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受伤
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什么样子。
而那人几乎没有让祈奉和明湫有喘息的机会,袖中精剑顿出,不劈向任何一人,倒是直砍去那两人之间,仿佛有意要将他们分散先。
明湫退身躲剑,那人剑随影去,步步紧逼明湫,轻剑回抽,直割裂了明湫袖口三分。
“哈,”那人见状嗤笑一声,“明大人,也不过如此。”好似是故意的挑衅,显然他是知道明湫身份的,目的,也只是要杀明湫——
是杀明湫,而不是祈奉——
只是一瞬,明湫竟然有了些小小的侥幸,好似放下了心,知道了对方的目标并不是祈奉,她很安全,至少——现在很安全。
恍惚间,蓦然觉得身边划过一阵冷风。这冷风与周围吹拂的夜风不同,速度极快,携带着危险的声势,直逼自己身侧而来。他虽然有些恍惚,却从未丧失警觉,这阵风来得无影也无踪,甚至不知从何而来,待一击过后,早已无法探寻出出手之人隐匿何处——显然这杀手并非一人前来。
祈奉也意识到这点,转头看向明湫的方向,却只有隐约的人影。
明湫心思被牵扯半分,黑暗中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劈空而来,并不响,却是割裂了一分一毫的空气——
袖箭。
明湫大惊,听闻风声,绝不止一支!但是远处的夜色浓重,根本无法分清究竟是从何射来,又或者——是好几个方向?甚至——它们的目标——是谁?是自己,还是祈奉?
纵使他平日精明果断,在这刻竟然起了半分犹豫,电光火石间,这半分的犹豫却是足以要人性命的!
对面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剑穗一扬,唇角有冷笑,在空气里生硬极了,他便是看准了明湫分心三分,躲剑,还是躲箭,救自己还是救祈奉,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人死——因为他的剑已是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那瞬,身边有另一道冷风袭来,却不是直击他的面门。
“锃”一声,是银龙软剑出袖的声音,那杀手或许没有预料,出手的人会是祈奉,又或者他更没有预料的是——那女子软剑在手,轻身一挡,挡在了明湫之前,却是举剑砍了下去——朝明湫的手臂砍了下去!
她——要杀明湫?!
这一点认知让他也不禁愕然,刺过去的剑犹豫了两分,那女子眉梢眼角顾盼的笑起,像是得逞了什么计谋的诡笑,只是转瞬,那剑尖倾撇,角度急转,“刷”一声,划出了血液,重叠了一声“嗤”。
箭——中了祈奉的肩膀,祈奉的剑从明湫的手臂上割过,划出一道血痕,但是——剑——现在是插在那杀手的胸口。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祈奉以伤明湫为代价,挡到袖箭,引得那杀手错愕三分以至于不料这女子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制他而来,他这一剑,伤得不甘心,也不承认!
三人,却无一人死亡。
“你——你——”他几欲震惊,不知是不信祈奉会伤到他,还是会出手伤他。
软剑抽出,“铛”一声落在地上,她也无力地几乎跌了下去,身后的人立刻托住了她。
“你……”那杀手咬牙切齿,骨头捏得直打响,如此一激动,他胸口的血流得更多了,整个林子几乎都是血腥味,他上前一步,不知是要说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忽然,远处有些靡靡的灯火映照过来,夹杂着一些迷惑的问话。
有人……来了?
兴许是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所以提了灯笼进林子查看,而且来人还不少,听声音像是惊动了官府之人。
官府……
那杀手上前的脚步停顿了,他还不想惹麻烦。
不甘心地哼了声,好似还瞪了明湫一眼,啸声一扬,林中几步飞蹿,便没了踪影。
“祈奉?”明湫的手臂上有血淌下来,他立刻封了祈奉几处穴道,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唯一知道的是她肩上中了一箭。他摸索着攀上她的肩膀,温热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明白。
“前方何人?”灯笼越来越亮,来人提防地问起,“本官安昌县令曾泽惠。”
安昌县令——曾泽惠?
明湫大喜,一把抱起祈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曾大人!”他一喊,险些跌了出去。
曾泽惠一愣,身后的衙役慌忙提上了灯笼,他脸色大变,“祈……祈奉?!”他最先看到的不是明湫,而是祈奉,听他如此叫唤,想来与祈奉是认识的,怪不得她会说——到了安昌县,就有救了。
“快、快带回去!”曾泽惠比想象中的好说话,一见是故友,还是满身血的故友,慌忙让开了道。
明湫握了握祈奉的手,这姑娘在水里吓去了半条命,昏迷了一天,方才又拼命地救他,哪还有什么力气再支撑下去。
就这昏暗的灯笼,祈奉脸色不好,她缓缓一笑,“曾大人……”
“你不要说话!”出声的是明湫,他很难得没有那么温和调笑的笑容,如今整张脸都绷紧了。
“你还在流血……”她轻轻偏过头,就看见明湫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淌血,这伤口是她刚才割伤的,“我——不是故意的……”她顿了顿,却因为肩膀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不要胡思乱想,”明湫皱眉,抬手就遮住了她的眼睛,他放轻柔了声音。
她也知道他尽量地放松了声音,他的手掌很暖,就那么覆住了她的眼睛,可是他的声音却是不再温润也不清雅的沙哑,竟奇异地渗进她的听觉里。
他一次次地重复:“睡一会,睡过去就不会太痛了,睡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肩膀是疼,很疼,她轻微地一笑,那声音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很关心的声音啊,突然有点想放纵,于是她真的就小小地放纵了一下,任由那温暖覆去所有的知觉。
骗子呐——
当初谁说睡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祈奉捂着肩膀,一碰就痛。
曾泽惠在一旁大叹口气,“造孽呀……”这一声,惹来明湫跟祈奉一人一记白眼,他立刻知趣地噤声,“我——我去查看堤坝。”
看着曾泽惠步出房门,明湫将药端到祈奉跟前,祈奉很老实地接过,眼神又不自觉地跑去他也绑着白布的手臂。
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明湫抢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你是——不希望我死在他们手里,我知道的。”他顿了顿,看到祈奉低头去喝药,他很好心情地坦言:“曾泽惠当年是陆学士的学生,五年前因陆学士一案受牵连才被贬到安昌县,你认识他也已经三年……”他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睛却是看着祈奉,一眨不眨,“祈奉,你若是敌人,我想——”他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她,她也停下来看他,只是那么愣了一愣,却突然好像生出了些许怀疑,她紧敛的神色有些疏离顿时渗出,明湫叹息一笑,“我是说如果——你是敌人,兴许——我会更加欣赏你。”他笑得很是轻松自如。
“噗!”祈奉刚喝下去的药喷出了一半,“混蛋。”她咬牙故意骂了一声,脸色倒还平静,这个家伙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他将身边的人事都翻阅怀疑了个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尽量让自己松懈下神情的不自然,她并不清楚如今他对她说出这样的事,是想说——他已经不再怀疑她了,还是……他依然对她有所芥蒂,甚至这可能只是一个警告而已?她不认为自己演技有多差劲,但是,明湫——要在他面前演戏,几分难度,她还是知道的。
于是,祈奉无趣地瞅他一眼,突然好心情地眨眨眼,“明湫,”她朝他招手,“那个晚上——嗯,就是船上那晚,你躲在我窗外做什么?”她早该猜到的,明湫要进来大可以走正门,何必情急之下跳窗进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本就是站在窗外的。
“哪有!”明湫想也没想就否认,看到祈奉眯起的眼,又觉得否认得太假,他叹息口气,“好吧——我只是,关心你。”他轻轻一笑,抬手就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你太冷了……”他只是落下这样一句话。
“你——关心我?”祈奉缓缓地道,伸手拉下他的手,唇角有些笑意,她恍然想起他抱着她,一直在耳边重复着话——睡一会,睡过去就不会太痛了,睡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那时候他的声音一点也不轻佻,甚至没有了一贯的温雅。心里不小心动荡了下,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她不喜欢这样的动荡,“明湫……你这辈子可有后悔的事?”
“哎?”明湫一愣,“我明湫,不做后悔的事。”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当真……没有?”祈奉的声音低了几分。
“没有。”
“……”祈奉转过头来的时候,唇角的笑意还在,明湫几乎要错觉方才那两句话并非她所问:“没有后悔的事好啊……”她笑得有些放肆,“你关心我,我很开心呢。”她笑起来有几分秋水眷意,“真的很开心。”她重复了一次,眼角再度看向明湫的时候已经没有涓涓流水的神色了,取代的是刻骨的阴冷,自己竟然因着他两句试探随口的话而想要改变初衷,她缓缓一笑,她看到明湫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笑得更深,大概……这样,自己也可以演得更逼真吧——明湫,真不想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呢。
远远地又有警世钟的声音传来。
祈奉的神色在瞬间转变迷茫,那声音忽地悠远,伴着寥寥钟声,竟像是要飞去万里之远,“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更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话完,祈奉的唇角竟然勾起弧度,那是她难得的笑得安然的神色,轻轻道:“我愿君王心,可比明烛净……”她声音虽清,但到最后却是露骨的不甘心,隐隐地在语气里流露出来。
她的神色淡然安雅,那是——像极了当年那一朝大学士陆鹤龄的神情,连明湫也不禁为之一震,“他……恨吧?”他莫名其妙问出一句。
祈奉摇头,知道他问的是曾泽惠,自己的老师以通敌杀人罪斩首,自己也被贬离京城,“他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也很莫名其妙地回了句,“是个好官。”她加了句。
她很少称赞人,尤其是说过她讨厌官场上的人,明湫瞅瞅她,“难道我不是好官?”又是这副委屈的表情,好似别人吃到了糖果,自己没有吃到一般。
“咳!”祈奉险些咬到舌头,她指了指门外,“近日上游雨水不断,去年安昌县大坝决口三处,今年恐怕凶多吉少,已知决口五处,可你也看到了,这里在闹饥荒,无法调出人手来帮忙堵决口,曾大人日夜操劳修堤防洪……喂喂喂,明湫,你去哪?”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明湫取了外衣就要出门。
“去做你口中的好官!”他头也没回,落了话就走。
祈奉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明湫不是个爱玩的人,却是有爱玩的天性的,可他有必要这么不甘心嘛?
微微一笑,她抚过身侧的发尾,淡淡的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伤,神色有些怪异。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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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湫握了握祈奉的手,这姑娘在水里吓去了半条命,昏迷了一天,方才又拼命地救他,哪还有什么力气再支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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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流血……”她轻轻偏过头,就看见明湫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淌血,这伤口是她刚才割伤的,“我——不是故意的……”她顿了顿,却因为肩膀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不要胡思乱想,”明湫皱眉,抬手就遮住了她的眼睛,他放轻柔了声音。
她也知道他尽量地放松了声音,他的手掌很暖,就那么覆住了她的眼睛,可是他的声音却是不再温润也不清雅的沙哑,竟奇异地渗进她的听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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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呐——
当初谁说睡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祈奉捂着肩膀,一碰就痛。
曾泽惠在一旁大叹口气,“造孽呀……”这一声,惹来明湫跟祈奉一人一记白眼,他立刻知趣地噤声,“我——我去查看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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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祈奉无趣地瞅他一眼,突然好心情地眨眨眼,“明湫,”她朝他招手,“那个晚上——嗯,就是船上那晚,你躲在我窗外做什么?”她早该猜到的,明湫要进来大可以走正门,何必情急之下跳窗进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本就是站在窗外的。
“哪有!”明湫想也没想就否认,看到祈奉眯起的眼,又觉得否认得太假,他叹息口气,“好吧——我只是,关心你。”他轻轻一笑,抬手就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你太冷了……”他只是落下这样一句话。
“你——关心我?”祈奉缓缓地道,伸手拉下他的手,唇角有些笑意,她恍然想起他抱着她,一直在耳边重复着话——睡一会,睡过去就不会太痛了,睡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那时候他的声音一点也不轻佻,甚至没有了一贯的温雅。心里不小心动荡了下,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她不喜欢这样的动荡,“明湫……你这辈子可有后悔的事?”
“哎?”明湫一愣,“我明湫,不做后悔的事。”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当真……没有?”祈奉的声音低了几分。
“没有。”
“……”祈奉转过头来的时候,唇角的笑意还在,明湫几乎要错觉方才那两句话并非她所问:“没有后悔的事好啊……”她笑得有些放肆,“你关心我,我很开心呢。”她笑起来有几分秋水眷意,“真的很开心。”她重复了一次,眼角再度看向明湫的时候已经没有涓涓流水的神色了,取代的是刻骨的阴冷,自己竟然因着他两句试探随口的话而想要改变初衷,她缓缓一笑,她看到明湫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笑得更深,大概……这样,自己也可以演得更逼真吧——明湫,真不想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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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奉的神色在瞬间转变迷茫,那声音忽地悠远,伴着寥寥钟声,竟像是要飞去万里之远,“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更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话完,祈奉的唇角竟然勾起弧度,那是她难得的笑得安然的神色,轻轻道:“我愿君王心,可比明烛净……”她声音虽清,但到最后却是露骨的不甘心,隐隐地在语气里流露出来。
她的神色淡然安雅,那是——像极了当年那一朝大学士陆鹤龄的神情,连明湫也不禁为之一震,“他……恨吧?”他莫名其妙问出一句。
祈奉摇头,知道他问的是曾泽惠,自己的老师以通敌杀人罪斩首,自己也被贬离京城,“他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也很莫名其妙地回了句,“是个好官。”她加了句。
她很少称赞人,尤其是说过她讨厌官场上的人,明湫瞅瞅她,“难道我不是好官?”又是这副委屈的表情,好似别人吃到了糖果,自己没有吃到一般。
“咳!”祈奉险些咬到舌头,她指了指门外,“近日上游雨水不断,去年安昌县大坝决口三处,今年恐怕凶多吉少,已知决口五处,可你也看到了,这里在闹饥荒,无法调出人手来帮忙堵决口,曾大人日夜操劳修堤防洪……喂喂喂,明湫,你去哪?”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明湫取了外衣就要出门。
“去做你口中的好官!”他头也没回,落了话就走。
祈奉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明湫不是个爱玩的人,却是有爱玩的天性的,可他有必要这么不甘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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