猫慢悠悠走去门口，道：“还要有些时候才日落，你等天黑了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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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里朔风仍劲，阿妩独自走在风中显得身形更加单薄，只是她心心念着雪兽所言，便忽略了北风寒冷，而是拿出那块晶雪坠又再看了起来。
这坠子一看就绝非凡品，玲珑剔透，隐有光华流转，教人看了便爱不释手。
今夜不知何故又飘起雪来，雪花细碎落在坠子上，一时间坠面上光泽更甚，越发闪亮，最后竟就在空中映出方寸大的一块光镜来，镜中有人影走动说笑，一个是一身雪白裙裳的美丽女子，另一个着黄色长裙，容貌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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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看得出神不觉雪势已大，密密麻麻的雪花从天而降，落了她一身，她却毫无察觉，也不知自己身后早站了个青衫长衣的男子，长久静默地望她，就如同她一直看着光镜中情景的模样。
清微将雪兽带回天界后本想直接返回瀛洲岛，只是未走几步就听那灵兽当庭质问天帝道：“何为天道天理，置民生不顾，任其死去难道就是天道理法？天灾连年，百姓何其无辜？”
这番姿态清微自然熟悉，当年君主昏聩，他也曾愤而指责，只是这感受远比记忆遥远，似在更早的时候，他便做过与雪兽相近之事。
雪兽如此行为自然激怒天帝，加之私降暴雪祸及人间，天帝当即下令将其天诛。南天门外，巨兽悲鸣，啸声哀伤，最后化作一场鹅毛飞雪散落天际。
阿妩自然不知此时大雪正是雪兽最后的告别，比起昨晚慌乱之中的风雪，如今落雪缱绻蹁跹，绵绵而来，温柔至极。
直到光镜消失，阿妩才回过神，看着茫茫白雪心中唏嘘，手中的晶雪坠上也落了雪花，她忙将碎雪拍去，收起坠子就要继续回酆都。然而这雪下得大，她又在雪中站了许久，此刻地上已经积了雪，她未留神，脚下打滑，就摔去了地上。
清微见那少女摔倒，虽有恻隐，到底慢了一步，才要上前要去将她扶起，倒是阿妩发现他过去，自己站了起来，来不及掸去身上的落雪，慌慌张张就跑远了。
也不知跑了多远，阿妩只觉得跑累了才停下，回头去看，大雪依旧，飞扬细密，没有清微追来的影子，这才教少女安心一些。
忽地一阵风起，卷着飞雪扑涌过来，阿妩闭眼低头，伸手挡雪，待风停下，他才看见眼前身影——玄衣长袍，风尘仆仆，神色几分憔悴，教她顿时心头愧疚，竟不敢上前。
却是烨泷快步过来将阿妩拥住。这次分别不同以往，是他亲眼看着阿妩被雪兽带走自己却来不及制止，那个瞬间的急切与事后的自责前所未有，所以他一直追踪雪兽踪迹，甚至不管那些是否是雪兽的障眼法——人界如此之大，雪兽在哪施法降雪，他便跟到哪里，哪怕一次次扑空也未曾放弃。
阿妩迟疑稍许方才伸手回拥住烨泷，轻声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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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风雪如何，阿妩只觉有烨泷在就一切安然，并不知道身后拐角暗处站着的青衫始终无声看着一切，最后只化为青光一缕，蹿入雪夜，落在渤海蓬莱岛上。
人间正是寒岁，蓬莱依旧温暖如春，夜间繁星满天，星光熠熠，很是灿烂。
扶夕近来在洞府中清修却毫无进展，是夜觉心中凡尘杂絮难以安定遂外出游走，竟见天际青光划过，她一眼就认出是清微踪迹。
“清微上仙？”扶夕看青衣落地，这便上前。
“仙子还未歇息？”清微见到扶夕实在意外。
“上仙怎么会此时忽临蓬莱？”扶夕虽然困惑，到底心头暗喜。
倒是这仙子如此一问教清微无言以对，本就是无意之举，一时间也找不出说辞，恰想起雪兽所说的青藤树，便道：“听闻蓬莱有青藤成树，一时兴起，便来看看。”
“岛东的那一棵？”扶夕静思片刻，道，“说来可巧，近日正是藤树花期，上仙请随小仙来。”
清微同扶夕一路向东，果真在一处矮坡上瞧见一株似树巨物。此物乃数十条互相缠绕的青藤而成，下做直筒形似树干，其上藤蔓伸展，四处蔓延犹如树冠，通体碧绿，隐隐有光，远望看去当真一棵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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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树一百年开花，再五十年可取树汁制成仙丹当真就是宝物了。”扶夕看那摇曳的碎花，似是想起什么，道，“牡丹姐姐同我说，当年蓬莱岛上有位仙子就原本是这滕树上的朝露，偶然沾了树汁才得道修行，后来还差点就去了上仙界西王母身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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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微闻言蓦地心底一阵烦躁，日久修行的静心静气竟在最近这些时日里被跑去了脑后，这寻不出根由的情况更教他难以镇静，这便道：“思凡本就罪过，那仙子落得如此下场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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