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亲
他点头道：“不错，在下确是官府中人。”
我冷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救人危难的大侠，原来竟是朝廷鹰犬！只不过我随便说了一句杀了人，你就当真了。好啊，抓我回去呀，立即可以论功行赏。”
他放开我，正色道：“凌姑娘此言差矣！在下只说要将此事查实，并没有将姑娘当作罪犯。更何况官府中人也有许多种，岂能一概而论？姑娘对官府中人似乎心存偏见，认定凡为官者必是一丘之貉，未免以偏概全。何况当今圣上不失为明主，才有诸多贤臣辅佐。在下虽也可说是为朝廷效力，却从未以此为耻。江湖中存侠义之名，所为却不如盗匪者，也不乏人。”
他声音柔和，低沉动听，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听着他义正词严的剖白，我倒觉得是自己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救过我的命，还传功为我抗寒。
其实我也知道不管他究竟是官府中人也好，还是江湖上的大侠也好，他绝不会是坏人。不用说他为我所做的这一切，单是那双清纯透彻的眸子就骗不了人。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或动机，我很想激怒他。
我道：“你说官府中人也有很多种，那你又是哪一种？你的功夫那么好，我想你也曾是江湖人吧！如果江湖道义与官府律法发生冲突，你又该向哪一边倾斜？一个人，脚踏两条船，又能做好什么？如果你一心为官府效力，那江湖中的很多侠盗义士，也不免要做你的牺牲了？”
他道：“只要心存公理正义，无论在朝在野，都是一样。在下所作所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至于别人如何看，在下无需计较。”
我不解道：“既然这样说，你又何必为官府效力？”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侠义之士已经很多，在下无需再凑这个热闹。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却比我在江湖中能做的更多，所以在下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我又打量了他几眼，暗暗疑惑。我问道：“说了这么半天，你究竟是谁？”
他微微一笑道：“姑娘日后自然会知道。”
我道：“好，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你既然说心存公理正义，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他道：“凌姑娘请讲。”
我道：“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在天府客栈等你。如果你不肯答应，我宁可再死一次，也绝不会跟你走。”
他眉宇轻扬，微笑道：“在下凭什么要相信姑娘？而且姑娘好像也没有选择余地。如果我不答应，你想死也很难。”
看到他的神情，我不禁有些恼火：“那你就是仗势欺人了！还自称什么公理正义？我已经一心求死，跟你走一趟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如今既然未死，却有些心事放不下。三天时间足够了，我只是想去看一眼我的家人。这也不可以么，大侠？！”
他奇道：“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么？”
我道：“我只说我已经没有家可以回，又没有说过我没有家人。”
我没有任何担保，只以侠义责他，本以为他绝不会答应，谁知他却爽快的答道：“好，我答应你。三日后天府客栈见。”
我惊奇地看向他，只见他仍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试探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他道：“等等。”
我心道，果然反悔了吧！冷冷道：“还有什么事？”
他掏出一个荷包，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道：“我这里有二两碎银，姑娘或许用得着。你拿去吧。”
想不到他竟然是为了这个。我道：“我为什么要你的银子？”
他微微一笑，故意道：“姑娘若觉得不需要，在下收回好了。”
我抢步上前，一把抢过来道：“我又没说不要！”说完，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他也灿然一笑，似乎并不介意我不客气的态度，还似很开心看到我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心中再次生出奇异的感觉。他如此与众不同，竟是那么儒雅和蔼。我鼻子一阵酸，涌起流泪的冲动，忙背转身去，不想给他看到。我本来想尽快逃离他的，越快越好。但此刻却又充满不舍。
他问道：“凌姑娘，你又不急着走了吗？”
我发自真心地低声道：“谢谢你。”
我仿佛感受到他清冽的目光射到我背上。是真的吗？还是我的错觉？我不敢再停留，匆匆说了声：“再会！”便飞奔而去。
还听到他的声音道：“凌姑娘，再会。”
……
到了市集的时候，我租了一匹马儿代步，入夜之后总算来到家门外。
我跳下马，将它拴在门前的马桩上。看着黑漆大门，我没有敲门的意思，只是一阵感触。这不是我的家，是别人的家。虽然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之久。我走到侧面墙边，飞身而上。院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有几名院丁在来往巡查。
我轻轻落进院子里，向吴昊天的房门走去。谁知走了没几步，忽然一阵强烈的心悸，还有旋晕感，我急忙扶着身边的一株花树，才没有跌倒。
也许是我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忽听有人喝问道：“什么人？”
我很想躲起来，但却无法移动。一个黑影闪到我身前的树旁，低喝道：“出来！”
我连忙低声道：“陈云，是我！”
那人失声道：“是凌姑娘？”
我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心跳还是很快，身子虚软。
我扶着树，低声道：“你别声张，我不想惊动人。”
陈云走到我身边，问道：“凌姑娘，真的是你！你怎么了？”
我长出一口气，道：“我想见你家公子。”
陈云道：“小人这就带姑娘进去找他。”
我连忙阻止道：“不！请你把他找出来，就说我想见他。”
陈云愕然道：“姑娘难道不去见过老爷夫人和凌夫人？”
我摇了摇头道：“不要。请你帮我请他出来就好。”
陈云道：“是，姑娘请稍等。”转身欲走。
我又道：“等等！”
陈云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我道：“请你别惊动老爷夫人和我娘。”
陈云迟疑道：“姑娘难道连她也不见？”
我黯然道：“我很快就要离开。我不想让她再伤一次心。”
陈云犹豫了一下，才道：“凌姑娘，请恕小人多嘴。凌夫人自从姑娘不告而别之后便病倒了，这半年来每天都在盼着姑娘回来。小人也不敢问姑娘去了哪里，但您既回来了，好歹去看她一眼。这段时间，合府上下连姑娘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别说凌夫人，老爷、夫人和公子，甚至是小的们，也没有一个人不在为姑娘担心。”
想起母亲，还有府中人等对我的好，我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遗憾我却不能再回来这里。我不但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更没有面目再见他们。可是，吴昊天我却不能不见。
我道：“陈云，我回来的事，除了公子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请你替我保密，也别问为什么。算我求你吧！”
陈云道：“小人怎敢担这个求字！姑娘千万别这样说。我替姑娘保密就是。”
远远有人问道：“谁在说话？是陈云么？”
陈云答道：“啊！是我。”
“跟谁在说话？”
“不不，没有什么人，就我自己。”
那人嘟哝道：“一个人自言自语？搞什么鬼？”再提高声音道：“赶快去巡夜，别偷懒。”
陈云道：“知道啦。”
陈云看向我，我点点头，他这才转身去了。
我躲进树影里向外张望。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跟着陈云向这边走来。正是这家宅子的少主人吴昊天。
他低声问道：“人在哪里？”
陈云道：“就在那边。”
我探出半边身子，向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又躲到树后。
吴昊天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陈云则独自离去。
吴昊天一见我，激动地道：“月儿，真的是你回来了？”
我走上前将他也拉进树影，再看看四周，然后才低声道：“嘘！小声些，别给人听到。跟我来。”
我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假山石后才停下来。
吴昊天压低声音问道：“月儿！你这半年来去了哪里？我们都要急死了！尤其是你母亲，还有，还有我……”
我黯然道：“我知道。但我求你不要问我去了哪里，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想惊动任何人。我只是来再见你一面，我还想偷偷的再见母亲一面……”说到这里时，我再抑制不住珠泪潸然，哽咽难言。
吴昊天急道：“可是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对我也不能说？你看你，又哭了。”
我拭去眼泪道：“吴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也对不起老爷夫人。这七年来，你们对我们母女俩十分照顾，把我们当作自家人，我们母女就如同这宅子的主人一样，妹妹心里知道，也很感激。但是如今，如今……你就当妹妹我死了吧！我求你看在我往日与你兄妹情谊分上，好好照顾我娘。”
吴昊天急切地道：“可是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好好的，为什么要当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我再次痛泪满面，双膝跪倒道：“晴天大哥！当妹妹的忘恩负义，冷血冷心，你别将她放在心上。但是我今世不能报答你，来世一定做牛做马也要偿还和报答您的这份恩义。”
吴昊天道：“快别这样说！你真要急死我。”他上前将我拉起来。
我道：“什么都不要再问了，我真的不能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忘了我这个人吧！若你对妹妹还有三分疼惜，我只求哥哥照顾好我娘，当妹妹的再没有任何牵挂和遗憾。”
吴昊天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婶子。但你再要这样不告而别，我绝不答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遇到天大的难事，我也要为你担着。”
我向后退了三步，道：“吴大哥，不是当妹妹的信不过你，而是有些事，我对任何人也不能说。求你体谅我吧！若大哥再逼妹妹，我只有立即自尽了。妹妹实在对不起你！”
吴昊天吃惊道：“千万不要！”
我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呜咽道：“大哥，请你帮我取出几样东西，妹妹这就走了。”
吴昊天问道：“是什么东西？你真的立即要走？”
我点点头道：“是，我就要走了。请你帮我把首饰盒里的一个红色锦囊取来，还有我床头的一柄软剑，和那杆碧玉洞箫。”
吴昊天道：“好，你等着我。”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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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昊天吃惊道：“千万不要！”
我眼中的泪水滚滚而落，呜咽道：“大哥，请你帮我取出几样东西，妹妹这就走了。”
吴昊天问道：“是什么东西？你真的立即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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