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嘉禾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虽然是初夏的天气，路面上原本被雨冲刷得湿淋淋的现在也干了不少，街灯一个个从眼前跃过，偶尔旁边有一辆车超过去，气流发出轰鸣的声音，程嘉嘉再次坐在了齐然的车上，报了家的地址告诉他，齐然见她脸色不太好，就没有说话，专心开车。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程嘉嘉下车说谢谢！顺便拿了白天弄脏了的裙子，想想齐然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鞋子，还守着她的钱包再送她回家，她都不好意思再要人家帮她洗衣服了，如果换作是别的人，早就把她当作胡搅蛮缠的人了吧，可见他还真是个好人，不过，是不是对待每个人都这样呢？
如果遇到骗子怎么办，程嘉嘉自认为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而今天的一系列事情的发生，让她自动把齐然列为朋友行列了，作为朋友就不能看到对方受到伤害了，于是程嘉嘉转过的身又转过来把头伸进车窗，像长辈一样地对齐然说，“小齐啊，以后得长个心眼啊，免得被别的女骗子给骗了。”
好像又不对，话不是这样说的，又说，“要是再遇上今天的事，就不要理了，直接走人，知道吗？”
齐然红着脸点头，似乎明白了她语无伦次的话语，程嘉嘉笑笑，准备转身走人，又被齐然叫住，“嘉嘉学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学姐？程嘉嘉有些疑惑茫然地看着齐然，他的脸上露出失望和沮丧的表情，闷闷地说了句，“没关系，再重新认识也是一样的。”说完就又呈现出像苹果一样红的脸蛋。
程嘉嘉也没太在意，跟齐然道别，弯腰得太久，头有点充血，再加上酒精的刺激，脸上有些发烧，嘴角若有似无地上翘着，让人误以为她在笑，从某个角度看来，她就好像跟男朋友恋恋不舍道别再偷个香的样子。
等齐然的车驶离小区，程嘉嘉才慢慢往家走，脚上传来一阵刺痛，才发现脚后跟的皮肤已经磨破了，她索性脱下鞋子提在手上继续走，路过一段鹅卵石路，踩在上面有些胀胀的感觉，不经意地一转头，就见一对情侣站在不远处相拥在一起，小区的路灯不太暗，她本来想着非礼勿视，离开得远远的，可是她记得今天早上程还特意穿着一条山茶花的裙子走进她的房间问她，好不好看。
灯光洒下的角度正好映在裙角那朵开得正好的山茶花上面，刺目的痛，抬眼望向男方，寡淡的表情，浓而黑的眉毛，微微隆起的眉心，看不出任何想法的眼神，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环绕着的背，仿佛他的怀抱就是一个港湾，让人觉得安心又温暖。
不是周子墨又是谁？
眼睛有点酸涩，程嘉嘉驻足望了许久，两人分开的时候，周子墨怜爱地把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对！就是怜爱，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相信周子墨除了淡淡的表情外还能有怜爱，以前不管程嘉嘉做出什么时候事，都想看到他那茶色的眼睛中能有另一种色彩，即使是愤怒，可是，没有！一直勇往直前不恳认输的程嘉嘉终于落荒而逃了，在未见到这一幕前，原本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也许许诺君说的不一定是真的，而现在的情况就是为许诺君说的话做了最好的证明。
程嘉嘉像逃一般地飞奔回屋里，开灯，洗澡，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躺到被子里蒙住头，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晕晕乎乎地似乎做了很多梦，很多片断，很乱很杂，像是被剪辑过的影片，但梦里的主角只有周子墨，每当她觉得他触手可及的时候就醒了，然后又睡了过去，再醒，再睡，反复循环很多次，折腾一晚上反而觉得睡了比没睡还累。
第一次感到这样孤单，也许古楠在身边会好一些，不过不想给她添麻烦，不想让她担心，好朋友是用来分享喜悦和秘密的，痛苦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吧。
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不如，没有她人前的温婉，没有她努力，没有她漂亮，没有她……会抓住周子墨。
周子墨就如一个支撑点，失去了，她的世界就坍塌了。
像是一块漂在海上的浮木，随着浪花越漂越远，到了凌晨四点，头痛得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脑写微博，“他不再遥不可及了，可是他却更加远离了。”特别茅盾的一句话，就像自己的心情一样杂乱无章。
她想起周子墨略带凉意的手指拍着她的肩，坚定地告诉她你可以做好的，她想着看着周子墨挺拔的背影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踩着他斜长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她想起周子墨带她走过的那条巷子街，吃过街角牛记的猪肉肠粉，她想起自己在沮丧的时候周子墨拍着她的脸眼神中透着鼓励，她想起周子墨打网球时挺拔的背影，她想起边走路边发短信时差点撞到树，是周子墨拉她入怀，她想起周子墨始终淡漠的眉眼，她想起周子墨清冷的怀抱，她想起跟他表白时，他委婉地拒绝。
她曾经在周子墨消失后疯狂地骑着自行车走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后来从他同学口中得知他去了芬兰，一种无力的虚脱感绕上她的身体，运动过量再加上情绪激动，低烧了三天，抽空了力气，也接受了他不告而别的事实，本以为从此就会成为路人，可是得知他回来的消息，那冷却的血液又重新沸腾起来，程嘉嘉认为这是命运，周子墨终有一天会是她的。
她拿着好不容易拿到的地址，偷偷去了周子墨的公司，他瘦了一些，却依旧俊朗，如星辰般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沉稳，有时西装革履，有时是一身高档的休闲服，气质清冷，泰山压于顶面不改色的样子，他开了工作室，很多时候都是忙碌的。
她无时无刻不关注的周子墨已经由优秀到了另外一层的高度，三年的空白让她害怕，她害怕不能再接近他，古楠说这是自卑，长这么大的程嘉嘉第一次感到了自卑，古楠还说，如果要跟周子墨在一起，就必须达到跟他一样的高度，如果达不到呢？那也不可以站得太矮。
程在一次吃碗饭的时候公布换了新公司，是周子墨的公司，程爸程妈都支持，她也支持，她以为至少能从嘴里知道一丁点周子墨的事情。
在回忆中时间过得异常快，五点钟的时候，发出去的微博有一个人回复，“其实，他一直都在。”被程嘉嘉混乱的思绪直接忽略了，头沉得厉害，关了电脑，拉开窗帘，天边露出亮色，她试着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示新的一天来了，所有的不快乐都会过去，不过效果不大，只要一想到昨晚的那一幕，心就像是被挠出了一个大窟窿，汩汩地往外流血。
隔壁的门开了，又关了，是程起床了，每天早上五点二十分起床，六点出门跑步，七点吃早餐，七点半出门，雷打不动地坚持着，程鄙视程嘉嘉的懒惰，程嘉嘉不屑程的做法，两人一直生活在这个屋檐下二十四年，冷嘲热讽，说话夹枪带棒，但从未从真正意义上伤害对方。
可是这一次程嘉嘉感到无比的愤怒以及不甘，她不甘心一直优秀的姐姐连她爱上的男人也要抢走，嫉妒漫上眼睛，她拉开房门，对程吼，“声音不会小点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程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懒得理她，走向卫生间，程嘉嘉见她不理，更是气上心头，冲过去堵住她，“你不就是看起来比我更像女人吗？不就是比我优秀点吗？别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给谁看啊。”
被骂得有点莫名其妙，程暗想她又哪根筋不对了，抱起手臂问她，“大清早地发什么神经？”
“你才是发神经，你了不起啊，那么多男人追你你都不答应，你不是眼高于顶吗？不是不屑谈恋爱么？”程嘉嘉冷哼一声，“怎么，现在寂寞了，知道男人的好处了吧。”
她的口不择言彻底激怒了程，“你TM这是闹哪样，一大早是想就找不痛快，我哪点惹到你了，有脾气别往我身上发。”
程嘉嘉急红了眼，“我TM就是看你不顺眼，在男人面前装得比谁都清高，其实骨子里就是贱。”
“啪！”响亮的巴掌声，程的手有点发麻，可见她下了多大的力度，她的眼泪涌上来，颤抖地指着程嘉嘉，语气里有委屈和不解，“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程嘉嘉歪着头，嘴角已经略有咸味，应该是牙齿嗑到口腔内壁出血了吧，原来武侠剧里都不是骗人的，扇巴掌真的会吐血，她轻笑了声，声音里竟有无限悲凉，她说，“程，你不配做我姐。”扭头就出了门。
程爸程妈这才被惊醒，跑出来一看，程嘉嘉已经甩门离开，程低着脑袋微微颤抖，这是怎么回事？女儿们每天的斗嘴今天怎么演变成这副模样了。
程气得摔牙刷缸子，眼泪夺眶而出，程嘉嘉的话就像一把尖刀捅在她的心上，从她记事起，她就喜欢看妹妹满大街撒丫子跑的样子，她的活泼就像一把阳光洒在她的心里，她想一直守护她的笑容，于是努力变得优秀，只是想让她没有负担地开怀大笑而已，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是她做错了吗？
她犹记得小时候在乡下姥姥家过暑假，夏日的午后静得只有蝉鸣，程嘉嘉瞪着晶亮的眸子不走大门，偏要爬窗户，摔下来也不哭，有好几次磕得膝盖淤青一片，等跳进房间就用热气腾腾的身子扑住程，把熟睡中的程吵醒，那时候电视里时常播放着武侠电视剧，里面的打斗动作简直让好动的程嘉嘉兴奋得手舞足蹈，崇拜得五体投地，她笑嘻嘻地说一些在电视上学来的词语，姐你说我们像不像那个电视剧里的双生姐妹花，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妹妹活泼好动，姐姐沉静柔美。说完还亲亲程白嫩的脸颊，说，姐姐你真漂亮哦。虽然那样亲密的日子很快就被程嘉嘉忘记，然后转入新的兴趣里，但是程的心里却有一颗种子萌芽了，她一定会让笑容一直绽放在最爱的妹妹脸上。
程嘉嘉当然也不知道程的这些想法，她被嫉妒冲昏了头，穿着睡衣像个犀利姐一样跑出去，置身于一片喧闹中，茫然无助，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清晨的阳光轻轻摆满面颊，她才发现什么都没带，没有手机，没有钱，就意味着寸步难行，她闭了闭眼睛，逼回差点掉出眼眶的眼泪，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去名都华庭。坐上车报了地址就不再说话，司机见她一副委屈失落得连目光都没了焦距，就开口安慰，“美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久，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耍耍脾气，闹闹小性子就算啦，别整得太厉害了。”
“闭嘴！”她心里一阵烦躁，又想着还没通知古楠，于是又说，“把你电话借我打一下。”
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里看到程嘉嘉的脸上尽是不耐烦，心想还是颗辣椒，还是别惹她了，于是没说什么就把手机递了过来。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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