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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2.69&70&71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此为防盗章  寒风猎猎,吹得那白幡上下翻飞。

  聂芸娘跪在聂炳才的墓前, 磕了三个响头。

  她问起父亲的死因, 才知道, 那时聂炳才接了一趟去京城的生意, 想着兴许能见着自己,不料路上竟遇到了山匪, 因此而丢了性命。

  几位村人帮着将棺木放进墓室,一柸一柸的黄土撒了上去,聂芸娘怔怔地看着, 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

  坟头堆得尖尖,聂孙氏踢了女儿一脚,聂桃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嚎着喊着大伯娘。

  小姑娘脸蛋冻得通红,哭得满脸鼻涕,瞧着像是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感。

  聂孙氏拿出沾满了葱汁的帕子熏了熏眼睛,跟着挤出几滴泪来,殷殷哭道:“我苦命的妯娌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扔下一双儿女给我, 可让我怎么办哟!”

  聂杏儿与聂梨儿同样跪在地上哭嚎, 虽然挤不出眼泪,但那声音分外响亮。

  反观跪在最前头的聂芸娘一言不发, 一滴泪也不流。

  “到底不是养在跟前的, 冷心冷肺。”

  “少说两句, 人家姑娘在宫里头锦衣玉食惯了,怕是受不了咱这乡下号丧的习俗。”

  “还不是泥地里长起来的,像是谁比谁高贵似的。”

  旁人的议论声聂芸娘听在耳中,并不往心里去,她抓了一把土,洒在坟前。

  燃了香烛,摆好供奉,烧了纸钱。

  火顺着风势涨起来,聂芸娘离得太近,猝不及防被那火撩了发梢。

  热意熏得眼睛发红发涩,可偏就是哭不出声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般,难受得发紧。

  她一手牵着聂明湛,教他跪地磕头,起身作揖。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蒙蒙的雪,还未待落地,便已消融。

  送葬的人陆陆续续回了村,只余下聂芸娘姐弟与沈恒安。

  聂明湛哭得嗓子都哑了,沉沉地在芸娘怀中睡着,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皮肤干皴,眼睫湿润。

  跪得时间久了,芸娘猛一站起身,直接朝后仰去,沈恒安忙扶住她,伸手撑住她怀中抱着的聂明湛,道:“把孩子给我吧。”

  聂芸娘摇摇头,她虽然不懂这乡间的人情世故,但也知道,孤男寡女容易让人传闲话,沈恒安今日已经帮她良多,再多,便就越界了。

  抱着聂明湛,芸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枯黄的野草往回走。

  沈恒安默默跟在身后,眸色幽深。

  家中,席面已经摆上了桌,牛二柱正戴着孝前后招呼乡邻,瞧见聂芸娘,眼前一亮。

  他听自家那口子说,聂芸娘十几岁就给送进了宫,养得油光水滑,那面皮嫩的哟,一瞧就知道和他们这乡下的姑娘不一样,他见着头一眼就上了心。

  更何况,这宫里头出来的,就是皇帝老子的女人,睡起来,想必滋味不一般。

  牛二柱想着,口水几欲流出,“芸娘妹妹回来了,快,给你留着位呢,下一道菜是带把肘子,你赶紧坐下,不然要被村里那帮老娘们连吃带拿的抢光了。”

  他近前,欲拍聂芸娘的肩,被聂芸娘闪身避开。

  “沈大哥随便找地方坐,我把明湛抱回到屋子里。”聂芸娘回头对沈恒安说了一句,并不理会牛二柱殷切与热情。

  芸娘走后,沈恒安一把抓起牛二柱的衣领,将他拉到僻静处,照着心窝处狠踹一脚。

  只听一声闷响,牛二柱整个人被踢出两丈开外,脸成了闷青色,捂着胸口嗷嗷地叫唤。

  “给爷管好你的贼爪子,收好你的贼眼珠,再乱看乱瞧,直接废了你的招子和爪子。”沈恒安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杀气,仿佛修罗一般。

  牛二柱被吓懵了,平日他虽然在村里偷鸡摸狗,好勇斗狠,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敢伤及人命的,但刚才那一刹那,男人看他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如今虽然浑身痛得不行,好歹保住了命,牛二柱后怕不已,虚汗淋淋,连沈恒安说得话听都没听清,急忙便应下了。

  冬日昼短,吃罢席面村人便各自归家去了,从县里过来的几位刘家人却是要在这儿住上一晚的。

  聂芸娘对于外祖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父亲忙于生意,常常将她送到外祖家与几位表兄妹一块玩耍,如今再见,两位舅父已然两鬓斑白,几位表兄妹各有婚嫁,再看看自家,当真是,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聂芸娘还存着些许在宫里当差时赏下来的金锞子c银锞子,随意拿了些给表哥表姐带过来的孩童,当做是见面礼。

  经年不见,到底生疏了许多,刘氏兄妹推却了几番,终究还是收下了。

  刘丰年在桌面上嗑了两下旱烟杆子,往里头填了些许烟丝,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才道:“芸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聂老大两口子都不在了,留下这两个孩子,一个才四岁,连根泥萝卜也拔不动的年纪,一个姑娘家,说是个大人了,行事也颇有章法,但到底没学过掌家之事,又是刚出宫,如何能过得了这乡下的清苦日子。

  “你和明湛同我回去吧,再怎么样,舅舅家也是有你们的容身之地的。”

  刘丰年看了眼外甥女,俏脸白皙,发丝青黑,肤如凝脂,身材窈窕,当真是天生丽质,又在宫中待了些年头,行走坐立言谈举止与那大家闺秀也不差分毫,如何能在这山窝窝里糟践。

  聂孙氏原本盯着几个娃娃手里的金锞子瞧,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金子哩,忽然听到这话,也顾不上眼馋那金锞子,连忙插嘴道:“这怎么能行,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聂孙氏心中自有盘算,这聂芸娘一回来便给了她十两银,操办丧事什么东西都捡好的贵的买,花钱如流水,眉头都不皱一下,今天又拿出金银锞子给小娃娃们,想来在京城那等好地方定是攒下不少银钱,这芸娘再怎么着也是聂家的姑娘,等到她那舅舅回了青阳县,那护着她的恶小子也走了,还不是随自己拿捏,到时候,这金啊银啊的都归了自己,想想便已飘飘然。

  刘家长子的小女儿瑞雪才三岁,抱着祖父的腿讨食吃,被刘丰年训了一句,皱了皱鼻子,委屈巴巴地揉着衣角。

  聂芸娘笑,从桌上的碟子里拿了块点心给她,招呼明湛带着她与其他几个孩子去灶头烤火。

  待他们走了,这才看向刘丰年,道:“舅舅,非是芸娘不愿同您去,一者,我娘刚走,芸娘合该在家守孝,二来,芸娘年长于几位弟妹,又未曾婚嫁,久居您家总归是不方便的。您的好意芸娘心领了,我已经想好了,等过了年,便将这屋子修葺一番,再找个营生,好好地抚养明湛长大,也就是了。”

  刘丰年那黝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赞同,“这可不行,你既然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就该寻个人家成亲,家里头有个男人才安心,趁着热孝,我叫你舅母给你在县里寻摸一门亲事,你看可好?”

  屋外窗沿下的咸菜瓮忽然发出一声响动。

  聂孙氏骂骂咧咧地出去看,发现瓮盖不知道被谁给弄掉了,碍于刘家人在,她没有破口大骂,只是阴沉着脸,仿佛谁欠了她两吊钱一样。

  沈恒安从聂家院子里翻墙出来的时候,手心里还握着一根腌萝卜。

  他原本是想留下来的,可师出无名,又不愿给聂芸娘和她两个舅舅留下什么坏印象,只得悻悻地走了,等入了夜,才偷偷跑来听墙根。

  谁知道刚巧就听见刘家大舅说要芸娘嫁人。

  沈恒安脸色黑如锅底,额角青筋直跳,他才离开两个时辰,就有人开始打他媳妇的主意了。

  屋内,刘丰年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芸娘,你可要想清楚,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守孝三年,等出了孝,那都多大年纪了,先前是没法子,如今既出了宫,好端端的姑娘家不嫁人,硬是要耽搁成老姑子,你叫旁人怎么想。”

  聂芸娘出宫之时,也有那京中的达官显贵争着抢着要将她纳进府中,她跟在薛皇后身边,知晓行将就错的道理,亦无给人做妾的心思,哪怕是一品大员,也毫不动心。

  为奴为婢的日子,如何比得上在乡间逍遥自在。

  “舅舅,芸娘刚回来,还想不了这许多,待我娘过完年,再说这事儿吧。”知晓刘丰年此举并无恶意,所以聂芸娘并没有直接拒绝,反正她不愿成亲,还有谁能绑了她去不成。

  沈恒安随便抓了把干草叶子抹了抹手上的卤水,大步跨进了聂家院门。

  聂芸娘拿着油灯掀开帘子出来,看到他,先是一愣,疑惑道:“沈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男人搓了搓手,一张口,还没说话,口中便冒出一阵白气,在夜幕下分外清明。

  聂芸娘忙将他迎进屋,又挪了个炭盆到他近前,又问了一句:“沈大哥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沈恒安摇了摇头,神色踌躇,半晌,才憋出一句:“镇上客栈都房满了,我我能在这儿借宿一宿吗?”

  第13章心眼

  沈恒安接到侯府来信时,刚从聂家回来。

  送信的侍卫催得急,他连锁门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跨上那人送来的马,连夜往京城而去。

  玄武大街尽头,朱漆铜钉大门两旁早就挂上了灯笼,烛火摇曳,衬得那圣上御赐的匾额愈发威严。

  沈恒安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了门口的拴马桩上,将那大门上的铜门环拍得啪啪作响。

  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自门内出来个拎着灯笼的老者,对方看到沈恒安,忙恭敬道:“恭迎世子爷回府。”

  沈恒安长腿一迈,跨进了这气派雄伟的大宅之中,边走边道:“侯爷可还好?”

  老仆一愣,犹疑道:“侯爷向来身体硬朗,昨日还在练武场上同几位将军过了几招。”

  “你说什么?”沈恒安猛地停下脚步,那信中明明说

  他沉下脸,眉头紧皱,在夜色之中显得煞是可怖。

  老仆下意识地朝旁边退了两步,尽管知道这位世子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沈恒安瞧见,直接拿过他手中的灯笼,道:“用不着跟着,回去守你的门。”

  老仆哆哆嗦嗦的走了,沈恒安在原地站了片刻,直接转身朝承恩侯沈焕的定安堂走去。

  角门的下人见着他俱是一惊,犹豫间,沈恒安已经侧身进了门,瞧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敲了两声。

  沈侯爷正在看朝廷发下来的军饷账目,听到敲门声,以为又是自己的哪个娇妻美妾过来送那些汤汤水水,眉头一皱,合上账簿,道:“进来。”

  沈恒安推门而入,唤道:“爹。”

  沈侯爷一惊,抬头看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您说自己病了,催促我回来的吗?”沈恒安似笑非笑,“不过您压根没病没灾,活蹦乱跳的,难道是嫌活得太长,故意咒自己?”

  “胡说八道!”沈侯爷抓起账簿,猛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忽又意识到这东西关乎着全军开春之后的粮草,忙松开,抚平纸张,“哪有儿子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沈恒安轻哼,“那也没有老子没事拿自己快要病死来骗儿子的!”

  沈侯爷心虚,轻咳两声道:“我要不说自己快死了,你舍得回来?”

  这话倒是把沈恒安给问住了,沈侯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他道:“你说你,为了个女人,官都不做了,圣上三番两次问起你来,要不是你爹我兜着,早就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不做官,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去。”沈恒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没出息的东西!”

  沈侯爷骂了几句,指着旁边的一张圈椅让他坐下,又问道:“寻着云锦人了吗?”

  沈恒安回乡的缘由,沈侯爷一清二楚。

  “找到了。”沈恒安想起聂芸娘,嘴角不由得弯了弯,道:“若不是您火急火燎地催我回来,说不定我过几日我就能将人带回来给你看了。”

  说这话的沈恒安,全然忘记了自己刚被聂芸娘拒绝。

  “就你?”沈焕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忍不住泼他冷水,“云锦乃是薛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她出宫之后,京城多少世家子抢破头想要抬她进门,若不是她直接回了家,你以为能轮到你?”

  “那不一样。”沈恒安抿了抿唇,“我不是纳妾,我要娶她。”

  沈焕皱眉,云锦虽说是皇后身边的人,但到底出身太差,做个偏房勉强还行,要是娶进门让她当承恩侯府的冢妇,未免会贻笑大方。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儿子是个犟性子,不好直接驳斥,转移话题道:“明日就是小年夜,皇上在宫中设宴,这事情推脱不得。”

  “成。”沈恒安答应地爽快,“不过等过了宫宴,我还是要回去过年。”

  “回哪儿?又去那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沈焕黑了脸,“过年不在家陪父母,你这是大不孝!”

  “我应了芸娘,不能失约。”

  眼看着沈焕要发火,沈恒安道:“那您接着忙,我就不打扰了您。”

  沈焕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又怕来硬的伤了父子之间的和气,毕竟这儿子对侯府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要真逼急了,指不定要撂挑子走人,只能摆手让他走。

  沈恒安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我走了这许久,御史台那帮文官就没人弹劾我?”

  沈侯爷冷眼看他,“你上回跑到林御史家里,把人家闺女给吓哭了,这御史台还有哪个敢招惹你的。”

  “是那小丫头胆子太小。”

  “滚吧你。”沈侯爷怕再说两句,自己忍不住会揍人。

  柿林村中。

  沈恒安离开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开来。

  谢文氏不信,跑来问聂芸娘,“我听谢庆说,他盖房子前后花了二三十两银子,岂会说不要就不要?”

  芸娘心道,这二三十两对常人来说恐怕得攒个一两年,可对沈恒安来说,恐怕吃顿饭就得花掉这个数。

  “那是他的事,我哪里知道。”芸娘笑,“不过嫂子来得正好,这皮冻我不怎么会做,还得劳烦你教教我才是。”

  按着柿林村的习俗,新丧当年,初五之前不待客,所有的亲戚等过了正月初五之后才会走动,芸娘家虽然亲戚不多,但总归是有几家的,有不少吃食需得提前准备。

  谢文氏不是那刨根问底之人,见聂芸娘不愿多言,当即笑着教起她如何做这皮冻来。

  一墙之隔的聂老二家,几乎个个都喜不自胜。

  “娘,那姓沈的走了,咱们总归不用再怕她聂芸娘了吧。”聂杏儿手里抓着把葵花籽,围着火盆嗑了一口,道:“咱们什么时候搬回去,这破屋子我算是住够了!”

  逼仄的旧宅,如何能与芸娘家的宽敞宅院相比较。

  聂老二家拢共就两间能住人的屋子,聂杏儿和牛二柱一间,聂老二两口子一间,聂桃儿被赶去睡了四处漏风的杂物房。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睡惯了烧得热烘烘的大土炕,再睡这吱呀呀响的木板床,盖上一床冷被,滋味甭提多难受了。

  牛二柱夜里有心想亲热一番,可房子又不隔音,没两下就听见聂孙氏在那头喊,让他们小点声,纵使聂杏儿脸皮再厚,也无法腆着脸任由爹娘在墙边听她叫唤。

  聂孙氏同样也想念着那青砖大瓦房,往年他们家亲戚上了门,哪个不夸她这宅子拾掇得又敞亮又阔气,如今搬回这里,等过年的时候亲戚一来,还不叫他们笑话死!

  但说到底,聂孙氏比聂杏儿多吃了几年盐,做事更为谨慎些,她道:“且先看看,万一那恶小子是故意够我们上钩呢。再说,咱们走的时候全村人都看着,回去也得想个法子,光明正大的回去才成。”

  牛二柱听了半晌,忽道:“爹,娘,我倒是有个主意,要是我娶了那聂芸娘,她那宅子,不就是咱们家的了吗?”

  娇娇俏俏的美人儿谁不爱,他家这个刚成亲那会儿还是村里一枝花,不过到底是村里头的农妇,比不上人家宫里头养出来的细嫩。

  牛二柱惦记着聂芸娘许久,只是沈恒安那一脚踹怕了他,不敢随意造次,之后沈恒安又是盖房子又是帮忙的,他就更不敢往聂芸娘那里凑了。

  原本以为亲近美人儿无望,谁知峰回路转,那姓沈的小子竟然走了,聂芸娘这朵娇花,还不是要他牛二柱来怜惜。

  “好你个牛二柱,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想得倒挺美,你要是敢碰那聂芸娘一下,看老娘把你弄成太监!”聂杏儿直接将手里的瓜子皮摔了牛二柱一脸,破口大骂道。

  “你懂什么!”牛二柱虽然是入赘,但他一来横行霸道惯了,二来知道聂老二两口子指望着他养老,在这个家里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呵斥了聂杏儿一句,这才道:“聂芸娘在宫里头干得是伺候人的活儿,那不就是个下人,这种人,谁家会娶来做正头娘子,我说娶她,是让她给我做妾!”

  “妾?”别说是柿林村,就是永宁镇上,也鲜少有人家纳妾。

  “妾就跟家里头的下人差不多,平日里不仅要干活,还要伺候主母。”牛二柱握住聂杏儿的手,道:“你不是看聂芸娘不顺眼吗?等我把她讨回来当妾,你想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她,谁也说不出个错来,谁让她是妾呢。”

  聂杏儿不懂这些,只知道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把女儿卖出去给人做妾,听牛二柱这么一说,瞬时间睁大了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牛二柱得意道:“跟我一道光屁股长大是王三福,在县衙里当衙役,他说县太爷有三个小妾,平时都被县令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来了客人只能站着,不能坐着,还得给人家端茶倒水,要是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能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

  聂杏儿听罢这话,喜笑颜开,“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她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收拾聂芸娘了。

  “你以为这事是你想弄就能成的?”聂老二瞪了他一眼,“芸娘可不是好相与的。”

  诸人已经见识过聂芸娘的厉害,顿时全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聂孙氏忽然低声道,“我倒是有个法子,生米煮成熟饭,她想跑也跑不了。”

  聂芸娘惊愕地望着他,一时半刻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与沈恒安初初相识,只觉这人气度非凡,想来家世显赫,对方念着旧情愿意相帮,她领情但却不会借此肆意妄为,毕竟真计较起来,沈恒安与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交情。

  然而这人突然说要落户柿林村,要同她们比邻而居,怎能不让聂芸娘惊讶。

  芸娘在宫中做了多年女官,知晓万事万物皆有因有果的道理,沈恒安突然这么做,想必是有所图谋,可自家,抑或是这穷乡僻壤的柿林村,有什么能入他眼的呢。

  她想不出,微微蹙着眉,似是忧烦,又仿佛仅仅只是好奇。

  倒是聂明湛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不已,撒开聂孙氏的腿,跑到沈恒安身旁,仰头看他,“沈大哥,你说得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在我们村盖房子?真的要给我们当邻居?”

  小家伙儿一连串的问句把沈恒安给逗乐了,他摸了摸明湛的头,点头笑,又问道:“适才听院中吵嚷,发生了什么事?”

  聂明湛咬咬唇,委屈巴巴地告状,“二婶偷阿姐的东西,被我们撞见了,明湛把那布包抢回来,阿姐看了,说里面少了东西。”

  聂刘氏出身书香门第,为人温和知礼,聂明湛在她身边长大,虽然稚嫩,却也乖巧懂事,同沈恒安说完话,便有些后悔,小心翼翼转头看芸娘,见她没有生气,心虚之感才渐渐散去。

  蓬头稚子的心思全都在脸面上摆着,聂芸娘知道孤儿寡母生活不易,母亲又是那样柔弱的性子,恐怕先前就叫聂孙氏欺负地狠了,明湛遇着沈恒安这个能帮着出头的,自然亲近坦诚,小孩子藏不住什么话,她并没往心里去,反而觉得弟弟这模样令人心疼。

  “叫沈大哥见笑了。”话虽如此,但聂芸娘脸上不见丝毫窘迫,“明湛四岁前都没有见着我,怕他认生,回乡前特意在京城买了个小玩意儿打算送予他,昨儿还好好的在包袱里,不想竟是丢了。”

  那聂孙氏听着沈恒安这个恶小子竟要在村中落脚,吓得脸色都白了,可偏又舍不下那长命锁。

  先前她以为刘月梅那员外郎夫人的首饰衣裳就已是顶顶好的,见了这金光灿灿闪人眼的东西,才晓得那什么鎏金镀银的头面,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还是这京城里的匠人手艺好,不过是小小一方锁,上面竟能雕琢出栩栩如生的画儿,又是青松又是虎,旁边刻着的字她虽认不得,想来也当是长命百岁c平安如意之类的吉祥话,怕是县太爷的公子都没用过这样好的东西呢。

  聂孙氏倒是没盘算过这长命锁值多少钱,只觉得好东西都该归了自己个儿,可现下当着沈恒安的面,却说不出那样的话来,只得装作受了冤的模样,抹了把泪,道:“芸娘,你虽叫我一声二婶,可我却是真心拿你当自家闺女看的,你如今丢了东西,还没找寻,就先赖给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心知若是再撒一回泼,恐怕眼前这恶汉为了维护那小娼妇,说不得得撕了自己,是以惯会撒泼打滚的聂孙氏,也不得不哭哭啼啼地说起道理。

  只是那小姑娘哭啼如梨花带雨,俏妇人哭啼如珠落玉盘,偏生她一个老妇,脸上粗皮混着泪,当真是叫人没眼看。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聂芸娘见得多了,更何况她这演戏只有三分像的,压根不为所动,只问:“二婶从我屋中出来,又拿着我的布包,里头少了东西,我不问你,倒叫我去问谁。”

  “你舅舅那一家子昨晚儿可是歇在西厢的,你怎不说是他们偷了你那里头的长命锁,偏生赖着我。”聂孙氏抹了把泪,“我晓得你因明湛过继的事情瞧我和你二叔不顺眼,可不管怎么着,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咱们才是亲亲的一家人,你如今帮着外人也就算了,还要与自家人做仇人吗?”

  聂芸娘嗤笑一声,先前她娘的死确实因着药石无灵,她才没有再与聂孙氏多做计较,如今这泼妇竟胡言乱语,诬到她舅家身上,让他如何忍得。

  今日晨起,大舅将她叫到一旁,非是要给她银钱,芸娘好说歹说才拒绝了,没成想过了不多时,二舅也拿了个沉甸甸的钱袋给她,说是她一个连地都没下过的姑娘家,恐怕讨生活不易,特意给她准备了银钱傍身。

  舅舅一家待她不说情深义重,但也绝非贪图财富之辈,更何况,刘家在青阳县开着几间杂货铺子,进项颇丰,家中还买了几个丫鬟小厮照看宅子,并不是缺金少银的人。

  聂芸娘自问看人的眼光不差,压根不信聂孙氏的话,她秀眉一挑,冷哼道:“我又没说丢了什么东西,既不是二婶拿了,怎会知是个长命锁?”

  聂孙氏瞬时噎住,无话可说,再瞧那沈恒安大步一迈,杀气腾腾朝她过来,一口痰上不来,竟是两眼一翻,栽在地上。

  沈恒安停下脚步,聂芸娘愣在原地,就连聂明湛也迷茫着一双眸子,又惊又怕地问:“二婶这是怎么了,她也和娘一样要死了吗?”

  “没事,估摸着是吓晕了。”聂芸娘目光扫过沈恒安的脸,那疤痕显然是道陈年老疤,大抵是刀口过深,翻起的皮肉最终结成了这般狰狞的模样,的确是有些吓人。

  沈恒安察觉到了芸娘的视线,心中颇有些不自在,想要伸手挡一挡,觉得太过刻意,干脆低下头,牵过明湛的手,道:“叫人把她抬进去吧。”

  他原先是不在意脸上这疤的,毕竟以他的身份来说,莫说是破了相,就是残了跛了,也绝不敢有人轻视,更何况,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压根不在意。可偏偏遇上聂芸娘,心底便不安起来。

  沈恒安记得,十二年前永宁镇上那个娇滴滴柔弱弱的小姑娘,见着泼皮无赖,眼泪珠子盈在眼眶中,颤颤巍巍,仿若一池秋水,霎时动人。

  聂芸娘喊了一声,聂桃儿灰头土脸地从灶房出来,见着倒在地上的聂孙氏,吓得手里拿刚烤熟的红薯直接掉在了地上,慌慌张张地抓着她娘的胳膊,“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说话呀!”

  小姑娘言语间已带上了哽咽,肩膀一颤一颤,估摸着吓得不轻。

  大概是听到了聂桃儿的声音,其他人才陆陆续续从房里出来。

  聂杏儿眼睛瞪得像豆包,握着拳头恨恨地看着芸娘,叱问道:“聂芸娘,你把我娘怎么了?”

  要说这聂杏儿,只比芸娘小半年,两人从小就是被比着长大的,偏那聂老大家有钱,聂芸娘打小儿就住着镇上的大宅子,还买了两个小丫鬟伺候,可她呢,十岁就得扛着锄头去地里锄草,秋收的时候跟着大人一起割麦打谷,晚上还得跟着两个妹妹挤在一张炕上睡。

  都是聂家的女儿,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上泥。

  聂杏儿小时候常常想,为什么她不是大伯的女儿,不然的话,那漂亮的衣裳,好看的绢花,都是她的。

  这样嫉妒的念头,一直持续到聂芸娘进宫。

  聂芸娘走了,留下的东西却不少,半新不旧的衫裙,各式各样的香粉绢花,大伯娘都送了她。

  聂杏儿高兴疯了,她听那戏文中说,这送进宫里的女人,一辈子都出不来,可怜巴巴地守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待着皇帝的宠幸,有些人熬白了头,也没能见到君王一面。

  她暗暗地祈盼着聂芸娘变成一个白头宫女。

  可偏偏镇上的人都说聂家大姑娘模样俊俏,进了宫肯定有大造化,说不得入了皇帝眼睛,能当个娘娘呢。

  聂杏儿又妒又恨,她长相在村里也是出挑的,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打路上走的时候,那些光棍汉子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她鼓鼓的胸脯瞧,不经事儿的愣头青还会偷偷从路边摘一捧野花讨她的欢心,可她却没有聂芸娘那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命。

  聂老二生了三个女儿,自然不能全都嫁出去,可这年头,除非那活不下去的人家,否则没谁愿意让儿子做那倒插门的女婿。聂杏儿是姐妹三个里头模样最好的,聂老二和聂孙氏一合计,便让她招赘。

  起初,聂杏儿是不愿意的,可那牛二柱虽然是个泼皮,却也是惯会讨女人欢心的,一来二去,聂杏儿便认了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过日子。毕竟牛二柱是这柿林村一霸,聂杏儿出去也是没人敢惹的。

  可谁知,聂芸娘竟回来了。

  明明比她还大半岁,可偏偏那皮肤嫩的如同二八岁的小娘子,一口官话清清脆脆,仿若黄鹂鸣翠,乍看便知道与她这整日里为三瓜两枣斤斤计较的乡下妇人不同。

  聂杏儿还知道,她回来不过才日,村里头已经就有人开始打听了。

  当真是个狐媚子!

  偏偏这个狐媚子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仿佛没听到一般,聂杏儿气急,忽然扑上来,那长长的泛着黄的指甲,差一点就挨着了聂芸娘的脸。

  沈恒安拦住了她。

  小家伙儿睡得正熟,脸蛋红通通的,许是因为火炕烧得旺,一脚还踢开了身上的棉被。

  芸娘替他掖好被角,摸了摸褥子,觉得温度正好,这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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