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吻和泪
程居安在这个星期的工作日内非常郁闷，因为他遇到一个特别难缠的客户。
此人脑满肠肥，偏爱附庸风雅，逢人便吹嘘自己出过诗集，应该算是儒商的“事实”。
各种手段都几乎对他用过，正所谓“酒色财气”，可惜此人硬是滴水不漏，对于要谈的交易一直持模棱两可的态度。
如果能够谈成这笔交易的话——
程居安毫不讳言自己对于大区总经理一职的野心，如果此次交易成功，他相信这对于他的升迁将是一块极好的垫脚石。
但是男人以事业为重，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这对手中包括许临沂——他的女朋友，但是那似乎也并不代表什么。
临沂如果有朝一日不工作了，他认为那对她来说是种损失。
但是如果她继续做下去，他亦未必会欢迎她成为自己的对手。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对付这个刁钻的“儒商”。
“张老板，不如我们回去再做一下商讨？”对于这个大客户，程居安一直是争取争取再争取。
“就是这个价格，程经理如果不同意的话，我想我们大概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伸手梳理一下他那犹如“铁丝网+溜冰场”的发型，张万元潇洒自若地抬脚准备离开容氏办公大楼。
“张老板。”程居安跟在他身后含笑开口，“做生意无非这样，一人让一步，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
张万元呵呵一笑，“程经理这话说的是，不过现在市场上同类通讯器材公司多的是，更有外国公司进驻咱们国内市场，我不是一定要和容氏合作的。”
程居安不由面色一沉。
他这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有必要一定要容氏合作，如果容氏找不到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只怕这单生意会就此告吹。
但是，到底什么能让这个张万元俯首称臣？
程居安忍不住皱起了眉，眼见张万元真的要走，只能急急开口：“张经理，不如晚上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半晌不见回音，程居安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面那旋转电梯上，许临沂带着她的助理舒潋潋正站在那里，不知道二人说到了什么话题，忽而展颜一笑，恍如两尊玉人儿，笑颜灿若秋花。
程居安的心突地向下一沉，随即开口：“张老板……”
“那是谁？”张万元突然一笑，仿佛不经意一般随口问他。
“张老板说的是……”程居安迟疑地看着他。
“哦，短发的那一位。”张万元依旧看着那旋转电梯上的人儿，直到她们走近。
许临沂欠身对程居安点了下头，舒潋潋则盈盈一笑，“程经理。”
程居安一颗心放了下来，含笑开口：“许经理，我来介绍，这位是天众机构的张老板。张老板，这位是我们容氏西区经理许临沂，这位是她的助理，舒潋潋。”
“张老板好。”许临沂伸手与他握手。
“张老板。”舒潋潋亦跟着同张万元打了个招呼，只是没想到面前的老男人突然状极热情地伸出手同她用力握了一下。
“能认识两位小姐，实在是张某的福气。”张万元一笑，看向程居安，“程经理，今天晚上不如由我做东，请程经理、许经理和舒助理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程居安听出他话里有松动的意思，不由大喜过望，于是一口答应，“还是我来请客好了，等我订好位子，待会亲自打电话邀请张老板。”
“既然如此，张某先告辞了。”张万元对舒潋潋点一点头，随即心情极好地离去。
许临沂看着张万元的背影自她面前消失，这才转脸看向程居安，“居安，你在搞什么鬼？”
“我正在和这位张老板谈生意。”程居安看着她，“临沂，是否要帮我？”
“我？”许临沂微微挑眉。
程居安看了舒潋潋一眼，然后一笑，“如何？”
“这单生意对你很重要？”许临沂又问他。
“很重要。”他对她重重地点一点头。
“好吧，你决定好之后告诉我，我晚上跟你一起去。”许临沂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潋潋一起去。”程居安微笑开口。
“我？”舒潋潋伸指点向自己，看到程居安点头，只好也点了点头，“好吧。”
真是奇怪，程经理谈生意，关他们西区什么事？
“经理，我晚上真的要一起去吗？”看着许临沂走开，舒潋潋连忙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放心，有我在。”许临沂看着她满脸迷惑的样子，便对她微微笑了一笑。
既是请客户吃饭，普通的地方又怎么能入得了那些大客户的眼？
程居安费尽心思，这才在何氏那68层餐饮极品楼内预定了位子，自然立即打电话通知张万元和许临沂，约定晚上7点见面。
这次程居安倒是亲自去接人，张万元那边也派了车子过去，他自己则等着许临沂和舒潋潋，等到她们下楼，便驱车赶往“何氏楼”。
是以张万元一到地方便看到他想见的人，穿着迥异于上班时的套装，越发显得面如桃花，机敏伶俐，仿佛还带着些许校园气息。
“张老板。”
许临沂和程居安分别与他打招呼，只是他却兀自热情万分地朝舒潋潋伸出手去，“舒助理，下了班换了衣服，张某几乎不敢认了。”
舒潋潋也只好客气地跟他握了一下手，此刻即便她再驽钝，这会儿也看出门道来了，于是挣脱开张万元的手之后，她苦着脸偷偷对许临沂开口：“学姐，程经理是不是对这个案子很关心？”
“我想是的，不过，”许临沂看着她，“你想走便走，不要问我，程经理不是你的经理，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算了算了，那老头敢打我的主意我一定要他吃不着兜着走!”舒潋潋叹了口气，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谁让程经理是学姐你的男朋友呢，没办法，我向来都是爱屋及乌的人。”
“小鬼！”许临沂伸手拧了下她俏丽的鼻子。
上了45楼的餐厅，透过巨大落地玻璃窗看过去，城市的街灯远远亮起，无数霓虹争相闪烁，这个城市仿佛巨大的水晶制品，带着不切实际的浮华和奢侈。
“如果现在外面有烟花燃放就好了。”舒潋潋站在窗子边感叹地开口。
“舒小姐喜欢的话，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张万元存心要讨她欢喜，于是立即摸出电话联系自己的秘书。
“真的可以放烟花？”舒潋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既然这样，我要看最近新出的‘万绿同春’。”
许临沂顿时失笑，连忙掩饰地咳嗽了两声。
这小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狠摆张万元一道，“万绿同春”这种花炮一只怕要上万元，随便放几只，张万元也就变相地千金换一笑了。
与他的名字还真是搭配。
一念及此，许临沂脸上笑容更盛。
程居安无奈，看一眼舒潋潋，却见她果然一副天真模样，若不是在同一栋大楼工作，几乎连他也被骗过，于是只好把菜单递过去，“张老板，点菜吧。”
生意场上大多这样，正式的会客时间不见得能谈成生意，反倒是酒桌杯底下，生意倒能谈得顺顺利利，三杯两盏下肚，陌生也变得熟悉，恨不能当场称兄道弟一般。
张万元呵呵一笑，接过那菜单，却又转手交给了舒潋潋，“舒小姐来点吧。”
舒潋潋对许临沂悄悄做一个鬼脸，随即大模大样从张万元手中接过菜单，笑得灿烂无比，“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许临沂看她翻着那菜单张口报上一连串菜名，耳边却只听到一个字——“辣”，举凡“何氏楼”内有名的辣菜几乎全被舒潋潋叫了个遍。
她悄悄朝张万元看过去，却见他正在紧张地抹去额上的虚汗。
许临沂暗暗好笑，只是想到程居安还要谈生意，于是伸指按在舒潋潋手中的菜单上，“潋潋，你不能再吃这么多辣的东西，小心上火，还是张老板来点菜吧。”
张万元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从她手中接回菜单，嘴上还要说：“没关系，人家说爱吃辣的人性格爽快，想来舒小姐一定也是这样的性格。”
舒潋潋悄悄吐舌给许临沂看，许临沂再度失笑，连忙移开目光。
巨大落地玻璃窗外却突然“啪”的一声轻响，随即就见天色仿佛轰然一亮，无数暗紫、明黄、脂红、柳绿般的色彩突然四下里迸射开去，映出一天华彩，与远处的林立灯火闪烁霓虹交相辉映，几乎让人错觉身处天上琼楼之间。
烟花响过一声之后又是一声，瞬间星落急雨一般，无数尚未燃尽的火星划过天空，留下一线微明的光痕，半晌方才褪去，许临沂看得出神，几乎忘记了此刻身边还有其他人存在。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这样烟火的表演有着异样的热爱，因为……
似曾相识，扰人心弦。
无数个日子重叠在一起，仿佛面前笼罩着厚厚的迷雾，拨开之后，才能找到她想要怀念的那一天。
圣诞节。
学校里的热闹喧哗与她无关，不是自命清高，也不是格格不入，只觉得坐在那里看节目不如在图书馆里坐着看本好书，而且图书馆里有暖气开放，对于天生畏冷的她来说，真是好事。
于是欢欢喜喜去了图书馆重温《简·爱》，看女主角质问罗切斯特先生：“你以为我贫穷、长得不漂亮，就认为我没有感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少看外国，总觉得每个国家的语言都有它的绝妙之处，但是一旦翻译，便失去了那种语境，就像外国人永远也弄不清楚我们的方块字排列组合之后，明明是同一句话，为什么只要语气稍稍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意思?
但是《简·爱》却是八岁开始就极爱的一本书，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对那种真的超越了年龄和容貌的爱情心生向往吧，尤其最爱这一段，简·爱的质问等于变相地承认了她对罗切斯特先生的好感。
图书馆里的暖气机微微发出“嗡嗡”的声音，她看得出神，专挑其中的经典段落看，如果旁人知道这本书她起码翻看了几十遍，不知道会不会认为她是疯子？
临近的礼堂内声音声传来，倒仿佛是这安静图书馆的背景，她的唇微微一扬，终于依依不舍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
看一看时间，她居然在图书馆里又坐了两个小时左右，不过现在……
她偷偷掩唇一笑，起身还书，然后走出了图书馆。
这样的圣诞夜，这样的天气，应该吃一份热热的夜宵，然后乖乖回宿舍睡上一觉，这样的生活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才对。
出了图书馆左拐，冷不丁一个阴影突然跳出来，几乎吓得她当场失色。
“许、许临沂……”黑影居然比她还紧张，手里抓着一封信，人抖得仿佛都站不稳了。
“你干什么？”她防备地退后一步，扫一眼面前的黑影，将此时的状况搞清楚，这才镇定了下来。
“我、我……”黑影一激动，逼近一步，把信拿到她面前，“请收下。”
“我不要！”她淡淡拒绝。
“请收下！”黑影再次坚持，隔着朦胧的光看过去，倒算得上五官端正。
她叹口气，无意中抬眸看过去，突然眼前一亮，随即慢吞吞地开口：“别抖了，你的信都快被揉皱了，还有，你们班的班主任似乎正朝我们走过来。”
黑影猛地回头，果然发现她所说的那位老师正从礼堂里走出来，顿时把他吓得转头就跑，手中的信自然依旧抓着没有给她。
许临沂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耸一耸肩，转身走人。
“噗！”身后突然有人失笑。
她顿住，转身，挑眉看他，“你笑什么？”
“难道不好笑?”那之前送她去医疗室的男孩子笑笑地走近，对她挥一挥手，“嗨，又见面了。”
“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飞快，她只好装出冷淡的模样，“上次的事，谢谢你，再见。”
“不是吧，就这么走了？”他却如影随形，一点儿也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她不做声，径直出了学校大门，在路边一家卖火锅碗的小摊前停了下来，看着那老板扬声开口：“老板，麻烦给我一份火锅碗。”
“两份。”身后的男孩子笑嘻嘻开口，自顾自坐到了她的面前。
她挑眉，泰然处之。
“怎么？刚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我还在想我有没有得罪你。”他又笑着开口，眉毛尾端扬起，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非常英俊的一张面容。
“是啊，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并没有得罪我。”她抬眸看他，小吃摊上挂着的灯洒下光线，眼底隐隐有彩光四射，对面的男孩子笑容可掬，十分亲切。
她终于微微笑了一笑。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见她微笑，他终于放下心来，一手指着自己问她。
“沈放。”她露齿一笑，“我听医疗室的医生说的。”
“你现在该好了吧？”沈放看着她笑，这个校园真是奇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居然到现在才又碰上一面。
“都好了，那次只是偶然现象。”她微微点头，然后轻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热呼呼的夜宵被老板送上来，她连忙伸出手去，捧起那只碗，热热烫烫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今天圣诞节，我刚才怎么看你从图书馆出来，你没去看演出？”沈放好奇地问她。
“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没去。”她兴趣缺缺，懒洋洋地回答他。
沈放似乎颇受打击，“不会吧，你居然没欣赏到我在台上高歌一曲的风采……”
“你有表演节目？”她惊讶无比。
沈放立即点头，“太伤我心了，居然还有一条漏网的美人鱼在此！”
她顿时被他逗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沈放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热汤，突然又含糊不清地开口：“不用问，你今天晚上肯定没什么节目。”
“你怎么知道？”她丢个白眼给他。
沈放却当作没有看见，突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即重重一拍桌子，“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他却突然又神秘地一笑，把她的碗朝前一送，“快点吃，吃完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她皱眉问他。
“现在说了不就不神秘了？”他哼一声，桀桀笑着装坏人，“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被我拐卖了！”
她面无表情，“我比较害怕你杀人碎尸。”
沈放一口气没缓过来，口中的汤顿时喷了一地，他又是咳嗽又是揉眼睛，片刻后才喘息着开口，做正经状，“这位同学，沈某甘拜下风，请你赶紧吃饭，我带你去玩。”
她才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且……跟他很熟吗？
他干吗一副相见欢的模样？
于是吃完东西，她就要回宿舍睡觉，但是很明显的，沈放这人属牛，不但力大无比，而且固执己见，硬是拖着她不让她走。
“拜托，你要去哪里？”她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
“去了不就知道了？”
原来沈放此人不单属牛，而且还是个闷嘴牛，说不告诉她就是不告诉她。
结果两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教堂。
沈放拖着她三步两步爬上教堂顶，站在平台之上，得意又骄傲地伸出两个手指，“等着啊，再几分钟就好。”
她站在那里无所适从，“我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别玩了，我要回宿舍。”
他“呼”地扑过去挡在出口，“喂，本少爷难得有心情出来浪漫一把，你不要给我破坏好不好？”
离得太近，她下意识朝后退去。
沈放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地消音。
脸上突然一凉，她惊讶地抬头，随即惊喜万分地开口：“上帝，居然下雪了……”
“砰”的一声，远处传来清晰的爆响声，她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远处一刹那火光齐亮，冲霄灿放，有无数道彩色光痕在夜空中划过长长的美丽弧度后，瞬间如星落满天，光华满耀，摄人心魄。
她看着那满天的暗紫、明黄、脂红、柳绿的色彩突然四下里迸射开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雪花持续地洒下来，逐渐沸沸扬扬。
“真好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人喃喃的自语，她侧过脸去，就看到那满天星落的余晖中，他半边侧面，清晰入目。
她想她这一生，都会记得那一刻，那个人。
回过神来，张万元却又换了话题，正在跟舒潋潋鬼扯：“我看舒小姐你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实在是富贵之相啊。”
“真没想到，张老板你居然连这个也知道？!”舒潋潋笑得假假的，回头就皱眉噘嘴。
“不论是面相还是手相，张某都略知一二，舒小姐有兴趣的话，不如我帮你看看手相如何？”张万元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许临沂不失时机地微笑，“哦？真没想到，张老板居然还会看手相，不如帮我看一看如何？”
张万元顿时失望无比，但是又不想做得太出格，所以也笑得很假，“既然许经理有兴趣，我就帮你看一看好了。”
“临沂，要看手相的话，怎么也得我先来。”程居安不由分说便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只是没想到张万元的手快了一步，已经握住了许临沂的手。
舒潋潋顿时咬牙切齿，程居安微微一怔，随即沉下了脸色。
许临沂却只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是她说要帮程居安的，跟舒潋潋没关系，所以，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由她来帮舒潋潋解决好了。
“许经理的手相好啊，看看，有幸运线……”张万元虽然失望，但是该吃豆腐的时刻一点儿也不虚假，手指紧紧握住，在许临沂的手上指指点点，却又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许临沂淡淡敛眉，视线随便在房间内游移，耳朵里却丝毫没有在意张万元在说什么东西，看到程居安压抑地坐在那里，她对他微微笑了一笑以示安慰，只是当她的目光移到下一处的时候，她突然一怔。
有人正在看着她！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看着那似乎已经皱眉片刻的人朝她一步步走来，俊朗的五官上写满了愤怒和不满。
千万不要……
她一念及此，还没想好对策，那人却已经一拳轰上了张万元的脸上，“砰”的一声脆响，顿时将张万元打得晕头转向，不得不放开了她的手。
程居安“霍”地站了起来，而舒潋潋则差点兴奋得鼓掌叫好。
“沈放！”看他似乎还要动手，许临沂连忙死死拉住他，“他是我们的客户！”
沈放的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客户？吃饭吃到动手动脚？”
她无话可说，而张万元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沈放大叫：“他是谁？”
“张老板，对不起，是我的朋友误会了……”许临沂连忙解释。
只是沈放却重重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你跟我走！”
“临沂，他是谁？”程居安狐疑地看着沈放。
“他……”许临沂想解释，但是却又被沈放打断。
“跟我走！”他用力一带，许临沂踉跄着被他拖走，只好急急回头跟程居安开口：“不好意思，回头我再解释，帮我照顾好潋潋。”
程居安茫然，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舒潋潋捏着根筷子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许临沂。
刚才打人的人她虽然不认识，但是那一拳——哗！简直帅呆了！
谁要是为了她出头也揍这个老头一拳，就是不拉她她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太帅了！
程居安稳住心神，一迭声地对张万元道歉：“对不起，张老板，你没事吧？”
“你说呢？”张万元捂着脸只想呼痛。
舒潋潋笑嘻嘻地看他，“张老板，我们经理可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人是哪里跑出来的，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计较的吧？”
“可是……”张万元原本想大发雷霆，可是猛一回头，看到舒潋潋盈盈然坐在那里，唇角含笑，便有天大的火气也不由自主地熄灭了，手一错，一下子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顿时又痛呼起来。
“我来看一看。”舒潋潋装模作样起身要察看他的“伤势”。
张万元顿时心喜万分，立即把手松开，随即指着自己的脸，“你看。”
舒潋潋几乎要吐出来了。
大叔，你以为你还是小正太吗？居然摆出这么娇滴滴的模样？
心里这么想的，但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来看一看。”
“你摸摸看，都肿起来了。”张万元忽地抓住了她的手，随即朝自己脸上摸去。
程居安脸色一冷，顿时开口：“张老板……”
只是他话音未落，某个在他们附近徘徊又徘徊的男子突然快速冲过来，“啪”的一巴掌甩过去之后，顿时把张万元甩了个晕头转向，随即他蓦地扯住舒潋潋，抓着她就朝门外跑去。
舒潋潋惊讶莫名，“邱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仅是舒潋潋莫名其妙，连程居安都一样目不暇接，外带目瞪口呆。
张万元捂着脸原地转了360度之后终于再度转回原处，颤抖的手捂住了他肿了又肿的脸之后，他已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们……”
程居安无奈地对他叹了口气：“对不起，张老板，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看来，这生意没得谈了。
沈放拖着许临沂一直出了“何氏楼”，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许临沂甩开了他的手，“沈放，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看得非常清楚！”沈放的脸色真是相当的难看。
“你根本不清楚。”许临沂淡淡开口，“刚才那个男人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你打了他，等于害我们公司从我手上丢掉一笔生意。”
“一笔生意？”沈放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似的，“为了一笔生意，就任人动手动脚？”
许临沂叹了口气：“沈放，你跟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会对我身旁的学妹动手动脚，我不想殃及无辜。”
她隐瞒了这单生意是程居安的事实。
“所以，你选择你被人占便宜？”沈放挑眉看她，目光古怪，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自信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所以知道该怎么应付，”许临沂又叹口气，“我不会真的被他怎么样的。”
沈放半天没说话，过了片刻，突然冷笑了起来。
许临沂默默地看着他。
沈放终于含着淡淡嘲弄开口：“我真不知道，几时你许大小姐变得这么容易委曲求全，圆滑事故起来了?难道，这便是你所要追求的未来生活？念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可以维持生活的工作，然后，被老板骂骂，被客户占占便宜？”
许临沂被他抢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或许。不过你我都知道，人生不容易，总是身不由己。”
沈放半天没有说话。
许临沂站在距他不过半米左右的地方，看着他轻声开口：“不过还是谢谢你，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捅出这样的乱子，只怕她此刻回去会让那张老板借故生事，还是算了吧。
她转身，顺着街灯的方向慢慢前行。
距离沈放越来越远。
她几乎可以看到他垂下头悻悻的模样，就像……就像那一日她说出那样的话伤到他之后。
微微叹一口气，看一眼脚下四寸高的鞋跟，她决定打车回家，于是转身——
瞬间，她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那个人身上的温度远远高于她，她僵了片刻，终于想到挣扎。
但是他却只是紧紧抱住她，轻声却清晰地在她耳边说道：“我当然知道人生不易，只是……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每一个字都仿佛有锤子敲击一般，直锤入她的心底，引起深远的回音。
他继续开口，气息拂过她的耳朵，有种酥酥麻麻的灼烫，“临沂，我没有办法骗我自己，我不要看到别的男人碰你，不要看到你这样生活，我只希望，那样讨生活的人不是你……”
未完的话语消失在他的唇边。
先是额头，再是脸颊、耳垂，最终来到了唇上。
陌生的情感突然席卷全身，仿佛这一生沉寂的生命之火被再次点燃，无法形容的酸甜麻软，一下一下扣击着她的心田，这样的亲密既陌生又熟悉，仿佛之间失去的那无数岁月突然之间消失了距离，她无所适从，但是却又莫名的满心欢喜，仿佛从来不曾分别过，而她，永远记得那最初的一刻……
恼羞交加，她终于愤然推开他，“沈放！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几乎是吼出来了，看样子，真的气坏了。
沈放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认真，却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临沂……”
“不要靠近我！”察觉到他有逼近她的趋势，她连忙制止他。
沈放只好站在那里，“临沂，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曾忘记过你。”
许临沂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要我说？你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敢面对我？”沈放大步走上前去，拉下她的手，用她用力困在自己的怀抱里。
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许临沂，每一根眉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一一看在眼里，没有丝毫错漏。
许临沂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开他，索性狠狠一咬唇，受到痛感的刺激之下，她顿时清醒不少，连忙将沈放重重推开，“我并没有害怕，也没有不敢面对你，只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我已经说过了，我有男朋友……”
他毫无预兆地抽身上前，这次的吻带着惩罚的味道，重重地、粗暴而狂乱，他的舌长驱直入，肆意攻占她的领土，让她节节败退，身不由己，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心中仅有的一丝残存的清醒当场驱除出去。
他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吻她，握住她的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最终她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但是却又被他强拉着，陷入另一波热情的侵袭中去。
她渐渐无力站稳，只好伸手揽住他的颈子，以免自己出丑。
“我是谁？”他细细的声音从唇齿间模糊地吐出来。
“沈、沈放……”她的声音同样破碎不堪，带着被他勾出的桃色。
就在她说出他名字的瞬间，沈放却突然在她唇上重重一咬。
她顿时吃痛，完全清醒过来，恼恨之下，想要将他再次重重推开，只是她手软力乏，几乎根本使不出来什么力气。
沈放的手指缓缓来到她的唇边。
因为这样的狂乱，所以她的唇微微肿起，泛出异样的粉色，唇角被他咬破了，渗出一丝血痕。
他伸手过去，缓缓拭去那一抹血痕。
许临沂屏住呼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再次袭击她。
她的身子微微地发着抖。
上帝！
真是不敢相信，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居然、居然跟沈放接吻？!
对于一个已经陌生了好多年的人，她居然容许他这样放肆地接近自己？
许临沂脑海中的思绪打结，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沈放却突然柔声开口：“承认吧，你对我……也有感觉，是不是？”
她大力摇头，然后否认，“不是！我有男朋友……”
“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三个字！”他突然生气了，手指紧紧钳住她的下颌，唇靠近她的唇，只差毫厘，便会再度贴近。
她的身子再次剧烈地抖了起来。
这样的沈放，是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
莫名的压迫感和指挥感，让她几乎想下意识地遵从他的话。
他终于松手，她于是大声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柔柔地在她背后轻拍，她吃了一惊，咳嗽得更加厉害。
许久许久以后，她终于停止了咳嗽，而下一秒，她就被他再次拥入怀中，呢喃细语：“临沂，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仿佛是在哀求，那一瞬间，她几乎心动。
这个人，是她曾经那样喜欢过的人，喜欢到即便是现在，看到他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
表现出来的冷淡和回避……只是因为，怕再次受到吸引而已。
为什么他要突然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难道他以为，这么多年的时间当真是可以跨越的吗？
一颗眼泪，倏地自她眼睫上落下，随即她飘忽而浅淡地微笑，推开了抱住他的人，对着他微笑摇头，“沈放，不可能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和距离，将我们划分开，站在了不同的河流彼岸。
我们各自的世界内都拥有了对方所不曾参与过的生活和过去。
最为重要的一点，我从来不曾忘记，你带给我的伤害，我带给你的残忍。
那样痛，那样凉。
夜色苍茫。
她不再看他，终于转身，静寂离去。
沈放没有追上去，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神色几乎与夜色浑然一体，让人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眼神。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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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手段都几乎对他用过，正所谓“酒色财气”，可惜此人硬是滴水不漏，对于要谈的交易一直持模棱两可的态度。
如果能够谈成这笔交易的话——
程居安毫不讳言自己对于大区总经理一职的野心，如果此次交易成功，他相信这对于他的升迁将是一块极好的垫脚石。
但是男人以事业为重，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这对手中包括许临沂——他的女朋友，但是那似乎也并不代表什么。
临沂如果有朝一日不工作了，他认为那对她来说是种损失。
但是如果她继续做下去，他亦未必会欢迎她成为自己的对手。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对付这个刁钻的“儒商”。
“张老板，不如我们回去再做一下商讨？”对于这个大客户，程居安一直是争取争取再争取。
“就是这个价格，程经理如果不同意的话，我想我们大概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伸手梳理一下他那犹如“铁丝网+溜冰场”的发型，张万元潇洒自若地抬脚准备离开容氏办公大楼。
“张老板。”程居安跟在他身后含笑开口，“做生意无非这样，一人让一步，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
张万元呵呵一笑，“程经理这话说的是，不过现在市场上同类通讯器材公司多的是，更有外国公司进驻咱们国内市场，我不是一定要和容氏合作的。”
程居安不由面色一沉。
他这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有必要一定要容氏合作，如果容氏找不到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只怕这单生意会就此告吹。
但是，到底什么能让这个张万元俯首称臣？
程居安忍不住皱起了眉，眼见张万元真的要走，只能急急开口：“张经理，不如晚上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半晌不见回音，程居安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面那旋转电梯上，许临沂带着她的助理舒潋潋正站在那里，不知道二人说到了什么话题，忽而展颜一笑，恍如两尊玉人儿，笑颜灿若秋花。
程居安的心突地向下一沉，随即开口：“张老板……”
“那是谁？”张万元突然一笑，仿佛不经意一般随口问他。
“张老板说的是……”程居安迟疑地看着他。
“哦，短发的那一位。”张万元依旧看着那旋转电梯上的人儿，直到她们走近。
许临沂欠身对程居安点了下头，舒潋潋则盈盈一笑，“程经理。”
程居安一颗心放了下来，含笑开口：“许经理，我来介绍，这位是天众机构的张老板。张老板，这位是我们容氏西区经理许临沂，这位是她的助理，舒潋潋。”
“张老板好。”许临沂伸手与他握手。
“张老板。”舒潋潋亦跟着同张万元打了个招呼，只是没想到面前的老男人突然状极热情地伸出手同她用力握了一下。
“能认识两位小姐，实在是张某的福气。”张万元一笑，看向程居安，“程经理，今天晚上不如由我做东，请程经理、许经理和舒助理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程居安听出他话里有松动的意思，不由大喜过望，于是一口答应，“还是我来请客好了，等我订好位子，待会亲自打电话邀请张老板。”
“既然如此，张某先告辞了。”张万元对舒潋潋点一点头，随即心情极好地离去。
许临沂看着张万元的背影自她面前消失，这才转脸看向程居安，“居安，你在搞什么鬼？”
“我正在和这位张老板谈生意。”程居安看着她，“临沂，是否要帮我？”
“我？”许临沂微微挑眉。
程居安看了舒潋潋一眼，然后一笑，“如何？”
“这单生意对你很重要？”许临沂又问他。
“很重要。”他对她重重地点一点头。
“好吧，你决定好之后告诉我，我晚上跟你一起去。”许临沂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潋潋一起去。”程居安微笑开口。
“我？”舒潋潋伸指点向自己，看到程居安点头，只好也点了点头，“好吧。”
真是奇怪，程经理谈生意，关他们西区什么事？
“经理，我晚上真的要一起去吗？”看着许临沂走开，舒潋潋连忙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放心，有我在。”许临沂看着她满脸迷惑的样子，便对她微微笑了一笑。
既是请客户吃饭，普通的地方又怎么能入得了那些大客户的眼？
程居安费尽心思，这才在何氏那68层餐饮极品楼内预定了位子，自然立即打电话通知张万元和许临沂，约定晚上7点见面。
这次程居安倒是亲自去接人，张万元那边也派了车子过去，他自己则等着许临沂和舒潋潋，等到她们下楼，便驱车赶往“何氏楼”。
是以张万元一到地方便看到他想见的人，穿着迥异于上班时的套装，越发显得面如桃花，机敏伶俐，仿佛还带着些许校园气息。
“张老板。”
许临沂和程居安分别与他打招呼，只是他却兀自热情万分地朝舒潋潋伸出手去，“舒助理，下了班换了衣服，张某几乎不敢认了。”
舒潋潋也只好客气地跟他握了一下手，此刻即便她再驽钝，这会儿也看出门道来了，于是挣脱开张万元的手之后，她苦着脸偷偷对许临沂开口：“学姐，程经理是不是对这个案子很关心？”
“我想是的，不过，”许临沂看着她，“你想走便走，不要问我，程经理不是你的经理，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算了算了，那老头敢打我的主意我一定要他吃不着兜着走!”舒潋潋叹了口气，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谁让程经理是学姐你的男朋友呢，没办法，我向来都是爱屋及乌的人。”
“小鬼！”许临沂伸手拧了下她俏丽的鼻子。
上了45楼的餐厅，透过巨大落地玻璃窗看过去，城市的街灯远远亮起，无数霓虹争相闪烁，这个城市仿佛巨大的水晶制品，带着不切实际的浮华和奢侈。
“如果现在外面有烟花燃放就好了。”舒潋潋站在窗子边感叹地开口。
“舒小姐喜欢的话，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张万元存心要讨她欢喜，于是立即摸出电话联系自己的秘书。
“真的可以放烟花？”舒潋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既然这样，我要看最近新出的‘万绿同春’。”
许临沂顿时失笑，连忙掩饰地咳嗽了两声。
这小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狠摆张万元一道，“万绿同春”这种花炮一只怕要上万元，随便放几只，张万元也就变相地千金换一笑了。
与他的名字还真是搭配。
一念及此，许临沂脸上笑容更盛。
程居安无奈，看一眼舒潋潋，却见她果然一副天真模样，若不是在同一栋大楼工作，几乎连他也被骗过，于是只好把菜单递过去，“张老板，点菜吧。”
生意场上大多这样，正式的会客时间不见得能谈成生意，反倒是酒桌杯底下，生意倒能谈得顺顺利利，三杯两盏下肚，陌生也变得熟悉，恨不能当场称兄道弟一般。
张万元呵呵一笑，接过那菜单，却又转手交给了舒潋潋，“舒小姐来点吧。”
舒潋潋对许临沂悄悄做一个鬼脸，随即大模大样从张万元手中接过菜单，笑得灿烂无比，“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许临沂看她翻着那菜单张口报上一连串菜名，耳边却只听到一个字——“辣”，举凡“何氏楼”内有名的辣菜几乎全被舒潋潋叫了个遍。
她悄悄朝张万元看过去，却见他正在紧张地抹去额上的虚汗。
许临沂暗暗好笑，只是想到程居安还要谈生意，于是伸指按在舒潋潋手中的菜单上，“潋潋，你不能再吃这么多辣的东西，小心上火，还是张老板来点菜吧。”
张万元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从她手中接回菜单，嘴上还要说：“没关系，人家说爱吃辣的人性格爽快，想来舒小姐一定也是这样的性格。”
舒潋潋悄悄吐舌给许临沂看，许临沂再度失笑，连忙移开目光。
巨大落地玻璃窗外却突然“啪”的一声轻响，随即就见天色仿佛轰然一亮，无数暗紫、明黄、脂红、柳绿般的色彩突然四下里迸射开去，映出一天华彩，与远处的林立灯火闪烁霓虹交相辉映，几乎让人错觉身处天上琼楼之间。
烟花响过一声之后又是一声，瞬间星落急雨一般，无数尚未燃尽的火星划过天空，留下一线微明的光痕，半晌方才褪去，许临沂看得出神，几乎忘记了此刻身边还有其他人存在。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这样烟火的表演有着异样的热爱，因为……
似曾相识，扰人心弦。
无数个日子重叠在一起，仿佛面前笼罩着厚厚的迷雾，拨开之后，才能找到她想要怀念的那一天。
圣诞节。
学校里的热闹喧哗与她无关，不是自命清高，也不是格格不入，只觉得坐在那里看节目不如在图书馆里坐着看本好书，而且图书馆里有暖气开放，对于天生畏冷的她来说，真是好事。
于是欢欢喜喜去了图书馆重温《简·爱》，看女主角质问罗切斯特先生：“你以为我贫穷、长得不漂亮，就认为我没有感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少看外国，总觉得每个国家的语言都有它的绝妙之处，但是一旦翻译，便失去了那种语境，就像外国人永远也弄不清楚我们的方块字排列组合之后，明明是同一句话，为什么只要语气稍稍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意思?
但是《简·爱》却是八岁开始就极爱的一本书，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对那种真的超越了年龄和容貌的爱情心生向往吧，尤其最爱这一段，简·爱的质问等于变相地承认了她对罗切斯特先生的好感。
图书馆里的暖气机微微发出“嗡嗡”的声音，她看得出神，专挑其中的经典段落看，如果旁人知道这本书她起码翻看了几十遍，不知道会不会认为她是疯子？
临近的礼堂内声音声传来，倒仿佛是这安静图书馆的背景，她的唇微微一扬，终于依依不舍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
看一看时间，她居然在图书馆里又坐了两个小时左右，不过现在……
她偷偷掩唇一笑，起身还书，然后走出了图书馆。
这样的圣诞夜，这样的天气，应该吃一份热热的夜宵，然后乖乖回宿舍睡上一觉，这样的生活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才对。
出了图书馆左拐，冷不丁一个阴影突然跳出来，几乎吓得她当场失色。
“许、许临沂……”黑影居然比她还紧张，手里抓着一封信，人抖得仿佛都站不稳了。
“你干什么？”她防备地退后一步，扫一眼面前的黑影，将此时的状况搞清楚，这才镇定了下来。
“我、我……”黑影一激动，逼近一步，把信拿到她面前，“请收下。”
“我不要！”她淡淡拒绝。
“请收下！”黑影再次坚持，隔着朦胧的光看过去，倒算得上五官端正。
她叹口气，无意中抬眸看过去，突然眼前一亮，随即慢吞吞地开口：“别抖了，你的信都快被揉皱了，还有，你们班的班主任似乎正朝我们走过来。”
黑影猛地回头，果然发现她所说的那位老师正从礼堂里走出来，顿时把他吓得转头就跑，手中的信自然依旧抓着没有给她。
许临沂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耸一耸肩，转身走人。
“噗！”身后突然有人失笑。
她顿住，转身，挑眉看他，“你笑什么？”
“难道不好笑?”那之前送她去医疗室的男孩子笑笑地走近，对她挥一挥手，“嗨，又见面了。”
“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飞快，她只好装出冷淡的模样，“上次的事，谢谢你，再见。”
“不是吧，就这么走了？”他却如影随形，一点儿也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她不做声，径直出了学校大门，在路边一家卖火锅碗的小摊前停了下来，看着那老板扬声开口：“老板，麻烦给我一份火锅碗。”
“两份。”身后的男孩子笑嘻嘻开口，自顾自坐到了她的面前。
她挑眉，泰然处之。
“怎么？刚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我还在想我有没有得罪你。”他又笑着开口，眉毛尾端扬起，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非常英俊的一张面容。
“是啊，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并没有得罪我。”她抬眸看他，小吃摊上挂着的灯洒下光线，眼底隐隐有彩光四射，对面的男孩子笑容可掬，十分亲切。
她终于微微笑了一笑。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见她微笑，他终于放下心来，一手指着自己问她。
“沈放。”她露齿一笑，“我听医疗室的医生说的。”
“你现在该好了吧？”沈放看着她笑，这个校园真是奇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居然到现在才又碰上一面。
“都好了，那次只是偶然现象。”她微微点头，然后轻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热呼呼的夜宵被老板送上来，她连忙伸出手去，捧起那只碗，热热烫烫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今天圣诞节，我刚才怎么看你从图书馆出来，你没去看演出？”沈放好奇地问她。
“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没去。”她兴趣缺缺，懒洋洋地回答他。
沈放似乎颇受打击，“不会吧，你居然没欣赏到我在台上高歌一曲的风采……”
“你有表演节目？”她惊讶无比。
沈放立即点头，“太伤我心了，居然还有一条漏网的美人鱼在此！”
她顿时被他逗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沈放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热汤，突然又含糊不清地开口：“不用问，你今天晚上肯定没什么节目。”
“你怎么知道？”她丢个白眼给他。
沈放却当作没有看见，突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即重重一拍桌子，“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他却突然又神秘地一笑，把她的碗朝前一送，“快点吃，吃完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她皱眉问他。
“现在说了不就不神秘了？”他哼一声，桀桀笑着装坏人，“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被我拐卖了！”
她面无表情，“我比较害怕你杀人碎尸。”
沈放一口气没缓过来，口中的汤顿时喷了一地，他又是咳嗽又是揉眼睛，片刻后才喘息着开口，做正经状，“这位同学，沈某甘拜下风，请你赶紧吃饭，我带你去玩。”
她才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且……跟他很熟吗？
他干吗一副相见欢的模样？
于是吃完东西，她就要回宿舍睡觉，但是很明显的，沈放这人属牛，不但力大无比，而且固执己见，硬是拖着她不让她走。
“拜托，你要去哪里？”她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
“去了不就知道了？”
原来沈放此人不单属牛，而且还是个闷嘴牛，说不告诉她就是不告诉她。
结果两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教堂。
沈放拖着她三步两步爬上教堂顶，站在平台之上，得意又骄傲地伸出两个手指，“等着啊，再几分钟就好。”
她站在那里无所适从，“我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别玩了，我要回宿舍。”
他“呼”地扑过去挡在出口，“喂，本少爷难得有心情出来浪漫一把，你不要给我破坏好不好？”
离得太近，她下意识朝后退去。
沈放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地消音。
脸上突然一凉，她惊讶地抬头，随即惊喜万分地开口：“上帝，居然下雪了……”
“砰”的一声，远处传来清晰的爆响声，她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远处一刹那火光齐亮，冲霄灿放，有无数道彩色光痕在夜空中划过长长的美丽弧度后，瞬间如星落满天，光华满耀，摄人心魄。
她看着那满天的暗紫、明黄、脂红、柳绿的色彩突然四下里迸射开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雪花持续地洒下来，逐渐沸沸扬扬。
“真好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人喃喃的自语，她侧过脸去，就看到那满天星落的余晖中，他半边侧面，清晰入目。
她想她这一生，都会记得那一刻，那个人。
回过神来，张万元却又换了话题，正在跟舒潋潋鬼扯：“我看舒小姐你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实在是富贵之相啊。”
“真没想到，张老板你居然连这个也知道？!”舒潋潋笑得假假的，回头就皱眉噘嘴。
“不论是面相还是手相，张某都略知一二，舒小姐有兴趣的话，不如我帮你看看手相如何？”张万元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许临沂不失时机地微笑，“哦？真没想到，张老板居然还会看手相，不如帮我看一看如何？”
张万元顿时失望无比，但是又不想做得太出格，所以也笑得很假，“既然许经理有兴趣，我就帮你看一看好了。”
“临沂，要看手相的话，怎么也得我先来。”程居安不由分说便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只是没想到张万元的手快了一步，已经握住了许临沂的手。
舒潋潋顿时咬牙切齿，程居安微微一怔，随即沉下了脸色。
许临沂却只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是她说要帮程居安的，跟舒潋潋没关系，所以，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由她来帮舒潋潋解决好了。
“许经理的手相好啊，看看，有幸运线……”张万元虽然失望，但是该吃豆腐的时刻一点儿也不虚假，手指紧紧握住，在许临沂的手上指指点点，却又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许临沂淡淡敛眉，视线随便在房间内游移，耳朵里却丝毫没有在意张万元在说什么东西，看到程居安压抑地坐在那里，她对他微微笑了一笑以示安慰，只是当她的目光移到下一处的时候，她突然一怔。
有人正在看着她！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看着那似乎已经皱眉片刻的人朝她一步步走来，俊朗的五官上写满了愤怒和不满。
千万不要……
她一念及此，还没想好对策，那人却已经一拳轰上了张万元的脸上，“砰”的一声脆响，顿时将张万元打得晕头转向，不得不放开了她的手。
程居安“霍”地站了起来，而舒潋潋则差点兴奋得鼓掌叫好。
“沈放！”看他似乎还要动手，许临沂连忙死死拉住他，“他是我们的客户！”
沈放的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客户？吃饭吃到动手动脚？”
她无话可说，而张万元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沈放大叫：“他是谁？”
“张老板，对不起，是我的朋友误会了……”许临沂连忙解释。
只是沈放却重重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你跟我走！”
“临沂，他是谁？”程居安狐疑地看着沈放。
“他……”许临沂想解释，但是却又被沈放打断。
“跟我走！”他用力一带，许临沂踉跄着被他拖走，只好急急回头跟程居安开口：“不好意思，回头我再解释，帮我照顾好潋潋。”
程居安茫然，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舒潋潋捏着根筷子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许临沂。
刚才打人的人她虽然不认识，但是那一拳——哗！简直帅呆了！
谁要是为了她出头也揍这个老头一拳，就是不拉她她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太帅了！
程居安稳住心神，一迭声地对张万元道歉：“对不起，张老板，你没事吧？”
“你说呢？”张万元捂着脸只想呼痛。
舒潋潋笑嘻嘻地看他，“张老板，我们经理可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人是哪里跑出来的，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计较的吧？”
“可是……”张万元原本想大发雷霆，可是猛一回头，看到舒潋潋盈盈然坐在那里，唇角含笑，便有天大的火气也不由自主地熄灭了，手一错，一下子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顿时又痛呼起来。
“我来看一看。”舒潋潋装模作样起身要察看他的“伤势”。
张万元顿时心喜万分，立即把手松开，随即指着自己的脸，“你看。”
舒潋潋几乎要吐出来了。
大叔，你以为你还是小正太吗？居然摆出这么娇滴滴的模样？
心里这么想的，但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来看一看。”
“你摸摸看，都肿起来了。”张万元忽地抓住了她的手，随即朝自己脸上摸去。
程居安脸色一冷，顿时开口：“张老板……”
只是他话音未落，某个在他们附近徘徊又徘徊的男子突然快速冲过来，“啪”的一巴掌甩过去之后，顿时把张万元甩了个晕头转向，随即他蓦地扯住舒潋潋，抓着她就朝门外跑去。
舒潋潋惊讶莫名，“邱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仅是舒潋潋莫名其妙，连程居安都一样目不暇接，外带目瞪口呆。
张万元捂着脸原地转了360度之后终于再度转回原处，颤抖的手捂住了他肿了又肿的脸之后，他已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们……”
程居安无奈地对他叹了口气：“对不起，张老板，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看来，这生意没得谈了。
沈放拖着许临沂一直出了“何氏楼”，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许临沂甩开了他的手，“沈放，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看得非常清楚！”沈放的脸色真是相当的难看。
“你根本不清楚。”许临沂淡淡开口，“刚才那个男人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你打了他，等于害我们公司从我手上丢掉一笔生意。”
“一笔生意？”沈放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似的，“为了一笔生意，就任人动手动脚？”
许临沂叹了口气：“沈放，你跟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会对我身旁的学妹动手动脚，我不想殃及无辜。”
她隐瞒了这单生意是程居安的事实。
“所以，你选择你被人占便宜？”沈放挑眉看她，目光古怪，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自信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所以知道该怎么应付，”许临沂又叹口气，“我不会真的被他怎么样的。”
沈放半天没说话，过了片刻，突然冷笑了起来。
许临沂默默地看着他。
沈放终于含着淡淡嘲弄开口：“我真不知道，几时你许大小姐变得这么容易委曲求全，圆滑事故起来了?难道，这便是你所要追求的未来生活？念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可以维持生活的工作，然后，被老板骂骂，被客户占占便宜？”
许临沂被他抢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或许。不过你我都知道，人生不容易，总是身不由己。”
沈放半天没有说话。
许临沂站在距他不过半米左右的地方，看着他轻声开口：“不过还是谢谢你，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捅出这样的乱子，只怕她此刻回去会让那张老板借故生事，还是算了吧。
她转身，顺着街灯的方向慢慢前行。
距离沈放越来越远。
她几乎可以看到他垂下头悻悻的模样，就像……就像那一日她说出那样的话伤到他之后。
微微叹一口气，看一眼脚下四寸高的鞋跟，她决定打车回家，于是转身——
瞬间，她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那个人身上的温度远远高于她，她僵了片刻，终于想到挣扎。
但是他却只是紧紧抱住她，轻声却清晰地在她耳边说道：“我当然知道人生不易，只是……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每一个字都仿佛有锤子敲击一般，直锤入她的心底，引起深远的回音。
他继续开口，气息拂过她的耳朵，有种酥酥麻麻的灼烫，“临沂，我没有办法骗我自己，我不要看到别的男人碰你，不要看到你这样生活，我只希望，那样讨生活的人不是你……”
未完的话语消失在他的唇边。
先是额头，再是脸颊、耳垂，最终来到了唇上。
陌生的情感突然席卷全身，仿佛这一生沉寂的生命之火被再次点燃，无法形容的酸甜麻软，一下一下扣击着她的心田，这样的亲密既陌生又熟悉，仿佛之间失去的那无数岁月突然之间消失了距离，她无所适从，但是却又莫名的满心欢喜，仿佛从来不曾分别过，而她，永远记得那最初的一刻……
恼羞交加，她终于愤然推开他，“沈放！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几乎是吼出来了，看样子，真的气坏了。
沈放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认真，却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临沂……”
“不要靠近我！”察觉到他有逼近她的趋势，她连忙制止他。
沈放只好站在那里，“临沂，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曾忘记过你。”
许临沂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要我说？你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敢面对我？”沈放大步走上前去，拉下她的手，用她用力困在自己的怀抱里。
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许临沂，每一根眉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一一看在眼里，没有丝毫错漏。
许临沂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开他，索性狠狠一咬唇，受到痛感的刺激之下，她顿时清醒不少，连忙将沈放重重推开，“我并没有害怕，也没有不敢面对你，只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我已经说过了，我有男朋友……”
他毫无预兆地抽身上前，这次的吻带着惩罚的味道，重重地、粗暴而狂乱，他的舌长驱直入，肆意攻占她的领土，让她节节败退，身不由己，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心中仅有的一丝残存的清醒当场驱除出去。
他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吻她，握住她的手臂的力气越来越大，最终她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但是却又被他强拉着，陷入另一波热情的侵袭中去。
她渐渐无力站稳，只好伸手揽住他的颈子，以免自己出丑。
“我是谁？”他细细的声音从唇齿间模糊地吐出来。
“沈、沈放……”她的声音同样破碎不堪，带着被他勾出的桃色。
就在她说出他名字的瞬间，沈放却突然在她唇上重重一咬。
她顿时吃痛，完全清醒过来，恼恨之下，想要将他再次重重推开，只是她手软力乏，几乎根本使不出来什么力气。
沈放的手指缓缓来到她的唇边。
因为这样的狂乱，所以她的唇微微肿起，泛出异样的粉色，唇角被他咬破了，渗出一丝血痕。
他伸手过去，缓缓拭去那一抹血痕。
许临沂屏住呼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再次袭击她。
她的身子微微地发着抖。
上帝！
真是不敢相信，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居然、居然跟沈放接吻？!
对于一个已经陌生了好多年的人，她居然容许他这样放肆地接近自己？
许临沂脑海中的思绪打结，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沈放却突然柔声开口：“承认吧，你对我……也有感觉，是不是？”
她大力摇头，然后否认，“不是！我有男朋友……”
“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三个字！”他突然生气了，手指紧紧钳住她的下颌，唇靠近她的唇，只差毫厘，便会再度贴近。
她的身子再次剧烈地抖了起来。
这样的沈放，是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
莫名的压迫感和指挥感，让她几乎想下意识地遵从他的话。
他终于松手，她于是大声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柔柔地在她背后轻拍，她吃了一惊，咳嗽得更加厉害。
许久许久以后，她终于停止了咳嗽，而下一秒，她就被他再次拥入怀中，呢喃细语：“临沂，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仿佛是在哀求，那一瞬间，她几乎心动。
这个人，是她曾经那样喜欢过的人，喜欢到即便是现在，看到他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
表现出来的冷淡和回避……只是因为，怕再次受到吸引而已。
为什么他要突然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难道他以为，这么多年的时间当真是可以跨越的吗？
一颗眼泪，倏地自她眼睫上落下，随即她飘忽而浅淡地微笑，推开了抱住他的人，对着他微笑摇头，“沈放，不可能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和距离，将我们划分开，站在了不同的河流彼岸。
我们各自的世界内都拥有了对方所不曾参与过的生活和过去。
最为重要的一点，我从来不曾忘记，你带给我的伤害，我带给你的残忍。
那样痛，那样凉。
夜色苍茫。
她不再看他，终于转身，静寂离去。
沈放没有追上去，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神色几乎与夜色浑然一体，让人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眼神。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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