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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瘟神

  眼前是一条满是黄土的小道,每走一步都会激起尘土飞扬。小道两边是青翠的草地,上面点缀着那些娇小而不耀眼的小野花,粉色的酢酱草成群结束地开了一片又一片,葱兰则开在路边上,似乎是故意要与黄土相互映衬,更显得它的洁白。

  然而对于莫漠来说,她却无心欣赏这路边的风景,只是抬眼远望远处那一座青翠苍山。虽然她已经走了大半天,但是那苍山还是和最初看见时那样,依然显得那么远,可是她知道,每走一步,就会近一些,再近一些。为了能在这场比试中取得胜利,她还得再快一些才行。

  自从上次作出了堂堂正正比试的决定,她和缪米就一直在琢磨一种光明正大的比试方法,可是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就在两个人为此伤透脑筋、不知第几次凑在大街上一边斗口一边商量的时候,被他们挡住门面的“红花堂”掌柜实在忍无可忍,便支了个“去苍山采山萆”的招儿,企图送走妨碍他做生意的两个。两人一听,当下拍了巴掌:这红花油商人的主意的确是条好计。

  萆一般生长在华中、华南地区,一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得的药材。可是,在萆之中,又分为好几种:什么粉萆、棉萆、红萆、白萆,还有就是这最难得的山萆。就连向来以进药渠道广泛自居的白云堂,遇到这山萆,也向来是从外地进货,少有从本地采药人征集的道理。再说这苍山,不但山势险峻,而且山体极大,其中树木更是不可计数。而要在这植被丛生的苍山中,寻找一棵本不常见的小小藤本,的确是项极有难度的活儿。

  正因为有难度,才更方便进行优劣区分。于是,二人便当下在大街上拍了巴掌,敲定谁先在苍山采到了山萆谁便是最终的赢家。随后,两人没个好脸色地互相寒碜了几句算是告辞。莫漠立刻冲回家中,稍作休整,将行李准备妥当,向爹娘交代了之后,便背了包袱出发。

  她就不相信,那缪米会有她行动迅速,当天就上路。眼看夕阳逐渐西沉,脚边的葱兰被染上了一层昏黄的晕,莫漠不禁微笑:那姓缪的家伙,至少得比她晚上了半天出发,再怎么也赶不上了吧。这次是她赢定了!

  正当她如此思忖的时候,自远处传来“踢嗒踢嗒”的声响。她觉得纳闷,于是转过头去一看,便立即僵硬了身子,如遭雷击,附带下巴脱臼的效果。

  “唷,莫姑娘。”骑着马的缪米勒住缰绳,在莫漠面前停下。唇边勾勒出优雅的弧度,然而那笑容中却颇有取笑和戏谑的味道,“好久不见啦!”

  久……久你个大头鬼!莫漠死瞪着他。

  面对她喷火的眼神,他也不在乎,依旧是笑得灿烂。随即,又露出惊讶的神情,“莫姑娘,你没什么事情吧,怎么下巴脱臼了么?合都合不上了?”

  还不都是给你害的!莫漠伸手将自己的下巴抬了回去,上下活络了两下,才恨恨地开了口:“你竟然……骑马?!好卑鄙!”

  “卑鄙?我哪儿有,”缪米以极度无辜的语调说道,一边摊了摊手,“咱们确定比试的时候,你可没说不准骑马啊。”

  “……”他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她的失算。因为自己不会骑马,所以根本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招。这下子,她便如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有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见她那出于无奈而隐忍的表情,缪米突然觉得心情大好,笑容便更加灿烂起来,“莫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你自个儿保重啊。”

  “嗯,保……保重……”好容易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莫漠忍住挥拳而上的冲动,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再一下。

  “莫姑娘,你这是……在微笑吗?”因为曾经看见过她那仿佛面部肌肉痉挛般的笑容,缪米将她这次嘴角抽搐也勉为其难地归入了笑容一类。然而,此言一出,却引来她更加阴沉的表情。缪米心中一乐,唇边便扬起更加鲜明的弧度,“先走一步了!莫姑娘,可千万别让在下久等啊。”撂下一句挖苦,缪米猛地一夹马肚子。马儿便立即撒了蹄子向前奔,只留下他洪亮的笑声以及马蹄扬起的黄尘,迷了莫漠满头满脸。

  当莫漠好容易赶到了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月到中天了。深蓝的夜幕满天的繁星之下,望着眼前这座依山而建的木质二层小楼中所透露的昏黄的灯光,她终于呼了一口气。从凤阳到苍山,只有一条土道,而这家客栈也是这段土道的终点。过了这个客栈上去,就是苍山的山道了。换句话说,这是这条道上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

  莫漠推开门板,“吱呀”一声吵醒了趴在柜台旁边打盹的小二。揉了揉眼睛,眼见是有了客人,小二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点头哈腰地将莫漠迎了进去。

  虽然简陋,但还算是干净。莫漠四周打量了一下,刚想吩咐小二热几个小菜什么的充个饥,却猛然瞥见靠墙的那一桌上,那一张笑得灿烂的脸。她不禁低念一声:“阴魂不散。”

  “莫姑娘,你这说得可是着实没有道理,”没料到他的耳力竟然如此之好,那一小声的嘀咕竟给他听去了,“毕竟这一路上也只有这么一家客栈,缪米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莫漠不搭话,只是斜去了一眼。这一天的路走下来,早就是困乏至极,她才不想跟他斗嘴白耗了力气。于是,她决定无视他的存在,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招来了小二,随口要了两个最普通的菜。

  见她不说话,缪米也不多言,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喝茶。而这一厢正等着上菜的莫漠,心里不大痛快地嘀咕着:这什么人嘛,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跑来这儿喝茶,难不成吃饱了撑着的!可刚这么一思量,她的脑中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不是故意在等她吧?难不成专程等着看她灰头土脸然后加以取笑?可是不像啊。正这么奇怪着,她就忍不住向那座儿看了两眼。这一看让她顿时傻了眼:天,这家伙脑子不好使吗?在这荒郊野领的小客栈中,他竟然点的是一套茶具样样齐全的功夫茶。所谓“财不外露”,他难道就没一点常识吗?还有,包袱也不放在手边,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斜角位的凳子上。这家伙,是等着人来抢吗?

  莫漠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有鬼!这三更半夜的,本不该还有人在这儿坐着。除了刚到这里的自己,和那脑子缺一窍的缪米之外,在墙角的位子上,竟然还有一桌儿。两个大汉窃窃私语,不时地往缪米这边望过来几眼。

  这笨蛋,被贼惦记上了都不知道。莫漠叹了一口气,随即冲缪米挤了挤眼睛,又努了努嘴指向包袱。可是那笨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莫漠作势咳嗽了一声,好容易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想到那傻子在看见她的表情示意后,竟然呆了一呆,随即在唇边绽开了嘲笑的弧度,“莫姑娘,你又面抽筋了?”

  这混蛋!活该他倒霉!莫漠在心里大骂一句,再也不去看他,自顾自地扒完了碗里的饭,拎起了包袱跟着小二来到二楼的房间,睡下。而缪米见莫漠回了房间,便也放下茶杯回房间休息去了。

  二楼一共只有三间房,缪米的房间就在莫漠的隔壁。回到了房间,莫漠将行李包袱放在了枕头旁边,梳梳洗洗便躺下了。然而,这一晚上,她却睡得并不踏实。她一直注意着门口是否有人影经过,以及隔壁的房间里是否传来奇怪的声音。

  莫漠来到客栈本就很晚,大约只盯了两个多时辰,天便已经蒙蒙亮了起来。见到窗栏里透过了微微的晨光,她这才放下心来,一边笑自己多心了,一边准备安心地小睡片刻。可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待到她醒来之时,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不好!那姓缪的一定早上路了!”她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叫道,突然,她呆了一呆,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家伙是竞争对手,我管他东西被偷被抢!天啊,我是不是疯了啊,竟然还为了那混蛋盯梢了一晚上,害得自己落后……这,这也忒……忒……”

  “忒”了半天,莫漠也没能想到一个什么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自己,只得讪讪地挠了挠头作罢。她三下两下地收拾好东西,急急地拉开房门,却赫然见到一张放大了的笑脸,这差点没将她的三魂七魄都吓飞出去。

  “莫姑娘,早啊。”缪米的唇边勾勒出淡淡的弧度,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呃……”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莫漠的脑袋运转不能。半晌之后,好容易她才回过了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缪米笑而不答,只是以那双带着笑意的黑亮眸子望着她,一直望得她心里发毛,“你……你想干什么……”

  眼见她露出防备的神色,缪米轻轻咳嗽一声,随即笑得更加灿烂而真诚,“莫姑娘,您这样说实在是太见外了。咱俩认识也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放心缪米我吗?就算你不放心我,也该放心白云堂的招牌吧。您家枸舒堂在凤阳城里那可是属二的牌子,和我家白云堂也是相交甚欢,感情甚笃啊。”

  莫漠一开始还被缪米阴阳怪气的话弄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是听到最后几句,却差点没笑断了肠子。笃,笃个鬼啊!要是“交往甚欢”,他们还去采那山萆干什么。这小子难道是吃错了药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她今儿个可是见识到了。

  “你吃错药了?”不客气地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她好奇地盯着他。

  缪米再次以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困窘,好半天才接着说:“莫姑娘,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强调,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相识就是缘分,既然有缘分,那,是不是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见他吞吞吐吐不自在的样子,莫漠皱着眉抬眼望他。

  “那个……莫姑娘,你是不是可以……可以……”他再次轻咳一声,唇边万年不变的笑容此时垮了下来,“借点钱……”

  “啥?”愣了半天,莫漠才消化过来他话中的含义,“天,要借钱你直说就是,何必嗦一大通,竟说些那种让人寒毛直立的话,你也不怕说得牙酸。等……等等!你说,要借钱?”

  “是的,”听见她肯借钱,缪米的唇角又扬起了灿烂的弧度,可说出的话却和灿烂毫无关系,“我钱丢了。”

  “怎么可能!”她昨天晚上明明一直有在盯着,门口没有人影经过,隔壁房间里也并没有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那偷儿是怎么得手的!难道那偷儿是早上才行动的,就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虽然不认为这个脑袋缺一根筋的家伙会明白,不过她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偷的吗?”

  “偷?”缪米愣了一愣,笑容也僵硬了一下,随即唇边咧开更加柔和而灿烂的弧度,“我没被偷啊。”

  “那是?”这次轮到莫漠傻了。

  “那个,咳,”缪米抬起右手放在唇边,作势轻轻咳嗽了一声,笑容显得愈加迷人,“那个,我昨儿个晚上喝茶之后,忘了把包袱带上来了……”

  莫漠发誓,她听见了自己的脑子中,有一根弦“嘣”一声断裂的声音。

  将住宿和饭菜的账一起结了,莫漠和缪米一起走出了客栈。当看见自己的马已经不在马圈里的时候,缪米不禁长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没想到马也跑了。”

  “跑?”虽然看见他没了马代步,莫漠很是快意,但是当听见他的话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要“哼”他,“那明明是被人牵走了好不好?”她指着马厩里明显是人为解开的褡裢,看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缪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依旧笑得灿烂。看着他笑得灿烂的脸,莫漠就忍不住想去数落他,“出门在外还那么襥,尽点些高档菜,大半晚上的还在那边喝茶,你巴不得出事是吧?”说到这里,她就想到刚才付出去的住宿费和饭钱,他的费用足足有她的三倍!掂了掂顷刻间变得干瘪瘪的钱袋,她叹气一声之后,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面对她的数落,缪米也不生气,只是在唇边扬起了稍有苦涩的弧度,“莫姑娘教训得对。多谢你相助,否则我还指不定被扣在这儿刷盘子洗碗呢。”

  “呃?”难得他不和她斗口,反而赞成她的话,面对这样的缪米,莫漠反而不习惯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干笑两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就好啦!听你说‘谢谢’真是怪到起一身鸡皮疙瘩的。”

  顿了一顿,她又忍不住加上几句说教:“就知道你白云堂的大少爷出门都没个经验。所谓‘财不露白’,你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还是怎么的,这不明摆着等人来盯上吗?还有,出门在外,自己的包袱自己看好了,别大大咧咧地往旁边一放不当回事情的样子,要知道,这不是在凤阳城,出点岔子可没有人赶来帮你。”

  “是,是,莫姑娘你教训得对。”看着莫漠一条一条扳着指头数落他的样子,缪米不禁觉得好笑。在唇边勾勒出灿烂的弧度,他用那双黑亮的眼眸注视着她,并且非常满意地从她那双流动着光芒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笑道:“莫姑娘不愧是枸舒堂的传人啊,论起走江湖的经验,缪米还真是甘拜下风。莫姑娘真是见闻广博,无论是在什么穷乡僻壤还是荒郊野岭,包括贼人偷鸡摸狗儿的伎俩,你都有所涉猎呢。这真是让缪米佩服,佩服。”

  听见他的话,莫漠不禁眯起了眼。听这一番话文绉绉的,一大堆“甘拜下风”和“佩服”,乍一听上去甚是受用,可是稍一琢磨就觉得味儿不对了。好一个缪米,说话绵里藏针,句句都在强调她家枸舒堂不过是走江湖的买卖,甚至还讥讽她!亏她刚才还好心教他一些经验,想不到竟是这种回报。这个家伙!

  莫漠的心头顿时窜起了一把火,刚才拍着缪米的手此时转而变成大力拍打,眯了眼,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别忘了,你欠我钱。”

  “呵呵,”缪米笑得格外灿烂,笑得双眼都弯了起来,“莫姑娘,既然你对在外行走的经验甚是明了,那么该不会不知道,这年头,债主是孙子,欠债的才是爷爷吧。现在别说我没钱还你,就是有钱也不会给你,你又能拿我怎么招?”

  “你,你,”莫漠狠狠地咬了牙,“你狠!好,好……”这一连几个“好”字下来,楞是接不下去半句话,最终,她选择了闭嘴,只是用一双喷火的眸子死盯着他。

  虽然没少被她瞪过,可是这一眼看得缪米心里也不禁有些毛毛的。毕竟刚才那番话也的确是太过于过河拆桥了一些,这点他不是不明白,可是刚刚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气她。他“呵呵”两声打了哈哈,便抬了抬手告别,“虽然我欠了你的钱,可是咱们的比试还没结束。莫姑娘,请。”

  说完,他转身便走。

  可刚踏出去两步,就被莫漠叫住了:“你等等。”

  缪米不解,回头看她。只见她抖了抖已经干瘪的钱袋,从中倒出几两碎银,伸在他的面前。

  “干吗?”刚刚被他那一段话而气红的双靥,红晕还未曾散去,看着她极度不情愿的表情,缪米很难理解她为何做着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动作,好半天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给我的?”

  “废话!”莫漠斜眼瞥他,将碎银塞到他的手中,“没钱你怎么混啊!小心了,这次要是再给人扒了,我可不管你。”

  望着眼前这个斜着眼瞥他的女孩,缪米轻笑起来。接过了碎银,他在唇边扬起一朵灿烂的笑花,随即缓缓张开唇,似是要说什么。

  “等等!”莫漠连连摆手,“千万别和我说‘谢谢’。听你说‘谢谢’我寒得慌,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的!”

  “不,我不是要说‘谢谢’,”缪米抬起手,微微掩去尴尬的表情,“我是想说……”

  “说什么?有话快说有什么快放,别吞吞吐吐的!反正,类似于答谢之类的话,我一个也不要听!”

  “我是想说,”黑亮的眸子望着她,缪米在唇边勾勒出极斯文、极柔和、极灿烂的微笑,“我是想说,莫姑娘,那个,你能不能再把你的干粮分我一些?”

  从客栈往上走不远,就是上苍山的山路了。莫漠沿着狭窄的山路一直向上,在途中看见了好几个一副采药行头打扮的人。她忙向他们询问,希望能从他们口中探出山萆的大概方位,然而这些采药人都统一步调地摆着手,说自己不知道。莫漠不免有点丧气,毕竟这偌大的苍山上,百万株花草树木,要寻一棵本不多见的小小藤本,这让她从何处下手才好。

  山路上大多是被人们踩出道儿来的黄泥,也有少数地段覆盖着青石质地的台阶。那石阶上,青苔覆了一层,再加上水汽,润得无比湿滑,竟是比土道儿还要难走。当莫漠好容易手脚并用地爬过一段石阶,却见缪米正坐一块大青石上面,笑吟吟地望着她,一副“终于等到了”的表情。

  眼见他那一袭在领口和袖口上滚着宝蓝色边儿的白色衣裳,依旧亮丽并没有什么黄泥和灰土的痕迹,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已经变得灰头土脸的这件,莫漠不禁在心中感慨,为什么女娲在造人之时是如此不公,给了男人那么好的体力。

  看着他那副悠闲的样子,她也忍不住想要休息一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气喘吁吁。好容易缓过了气,便没好气地冲了他一句:“干什么?等着看我出丑吗?”

  缪米也不搭话,只是突然从衣襟中掏出什么物事,然后张开手掌,亮给莫漠看。

  “什么?”望着缪米手上所剩无几的碎银,莫漠不禁大叫出来,“才一两个时辰不到,竟然又用光了,你……你……你家白云堂迟早要给你败光了。咦?等等,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找地方给你花钱去?难不成又掉了?”

  他笑而不答,却反问她:“你打听到山萆的下落了没?”

  “没……”她低下头,闷闷地答道。这家伙想做什么?刺探军情么?

  “我知道了。”他望着她笑,笑意写在唇上,写进了灿若星河的眸子里。

  “什么?!”她抬眼望他。

  “莫姑娘,”他笑得极为温文,但是莫漠坚信,她在他的笑容中读出了嘲讽的意味,“说起在外生活的本领,我自然是比不上你。但是论起与人处事,你也得再加点修行呢。说起来,既然这苍山上山萆着实难得,那么那些采药人,又怎么会轻易地将山萆生长在哪里告诉给你,告诉给一个外人呢?”

  自动忽视头两句不中听的话,莫漠猛一拍巴掌,“原来如此啊!我就说,怎么一个个都说不知道,好像跟约好了似的都说没听说过。咦?这么说,他们告诉你了?你不也是外人?”

  面对她的疑惑,缪米浅笑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就知道你没有用银子去套话儿,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撞。”

  “喂,你什么意思?你是特地说这些来嘲笑我的吗?”这个恶劣的男人,她死瞪着他。

  “不是。”他眯起了眼,笑得有如六月的阳光,“我是在等着你来,然后告诉你,山萆在北方的山头上。”

  “你会这么好心?”她睨他,眼神之中带着点防备的意思,“喂,你不会是故意告诉我假情报,好让我输了个干净的吧?”

  听了她的话,他大笑出声,“天,冤枉啊。为什么我说真话你反而不信了呢?唉,我做人做得还真是失败啊。”

  “真的?”她试探地问。

  “嗯,真的。”收敛了笑容,缪米正色道,末了还加上了一句:“我骗你做什么?”

  莫漠原本还有七分相信,可就是这一句反而让可信度降到了五分,她更不确定了。再看看他难得正经的表情,她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只得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

  “那你为什么要借我钱呢?”唇角再度上扬,他在勾勒出一朵温和的笑花,“你借我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放我自生自灭,你就可以赢了比赛?”

  “呃,”莫漠挠了挠头,“没想那么多。”

  “那你就不担心我超过你了么?”他再笑。

  这一次,莫漠从他的笑容中,没有读出取笑,没有读出讽刺,只读出一种暖暖的笑意。

  “担心。”她如实回答,“可是当时想不到这么多。你跟我借,我就借啦,总不能看你真在那儿刷盘子洗碗抵债吧。”

  “那不就结了,”缪米一拊掌,笑道,“既然你可以帮我,为什么我不可以帮你?”

  “对哦。”她再度挠挠头,面对他灿烂的笑容,她也冲他不好意思地浅笑,“多谢啦!”

  她的笑容和他不同。他经常笑,笑得斯文柔和,看似很好相处的样子,换句话说,他的笑容更像是营业用的、惯有的笑。而她则经常冲他生气,两个人碰在一起,两句话不合便开始斗口。因此,他鲜少看见她的笑容。然而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她是如何笑起来的:先是鼻头微微一皱,然后咧开唇拉开向上倾斜的弧度,再然后,眼里就有了流动的光,笑意刻进了黑亮的瞳孔之中,耀眼得让他忘记了呼吸。

  缪米抬起手放在嘴边,作势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用来掩饰脸上的潮红。他直起了身子,踏上了山路,背对着莫漠扬了扬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随即,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石阶。

  转眼间他的身影就被茂密的树丛挡住,只留下莫漠一个人在后面跳脚。这男人没事长那么长的腿干什么,一步顶得她两三步,难怪怎么追都追不上。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