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嫁一
要是人没有记忆便好了，没有了记忆，她也不用记得那么多的事，也不用记得原来自己也曾经自由过。自由过的人再过着不自由的生活也只能像她这样吧。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离开的，当她惊觉时，她已坐上了马车，身处于热闹非凡的天桥。
四哥真的是有心的，知道她寂寞，想用热闹来填满那堆积的寂寞，他不知身边越是热闹越能提醒她的寂寞。
十四弟曾绘声绘色地跟她形容过天桥的把式，天桥的热闹是吆喝出来的，日日都会有来来回回的艺人用一套一套的振振有词吸引看客，再耍几招把式，赚得几个铜板。
比起宫内大内高手，这类挥大旗耍大刀的武艺只能算是花拳绣腿。在她眼里，反而这样简单的动作更真实，那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她却一直生活在虚幻的梦里。
天桥的热闹不仅限于此类艺人，各色小贩来来往往，如拍卖旧货的，卖药的，算命的，贩卖各种南杂货的，耍杂技的，甚至是卖唱的——各种方言兼容相杂，形成了北京天桥独有的特色。
人群里一抺熟悉的身影拉动了她的心神。
她居然还能和他见一面，即使是这么远远地看他一眼。
他手拿着一块玉佩，旁边还有人在吆喝。
听人吆喝，她知道他是穷途末路了，不然他不会在大街上叫卖。
“四哥，停车。”她还没来得及克制自己就叫出了口。
四阿哥吓一跳，让下人停了下来道：“什么事？”
她神态自若道：“我想买点东西。”
她上前微掀帘道：“年时从，拿一百两银子去买下那穿青灰褂子的男人手中的玉佩。”
年时从领命下也马。
她看着年时从朝他走过去，然后他们交谈。她看到他眼里有惊喜也有落寞。最后将玉佩交给了年时从。年时从没走两步，他拉住了他，说了几话，才放人。
他身边还有几个男人围着他，然后一群人走进了人群中，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
放下了帘子，年时从递过来玉佩:“格格，您要的玉佩。”
她拿过玉佩，质地一看并非精良之品，比起她身上的配玉这的确是粗糙低廉之物，却打动了她的心。指腹触着温玉，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翻来背面，上面刻着两行字：莫听窗林打叶，何妨吟嘨徐行。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做到了吗？
四阿哥不发一言，眼睛却掺杂了更多的东西。他没见敏儿如此失控过，完全忽略他的存在，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掩饰和伪装。
“可以走了吗？”他凑到她耳旁问。
她表情僵住了，找回了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我——”话还没说完她已察觉此刻的辩解的虚弱和可笑，四哥怎么会是这么好应付的人呢。弯出了一个笑容，“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真是好奇啊，原来这世上还是会有人让他的骄傲妹妹失控呢！四阿哥嫉妒得脸色发黑，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他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马车回去走的仍是正阳门，还没来得及穿过御花园，马车停了下来。不巧的，他们碰上了皇后同太后在瑞雪亭喝茶，其中还有八阿哥和舜安颜作陪。
虽然现在穿的是汉装，心绪仍未完全平复，她还是无奈地下了马车，有太后在就不会有她自己。
“刚还差人去延禧宫接你过来，这就碰上了。”太后并不在意她一身汉装，拉着她坐到身旁，“宫外可有什么新玩意，说给祖母听听。”
很难像往常那般从容，为何要在今日一连见了他两次，她不是圣人，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平复自己。
“只是听了几场戏而已。”她回答着，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太僵硬。
太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只道她身体不舒服：“脸色不太好，病没全好就该好好休息才是。老四，你也太胆大妄为了，怎么可以带着丫头乱逛，明知她身体不好。”
“孙儿知错了。”四阿哥忙认错。
她埋着头，没有心情替四哥说些什么，她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沉淀一会。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格格身子看来不太舒服，不如由微臣送格格回去休息。”舜安颜笑得彬彬有礼，丝毫不掩饰明显的企图。
只用一眼她就知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危险，日后嫁了他应付他就得让她心力交瘁。
“也好。”太后求之不得，“回去后传太医好好看看，身子没好就别乱跑了，等身子好些了，你想去哪儿皇奶奶都允你。”
“是皇奶奶。”她起来，“丫头告退。”
经过四阿哥身边，只回应了四阿哥一个眼神，舜安颜伸过了手，她视而不见把手给了李嬷嬷。
舜安颜悻悻摆摆手，并不在意。
李嬷嬷扶她上了马车，舜安颜随即上来。
“不知格格去的是哪家戏园？”舜安颜开口找话说，和她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有礼不失恭敬。
“裕兴园。”她提起了精神，“贝勒爷该去过才是。”
“的确。”舜安颜道，“不知听了是哪曲，裕兴园的名伶花满月不论唱功还是身段都是一绝，格格听的是哪一曲？”
“《彩楼配》。”她没了说话的兴致，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花满月的《彩楼配》唱得是不错，不过微臣以为格格若是听了他那曲《霸王别姬》方知何为人间天籁。”
“是吗？”是她高估这个男人了吗？他就只能和她说这些。她没心情揣摩他，她只想一个人处。
“格格想必是累了。”他不是没看出她的不耐，仍挂着那抺笑，“延禧宫也快到了，微臣就这儿下好了。改日再来拜访格格。”他唤住了驾车的太监，下了马车，看到她掀开帘子，他行了礼，“微臣告退。”
她被他的举止迷惑了，找机会和她独处，却又中途离开，或许这是他的手段。她想不下去，脑子里尽是握在手里的温玉，还有那个不知在何方的身影。
……
一个月后圣旨下来了，她被封为和硕温宪公主，指婚给佟国维之孙舜安颜。皇恩浩荡，皇阿玛还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她，由四阿哥监工，公主府正在如火如涂中修建。年后，等她出阁后就正式住进去。
圣旨下来后，一直呆在江南的十四阿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皇姐！”正想着他，他人就到了，一脸焦躁，“这是怎么回事，皇阿玛为什么会突然指婚？”
“哪里突然？”她安抚他，“到了我这年纪再不指婚就真奇怪了。”
“为什么是舜安颜？”他情绪依然激动，“我真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要把你指给他，你根本不喜欢舜安颜，皇阿玛根本就没想过你的感受。”
她脸色大变：“你去见过皇阿玛？”
“我一回来就直接见的皇阿玛。”他说得有恃无恐，“我想让皇阿玛收回成命，不要把你指给舜安颜。”
她叹了口气，难怪在所有人眼里，十四弟始终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十四弟，你在外面闯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皇阿玛旨都下了，皇榜出贴出去了，公主府正在修建，君无戏言，皇阿玛怎么可能收回成命呢。”她真是想少操会心都不成。
“皇姐，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啊。”他受不了她的指责，音量不觉也提高了。
“你不是为我，而是在害我，也是在害你自己。”她试着平心静气，效果却不佳，“若这件事有转圜的余地的话，我不会还坐在这里，四哥也不会坐视不管。”
“四哥。”十四哥苦笑，“婚事是四哥一手促成的，他巴不得你现在就嫁到佟家，这样他就可以和佟国维那个老狐狸搭上线了。”
“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打了之后她几乎还不相信自己真的动了手，“你太让我失望了。四哥是我们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不准你这么想他。”
“呵。”十四阿哥退后了几步，不想去管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四哥真是太高明了，拿你做他的政治筹码，把你卖给佟家，还能让你这么为他说话。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
她是怎么啦。十四弟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也曾这么想过，只是不愿深探而已，十四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十四弟。”她上前放软态度，“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她态度一变，十四阿哥倒愧疚了：“对不起，皇姐，我帮不了你。”
她浅笑：“嫁给舜安颜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的。”
两人都平复好彼此的情绪，这才开始好好说话
十四阿哥讲的也就是他在江南的见闻，一讲就是半个时辰，她向来都是很好的听众，除了偶尔应承，她都是含笑听着。
“四哥这些日子所作所为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话题又扯上到他们最关心的那个人身上，“听闻他现在在审一宗反贼案，他亲自到吏部备案，说有个反贼马上离开京城，领了一大票人去追。把人抓回了来又没审出什么名堂，却又不肯放人。”
什么样的反贼能四哥这么上心。心里隐隐透着不安：“知道是什么人吗？”
十四阿哥道：“听八哥说江南人，好像是一群镖师。已抓了大半个月，吏部王大人为难得很，不敢得罪四哥。据言那些人不过是些小镖师，无门无派的，没找到任何谋反证据，四哥却扣着不肯放人。”
她的脸白了，更没了理智：“四哥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我要立刻见他。”
十四阿哥满脸不解道：“怎么了？皇姐！四哥、他现在应该在景仁宫。”
“李嬷嬷。”她已冲出了门外，“准备一下，我要去景仁宫，马上。”
李嬷嬷没看主子那么失控过，忙吩咐丫头备轿。
十四阿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的皇姐已坐上了轿子往景仁宫方向去了。
到了景仁宫，她一下轿不等通报直接进去。
四阿哥正和福晋在说话，见她来了似乎也不意外：“敏儿，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
她见福晋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压低怒气道：“我有话跟你说。”她连跟福晋行礼都忘了。
四阿哥即刻遣退了一干人，笑道：“什么事能让我高贵美丽的敏儿如此急匆匆的跑来景仁宫，而忘了应有的礼数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直入正题，“就因为我买了一块玉，你就把人关起来，四哥，这一点都不像你，你不会这么的不理智。”
“那你为何又这么的不理智呢？”四阿哥反问，“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跑来质问我，还做一大堆根本不可能是你会做的事。”
“你就因为这样把人关了。”真是太可笑了，若非亲身体验，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你这么做不是太可笑了吗？”
“不认识。”鬼才信。他冷笑，“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这么脸红脖子粗的跟我说话吗？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停下马车只为买一块玉？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连应付皇奶奶的心情都没有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的话如一把刺刀狠狠刺穿了设在心房外的盾牌，四哥永远都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想要走进她不想任何人入驻的世界。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经给他了，他还来巧取豪夺。
“你想怎么样，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她真的好累，好累啊，为什么他一定要逼她呢？
“他是谁，你怎么会认识他？”他只要答案。
“你觉得我有机会认识宫外人的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下，我能认识谁呢？”她不能说，说了只会害死他。
“对别人也许不可能，对你？什么都有可能。”他比谁都清楚敏儿的能耐。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捂住脸，“你不愿相信我，就像我想相信你又不敢相信一样。”
“对，我不愿相信你。”他蹲下身，拉来她的手，“因为你从不让我走进你的心里，从不。”
他没走进过她的心，可他却夺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啊！难道就不能给她留一点点吗？“放了他，若是你还有一点顾忌我的话就放了他，别让我恨你。”
“你这么说我更加不能放了。”他松开了她的手，“那个男人在你心里占据了一块我一直努力都无法占据的领地，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我还能放他吗？”
她站起身，直视他的眼睛：“若是皇阿玛知道你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百姓，你该知道后果。”
“哈哈。”他大笑，“若是皇阿玛知道世间能有一个男人让他的九格格失去理智，他会比我更好奇。”
四哥抓住了她的痛处，第一次她站在四哥面前竞竟是输的。她真是该死，她不该放纵自己，不该看他，不该买他的玉，她害了他。她怎么告诉他，她对那个人根本不是爱，只是怀念和感恩罢了。那种情感，她说了，他也不会信吧？
“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她一脸豁出去的模样，也不管脸上的泪，“一个月前我跟你一样是第一次见他，我喜欢上了他，对他一见倾心。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忍不住买了他的玉。”
“我不相信。”她的答案更激起了他的怒气，一见倾心？那样的男人能让女神般的敏儿一见倾心，见鬼去吧。
“你还想怎样？”为什么还要这么逼她，她崩溃了，“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心剥开给你看你才会相信，你才会放过我。”
“我要的只是你的实话，仅此而已。”他欺近她，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有血有肉的敏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一步步后退，“你们要做的我都做了，额娘要我做她最骄傲的格格，让她抬的起头，我做了。皇奶奶要我做柔顺乖巧的格格，我做了。皇阿玛要我嫁给我根本不喜欢的人，我也答应了。你要我为你的野心做出牺牲，我也心甘情愿。他只是我心里的一个人而已，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人。一个能让我觉得我自己还活着的人，我已经屈服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一早就认识他？”原先想是一回事，现在证实了是一回事。他无法想象被他密密保护的最挂心的人居然还会有认识其他男人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对他一见倾心。他何其无辜，只因我不该有的情愫而他身陷囹圄。”她颤抖着身子，只能靠着柱子方能支撑自己。不是害怕，只求他能信，不要把彼此逼到更绝的路上。
“你知道吗？如果你能若无其事坚持一日，我也就放了他。”他倾近她，“从我算着你知道的时间起，我想着。十二时辰，只需要十二时辰，证明只是我自己多心，只是我该死的嫉妒心作祟，证明那个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就放了他。敏儿，这一刻，我比你痛苦一百倍。我看到了真实的你，却不是为我。”
“你放了他吧。以后你要我做甚我就甚。”她彻底认输了，“你放了他就是放了我。”
“放了他，你觉得我会吗？”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只会想让他死。
“你会。”她抬头，“你会放了他，也许若干年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逐渐将他淡忘。但是若是你杀了他，我不仅会恨你一辈子，而且会一辈子记着他。”
四阿哥笑了，笑得凄凉。
门外的十四阿哥将一切都听过了耳朵里。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离开的，当她惊觉时，她已坐上了马车，身处于热闹非凡的天桥。
四哥真的是有心的，知道她寂寞，想用热闹来填满那堆积的寂寞，他不知身边越是热闹越能提醒她的寂寞。
十四弟曾绘声绘色地跟她形容过天桥的把式，天桥的热闹是吆喝出来的，日日都会有来来回回的艺人用一套一套的振振有词吸引看客，再耍几招把式，赚得几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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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的热闹不仅限于此类艺人，各色小贩来来往往，如拍卖旧货的，卖药的，算命的，贩卖各种南杂货的，耍杂技的，甚至是卖唱的——各种方言兼容相杂，形成了北京天桥独有的特色。
人群里一抺熟悉的身影拉动了她的心神。
她居然还能和他见一面，即使是这么远远地看他一眼。
他手拿着一块玉佩，旁边还有人在吆喝。
听人吆喝，她知道他是穷途末路了，不然他不会在大街上叫卖。
“四哥，停车。”她还没来得及克制自己就叫出了口。
四阿哥吓一跳，让下人停了下来道：“什么事？”
她神态自若道：“我想买点东西。”
她上前微掀帘道：“年时从，拿一百两银子去买下那穿青灰褂子的男人手中的玉佩。”
年时从领命下也马。
她看着年时从朝他走过去，然后他们交谈。她看到他眼里有惊喜也有落寞。最后将玉佩交给了年时从。年时从没走两步，他拉住了他，说了几话，才放人。
他身边还有几个男人围着他，然后一群人走进了人群中，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
放下了帘子，年时从递过来玉佩:“格格，您要的玉佩。”
她拿过玉佩，质地一看并非精良之品，比起她身上的配玉这的确是粗糙低廉之物，却打动了她的心。指腹触着温玉，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翻来背面，上面刻着两行字：莫听窗林打叶，何妨吟嘨徐行。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做到了吗？
四阿哥不发一言，眼睛却掺杂了更多的东西。他没见敏儿如此失控过，完全忽略他的存在，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掩饰和伪装。
“可以走了吗？”他凑到她耳旁问。
她表情僵住了，找回了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我——”话还没说完她已察觉此刻的辩解的虚弱和可笑，四哥怎么会是这么好应付的人呢。弯出了一个笑容，“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真是好奇啊，原来这世上还是会有人让他的骄傲妹妹失控呢！四阿哥嫉妒得脸色发黑，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他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马车回去走的仍是正阳门，还没来得及穿过御花园，马车停了下来。不巧的，他们碰上了皇后同太后在瑞雪亭喝茶，其中还有八阿哥和舜安颜作陪。
虽然现在穿的是汉装，心绪仍未完全平复，她还是无奈地下了马车，有太后在就不会有她自己。
“刚还差人去延禧宫接你过来，这就碰上了。”太后并不在意她一身汉装，拉着她坐到身旁，“宫外可有什么新玩意，说给祖母听听。”
很难像往常那般从容，为何要在今日一连见了他两次，她不是圣人，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平复自己。
“只是听了几场戏而已。”她回答着，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太僵硬。
太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只道她身体不舒服：“脸色不太好，病没全好就该好好休息才是。老四，你也太胆大妄为了，怎么可以带着丫头乱逛，明知她身体不好。”
“孙儿知错了。”四阿哥忙认错。
她埋着头，没有心情替四哥说些什么，她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沉淀一会。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格格身子看来不太舒服，不如由微臣送格格回去休息。”舜安颜笑得彬彬有礼，丝毫不掩饰明显的企图。
只用一眼她就知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危险，日后嫁了他应付他就得让她心力交瘁。
“也好。”太后求之不得，“回去后传太医好好看看，身子没好就别乱跑了，等身子好些了，你想去哪儿皇奶奶都允你。”
“是皇奶奶。”她起来，“丫头告退。”
经过四阿哥身边，只回应了四阿哥一个眼神，舜安颜伸过了手，她视而不见把手给了李嬷嬷。
舜安颜悻悻摆摆手，并不在意。
李嬷嬷扶她上了马车，舜安颜随即上来。
“不知格格去的是哪家戏园？”舜安颜开口找话说，和她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有礼不失恭敬。
“裕兴园。”她提起了精神，“贝勒爷该去过才是。”
“的确。”舜安颜道，“不知听了是哪曲，裕兴园的名伶花满月不论唱功还是身段都是一绝，格格听的是哪一曲？”
“《彩楼配》。”她没了说话的兴致，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花满月的《彩楼配》唱得是不错，不过微臣以为格格若是听了他那曲《霸王别姬》方知何为人间天籁。”
“是吗？”是她高估这个男人了吗？他就只能和她说这些。她没心情揣摩他，她只想一个人处。
“格格想必是累了。”他不是没看出她的不耐，仍挂着那抺笑，“延禧宫也快到了，微臣就这儿下好了。改日再来拜访格格。”他唤住了驾车的太监，下了马车，看到她掀开帘子，他行了礼，“微臣告退。”
她被他的举止迷惑了，找机会和她独处，却又中途离开，或许这是他的手段。她想不下去，脑子里尽是握在手里的温玉，还有那个不知在何方的身影。
……
一个月后圣旨下来了，她被封为和硕温宪公主，指婚给佟国维之孙舜安颜。皇恩浩荡，皇阿玛还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她，由四阿哥监工，公主府正在如火如涂中修建。年后，等她出阁后就正式住进去。
圣旨下来后，一直呆在江南的十四阿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皇姐！”正想着他，他人就到了，一脸焦躁，“这是怎么回事，皇阿玛为什么会突然指婚？”
“哪里突然？”她安抚他，“到了我这年纪再不指婚就真奇怪了。”
“为什么是舜安颜？”他情绪依然激动，“我真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要把你指给他，你根本不喜欢舜安颜，皇阿玛根本就没想过你的感受。”
她脸色大变：“你去见过皇阿玛？”
“我一回来就直接见的皇阿玛。”他说得有恃无恐，“我想让皇阿玛收回成命，不要把你指给舜安颜。”
她叹了口气，难怪在所有人眼里，十四弟始终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十四弟，你在外面闯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不懂事。皇阿玛旨都下了，皇榜出贴出去了，公主府正在修建，君无戏言，皇阿玛怎么可能收回成命呢。”她真是想少操会心都不成。
“皇姐，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啊。”他受不了她的指责，音量不觉也提高了。
“你不是为我，而是在害我，也是在害你自己。”她试着平心静气，效果却不佳，“若这件事有转圜的余地的话，我不会还坐在这里，四哥也不会坐视不管。”
“四哥。”十四哥苦笑，“婚事是四哥一手促成的，他巴不得你现在就嫁到佟家，这样他就可以和佟国维那个老狐狸搭上线了。”
“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打了之后她几乎还不相信自己真的动了手，“你太让我失望了。四哥是我们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不准你这么想他。”
“呵。”十四阿哥退后了几步，不想去管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四哥真是太高明了，拿你做他的政治筹码，把你卖给佟家，还能让你这么为他说话。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
她是怎么啦。十四弟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也曾这么想过，只是不愿深探而已，十四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十四弟。”她上前放软态度，“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她态度一变，十四阿哥倒愧疚了：“对不起，皇姐，我帮不了你。”
她浅笑：“嫁给舜安颜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的。”
两人都平复好彼此的情绪，这才开始好好说话
十四阿哥讲的也就是他在江南的见闻，一讲就是半个时辰，她向来都是很好的听众，除了偶尔应承，她都是含笑听着。
“四哥这些日子所作所为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话题又扯上到他们最关心的那个人身上，“听闻他现在在审一宗反贼案，他亲自到吏部备案，说有个反贼马上离开京城，领了一大票人去追。把人抓回了来又没审出什么名堂，却又不肯放人。”
什么样的反贼能四哥这么上心。心里隐隐透着不安：“知道是什么人吗？”
十四阿哥道：“听八哥说江南人，好像是一群镖师。已抓了大半个月，吏部王大人为难得很，不敢得罪四哥。据言那些人不过是些小镖师，无门无派的，没找到任何谋反证据，四哥却扣着不肯放人。”
她的脸白了，更没了理智：“四哥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我要立刻见他。”
十四阿哥满脸不解道：“怎么了？皇姐！四哥、他现在应该在景仁宫。”
“李嬷嬷。”她已冲出了门外，“准备一下，我要去景仁宫，马上。”
李嬷嬷没看主子那么失控过，忙吩咐丫头备轿。
十四阿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的皇姐已坐上了轿子往景仁宫方向去了。
到了景仁宫，她一下轿不等通报直接进去。
四阿哥正和福晋在说话，见她来了似乎也不意外：“敏儿，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
她见福晋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压低怒气道：“我有话跟你说。”她连跟福晋行礼都忘了。
四阿哥即刻遣退了一干人，笑道：“什么事能让我高贵美丽的敏儿如此急匆匆的跑来景仁宫，而忘了应有的礼数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直入正题，“就因为我买了一块玉，你就把人关起来，四哥，这一点都不像你，你不会这么的不理智。”
“那你为何又这么的不理智呢？”四阿哥反问，“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跑来质问我，还做一大堆根本不可能是你会做的事。”
“你就因为这样把人关了。”真是太可笑了，若非亲身体验，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你这么做不是太可笑了吗？”
“不认识。”鬼才信。他冷笑，“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这么脸红脖子粗的跟我说话吗？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停下马车只为买一块玉？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让你连应付皇奶奶的心情都没有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的话如一把刺刀狠狠刺穿了设在心房外的盾牌，四哥永远都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想要走进她不想任何人入驻的世界。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经给他了，他还来巧取豪夺。
“你想怎么样，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她真的好累，好累啊，为什么他一定要逼她呢？
“他是谁，你怎么会认识他？”他只要答案。
“你觉得我有机会认识宫外人的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下，我能认识谁呢？”她不能说，说了只会害死他。
“对别人也许不可能，对你？什么都有可能。”他比谁都清楚敏儿的能耐。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捂住脸，“你不愿相信我，就像我想相信你又不敢相信一样。”
“对，我不愿相信你。”他蹲下身，拉来她的手，“因为你从不让我走进你的心里，从不。”
他没走进过她的心，可他却夺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啊！难道就不能给她留一点点吗？“放了他，若是你还有一点顾忌我的话就放了他，别让我恨你。”
“你这么说我更加不能放了。”他松开了她的手，“那个男人在你心里占据了一块我一直努力都无法占据的领地，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我还能放他吗？”
她站起身，直视他的眼睛：“若是皇阿玛知道你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百姓，你该知道后果。”
“哈哈。”他大笑，“若是皇阿玛知道世间能有一个男人让他的九格格失去理智，他会比我更好奇。”
四哥抓住了她的痛处，第一次她站在四哥面前竞竟是输的。她真是该死，她不该放纵自己，不该看他，不该买他的玉，她害了他。她怎么告诉他，她对那个人根本不是爱，只是怀念和感恩罢了。那种情感，她说了，他也不会信吧？
“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她一脸豁出去的模样，也不管脸上的泪，“一个月前我跟你一样是第一次见他，我喜欢上了他，对他一见倾心。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忍不住买了他的玉。”
“我不相信。”她的答案更激起了他的怒气，一见倾心？那样的男人能让女神般的敏儿一见倾心，见鬼去吧。
“你还想怎样？”为什么还要这么逼她，她崩溃了，“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心剥开给你看你才会相信，你才会放过我。”
“我要的只是你的实话，仅此而已。”他欺近她，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有血有肉的敏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一步步后退，“你们要做的我都做了，额娘要我做她最骄傲的格格，让她抬的起头，我做了。皇奶奶要我做柔顺乖巧的格格，我做了。皇阿玛要我嫁给我根本不喜欢的人，我也答应了。你要我为你的野心做出牺牲，我也心甘情愿。他只是我心里的一个人而已，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人。一个能让我觉得我自己还活着的人，我已经屈服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一早就认识他？”原先想是一回事，现在证实了是一回事。他无法想象被他密密保护的最挂心的人居然还会有认识其他男人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对他一见倾心。他何其无辜，只因我不该有的情愫而他身陷囹圄。”她颤抖着身子，只能靠着柱子方能支撑自己。不是害怕，只求他能信，不要把彼此逼到更绝的路上。
“你知道吗？如果你能若无其事坚持一日，我也就放了他。”他倾近她，“从我算着你知道的时间起，我想着。十二时辰，只需要十二时辰，证明只是我自己多心，只是我该死的嫉妒心作祟，证明那个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就放了他。敏儿，这一刻，我比你痛苦一百倍。我看到了真实的你，却不是为我。”
“你放了他吧。以后你要我做甚我就甚。”她彻底认输了，“你放了他就是放了我。”
“放了他，你觉得我会吗？”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只会想让他死。
“你会。”她抬头，“你会放了他，也许若干年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逐渐将他淡忘。但是若是你杀了他，我不仅会恨你一辈子，而且会一辈子记着他。”
四阿哥笑了，笑得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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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邀请剑神之剑弑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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