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其心所系
天帝心知枭凰意欲言何，不由蹙眉拈须，道：“若是你先祖之死，事过万年，早已无从查起，你何必执着？”
“先祖无辜，不过去东海游玩，却遭此厄运，我等晚生后辈如何心平气静？天帝说时过境迁，但荀煜依旧为东海海神，我伤人该治罪，难道杀人就可以逍遥法外？天理天道，如此怎叫公正？”枭凰愤然道。
“当年老夫失察，手下水神私自起浪玩耍，不想鸷鸟高灵当时正在东海，以至被海潮吞没，就此命丧海中。事后老夫自责日久，也处罚了手下水神。”荀煜说来伤感，竟又像将要老泪纵横之态，道，“往后鸷鸟常在我东海盘踞，泥沙石砾尽往我东海丢弃。老夫只道他们悲伤心切，遂不多加干预。每逢高灵忌日，鸷鸟更是全族出动，聚于东海久久不去。”
“我儿荀煜首次当值就遇如此情形，他年轻气盛以为是鸟群作怪，故而上前阻止。但枭凰下手如此狠重，并抗令受捕，此等嚣张行径，藐视天界，无视法度，无论如何也不可饶过。”荀匡言毕便连连叩首。
“法理不外乎人情，还请天帝从轻发落。”一直在旁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自然引得众人注目望去。仓灰衣衫朴素，气度沉静，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枭凰身旁，朝天帝行礼跪拜道：“当日哮天犬追踪在逃雪兽之时，小神也在场，系雪兽伤我在先，枭凰情急又见哮天犬出现，才误以为他们有所关联，加之枭凰与哮天犬前有误会，才有枭凰贻误公职之说。”
“至于东海世子一事，鸷鸟本是祭祖，却遭世子制止，试问身为子孙，如何不气不恼？固执于先祖之死，证明枭凰孝心甚重，未曾背祖忘义。仓灰恳请天帝从轻发落。”
天帝寻思之后，命枭凰回会阴山面壁思过，往后除却祭祖之日，不得再至东海滋事生扰，若有违背，必将重罚，再责令二郎神与荀匡对部下子嗣多加管教，莫再冲动。
众人领了命，此事就当过去，倒是仓灰与枭凰正要离去，却有天帝身旁侍者前来传唤，说天帝约见仓灰。
仓灰如约面见天帝，三界王者见到这看似寻常的少年倒显出几分对旁人没有的亲近，拉着仓灰坐下说话。
“想来已是千年未见，不想你竟同枭凰在一处。”天帝面带笑意，看来慈祥。
仓灰总是微微低着头，有些过分谦卑，道：“让天帝见笑了。”
“你身为白凤后裔，与枭凰鸷鸟为伍确实降了身份。当年你执意跟出云，说是报恩，最后还缺不知所踪。如今这千年过去，什么恩情也都该还了。”天帝道。
“救命之恩，不以我自身性命报答如何还得清？”言毕，仓灰便跪在天帝面前，道，“仓灰本应承袭白凤一族职责，守护天帝左右，天帝仁爱，纵容仓灰一意孤行。然而苍灰毕竟有负白凤之名，不敢再以往日姓名现于人前，但至今相见，天帝还待苍灰如此宽厚，仓灰惭愧。”
天帝只将仓灰扶起坐下，并不责备。倒不担心仓灰闯祸，只是想起枭凰便不免心有不安，叹道：“我只怕依枭凰的脾性，日后再惹出祸端，你如何护她？”
仓灰沉默不语，最后一字字吐露清楚道：“以死相护。”
天帝虽然听之忧虑，表面却只笑道：“你又要以命报恩，又是以死相护，你可不是九命猫妖。”
“今日天帝轻罚枭凰，是有仓灰原因，感激不尽。”仓灰道。
“我岂不知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秉性，只是今日见你确实惊喜。”天帝回想起当初仓灰伴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少年始终聪慧沉稳，与之闲谈总能清净心情，如今故人重逢，他亦是欢喜的。
“天帝错爱。”仓灰道，“枭凰还有伤在身，仓灰想尽快带他回去疗伤，还望天帝成全。”
虽舍不得这少年就此离去，天帝到底不会强人所难，这就让仓灰退下。但少年默然离开的背影坚定从容，不似当年多少还带着些许年少青涩，教他这三界之首不由感叹，千年时光到底改变了这世间万物，纵是仙家天神，也无一例外。
仓灰自然听不见天帝此番感叹，只与枭凰会和之后便回去会阴山，然而才到居所，他便呕出血来，惊得枭凰立时无措。
仓灰只拉住枭凰安慰道：“无须紧张，我调息一阵就好。”
枭凰查看之后更是吃惊，本想面斥仓灰一顿，只是瞧见少年虚弱便不再忍心，扶他盘膝坐好了疏导真气。
半晌之后见仓灰好转，枭凰才稍有放心，却到底有责怪之意，便道：“你受伤为何不早说，万一挨不到此时此刻，你要如何？”
“我岂会不自知？”仓灰道。
“倒是我不知你了。”枭凰一面负气嗔怪着一面为仓灰掖了被角。
“我只是未料二郎神那一招如此狠，当真险些接不住了。”仓灰说着去看枭凰，劝道，“今次侥幸才没有让他们得逞，以后可别……”
枭凰拉起仓灰的手贴在脸颊边，道：“你若与我寸步不离，我便做不了怪了。”
枭凰这般模样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虽然主动拉着仓灰，却有几分娇羞蕴在眉眼间。她见仓灰怔住了，又靠近过去，盯着少年清俊的脸，问道：“好不好？”
仓灰别过脸去，道：“胡闹。”
这一句没有半分力度，似是半推半就，枭凰头回见仓灰如此便玩心大起，靠着少年肩膀，道：“说来你虽比我年长，却总是这副少年形貌，对我说胡闹，不觉得看来好笑吗？”
“无怪乎在上仙界你将哮天犬他们说得哑口无言，我还是闭目养神好快些回去。”仓灰说着就合了双眼。
“谁许你回去的？”枭凰轻抚过仓灰眉心，看这少年越发喜欢，总想将他留在身边，越这样想就越出神，越是出神就越盯着仓灰看，也不觉自己眼神越发痴怔，哪里还有方才面对天帝时的凌厉冷锐。
“你不把伤养好了，我不让你回去。”枭凰握紧了仓灰的手，想起今日少年说要替自己去上仙界领罪的模样便不由高兴，那时仓灰的目光温柔深沉，将过去他对自己的冷淡沉默顿时抵消了似的，虽然她也从来没记恨过。
“你拦得住？”仓灰问道。
枭凰即刻坐起身，低眼注视着少年挑衅道：“你试试！”
眼中枭凰的样子极其认真，仓灰看着当真不忍心了，只是他从不知如何表达，便只默然合眼，悄然反握住枭凰的手。
枭凰见此情景暗中发笑，又乖乖靠去少年肩头，觉得瞧不见仓灰模样便支颐而坐，盯着仓灰横看竖看，心道若能如此长久以往，倒也是桩美事。
知时树树叶落尽，枝桠光秃秃地暴露在外，看来好不凄凉，树下少女半倚在长榻上久未成眠。
肥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惊扰了正在走神的阿妩，知是仓灰归来，少女好不高兴，待抬头见那肥鸟停在树梢上，便道：“臭肥鸟，你去哪了？可让我担心。”
鸟儿停驻树上却不说话，与阿妩对视片刻再落去少女肩头。原本倦极想要歇息，却看见阿妩手中闪着光亮的晶雪坠，这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阿妩抬起拿着坠子的手，问道：“你说这个？雪兽给我的，说是他家主人司雪女仙的心爱之物。”
仓灰警觉道：“雪兽还说了什么？”
“说如果我受不了坠子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将坠子埋去蓬莱岛东的青藤树下。”阿妩看着手中别致精巧的坠子，道，“我带着它没有觉得异样，反而时常有股寒气在身体里流窜，不过很柔和，好像在疏导什么。”
“殿下知道吗？”仓灰追问道。
“我没有告诉殿下。”阿妩想起什么，紧张道，“你也不能告诉殿下，知不知道？”
仓灰不置可否，一震双翅，就此飞了出去。
阿妩正要去追，又见仓灰飞了回来，她只看着落在自己肩头疲倦的灰鸟，道：“我只当你答应了，不告诉殿下的。”
仓灰只叮嘱道：“你只要觉得有一点不适，便不能隐瞒。这坠子虽不伤人，到底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戴的。”
阿妩连连点头，却发现仓灰似在发抖，便心急道：“你怎么了？”
“想是今日劳累，阿妩，替我拿条毯子来。”仓灰道。
阿妩这就将仓灰带回自己房中，将灰鸟裹在被中。但仓灰仍觉得体内寒意翻涌，不见缓和。阿妩便收起晶雪坠到妆奁里，自己躺去床上连鸟带被地都抱在了怀里，看着仓灰露出的脑袋，轻轻摸了摸，道：“你若还冷就告诉我。”
隔着被子抱了些许时候仍不见仓灰好转，阿妩便顾不得此时夜深，抱着已经看来奄奄一息的灰鸟去寻了烨泷。
烨泷见仓灰如此模样震惊非常，立刻施法救助，也只说暂且缓和了病情。
“他体内寒毒未清，一直靠真气压制，如今又添新伤，心脉受损，难以克制寒毒四溢才会这样。”烨泷愁眉紧锁道。
“殿下。”阿妩此时心急却无能为力，唯有求助烨泷以救仓灰。
“仓灰久居酆都，本就为阴气所侵，体质属寒，只是这寒毒更为凶狠，虽要以阳刚之气将其去除，却不可伤了仓灰体质，一分一毫都不可有偏差。”烨泷袖中手已然握紧，心间思虑深深，是有可以一试之法，只是恐怕不易实现。
阿妩看着在烨泷法术下才稍有好转的仓灰，心急如焚，并暗暗怨怪起自己无用，不想就这样哭了出来。
“我自会竭尽全力救治仓灰，你无须担心。”烨泷站在阿妩跟前，见少女满脸泪痕地看着自己，他心头划过刹那犹豫，最终只道，“此时尚无良策。”
阿妩眼中的期待顿时转为失落，再去看仓灰，更是担心，道：“我只怕仓灰这样虚弱，支持不了多久。”
“你也太小看他了。”烨泷将阿妩眼角残泪轻轻拭去，道，“你去歇一歇吧，我看着仓灰便好。”
阿妩摇头，道：“殿下公务在身，我来照顾仓灰好了。”
心知劝说不了阿妩，烨泷也不多言，只叮嘱道：“有事你立刻通知我就是。”
阿妩点头，看烨泷离去后便坐去床边静静守护在法术下睡着了的灰鸟儿。
不知过了多久，阿妩被一阵异动吵醒，睁开眼时只见一名黑衣女子坐在床边，神情急切地看着仓灰。
仓灰昨日深夜见枭凰睡着了便化作飞鸟回了酆都，今早枭凰醒来不见了少年记挂着他的伤势遂私自潜入酆都循着气味找来此处，一见这般光景简直心惊。
“怎么会这样？”枭凰虽是在问阿妩，却始终看着仓灰。
阿妩将烨泷所言复述一通，枭凰登时道：“瀛洲。”
阿妩不明所以，只见枭凰正要抱走仓灰却又忽然停手，随即拉住自己问道：“烨泷在哪里？”
阿妩情知枭凰心急仓灰伤势，便亲自带其去了司衙间，果然见烨泷在此。
烨泷一见枭凰便沉下脸来，又命阿妩退下，却遭少女拒绝，正要说话，便听枭凰诘责道：“你知道带仓灰去瀛洲可以救他，为什么还要拖着？”
“难道我会置仓灰生死不顾？”烨泷眼光骤冷反问道。
“你一定知道瀛洲南面的冰温泉可以救仓灰，但你不能随意离开酆都进入仙家修行之地，难道不能寻其他人？我就不信整个瀛洲你只能和当初的仪峥说上话？还是不想去求清微？”枭凰质问道。
“你有本事，你带仓灰去就是了，不是只有冰温泉能救他。”烨泷本就不喜枭凰，如今被这女子当面顶撞更是不悦，道，“你私闯酆都，我该将你立刻轰出去。”
“你就是不想去求清微，你的面子就比跟了你千年的仓灰重要。不用你赶，我即刻就带仓灰离开，自己想办法去。”言毕，枭凰扬长而去。
阿妩追着枭凰离去，拦住道：“你说的话是真的么？冰温泉真的可以救仓灰？”
“瀛洲岛南面的温泉虽然水热，却是更高的雪山水煮成，水质寒凉却可沸腾，只是仙家之所，我和烨泷都不可踏足。烨泷不说，必定因为仪峥已经投胎，他和清微向来不和，他拉不下这个脸。”枭凰愤愤道，“我本想自己去求清微，但据说他生性清高，不与旁人牵连，我并没有把握。”
“可是殿下说，还有其他办法的。”阿妩道。
“蓬莱赤沼潭，可惜那沼潭在当年为苍灰疗伤之后便没用了。”忆及往事，枭凰不免暗生感慨，心道这莫非便是所谓的轮回？
阿妩犹豫片刻，问道：“仓灰还能拖多久？”
“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枭凰道。
又一阵思前想后，阿妩道：“请姑娘带我去人界，我或许可以找到清微。”
枭凰闻言自然应允，待阿妩留下了晶雪坠与字条给烨泷，便施法将阿妩同仓灰一起带离了酆都。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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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老夫失察，手下水神私自起浪玩耍，不想鸷鸟高灵当时正在东海，以至被海潮吞没，就此命丧海中。事后老夫自责日久，也处罚了手下水神。”荀煜说来伤感，竟又像将要老泪纵横之态，道，“往后鸷鸟常在我东海盘踞，泥沙石砾尽往我东海丢弃。老夫只道他们悲伤心切，遂不多加干预。每逢高灵忌日，鸷鸟更是全族出动，聚于东海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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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理不外乎人情，还请天帝从轻发落。”一直在旁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自然引得众人注目望去。仓灰衣衫朴素，气度沉静，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枭凰身旁，朝天帝行礼跪拜道：“当日哮天犬追踪在逃雪兽之时，小神也在场，系雪兽伤我在先，枭凰情急又见哮天犬出现，才误以为他们有所关联，加之枭凰与哮天犬前有误会，才有枭凰贻误公职之说。”
“至于东海世子一事，鸷鸟本是祭祖，却遭世子制止，试问身为子孙，如何不气不恼？固执于先祖之死，证明枭凰孝心甚重，未曾背祖忘义。仓灰恳请天帝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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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灰如约面见天帝，三界王者见到这看似寻常的少年倒显出几分对旁人没有的亲近，拉着仓灰坐下说话。
“想来已是千年未见，不想你竟同枭凰在一处。”天帝面带笑意，看来慈祥。
仓灰总是微微低着头，有些过分谦卑，道：“让天帝见笑了。”
“你身为白凤后裔，与枭凰鸷鸟为伍确实降了身份。当年你执意跟出云，说是报恩，最后还缺不知所踪。如今这千年过去，什么恩情也都该还了。”天帝道。
“救命之恩，不以我自身性命报答如何还得清？”言毕，仓灰便跪在天帝面前，道，“仓灰本应承袭白凤一族职责，守护天帝左右，天帝仁爱，纵容仓灰一意孤行。然而苍灰毕竟有负白凤之名，不敢再以往日姓名现于人前，但至今相见，天帝还待苍灰如此宽厚，仓灰惭愧。”
天帝只将仓灰扶起坐下，并不责备。倒不担心仓灰闯祸，只是想起枭凰便不免心有不安，叹道：“我只怕依枭凰的脾性，日后再惹出祸端，你如何护她？”
仓灰沉默不语，最后一字字吐露清楚道：“以死相护。”
天帝虽然听之忧虑，表面却只笑道：“你又要以命报恩，又是以死相护，你可不是九命猫妖。”
“今日天帝轻罚枭凰，是有仓灰原因，感激不尽。”仓灰道。
“我岂不知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秉性，只是今日见你确实惊喜。”天帝回想起当初仓灰伴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少年始终聪慧沉稳，与之闲谈总能清净心情，如今故人重逢，他亦是欢喜的。
“天帝错爱。”仓灰道，“枭凰还有伤在身，仓灰想尽快带他回去疗伤，还望天帝成全。”
虽舍不得这少年就此离去，天帝到底不会强人所难，这就让仓灰退下。但少年默然离开的背影坚定从容，不似当年多少还带着些许年少青涩，教他这三界之首不由感叹，千年时光到底改变了这世间万物，纵是仙家天神，也无一例外。
仓灰自然听不见天帝此番感叹，只与枭凰会和之后便回去会阴山，然而才到居所，他便呕出血来，惊得枭凰立时无措。
仓灰只拉住枭凰安慰道：“无须紧张，我调息一阵就好。”
枭凰查看之后更是吃惊，本想面斥仓灰一顿，只是瞧见少年虚弱便不再忍心，扶他盘膝坐好了疏导真气。
半晌之后见仓灰好转，枭凰才稍有放心，却到底有责怪之意，便道：“你受伤为何不早说，万一挨不到此时此刻，你要如何？”
“我岂会不自知？”仓灰道。
“倒是我不知你了。”枭凰一面负气嗔怪着一面为仓灰掖了被角。
“我只是未料二郎神那一招如此狠，当真险些接不住了。”仓灰说着去看枭凰，劝道，“今次侥幸才没有让他们得逞，以后可别……”
枭凰拉起仓灰的手贴在脸颊边，道：“你若与我寸步不离，我便做不了怪了。”
枭凰这般模样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虽然主动拉着仓灰，却有几分娇羞蕴在眉眼间。她见仓灰怔住了，又靠近过去，盯着少年清俊的脸，问道：“好不好？”
仓灰别过脸去，道：“胡闹。”
这一句没有半分力度，似是半推半就，枭凰头回见仓灰如此便玩心大起，靠着少年肩膀，道：“说来你虽比我年长，却总是这副少年形貌，对我说胡闹，不觉得看来好笑吗？”
“无怪乎在上仙界你将哮天犬他们说得哑口无言，我还是闭目养神好快些回去。”仓灰说着就合了双眼。
“谁许你回去的？”枭凰轻抚过仓灰眉心，看这少年越发喜欢，总想将他留在身边，越这样想就越出神，越是出神就越盯着仓灰看，也不觉自己眼神越发痴怔，哪里还有方才面对天帝时的凌厉冷锐。
“你不把伤养好了，我不让你回去。”枭凰握紧了仓灰的手，想起今日少年说要替自己去上仙界领罪的模样便不由高兴，那时仓灰的目光温柔深沉，将过去他对自己的冷淡沉默顿时抵消了似的，虽然她也从来没记恨过。
“你拦得住？”仓灰问道。
枭凰即刻坐起身，低眼注视着少年挑衅道：“你试试！”
眼中枭凰的样子极其认真，仓灰看着当真不忍心了，只是他从不知如何表达，便只默然合眼，悄然反握住枭凰的手。
枭凰见此情景暗中发笑，又乖乖靠去少年肩头，觉得瞧不见仓灰模样便支颐而坐，盯着仓灰横看竖看，心道若能如此长久以往，倒也是桩美事。
知时树树叶落尽，枝桠光秃秃地暴露在外，看来好不凄凉，树下少女半倚在长榻上久未成眠。
肥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惊扰了正在走神的阿妩，知是仓灰归来，少女好不高兴，待抬头见那肥鸟停在树梢上，便道：“臭肥鸟，你去哪了？可让我担心。”
鸟儿停驻树上却不说话，与阿妩对视片刻再落去少女肩头。原本倦极想要歇息，却看见阿妩手中闪着光亮的晶雪坠，这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阿妩抬起拿着坠子的手，问道：“你说这个？雪兽给我的，说是他家主人司雪女仙的心爱之物。”
仓灰警觉道：“雪兽还说了什么？”
“说如果我受不了坠子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将坠子埋去蓬莱岛东的青藤树下。”阿妩看着手中别致精巧的坠子，道，“我带着它没有觉得异样，反而时常有股寒气在身体里流窜，不过很柔和，好像在疏导什么。”
“殿下知道吗？”仓灰追问道。
“我没有告诉殿下。”阿妩想起什么，紧张道，“你也不能告诉殿下，知不知道？”
仓灰不置可否，一震双翅，就此飞了出去。
阿妩正要去追，又见仓灰飞了回来，她只看着落在自己肩头疲倦的灰鸟，道：“我只当你答应了，不告诉殿下的。”
仓灰只叮嘱道：“你只要觉得有一点不适，便不能隐瞒。这坠子虽不伤人，到底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戴的。”
阿妩连连点头，却发现仓灰似在发抖，便心急道：“你怎么了？”
“想是今日劳累，阿妩，替我拿条毯子来。”仓灰道。
阿妩这就将仓灰带回自己房中，将灰鸟裹在被中。但仓灰仍觉得体内寒意翻涌，不见缓和。阿妩便收起晶雪坠到妆奁里，自己躺去床上连鸟带被地都抱在了怀里，看着仓灰露出的脑袋，轻轻摸了摸，道：“你若还冷就告诉我。”
隔着被子抱了些许时候仍不见仓灰好转，阿妩便顾不得此时夜深，抱着已经看来奄奄一息的灰鸟去寻了烨泷。
烨泷见仓灰如此模样震惊非常，立刻施法救助，也只说暂且缓和了病情。
“他体内寒毒未清，一直靠真气压制，如今又添新伤，心脉受损，难以克制寒毒四溢才会这样。”烨泷愁眉紧锁道。
“殿下。”阿妩此时心急却无能为力，唯有求助烨泷以救仓灰。
“仓灰久居酆都，本就为阴气所侵，体质属寒，只是这寒毒更为凶狠，虽要以阳刚之气将其去除，却不可伤了仓灰体质，一分一毫都不可有偏差。”烨泷袖中手已然握紧，心间思虑深深，是有可以一试之法，只是恐怕不易实现。
阿妩看着在烨泷法术下才稍有好转的仓灰，心急如焚，并暗暗怨怪起自己无用，不想就这样哭了出来。
“我自会竭尽全力救治仓灰，你无须担心。”烨泷站在阿妩跟前，见少女满脸泪痕地看着自己，他心头划过刹那犹豫，最终只道，“此时尚无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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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小看他了。”烨泷将阿妩眼角残泪轻轻拭去，道，“你去歇一歇吧，我看着仓灰便好。”
阿妩摇头，道：“殿下公务在身，我来照顾仓灰好了。”
心知劝说不了阿妩，烨泷也不多言，只叮嘱道：“有事你立刻通知我就是。”
阿妩点头，看烨泷离去后便坐去床边静静守护在法术下睡着了的灰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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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枭凰虽是在问阿妩，却始终看着仓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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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会置仓灰生死不顾？”烨泷眼光骤冷反问道。
“你一定知道瀛洲南面的冰温泉可以救仓灰，但你不能随意离开酆都进入仙家修行之地，难道不能寻其他人？我就不信整个瀛洲你只能和当初的仪峥说上话？还是不想去求清微？”枭凰质问道。
“你有本事，你带仓灰去就是了，不是只有冰温泉能救他。”烨泷本就不喜枭凰，如今被这女子当面顶撞更是不悦，道，“你私闯酆都，我该将你立刻轰出去。”
“你就是不想去求清微，你的面子就比跟了你千年的仓灰重要。不用你赶，我即刻就带仓灰离开，自己想办法去。”言毕，枭凰扬长而去。
阿妩追着枭凰离去，拦住道：“你说的话是真的么？冰温泉真的可以救仓灰？”
“瀛洲岛南面的温泉虽然水热，却是更高的雪山水煮成，水质寒凉却可沸腾，只是仙家之所，我和烨泷都不可踏足。烨泷不说，必定因为仪峥已经投胎，他和清微向来不和，他拉不下这个脸。”枭凰愤愤道，“我本想自己去求清微，但据说他生性清高，不与旁人牵连，我并没有把握。”
“可是殿下说，还有其他办法的。”阿妩道。
“蓬莱赤沼潭，可惜那沼潭在当年为苍灰疗伤之后便没用了。”忆及往事，枭凰不免暗生感慨，心道这莫非便是所谓的轮回？
阿妩犹豫片刻，问道：“仓灰还能拖多久？”
“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枭凰道。
又一阵思前想后，阿妩道：“请姑娘带我去人界，我或许可以找到清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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