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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75&76&77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此为防盗章  他知道二婶害怕沈哥哥, 所以一出门便牵着周长乐搬救兵去了。

  聂孙氏看着小家伙儿的眼睛仿佛淬了毒,现在的她简直是进退维谷,前有沈恒安堵着门,后有聂芸娘举着刀,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惜还没等她扯开嗓子嚎,沈恒安就已经大步走过来, 提起她的衣领,将她扔出门去。

  院子里的地被冻得硬邦邦的,聂孙氏在地上打了个滚, 没沾到多少泥土, 倒也摔得七荤八素, 龇牙咧嘴。

  男人的目光落在聂老二身上, 道:“你是自己个儿走, 还是我送你出去?”

  聂老二早就被这瞬息万变的情势吓得两股战战, 如何敢再说些什么,慌慌张张地跑出屋, 连自家婆娘都没扶,一溜烟地出了芸娘家的大门。

  聂孙氏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沈恒安放下怀里的小长乐, 十分有礼貌地对着刘家两位舅舅问好, 又同芸娘的几位堂哥堂姐夫打了招呼。

  众人早就在聂刘氏出殡那日见过, 不算陌生, 只是刘丰年的脸色算不上好,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外甥女儿别跟着疤脸男人走得太近,谁曾想这人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就能自己进屋,再看明湛同他熟悉的那模样,一想便知芸娘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刘延年哪里会不知长兄心中的想法,只是他瞧着这沈恒安来得这样快,又三两下就吓走了聂孙氏两口子,可见是个把芸娘放在心上的,若是两人在一处,倒不必担心他们姐弟俩以后会受欺负。

  眼瞅着到了晌午,该准备饭菜了,沈恒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刘丰年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终是按捺不住,起身想要赶人。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自家兄弟一把拽住,“大哥,我有话同你说。”

  几位女眷去了厨房帮忙,堂屋中留下的是刘焕闻刘焕礼堂兄弟俩人,刘延年让他们同沈恒安说着话,拽着刘丰年出了屋子。

  北风夹裹着雪花一下子拍到了人的脸上,刘丰年搓了搓手,“不成,我还是得先把那姓沈的小子弄走,咱们一家子吃饭,他杵在这儿算哪门子事儿!”

  “大哥!”刘延年拿他这个急脾气没办法,低声道:“你说沈恒安是不是对咱们家芸娘有意?”

  “那还用说!”刘丰年没好气地说道:“他那一对招子恨不能粘到芸娘身上去,憋着坏呢!”

  “我倒觉着这小子人不错。”刘延年道:“这世道,芸娘一个姑娘家带着明湛生活到底不容易,不然也不会拿刀子吓唬聂家那两老泼皮,家里头没个男人不行”

  话说到这里,刘丰年也回过味儿来,“你是说那沈恒安?”

  他顿了顿,又猛地摇头,“不成不成,你看那小子凶神恶煞的,咱们芸娘玉一般的人物,不说嫁个举人老爷,也不能给个糙汉做媳妇,他知道心疼人吗?万一闹点儿别扭,打人怎么办?”

  刘延年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要说聂芸娘的亲事,当真是个难题。

  天仙儿一样的姑娘,本该不愁嫁,可偏偏错过了最好说亲的年纪,如今同芸娘年岁相当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这村里倒是有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可那样的人能嫁吗?刘家两位舅舅压根就没考虑过!

  前些时候,刘延年在外头喝酒,倒是有人同他提了一桩,说县儒学里当训导的林举人有意续弦,只比芸娘大三岁,再合适不过的,但就一点,这举人前头的娘子留下了个哥儿。

  刘延年舍不得芸娘嫁过去给人当继母,又觉得这么好的亲事可遇不可求,也没一口回绝,只说是问问外甥女的意思。

  兄弟俩没了声响,屋里头的沈恒安听得有些心焦,他特别想冲出去跟刘家的两位舅舅表忠心,说自己疼惜芸娘爱宠她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惜他不能。

  沈恒安的目光落在聂明湛身上,眉头微微一动,招手叫他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因着帮忙的人多,没多会儿功夫就整饬出两桌吃食,男女分桌而坐,聂明湛和周长乐因为年纪小,跟着坐在女眷这一桌。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阿姐身上好香啊。”聂明湛坐在芸娘身侧,歪着头道,“是沈哥哥送的香粉的味道。”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聂芸娘面色一僵,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泰然自若道:“沈大哥前几日去了京城,我托他帮我捎了一盒七宝轩的脂粉。”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舅母刘王氏忙打圆场道:“这七宝轩我也是听过的,京里有名的铺子,我和你二舅母私下里还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去逛一逛呢!”

  “大嫂快别说了,咱们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爱俏,叫小辈们听了笑话。”二舅母刘吴氏眉眼弯弯,一脸和蔼之色。

  顺着这个话题,她们又同芸娘聊起了京城时兴的花样c头面,倒是将方才的小闹剧翻了篇。

  可另一桌,刘丰年显然动了怒。

  他一双眼盯着沈恒安瞧了又瞧,也没瞧出这姓沈的小子哪里好,抓起桌上的酒壶,拿了个茶碗过来,直接将那醇香呛鼻的酒倒了满满一碗,递到沈恒安面前。

  “舅舅赐酒,不敢推辞。”沈恒安将那一碗酒喝了个干净。

  “好小子!”刘延年看到他眼睛眨也眨,心中不由赞了一句,就连芸娘的两位堂兄也觉得这沈恒安是个爽快汉子。

  刘丰年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轻飘飘地不得劲,又倒了一碗,“再来!”

  如此反复,不知几碗酒下了肚,沈恒安面上一片酡红,嘴角含笑,表情柔和,就连那脸上的疤,看上去也不那么可怖了。

  芸娘那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这才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但见刘丰年又倒了一碗酒给沈恒安,不由皱起眉头。

  “你舅舅旁的毛病没有,就是这好酒,一辈子也改不了。”刘王氏笑,“不管他们,咱们先把这桌上的碗碟收了罢。”

  自己家中,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芸娘瞥了一眼颇有几分醉意的沈恒安,敛起心神,急忙道:“两位舅母坐着吧,我来收拾就行。”

  刘吴氏差儿媳妇同侄媳妇并自己的女儿帮忙,待芸娘收拾洗刷完毕,才发现,她舅舅竟把沈恒安给灌醉了。

  刘焕闻和刘焕礼两个人将他扶到一旁的榻上,随口说了句,“还挺沉。”

  刘丰年轻哼一声,自斟自饮了一杯。

  芸娘倒了茶,端到他近前,“这酒已放凉了,喝了难免伤身,舅舅还是喝杯茶吧。”

  “倒还管教起我来。”刘丰年接了茶,问,“这姓沈的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芸娘自是明白舅舅这话的意思,但她只能佯装不知。

  “芸丫头,你可莫敷衍我,这小子的心思摆在脸上,你难道看不出来?”外甥女的聪慧,刘丰年早就有所知,见她这样子,何尝不明白,叹了口气,干脆把话说得明白了些。

  聂芸娘脸色一红,低下头,道:“我要为娘守孝三年,时日一长,他的心思自然就淡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王氏快人快语,“守孝三年耽误的是你自己个儿,你要真想绝了他的念想,就该早日找个人嫁了才是。”

  刘延年适时地提起林举人来,刘丰年点头,比起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他自然更希望芸娘能嫁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放心些。

  芸娘摇头,“明湛还小,我不想让他受寄人篱下之苦。”

  她这话几个长辈不好反驳,就算人家愿意芸娘带着明湛嫁过去,到底还是不如自己家舒坦的。

  “你既然不想嫁人,舅舅自然也不会强逼于你,但这姓沈的小子”

  芸娘笑,“舅舅莫看他在这柿林村落了脚,但数日间能往返京城与此处,可见他绝非寻常人,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我与他自不会有什么瓜葛。”

  “上回你还同我说,与这沈小子不再来往,这才几日,他就登门入室了,莫不是又诓我?”刘丰年怕这小子花言巧语哄了自己的外甥女,又道:“你也知道他极可能娶妻生子了,可别一时糊涂。”

  芸娘低低应了声,才道:“倒不是我非得与他有所往来,这事儿实在三言两语难说清楚。”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牛二柱的事儿说了。

  还不待刘丰年发火,一直和蔼可亲的刘吴氏就已经怒不可竭。

  “好不要脸的一家子!做出这等腌臜事儿来,竟还好意思腆着脸上我们家的门!”

  沈恒安拿过那装着药膏的瓷瓶,道:“我也不要你的银子,这东西定是难得一见的,比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芸娘抿了抿嘴。

  七宝轩开在京城,沈恒安前几天定是去了那里,但京中姓沈的高门大户不多,瞧他的武夫做派,又提说自己曾上过战场,约莫是出身承恩侯府,只是承恩侯沈焕唯一的儿子早年间战死沙场,他应该是旁支血脉才对。

  对方有心隐瞒身份,芸娘也不拆穿,点头道:“既然你这般说,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相识月余,她对沈恒安的性格也有了几分了解,恐怕这些东西不是轻而易举能退还回去的,她只能另想法子还了这人情。

  往日,她不愿意和沈恒安有更多的牵扯,如今知晓他的身份,就更不可能再把自己给折进去。

  芸娘仔细想想,说不得初见那日,沈恒安称自己来报恩也只是句托词,毕竟她爹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如何能与承恩侯府这样高门第中出来的人有任何交情。

  一旦刨开了事情的某一面,便会顺着纹理往深想了去,她的心底仿佛压了一块巨石,隐约怀疑着今日种种,是不是早就预设好的圈套,又怕是自己多思多想,误会了沈恒安。

  隔日,聂老二赶着牛车带着聂孙氏从县里回来,夫妻俩俱是一脸苦色。

  这话还得从两人到了青阳县说起,这县城聂老二也就年轻那会儿跟着别人做工的时候来过一回,聂孙氏更是从未来过的,两口子连县衙的门朝哪头开都不晓得,打听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到了门前,只见那两扇玄色木门紧闭,问了旁边铺子的人,才晓得衙门过年放假,要等到正月十六才会“开印”。

  这可急坏了聂孙氏两口子,他们在青阳县中又不识得什么人,最后寻来寻去,竟找到了刘家。

  大过年的,就算是再不待见的亲戚,人家腆着脸上了门,刘丰年兄弟俩总不好将人赶出去。

  芸娘的两位舅舅在县城里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只是这做买卖的生意人,总归有些自己的人脉,听罢两人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不禁面露疑惑。

  “这衙门自腊月二十七就已封印,一概公务都在年后处置,怎么会初五就去到柿林村抓人?”

  “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让马县令也不敢怠慢,才使了底下人去办差。”刘延年不似长兄那般健谈,但心思却极为细腻,很快就猜测出其中原委。

  聂孙氏二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白,别看牛二柱混账,但也不过是个窝里横,真碰上什么大人物,怕是跑得比兔子还快,要说近日得罪了谁,那也就只有聂芸娘一个。

  那夜牛二柱从芸娘家翻墙回来,血把棉袄都给染得变了色,差点没把他们一家给吓死,聂杏儿大骂芸娘手狠心黑,抄起拨弄火炭的铁钳子就要去找她算账,还是怕这事儿嚷嚷出去的聂孙氏给拦住了。

  之后他们见聂芸娘没敢在村里提这件事,知晓她也是个爱惜名声的,所以才又盘算着等到牛二柱伤好了,再另想法子逼她就范。

  没想到这聂芸娘是个蔫坏的,竟冷不丁地告了官。

  他们怎么就忘了,芸娘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指不定认识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当然,这些事儿一句也不能漏给刘家兄弟俩,聂孙氏抹了一把泪,哭诉道:“芸娘她舅舅,我们两口子若是有法子,也不会寻到你们这儿,二柱子再不好,也是我们将来的依傍,我们总不能看着他被关进去不管不顾吧,您们看,能不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把他给救出来。”

  刘丰年皱眉,他就算是认识几个能给马县令递话的人,也不敢应了这事儿,谁知道牛二柱招惹了什么样的人,万一牵连到他们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刘延年看着聂老二那晦暗不明的脸色,心中颇有一番计较,沉思半晌,道:“倒也不是没法子,这律法里头不是有赎刑这一说,你寻个精通律法的,打听打听以牛二柱的情形,须得多少银两才能免了这牢狱之灾。”

  “这”聂老二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认识什么读书人,“你们俩的儿子不是都念过书嘛,问问他们还不成吗?”

  刘丰年摇头,“不巧,焕闻焕礼去临县访友,不在家中。”

  聂孙氏还欲说什么,刘延年又道:“你们趁早去打听个详细的章程,别磨蹭着到了后头来不及。”

  两人听到这话,匆忙作别。

  目送他们出了门,刘延年才道:“大哥当真好脾气,这两口子打蛇上棍,保不齐赶明儿又得来咱家讨银子。”

  “罢了,总算先打发出去。”刘丰年道:“我总觉着这事儿不简单,明日不是要去芸娘家,叫焕闻媳妇和焕礼媳妇把礼备好,咱明日一早就出发。”

  且说聂老二两口子出了刘家大门,在街上瞧见个替人在灯笼上题字的,便赶忙上去打听,使了一串铜板,才问出来,这赎刑得看衙门怎么判,轻则一二十两银,重则上千两。

  聂家的日子在柿林村还算凑合,聂孙氏手紧,勉强能有个二三十两的家底,加上因为墓地聂芸娘给的十两银子,还有偷偷藏起的刘月梅的首饰和衣裳,也能值点钱,但要说千两之多,那是绝无可能的。

  他们找了家旅店,扣扣索索睡了五文钱一晚的大通铺,商量到半宿,决定到刘家去借钱。

  用聂孙氏的话道,“他们可是做买卖的,还能差了钱?再说咱们可是亲戚,就算到时候还不上,还能杀了咱俩不成。”

  这两人本就打的是借钱不还的主意,谁知第二日到了刘家,大门紧闭,问那守门的,才得知主人家今日走亲戚去了,没个日回不来。

  期望落了空,带来的银钱又花了七七八八,聂老二只得买了几个黄面馍馍带在路上吃,赶着车回了柿林村。

  他们连自己家都没回,直接进了芸娘家的大门。

  在院子里玩耍的明湛看到他们,抱起大黑跑进屋,躲在芸娘身边,小声道:“二叔二婶来了。”

  刘丰年听到,道:“八成是来借钱的。”

  “舅舅是如何晓得的?”

  芸娘刚问了句,还没等到答案,聂老二和聂孙氏就已经走了进来。

  他们瞧见刘家人在,猛地一愣,忙笑道:“原来亲家舅舅是来了这儿,怎么不早说,咱们今儿回来还能搭个伴。”

  刘延年淡淡道:“我们当你们还要在县城多停留几日呢,怎么,事儿都打听明白了?”

  芸娘一听这话,大约能猜到些许,她未曾想,这两人竟然寻到了刘家去,秀眉微蹙。

  “还多亏了亲家舅舅帮忙,不过”聂老二迟疑,碰了碰聂孙氏的胳膊,示意她开口。

  “你说!”上次芸娘当着刘家人的面儿没给她脸,聂孙氏亦有些抹不开面。

  聂老二仿佛个闷葫芦一般不吭声。

  沉默半晌后,到底还是聂孙氏开了口,“这二柱子不是给官府抓了去,我们打听了,衙门判了刑罚,是能赎刑的,就是这银子吧不凑手,刚巧亲家舅舅也在,我们两口子知道你们和芸娘都不差钱,所以这才过来,给我们拿些钱,等回头二柱子回来,叫他还你们。”

  她也聪明,说这钱到时候牛二柱还,言下之意便是,到时候他要是不还,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明湛,你跟长乐带着大黑出去玩儿。”芸娘拍了拍弟弟的手背,低声道。

  周长乐是刘延年的小女儿刘焕琴的独子,虽然比明湛小一岁,倒也能玩到一处去。

  见两个孩子出了屋,聂芸娘这才起身,倒也没说话,转身去了自己房里。

  聂孙氏面露喜色,对着刘家兄弟夸赞道:“还是芸娘这孩子人好,明理懂事。”

  刘丰年觉得,依着聂老二两口子的为人,外甥女不是这么容易就会借钱给他们的,没应声,直接从桌上的盘子里抓起一块糕点,也不吃,盯着瞧,仿佛要将那上面的花纹研究透彻一般。

  聂孙氏一个人说得热闹,将芸娘从头跨到脚,几乎好词用尽,全然忘了前些时日指着聂芸娘破口大骂又是谁。

  芸娘回来的时候,她一双吊梢眼左瞧右看,就是没见着银子的影儿,心道,给银票她也不嫌弃,大不了等到了县城里,再换成银锭就是了,也不知道这聂芸娘能给多少钱,用银票,起码也得给个百八十两吧,这外甥女给了,当舅舅的就算再抠门,也得意思意思吧?指不定等给牛二柱赎了刑,还能落上个几十两银子。

  光是这般想着,聂孙氏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啪嗒一声,聂芸娘拍在桌上的匕首不仅唤回了她的想象,还差点儿吓丢了她的魂儿。

  开玩笑,她可是眼睛眨也没眨就把二柱子给捅了的人!

  “芸芸娘,你这是干什么?咱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聂孙氏屁股离了板凳,忙推后两步,浑身发颤地看着那刀子。

  就在这时,沈恒安自大门外迈步而入,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小孩,俩孩子中间还夹着一只小狗崽儿,呜呜地叫唤。

  年关将近,北风凛冽。

  永宁镇城门口的大槐树下,蹲着穿着羊皮袄子的粗实汉子,大抵是想借这除夕前几日的集会多挣些银钱。

  不远处,自雾气朦胧的街道中走来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上身穿一件玉色海棠绣花夹袄,下面一条雪青云纹织金袄裙,头戴一顶兔皮软帽,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鹅蛋脸,模样娇俏,一对眸子甚是灵动。

  她行至大槐树前,随意寻了位抽旱烟的中年汉子,问:“大叔,去柿林村吗?”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宫中薛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宫女宦官唤一声云锦姑姑的便是她了。

  云锦是宫里头赐下来的名字,她原先姓聂,小字芸娘,是这长河郡青阳县永宁镇人氏。

  今岁西戎大旱,水草不丰,牛羊饿死,戎人们入秋进犯大安朝边境,当今圣上弘恩帝派遣承恩侯沈焕为元帅,率领十万大军与西戎苦战数月,终于将戎人赶回了老家,大捷而归。

  帝后大喜,大宴群臣,更是赐下恩典,凡是年满二十五的宫人,自愿出宫者皆可经由内侍省登记造册后,由吏部发放路引,自谋生路。

  聂芸娘在宫里当了十年差,原以为自己会老死宫中,没想到有生之年竟会有这样一个出宫的机会,喜不自胜,她与那普通宫人不同,所以特意去皇后面前求了恩典,皇后怜她离家多年,特准她出宫颐养爹娘,还赐下一笔银钱与她安身立命。

  月前出宫,路上花了大半个月,聂芸娘才风尘仆仆地到了这永宁镇。

  她先是去了原先家中镇上的宅子,才得知这宅子早在四年前卖于他人,聂父聂母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搬回到了村子里住,她这才来到这城门口,打算雇一辆牛车去柿林村。

  从永宁镇到柿林村并不远,许是近乡情怯,聂芸娘没与车夫闲聊家常,而是一心琢磨着等到了家,该和爹娘说些什么,又该如何与未曾谋面的弟弟亲近。

  她抱紧了包袱,那里头装着她回来前特意在京城最有名的金器铺子里打的长命锁,是给聂明湛的见面礼。

  包袱里还有用油纸包着的点心和饴糖,是爹和娘最爱吃的。

  想着一家人能够其乐融融的过个年,聂芸娘那张俏丽的鹅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惜,这样美好的想象,在看到家门口挂起的白幡时,瞬间破灭。

  聂芸娘几乎是连走带跑地进了家门,入眼地便是放在停在院子里的灵柩,地上纷纷扬扬地洒满了纸钱,却不见一个哭灵的人。

  厅堂屋门大开,站着不少人,闹哄哄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聂芸娘远远瞧着,多是些年轻媳妇,还有几个陌生汉子,都是不认得的。

  想着自己离家多年,许是家里又添丁进口,聂芸娘朝前两步,刚想问个究竟,便听到厅堂中忽然传出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了进去。

  门边站着的一个年轻媳妇,上下打量了聂芸娘一眼,嗑了口瓜子道:“是来吊丧的吧,喏,里头正在签过继书呢,等会儿再进去上香吧。”

  “过继书?”聂芸娘秀眉微蹙,“谁要过继?”

  “哟,县里头来的。”那小媳妇听聂芸娘说的是官话,啐了口瓜子皮,压低了声音同她道:“你是聂家的亲戚吧,我跟你说,这聂老二忒不地道,寡嫂才刚死,人还没入土呢,就闹着要过继人家的儿子,这不是欺负聂老大死得早,家里头没人说话嘛!”

  聂芸娘昏昏沉沉,觉得这媳妇说得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起来,她就有些不明白了。

  她的爹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她口中的已逝之人呢。

  “嘿,小姑娘,跟你说话呢。”那媳妇是个碎嘴子,难得遇见个不清楚聂家情况的人,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聂老二他们那个不下蛋的母鸡,一口气生了三个赔钱货,眼馋人家儿子也就罢了,这聂老大挣下的家产据说可不少,我看他这时候闹着过继,肯定是想要霸占人家的财产,毕竟谁得了聂老大那小儿子,不就等于得到了金蛋!”

  聂芸娘听她这话,心中一时间晃过许多念头,有许多话想问,却不知该先说那句。

  怔忡间,又是一声孩童啼哭,她顾不了许多,直接撞开人群往里走。

  厅堂正对门的摆着两张圈椅,一左一右各坐着一男一女,面孔聂芸娘熟悉又陌生,正是她的二叔和二婶。

  圈椅前放着一张八仙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硕粗汉,单手提拎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另一只手正抓着那小孩的右手,朝那桌上的印泥盒子按。

  小孩双腿悬空,不住地向后蹬,哭得眼泪鼻涕满脸。

  被踢脏了衣衫,粗汉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看你是欠收拾,这过继书,你今天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呜呜呜呜坏蛋!”

  那男童哭得愈发厉害,在男人身上胡乱地抓着咬着,还把手上蹭到的印泥抹了男人一身。

  壮汉气急,将男孩倒提在半空,朝着那臀肉便是一顿狠揍。

  寒冬腊月间,那男童竟是一身单衣,屁股被打得啪啪作响。

  有几位老者低叹一声“作孽”,别开眼,不忍再看。

  聂芸娘气得脸色发红,张口斥道,“一个七尺汉子,竟如此欺凌幼童,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壮汉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在柿林村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就是王法”

  他说得猖狂,围观的几人或摇头叹息,或低头不语,站在聂芸娘身旁的一个小媳妇低声对她道:“牛二柱是我们村一霸,没人敢惹,他是聂老二的大女婿,要不,族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聂老二这么胡来。”

  那小媳妇话音未落,那牛二柱突然抓着聂明湛,朝聂芸娘走过来,冲着她嘿嘿一笑道:“好生俊俏的小娘子,怎么着,可怜这小兔崽子?要不你求求我,兴许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饶他一饶”

  牛二柱的话才说到一半,被提在半空中的男童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

  他一吃痛,连忙撒手,男童被摔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然而他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到聂芸娘,哭求道:“姐姐救我!”

  男童抽噎着的请求将聂炳仁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他看到那站在厅堂中护着聂明湛的女人,仿佛见了鬼一般,大惊失色,“芸娘,你你怎么回来了?”

  “难得二叔还能认出我来。”聂芸娘冷笑一声,“怎么我爹娘去世了,您就要抢走明湛,是明摆着欺负我长房无人吗?”

  诸人听她这话,皆是一惊,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

  “谁?这姑娘是芸娘?聂老大家那个送到宫里去的女儿?”

  “不是说进了宫就出不来吗?她怎么出来了?”

  “莫不是当上贵人了,我滴乖乖,那咱们是不是得磕头叫娘娘?”

  围观的村人们或是直接打量c或是用余光偷瞄聂芸娘,仿佛要看看这从宫里出来的女人跟她们平常人有什么不同。

  “姐姐,你是我阿姐吗?”

  就在这时,躲在聂芸娘身后的男童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襟,抽噎着问道。

  男童一张小脸脏兮兮的,那黝黑发亮的眼眸噙着泪,亮晶晶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渴求与希望,小小地身子颤抖着,生怕聂芸娘说出否定的话来。

  聂芸娘蹲下身,抱住他,一开口眼泪便掉了下来,哽咽道:“是阿姐,明湛,阿姐回来了!”

  “阿姐!”聂明湛抱住她的大腿,眼中盈着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哭得一抽一抽,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似是哭哑了声音,说不出话来。

  聂芸娘将他抱到怀里,站起身,神色冷漠地看向聂炳仁,问道:“二叔不解释解释吗?”

  她在宫中当了多年女官,冷着脸的时候,那些小宫女小太监都会吓得两腿发软,更何一介村夫。

  聂炳仁怎么也没想到,聂芸娘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心中惶恐不安,搓了搓手,讪笑着开口道:“芸娘啊,你听二叔解释”说是要解释,聂炳仁的一对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个不停,实际上是在想该用什么法子糊弄这个侄女儿。

  “聂老二你给老娘闭嘴!”

  聂炳仁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右边圈椅上的中年妇人冷冷打断。

  这妇人身着一件翠绿锦纹织袄,穿金戴银,乍看富态逼人,但仔细一瞧,那手掌粗粝,十根手指无一不冻得肿痛生红,脸上粉扑得太多,如同上了灰的白墙,一说话便簌簌地往下掉。

  只见她瞪着一双吊梢眼,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是聂芸娘?傻子才信你的鬼话,也就我们家老二这个眼瘸心善的好哄!我告诉你,我们家芸娘好端端地在宫里头当差呢,知道京城离这里多远吗?她怎么可能回来。”

  村人听到聂孙氏的话,又是一惊,狐疑地看着聂芸娘。

  聂孙氏见有人信了她的话,洋洋得意,又道:“这女人一定是打听到我那苦命的妯娌走了,故意跑来冒充芸娘,想抢夺我们聂家的财产!大家可别被她给骗了!”

  聂芸娘目光冷冷地看了聂孙氏一眼,轻轻拍了拍聂明湛的背,安慰道:“明湛乖,不哭,有阿姐在,阿姐会保护你的。”

  “阿姐”聂明湛揉了揉眼睛,低声啜泣道:“他们说娘死了,我不要娘死,阿姐,我们请郎中给娘看病好不好?我有钱一个铜板,我从二婶那偷的”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偷老娘的钱,看我怎么收拾你!”聂孙氏一听聂明湛偷了自己的钱,立刻横眉怒目,眼睛血红,仿佛要吃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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