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遇沈云谦
再一次遇见沈云谦，是在一周后的傍晚，公交车上。
那天的晚霞很美，洒在林立的高楼和人流中，金灿灿的，充满了诗意。
坐在行进的公车里，透过窗户默然地往外看，苏小暖很喜欢坐在公交车上往外看的感觉，感受所有的人和物不停向后飞去，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又虚幻，仿佛近在眼前，却碰不到摸不着。这样真实和虚幻的重叠，充斥在苏小暖的脑海中，让她想起了家乡的那条小河，那片田野和山脉，还有她的外婆。
也是这样的夕阳，这样的光景，那么多次，小小的苏小暖提着比她身体还大一些的竹篮，里面装着她用一个下午的时间采的猪草。看着一下午的劳动成果，苏小暖总是想象着舅妈看到这么多猪草时候脸上露出的笑容，甚至还能得到舅妈的表扬。
苏小暖一直记得那一次，大雪覆盖着的山脉和田园里白茫茫一片，舅舅帮别人家做完小工回来看见家里的猪草就要用完了，叫舅妈赶紧去田里弄些东西回来，否则家里的猪被饿瘦了就没办法赶在年前卖个好价钱。那时候舅妈刚打完麻将回家，输了钱的舅妈只好把怨气发在外婆身上，说家里平白养了两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废人。
那时候的苏小暖只有五岁，可是她知道那个话语里的意味。
第二天，苏小暖提着竹篮在被雪覆盖的田野里小心翼翼地翻开雪，拔起一颗一颗的绿色植物。看着已经被冻得发紫的双手，以及裂开的手掌流出的血丝，想到外婆站在门口抹眼泪的样子，苏小暖一点也不觉得疼，至少这样，她和外婆就不会被说成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废人了。
也是那一天，当舅妈看见苏小暖提着满满一篮子猪草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苏小暖第一次看见舅妈对着她笑。后来她常常想，应该是她做得不够好，所以舅妈总是不愿意对她笑。
苏小暖总是一个人去田里采猪草、捡稻穗，她远远地跟在村里那一群小孩的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满眼的羡慕，却不敢靠近，他们都说：“苏小暖，你妈妈是水云寨的破鞋，水云寨的人都讨厌你们。”
他们把苏小暖装猪草的篮子藏起来，苏小暖在河边清洗猪草地时候，他们就从河对岸把石头扔到河里，河水溅了苏小暖一身。
每每这个时候，苏小暖总是倔强地抬起头看向他们，不言语，也不哭泣，那些起哄的小孩总是说：“苏小暖，你哭起来啊，你怎么不哭啊？”
每次二爷爷家摘了烟草，总是叫苏小暖去帮忙串烟，一分钱一串，一上午苏小暖可以赚到两块钱。苏小暖的手很巧，把烟叶在竹篾上串得整齐又迅速。
外婆说：“小暖要乖，外婆没有能耐共小暖读书，但是你要争气，不要被人看不起。”
所以每次去帮别人串烟的时候苏小暖都特别卖了，她想象着有一天她可以用赚的这些钱交学费，买新书包，也像邻居家的小花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校。
只是苏小暖赚的钱，总是要上交一大半给舅妈作为伙食费，舅妈说每天的柴米油盐是很大的一笔开支，苏小暖不能白吃，舅妈的原话是这样的：“这个家可是大家的，谁也不能吃白食”。
苏小暖后来常常想，如果当初自己不会每次采的猪草都被他们骗走一半，那么就不会被舅妈罚只能吃半碗饭，外婆也就不用偷偷把自己的晚饭留给她吃。如果外婆不要那么辛苦又吃不饱饭，也许就不会病倒，如果当时自己串烟叶可以再快一点再多赚一点钱，就可以给外婆多买点药了，外婆就不会那么早离开她。
那些往事，就像一粒一粒的固体胶捏制而成的颗粒，黏在苏小暖的脑海里，互相挤压，压得生疼，却怎么也清除不尽，不断蔓延。
也许，苏小暖的倔强和默然，就是从那个时候学会的。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不哭，学会了倔强。
公车到小柳桥站的时候，苏小暖下车换乘22路车回租住的地方，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车上并没有很多人，大家各自将目光放置在自己舒适的地方，或远或近，都只是路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车厢内除了广播以外，显得格外安静。
不管是坐车还是上课开会，只要可以选择，苏小暖总是选择角落靠窗的位置。
找不到理由，只是下意识的。
简晨曾说过，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想要找一个或实或虚的东西，让自己倚靠。就比如这角落的位置，那两面墙，就是暂时的倚靠。缺乏安全感的人，总是拼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一切作为倚靠。
只是苏小暖一直没弄明白，简晨的这个说法对不对。也许对，也许，不对。只是如今，不管这句话对错与否，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就像当初简晨对她的那些诺言和约定，在一晚之间都变得烟消云散，就像从不曾发生过一样。让苏小暖一直都弄不明白他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包括那个叫做简晨的男孩。
那天的沈云谦穿着笔挺的西装，匀称的身材将苏小暖一度觉得冰冷而刻板的西装穿出了特别的味道。
对于再一次
遇见时候苏小暖表现出的平淡，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沈云谦说：“怎么会有这么淡定的人呢，果然是阿呆姑娘。”
“你不觉得于千万人之中，在时间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同一趟公车上，能够再一次遇见，这是上天恩赐的缘分吗？”而后又大发关于缘分奇妙的感慨，就像当初感慨公车拥挤现象的孩子气。
那一天，沈云谦知道了苏小暖的名字，以及工作，并且在分别以后告诉苏小暖，他们其实租住在同一个小区。隔着两条旧街一所小学一个幼儿园。
也是那一天，苏小暖再一次记住了沈云谦的名字，在沈云谦长篇累牍的自我介绍中，苏小暖知道认识了一个热爱爬山、喜欢极限运动、跟着朋友开了一间摄影工作室的沈云谦。那一天是他们的摄影作品得奖，他代表工作室去领奖。
每每想起那天，沈云谦一直抱怨穿着西装是一种束缚，全身难受的表情，苏小暖便觉得好笑，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大男孩。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那天的晚霞很美，洒在林立的高楼和人流中，金灿灿的，充满了诗意。
坐在行进的公车里，透过窗户默然地往外看，苏小暖很喜欢坐在公交车上往外看的感觉，感受所有的人和物不停向后飞去，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又虚幻，仿佛近在眼前，却碰不到摸不着。这样真实和虚幻的重叠，充斥在苏小暖的脑海中，让她想起了家乡的那条小河，那片田野和山脉，还有她的外婆。
也是这样的夕阳，这样的光景，那么多次，小小的苏小暖提着比她身体还大一些的竹篮，里面装着她用一个下午的时间采的猪草。看着一下午的劳动成果，苏小暖总是想象着舅妈看到这么多猪草时候脸上露出的笑容，甚至还能得到舅妈的表扬。
苏小暖一直记得那一次，大雪覆盖着的山脉和田园里白茫茫一片，舅舅帮别人家做完小工回来看见家里的猪草就要用完了，叫舅妈赶紧去田里弄些东西回来，否则家里的猪被饿瘦了就没办法赶在年前卖个好价钱。那时候舅妈刚打完麻将回家，输了钱的舅妈只好把怨气发在外婆身上，说家里平白养了两个只会吃不会做的废人。
那时候的苏小暖只有五岁，可是她知道那个话语里的意味。
第二天，苏小暖提着竹篮在被雪覆盖的田野里小心翼翼地翻开雪，拔起一颗一颗的绿色植物。看着已经被冻得发紫的双手，以及裂开的手掌流出的血丝，想到外婆站在门口抹眼泪的样子，苏小暖一点也不觉得疼，至少这样，她和外婆就不会被说成是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废人了。
也是那一天，当舅妈看见苏小暖提着满满一篮子猪草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苏小暖第一次看见舅妈对着她笑。后来她常常想，应该是她做得不够好，所以舅妈总是不愿意对她笑。
苏小暖总是一个人去田里采猪草、捡稻穗，她远远地跟在村里那一群小孩的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满眼的羡慕，却不敢靠近，他们都说：“苏小暖，你妈妈是水云寨的破鞋，水云寨的人都讨厌你们。”
他们把苏小暖装猪草的篮子藏起来，苏小暖在河边清洗猪草地时候，他们就从河对岸把石头扔到河里，河水溅了苏小暖一身。
每每这个时候，苏小暖总是倔强地抬起头看向他们，不言语，也不哭泣，那些起哄的小孩总是说：“苏小暖，你哭起来啊，你怎么不哭啊？”
每次二爷爷家摘了烟草，总是叫苏小暖去帮忙串烟，一分钱一串，一上午苏小暖可以赚到两块钱。苏小暖的手很巧，把烟叶在竹篾上串得整齐又迅速。
外婆说：“小暖要乖，外婆没有能耐共小暖读书，但是你要争气，不要被人看不起。”
所以每次去帮别人串烟的时候苏小暖都特别卖了，她想象着有一天她可以用赚的这些钱交学费，买新书包，也像邻居家的小花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校。
只是苏小暖赚的钱，总是要上交一大半给舅妈作为伙食费，舅妈说每天的柴米油盐是很大的一笔开支，苏小暖不能白吃，舅妈的原话是这样的：“这个家可是大家的，谁也不能吃白食”。
苏小暖后来常常想，如果当初自己不会每次采的猪草都被他们骗走一半，那么就不会被舅妈罚只能吃半碗饭，外婆也就不用偷偷把自己的晚饭留给她吃。如果外婆不要那么辛苦又吃不饱饭，也许就不会病倒，如果当时自己串烟叶可以再快一点再多赚一点钱，就可以给外婆多买点药了，外婆就不会那么早离开她。
那些往事，就像一粒一粒的固体胶捏制而成的颗粒，黏在苏小暖的脑海里，互相挤压，压得生疼，却怎么也清除不尽，不断蔓延。
也许，苏小暖的倔强和默然，就是从那个时候学会的。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不哭，学会了倔强。
公车到小柳桥站的时候，苏小暖下车换乘22路车回租住的地方，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车上并没有很多人，大家各自将目光放置在自己舒适的地方，或远或近，都只是路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车厢内除了广播以外，显得格外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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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时候苏小暖表现出的平淡，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沈云谦说：“怎么会有这么淡定的人呢，果然是阿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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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沈云谦知道了苏小暖的名字，以及工作，并且在分别以后告诉苏小暖，他们其实租住在同一个小区。隔着两条旧街一所小学一个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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