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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生

  有一种爱情,叫一见钟情(昆仑蔷薇)

  “呕——”

  好难受,白炽灯光在午夜后显得那么刺眼。

  我跪在马桶边,不知吐了多久,直到有人把我拽了出去。

  “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警服,我努力握紧手中的笔让自己的手不要发抖,在对方指定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里是派出所,我,一个高中毕业生,准确地说,一个准大学生,因为酒后闹事被人带到这里。

  那一年,我19岁,参加了高考并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

  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海成,我也许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我爱了他五年,在别人的眼中,可能那算不上是爱,最多是青春期的冲动。好吧,就算是吧,可是为什么,我心里那么不舒服呢?

  海成跟袁园姐走了,连妈妈也在我刚考完试就飞去美国找爸爸了,不知她怎么就那么放心我一个人在国内。

  不过还好,我身边还有韧哥。

  从派出所出来,韧哥把我塞进他那辆银灰色的奔驰车里,一路上都不跟我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开车,似乎刚才不曾发生过什么。

  吐过之后,酒醒了大半,望着韧哥不动声色的脸,我有种想抽他的冲动。

  到底什么事才能让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放在心上呢?我真的很好奇,长着一张那么白净美丽的脸,却有着那么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

  “下车。”

  直截了当的语气,韧哥熄了火先下了车。拿上背包,我慢吞吞地跟上韧哥,爬上了三楼。

  开了房门,韧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拽进卫生间按在洗手盆边上,拿过喷头,冰冷的水喷向我全身。

  “放开我!好冷!”

  我大叫着,拼命挣扎,韧哥没有坚持,我迅速找了条毛巾裹住自己。

  “每次都来这一招,感冒会难受死的!”

  我瞪他,他却只是冷冷地盯着我,比喷头里的水柱还要冷。

  “还知道感冒啊?死都不怕还怕感冒?”

  他嘴里教训着,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能感觉到一下从盛夏迈入了寒冬。

  “要你管!真当自己是人家哥哥?我妈都不管我要你管!不就是肖海成走的时候说了几句屁话吗?我跟他非亲非故,更用不着你来骂我!干吗?以为我想不开吗?为他肖海成?犯得着吗?喝酒怎么了?我早就过了十八啦,成年人啦!”

  一口气讲完那么多话,我急匆匆地到厨房找水喝。

  “这两天不要出去,我会摆平这件事,骂够了就赶紧睡!”

  “喂!我还没骂够!”

  从厨房跑出来,韧哥已经走了。

  水滴从我的发往下淌着,身上的T恤和裤子一半已经透了,我扯下了毛巾丢在一边,顺着墙壁坐在地上。

  情绪平复了一些,手垂着贴在地面冰凉的瓷砖上,我闭着眼睛,感受着房间里的温度。

  除了冷还是冷,我抱着肩膀缩起了腿,把头抵在膝盖处。

  不管是谁都好,只是希望这房间里能有个人陪陪我,就算不说话,只是能呆在我身边也好,让我忘掉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暂时的。

  抬起头,裤子上散开的水渍还带着热度,我拿过毛巾在脸上气急败坏地蹭着,只是,怎么擦都擦不去视野里越来越白花花的一片。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离开家,韧哥每天会过来看我,给我带一些吃的和报纸。那些小混混没有再打电话给我,相信韧哥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有钱就是好,平常人眼中天大的问题,到了他们那里都不是问题。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韧哥打来电话说我可以解禁了。我央求他,看在我这些天乖乖呆在家的分上,带我去distance坐一会儿。

  韧哥自己开了公司,白天就在那里上班,偶尔晚上会过去distance——他的酒吧。distance有专人打理,在它坐落的那一区颇有知名度。听一些小报写过,很多名门淑媛经常去那里捧场,为的就是能见上韧哥一面,其中不乏韧哥的红颜知己。

  distance的人不多,我们坐在一处居中的位置,有一位很漂亮的姐姐在唱歌。她的嗓音太过甜美,听起来有些腻,而她的眼睛一直在朝我身边的韧哥放电。

  几曲下来,人们纷纷喝彩,而那位漂亮的姐姐只是羞涩一笑,不回应众人直接朝我们这里走了过来。

  “韧,真意外会遇到你呢!”不用说,正是唱歌的那位。

  “你的歌唱得不错。”

  诧异地扭过头,我发现韧哥竟然脸带笑意,这位还真是不简单呢。

  “呵呵……是么?咦,这位是?”

  终于感觉到我的存在了,不过,那是什么眼神?

  “你好,我叫夏泉,是韧哥的远房表妹!”

  既然感觉对方不甚友好,自己的戏更得做足,展现招牌笑容不疑有他。只是,韧哥在听到“表妹”二字的时候竟然瞪了我一眼。

  “原来是韧的表妹啊,难怪这么漂亮呢!我叫朱勤勤,是你表哥的朋友,是很要好的那种喔!”

  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夸我漂亮了,竟然还是沾了韧哥的光。

  “表哥啊,我上那边唱会儿歌,你们聊!”

  “嗯。”

  我只唱了一首,便点了些喝的,在一个能看见他们的角落坐了下来。

  那个朱勤勤和韧哥要了些饮料边聊边喝,看那亲密的程度认识应该不是一两天了,韧哥对她好像还蛮有好感的样子,脸上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两人聊到很晚,最后,朱勤勤似乎还要和韧哥一起走,跟韧哥拉扯了半天。

  “你怎么没有送她?”坐在车里,我随意地问道。

  “那岂不是还要占用你更多的时间,表妹?”

  韧哥说到最后,特意加重了那两个字的音。我转过头,刚好看到他衬在阴影中的脸庞微侧,黑色的瞳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光掠过我。

  那样的光代表着一种什么意思呢?我忽然很想探究,也忽然有了一些想法,有些骇然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去你的地盘你也不招呼我,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呢?”我的左手食指轻触了几下他放在下方的右手。

  韧哥没有收回去,只是问:“想怎么补偿?”

  “去你家吧。”

  车子驶入安静的别墅区,这里全部都是独栋别墅,点缀在河流、假山和绿地之间,环境极为优美兼具浓郁的乡村气息。

  车子停在了一栋白色的二层建筑门前,房子是仿美式的,外观设计简练又不失精美,空间节奏感强烈,里面的设计典雅气派又极具人性化。

  坐在客厅里,我的手时不时握上沙发扶手的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韧哥的家,但是今天却有些紧张。

  “说出你的愿望吧,小公主!”

  韧哥递给我一杯橙汁,晃着那杯橘色的液体。我心里面掂量着,橙汁是不行的,没有乙醇不能壮胆啊,难保一到半截我就退下来了,那多没意思啊。于是,我又把橙汁推回给他。

  “听闻韧哥会调酒,不知今天我是否有幸能喝上一杯呢?”

  “好。”

  韧哥到吧台边忙乎起来,我四处看看,寻找着卧室的位置,当然,主卧是不可能在一楼的,客卧呢?呵,这是人家的地盘,决定权好像不在我手里呢。

  “给。”

  两杯酒已经调好,一杯呈绿色的色调,一杯呈淡蓝色的的色调,两杯上层都漾着同色系的光圈。韧哥拿起绿色的,把蓝色的递给了我。浅酌一口,味道很好。

  韧哥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的愿望就是这样?”

  “韧,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放下酒杯,我深吸了口气,爬到沙发的另一边,搂住了韧哥的脖子,“今天晚上,我们做个伴吧。”

  韧哥没有拥抱我,只是用他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我的脸颊,那手指细长柔软,并且很光滑,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小泉,一夜情人我有更好的人选。”

  我睁开眼睛,虽然韧哥的动作很轻,但他的眼睛里分明有些东西在涌动,而我无法分辨清楚那是什么。

  “韧……”我俯下了身子完全靠在了韧哥的怀里,“我只是想把我的第一次给一个优秀的男人,过了今夜我们仍和从前一样。”

  “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但是此刻,我只想让你抱着我。

  韧哥像抱小孩一样搂住了我的腰,脸埋进我的衣领中,轻啄我的颈。感到了他的那丝松动,我抬起头去吻他的唇。

  他的唇混合着酒味和一些甜味,有些冰凉,但触感很好。我伸出了舌头,试着去寻找他的,而他却像在克制着什么,动作很柔和,一点点地回应着我。

  他的手探进了我的T恤里面,我的背有些僵硬。

  “韧……”离开了他的唇,我不敢看他,“你应该很有经验吧?别把我弄疼了……”

  韧哥没有说话,抱起我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卧室,将我放在一张很宽的床上。床的四周围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床具,白色的窗帘,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深深吻着我的唇,韧哥那冰凉湿滑的舌完全探入我的口中席卷着我的味道。他勾着我的舌来回纠缠,我顿感一阵头晕目眩。

  韧哥的吻跟海成完全不同,海成的吻总是轻轻柔柔的,而韧哥的吻却带着那么一些霸气,还有属于他的无比强烈的男人味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从不强迫女人。”

  望着韧哥那双不愠不火的眼睛,我摇了摇头。

  “既然要做下去,就放松一点,闭上眼睛,用身体感受我。”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韧哥的唇再度袭上……

  终于,我再也不是守望爱情的小女孩了……

  醒来的时候,韧哥已经上班去了。

  distance只是他的玩具,而他的公司才是他最重视的。他的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并不太了解,韧哥也很少提及,我有概念的是他很有钱。

  我爬下床,准备到卫生间洗个澡,腰际和下身处一阵疼痛。

  走到卫生间里,站在镜子前的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裙,昨天完事之后我是裸睡的,衣服肯定是韧哥给我穿上的。

  他家里居然还为过夜的女人预备衣服呢,我嗅嗅,不会都穿这个吧?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的睡裙丢到一边,不要有病才好。

  洗好澡到厨房找水喝,餐桌上摆了一个煎蛋,一杯牛奶,三片面包和一些果酱,旁边还有一张字条——全部吃掉。

  我把纸条揉了揉扔进了纸篓,吃了一片面包蘸了些果酱,最讨厌吃鸡蛋和原味牛奶。

  夜里下了雨,空气非常的清新,带走了入伏后的闷热。

  伸了个懒腰,我笑了一笑。

  和肖海成的一切都在韧哥的床上结束了,我背叛了我爱了五年的男人,我必须和昨天说再见了。

  活的开始,带来一些改变,我出门少了,经常懒散地窝在家里,或看看电视,或看看书,有时还会对着窗子发呆,悠然地享受着高三的假期。

  那晚之后,韧哥一直没有过来找我,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犹豫再三,我没有给他打过去,心里想着我们不一样,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事业,或者很忙也说不定。

  直到我生日那天,韧哥打来电话说要给我庆生,他开车到我的住处接我,载上我驶向市中心区。

  “喜欢吗?”

  站在一栋装修得简明而别致的二层小楼门前,我目瞪口呆。

  “进去吧!”

  韧哥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房子里面并不是很大,有点欧式建筑的风格。灯光暗雅,一层是一些散座,二层是几个小包间,墙上的装饰和壁画,吧台甚至每个小酒杯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全部是我最中意的样式。

  韧哥带我进了二楼的一个包间,推开门,迎面一团团彩带扑来。

  “生日快乐!”

  几个陌生的年轻人微笑着推过一个小车,上面是一个生日蛋糕。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韧哥,韧哥微笑地看着我,并拉起我的手走了进去,那几个人一起为我唱着生日歌。

  爸爸走了之后,妈妈的心也走了,小的时候我都没有好好地过过一个生日。后来,是海成每到生日的时候都会想着送我礼物,我以为他走了,便不会再有人记得了。瞪着那个蛋糕,我觉得感动不已。

  吹过蜡烛许了愿之后,韧哥遣散了那些人,只余下我们。

  “开心吗?”

  “很开心,谢谢你,韧哥。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是要把这栋楼送给我做生日礼物吗?”

  “是啊。”

  “这怎么行?”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礼物太重了,我不能收!”

  “别激动,先坐下来听我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希望有一天可以开一个属于自己的休闲吧,虽然现在你还是学生,不过我可以先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如果你在大学毕业前,能把我开店初投入的本金悉数赚回,它才真正是你的,否则我全数收回。”

  “那赔了算谁的?”

  “算我的。”

  韧哥笑眯眯地看着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玩笑的意味。

  “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不一样,以前的韧哥,关心也是点到为止,这太不正常了,总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是对那晚的报酬吗?”

  我静静看着韧哥,他捋过我耳边垂落的碎发顺到耳后。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以前你只是太在意一些事情而忽略了。以后,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关心你的。”

  韧哥的眼神很纯净甚至带着些慈爱,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把他当成了我的哥哥,可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一点点的失落。

  从那间休闲吧回来,我洗了澡,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

  原来,他一直没有联系我,是因为在忙装修的事情。除了海成,他最了解我的喜好,这份生日礼物真真是一份超级大的surprise。

  可我还是搞不懂,如果我们没有发生关系,他会这样做吗?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在他的世界里应该很不起眼吧?

  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韧哥,可是看到他毫无杂念的眼神心里还是有些受伤的感觉。也许,每个女孩都想被人疼爱,我想被关注也是正常的吧?更何况是韧哥那样出色的男人。

  也许,我该重新谈一场恋爱了。

  韧哥说,我的店名字由我来取,我叫它“玛索驿站”。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很多年了,看到它真的变成一个牌子挂起来,我特别激动。

  韧哥派了一个他公司的人过来,以便我上学的时候帮忙看店。她叫林舒妍,是个性格随和的女人。除了她以外,还有三个伙计,肖默、严钊和陈亮。肖默性格直爽,泡得一手好喝的珍珠奶茶和咖啡。严钊是个兼工,总是一副沉默的样子。陈亮则是一个反差,特别活泼,经常喜欢讲笑话。

  他们像事先约好了,谁也不会过问我和韧哥的关系,而且还称我为“老板”。这实在令我不好意思,遂叫他们改口叫我的名字,只有陈亮还时时把“老板”挂在嘴边。

  “好了,就到这吧,舒妍姐,我头都大了。默默,好默默,再帮我泡杯珍珠奶茶吧!”

  韧哥看我开学前也没什么事情做,便让跟舒妍学学怎么看账、记账什么的,枯燥得要命。

  “我看呐,咱们店的珍珠奶茶有一半都让你喝了!”陈亮调侃我道。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呐!没看见有客人啊?还不去?”理所当然摆出老板的架子。

  有了玛索,我的生活也变得有意思多了。韧哥的礼物着实合我的心意,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只是,我有时会担心,担心我和韧哥的关系会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发展,让我无法招架。

  开业半个月,玛索赚了一些钱,我给韧哥打电话,说请他出来吃饭。

  “今天我请客,别客气喔!”

  坐在一家餐馆里,我给韧哥夹着菜,韧哥摆出惯有的微笑,道:“看来生意还不错?”

  生意我一点都不担心,既然韧哥允诺赔了他自己担着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老妈走之前也留给我不少钱,再加上他们每月寄来的生活费,生活可以说非常宽裕。

  我们叫了一些啤酒,几杯下肚之后,我还是决定说出心中所想。

  “韧哥,我马上开学了,我会结识新的朋友,开始新的学习生活。”我顿了一下,“我可能也会交男朋友。”

  “所以呢?”

  “韧哥,我们的关系不会变质吧?”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韧哥,他只是微笑着。

  “如果呢?”

  “那么玛索还是还你好了。我想忘掉过去,发生的若给我们之间带来了什么,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哥还是我的哥。”

  韧哥喝了一口酒,抬起头看着我道:“听舒妍说,这段时间你学得不错,也积极参与玛索的一切,怎么,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他在回避……他不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不过这样算不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赞同了我的话呢?

  “哪能啊!哥那么信任我,当然要有信心啦!”

  我们没有喝太久,最后还是韧哥结的账,他说我眼看开学了,用钱的地方多,不要太浪费了。

  我考上的是本地的一所普通院校A大。因为和海成的嗯嗯怨怨,整个高二,我都没有好好念,高三恶补才考上A大。

  报到这天,天气特别好。

  学校位置偏僻,地处城乡交界处,外来人口比较密集,环境相对复杂,而且还有很多废品收购站,一路上暴土扬长。

  到了学校里面,景致截然不同,到处都是树木和花草。据说A大是全市闻名的“花园高校”,名副其实,不仅是因为它的绿化好,更是因为这里的俊男靓女在全市高校联合论坛上非常有名。

  怕我自己不方便,韧哥硬是让舒妍姐开车送我过来。登记那里排了好长的队伍,等了很久才轮到我们,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已经中午了。我拉着舒妍姐到学校食堂吃饭,由于人很多,我们转了半天才找到座位。

  “这位同学,这个座位我已经占了!”

  在我们不远处,一个女孩口气不善地质问一个拿着饭盒正准备坐下吃饭的男孩。男孩没说什么走开了,转来转去也没有找到座位。

  “舒妍姐,吃好了吗?我想给那个男孩让个座儿。”

  舒妍姐点点头,招手把那个男孩叫了过来。

  “谢谢!”

  如果不是他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如果我喝了酒,或许我会以为眼前的是我朝思暮想的海成……

  一百八十多厘米的个头,温暖的笑容,很像,却不是。

  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我没打算立即搬过去宿舍住,吃完午饭,只是把东西搬过去一些。

  我们的宿舍是四人一间,大家共用水房和厕所。那三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室友,宿舍门上都贴了她们的名字和籍贯。一个本地人,陶昱,一个上海人,郑晓菲,还有一个甘肃人,俞娟。我只见到了陶昱,她穿着非常成熟,体形丰满但不臃肿,戴着大圈耳环,烫着钢丝发,很像从前一起玩乐队的那些人。

  在学校忙了大半天,我让舒妍姐把我载回了玛索,刚开学我可能有段时间都得用来适应大学生活,所以要把玛索的事情交代好。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让我做的,只是觉得终归我是老板,不能什么都不管,哪怕就是天天在店里坐着。

  跟默默学会了煮咖啡和泡一些花茶,但我是不喜欢咖啡的,尤其是那种苦得要死的黑咖啡,既对身体无益又难喝,不如中国的茶叶实在。韧哥就特别喜欢黑咖啡,他说咖啡要那样喝才有味道。

  我正跟默默说话的当儿,韧哥来了,我请他去楼上坐坐,他说不了,就在吧台跟前坐了下来。

  “我刚学的,要不要试试?”举了举咖啡壶,我对韧哥道。

  “不了。”韧哥笑笑,“给我来杯绿茶吧!”

  默默给韧哥冲了杯绿茶,韧哥看起来有些累,我坐到他旁边。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刚从机场回来,是有些累。”韧哥扭过身来,“小泉,周末我准备歇一天,你陪我去游乐场吧!”

  小的时候,城市发展慢,游乐场里只有有限的几种大型电动游艺设备,那时候看电视上面演的国外游乐场里的过山车,我总是特别羡慕。后来,这里的游乐场规模越来越大,过山车也兴建起来,可是爸爸已经出国了,妈妈忙于工作,就是不用工作也没有心气儿领我去,偶然从游乐场门口过,我总是巴巴地拉着栏杆看上半天。

  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零花钱,放假了就跟同学一起到游乐场去,别人都是把所有的游乐设施玩一个遍,我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玩过山车。当车子慢悠悠地爬上顶端再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来的时候,呼啸的风穿越耳畔,我张开双手发了疯地大声叫嚷,似乎这样就可以赶走一切烦闷。

  不知玩了第几遍,我和韧哥从过山车上下来,韧哥问我下一个想玩什么,我说想歇会儿。韧哥买了饮料,我们在过山车跟前的一处长廊坐了下来。

  在过山车上,韧哥一声都没有吭,我说这样不行,你们这些上班族跑到游乐场来无非就是想放松一下,吼一吼才能赶走生活带来的烦恼,哪有像他这么安静的?韧哥笑了笑才说,我的叫声吓到了他,所以他忘记了。想起刚刚我在他耳边叫的一遍又一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个劲喝水。

  玩到傍晚,我们才离开。韧哥载着我兜了很多地方,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到处都人满为患。韧哥又很挑剔,不喜欢在太吵的地方吃饭,最后韧哥建议去他家,他煮给我吃。

  坐在沙发上,扭头看见楼梯,通往那间卧室,我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晚。那是我的初夜,我给了一个自己一直当他是哥哥,甚至有时还有点烦他的人。

  从我们拥抱着赤裸的彼此那一刻起,我觉得韧哥变得更加神秘了。这种感觉很奇特,他对我的好变得更加自然,可是却隐忍了什么。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就好像可以一下子抓住的东西却偏偏不用尽全力。

  晃了晃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们不过就是上过一次床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他不是,对我也不是。一夜情人,我只是找了一个不错的一夜情人。不对,应该说是处夜情人。

  “我的地板没擦干净吗?”

  韧哥站在我的前方看着我,仿佛心里面的想法都被他看穿一般,我的脸立刻有些燥热。

  “你做什么饭做那么久啊?我都快饿死了!”

  完蛋了,连语气都不对了,我在干什么啊。

  韧哥笑道:“我看不是吧?已经叫你很多次了。”

  韧哥做的是牛扒和蔬菜沙拉,他还准备了饭前的开胃酒和我最钟爱的奶油蘑菇汤。餐厅的灯光已经调至最暗,桌子中央点了几只蜡烛,真是会享受呢,我的注意力立刻被美食吸引过去。

  吃过饭之后,我们坐在客厅里聊天,韧哥问了我一些学校的事情,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说完学校的事情,韧哥不再说话,我想起最近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一些新闻,还有一些明星的轶闻,说到可乐的地方自己还笑笑。韧哥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搞得我好不尴尬。

  “看电视吧?”

  说着,韧哥把遥控器给了我,自己去了餐厅。

  我该走了,我们不应该单独相处,这让我感到不自在,可是沙发却是那么舒服,舒服得有些让人不想站起来。即使此刻,我心里是那么惴惴不安。

  “尝尝看。”

  刚要站起的身体,随着韧哥走上前的来势又坐了回去,他手里端着一杯青色的液体递给我,我抿了一口,有烈酒的味道。

  注视我手中的酒,韧哥道:“我叫它清泉,通体清澈,却韵味沉幽。”

  清泉……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韧哥调酒的技术的确很棒。不过,好酒配上知心人才能品出它的味道,我不太懂酒,别浪费了哥的美意。”放下酒杯,我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可是,我没能迈开步子。

  韧哥用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我左手的每个指尖,我脑中一片空白,顺着我的手指握上我的手掌,韧哥把我拉入怀中。

  “你……真是让人舍不得呢。”韧哥贴着我的耳廓轻声说着。

  我的脉搏在加速,这种状况我没有预期,海成的话,还有可能控制,可是身后的韧哥,我完全没有把握。

  “你答应过我,永远像以前那样。”

  我心里在敲着鼓,表面上却还要假装镇定,小心地躲避着韧哥的呼吸,却无法挣开他的怀抱。

  “啊——”

  韧哥抱起了我,微笑,“有吗?那好像是某人单方面的决定喔。”

  再次被韧哥放在了那张大床上,我想起身,却被韧哥圈在了他的身体下方。他低头,在我颈间闻了又闻,还不时地用嘴唇碰触我的脸庞。

  “真是令人难忘,春宵苦短,一夜怎么够呢?”

  “请你不要这样。韧哥,除了兄妹之情以外,我们之间没有别的!”

  我想往上退出他的怀抱,韧哥却轻笑出声,看似轻巧却极有力度地按住我的肩膀,道:“不是只有喜欢才能使男女走到一起,有时候性的吸引更加诱人。”

  “韧哥!”我有些愤怒,伸手抵住了韧哥的肩膀,“我承认,我是为了忘掉海成才和你上床的,但那不代表我很放荡,别把我和你的那些女人混为一谈!”

  “怎么会呢?女人是很多,可是泉只有一个。”

  神情的说辞,轻浮的语气,黯淡的目光,任我多么渴望对方的垂青也不会如此放下身段。

  “韧哥,别这样……”

  韧哥吻上了我的唇,不管我怎样挪动,他依然能准确地捕捉到我。

  “我有帮到你,不是吗?就当作——是答谢我吧。”

  我停止了挣扎,任韧哥从我的颈一路吻下。

  这是代价,我以为可以骗过韧哥。

  海成走的时候,我仍相信,我和他是彼此相爱的。即使韧哥告诉了我真相,告诉了我肖海成选择接受了欺骗他的袁园姐,也选择了对我沉默,我仍不能恨他,更无法摆脱掉他对我生活的影响,虽然他远在他乡。

  我需要解脱,这五年我好累。每天看着海成在我和袁园姐之间犹疑,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甚至有时希望有一天袁园姐可以消失不见。结局,却是我从海成的生命中被删除了。

  韧哥,我认识他跟认识海成一样久,也许我这样做是卑鄙了,但我没有办法。想着有一天能够再和海成一起生活的我,就这样被韧哥打碎了所有的梦。他可以骗我更久,可以骗我到老到死,有一天我长大了也许自己就会想通。既然非要这个时候告诉我,就要给我救赎,我难道有更好的人选吗?

  周围的一切变得漂浮,唯有身体的感觉在一波一波地扩散。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扬手搂住了韧哥的肩膀,仿佛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寻找到了救命的浮木。

  我看到韧哥眼中那丝笑意,韧哥的脸忽然变成了海成,有什么东西滑出了我的眼眶,我捧住了他的脸深深吻下去……

  卫生间的水声吵醒了我,翻身起来我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兴许是昨天玩累了,到一半我就睡着了。看看自己,又穿上了上次那件白色真丝吊带裙。真是要命,不知道他每次给别人穿之前有没有洗过。

  靠着床沿,舒服地半坐半躺,我看到床头柜上有包烟,顺手点上一根。

  从韧哥告诉我海成的事以后,我几乎染上了所有的坏毛病。我想要堕落,觉得那样就可以没有痛苦。于是,我开始泡酒吧,认识了一大帮社会上的人,也学会了抽烟、酗酒,有时还跟他们一起在外面打架。

  奇怪的是,韧哥每次都能帮我摆平,而那些小混混事后也没有一个再给我打电话,就算在街上遇到我也都绕开走。

  我不是迟钝,因为海成在的时候的确没有感觉到韧哥对我怎么好,甚至偶尔还会冷嘲热讽。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不过因为他和海成是好朋友的关系我们才不得不熟悉——必须承认,我对韧哥这类人有些抵触。

  海成走了,妈妈也走了,我也从高中毕业了,似乎我的身边只剩下韧哥了,所以,我对他的依赖是自然而然的。

  依赖归依赖,可这种关系算什么呢?

  “不用上班吗?”

  韧哥只穿了条睡裤,偏白的肤色,高挑的身材,匀称的线条,短发上还挂着些水珠,非常性感。

  他真的很帅,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很痛哎!”

  韧哥掐灭了我手上的烟,并用力扭住我的手。

  “下次抽烟最好不要被我逮到!”

  我们的唇靠得很近,只有几毫米,我半闭了眼睛,已经可以闻见韧哥口中的薄荷味道。

  “去刷牙洗澡!”淡淡地说完,韧哥就下楼去了。

  心里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会给我一个早安吻,果然还是不同的。

  “忘记告诉你,我从不吃鸡蛋和原味牛奶。”

  洗过澡,韧哥已经弄好早餐在等我了,我把煎鸡蛋和原味牛奶推向韧哥那边,拣了片面包吃。

  “这些东西有营养,乖乖吃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说着,他又把煎鸡蛋和牛奶推了回来。

  “你怎么那么专制啊?说了不喜欢,不喜欢就是吃不下,干吗非要我吃!”

  韧哥喝了口牛奶,走了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将牛奶送入我口中,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咽下。

  “是要我喂,还是自己来?”

  还真过分呢!我一口把煎鸡蛋吞下,又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看着我狼狈顺气的样子,韧哥边优雅地吃着煎鸡蛋边轻声笑着。

  “笑!哼,等我住校了,看你怎么管我!”我生气地嘟囔。

  韧哥放下餐具,认真地看着我,“我不会干涉你在学校的生活,也不会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不过有个条件,你要常回家。”

  我不解,回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正在此时,有人按了门铃,韧哥去开了门,看样子是某家快递公司,搬进来很多箱子。

  “韧哥从哪运来这么多东西?”

  韧哥边签字边答道:“从你家。”

  “啊?”

  我有些糊涂,于是拆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的确是我的东西。

  “伯母租的房子我已经退掉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又自作主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意见?我跟我妈住在那里那么多年已经有感情了,你说搬就搬啊!”

  “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住让人担心,况且这也方便我照顾你。这可是伯母的托付,也是海成的交待。”

  “干吗提他?”

  “昨天你可是把我当成了他。”

  哪有那回事,那明明是我在做梦,我跟海成不会再有交集了。

  “小泉。”韧哥轻轻拥我入怀,“对我来说,你是比妹妹更重要的人。”

  哥哥下面除了弟弟就只有妹妹了,比妹妹还重要?那是什么?

  “还是不行。”如果你想占我便宜,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你那么多女朋友,影响你交际我怎么过意得去?”

  “原来是担心我啊……一楼客卧已经布置好了,以后就是你的房间。我的房间在楼上,离得那么远,这墙隔音又好,就是你在楼下放舞曲,也不会影响我‘办事’的。”

  韧哥的黑眸隐着笑意看着我,似乎在说你有些自作多情了哦。

  就这样,我不明不白地和韧哥住到了一起。韧哥说,我妈走的时候有暗示过他,希望他能好好地照顾我。那么妈妈是否想到韧哥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呢?她肯定没想到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韧哥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弄不明白。自从我们发生关系之后,他对我就越来越“疼”了,疼得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他的情人,可明明我不是。

  我不了解男人,不过欲望这种东西是不受理智控制的,难保他哪天想那什么了,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的时候,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还是赶快搬去学校住安全一些。

  在韧哥那收拾好东西后,我就回了学校。

  在学校的橡园湖边,我们班组织了一个男女同学见面会,本以为所有人都会来,想跟同学熟悉一下,结果只来了四个女孩和两个男孩。那些女孩住在一起,彼此都已认识,几个人有说有笑,我懒散地走在前面。

  “喂,前面那个高个女孩!”

  左右看了一下,好像在说我。

  “你叫夏泉吧?”

  干笑了两声,我打量着身旁的男孩。他皮肤很黑,戴着无框眼镜,长相一般,个子嘛,我自己就差不多一百七十厘米,他也就比我高个几厘米而已。

  走到我身边,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全向瑞,是东北人。之后,他还跟我说了好多话,说他从前在学校是足球队的,考过国家二级证书。还说他现在是班上的宣传委员,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我们边聊边走,已经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大路上,迎面不远处走来几个男孩,其中一个男孩跟全向瑞打招呼,我们朝他们望过去。瞬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是那天食堂那个男孩。他站在为首的男孩旁边,我冲他笑笑,他却只是静静地打量我,似乎没有想起我来。

  几个男孩跟全向瑞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忽然他扭头似在寻找什么,我赶紧看向别处。后来,听全向瑞说,那几个和他一个宿舍,他叫龚兆霆,福建人,跟娟子她们是一个班的。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