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嫉妒
齐煌真的来了，狗腿的卢知府为齐煌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欧阳微带着叶红去看热闹。
街上站满了人，一群官兵维持秩序。为了避免暴露，欧阳微把她拉到一家酒楼的屋顶，远远看下去，只见人群中间是一个被官兵团团围住的巨大高台，高台上坐着几个陌生的人，但是从衣着看来应该是官府的人。
“这是做什么？”
“看齐煌。”性质和看猴子没区别。
“可是我没看到齐煌啊。”叶红皱眉看去，台上净是一些老头子和半大老头子，哪里有那个精英官员。等等，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小白吗？”这样的场面果然连他这样的角色也要出面。叶红幸灾乐祸地打量白风那副滑稽的捕快打扮，然后她看到了齐煌走上了台。在那群老头子里，年轻有为的齐煌分外扎眼，不过身为刑部尚书的他能来到卢城这么一个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偏远地带，也难怪所有人都激动万分。
“几年不见，他好像没老。”还记得当日国宴上，唯一拒喝御酒的人就是他。
她怀念的口气让欧阳微再次不爽了起来，他扳过她的下巴。
“别跟我说你看上他了。”事实上为齐煌疯狂的女人数不胜数，但看下面多少年轻女人如狼似虎的目光就能知道。
叶红斜眼。
“你？”
欧阳微冷哼一声，忽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咬上她的唇，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放开了她。
“。”
叶红一摸嘴角，哀嚎：“流血了！”
“拜托，你是狗啊，怎么咬人都不说一声？”叶红飞起一脚踹过去，欧阳微抓住她的脚。
“你太吵了！还嫌弃你不够显眼？”或许一般人很难发现他们，可是对齐煌来说，他们此刻恐怕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叶红立刻停了下来。
“你不是说他不是来抓我的？”
“他的手下死那么多总要调查吧。”
叶红大喜。
“太好了，那群蒙面人暂时没功夫找我麻烦了。”她还记得那群自称是刑部尚书手下的人被蒙面人杀得一个不剩。
欧阳微用一种很侮辱人的目光瞄她。
“你好像忘记了，现在的证据都在说明是你杀了那些人。”
“对哦。”她怎么忘记这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你还带我来送死？”正确的做法不是该立刻逃之夭夭吗？
欧阳微拍拍她不满的脑袋。
“凭这些兵力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那你也不用带我来啊？”
欧阳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看台的每个角落，随口搪塞：“齐煌来了，我必须把你带在身边。”
叶红瞪着欧阳微。
“你当我是笨蛋？”前几天不带她，现在忽然这么好心。
“你不是笨蛋？”欧阳微用一种气死人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能惹出这么多麻烦，你说要用什么来形容你？”悬赏榜上的头号人物可不是他。
叶红干笑着靠在他的身上。
“只是流年不利而已，话说齐煌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被通缉这么多年还不是没事？”
“那是他懒得抓你，如果他要抓，你去皇宫偷酒的时候就会把你抓起来了。”
此刻，远处的齐煌忽然对着他们这个方向转过了脸，叶红下意识地缩头躲起来。
“那么天才的欧阳微神人，既然齐煌这么厉害，我要不要束手就擒算了？”
口气好酸，欧阳微揉揉她的头发。
“有我在，齐煌奈何不了你。”
叶红打掉他的手。忽然下面的人群里骚乱起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闯出一队人马，个个拿着武器涌向齐煌的方向，于是以白风为首的衙役和捕快们开始上前压制。
叶红开始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然后她瞪着这片混乱，表情慢慢收起来，许久勉强地开口：“为什么现在我忽然很想喝酒。”
是她看错了吗，白风的手里拿着的好像是一对巨斧吧，说起来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注意过白风的家传武器是什么。
记得那日追杀她的蒙面巨人手里拿的也是巨斧吧。
这代表了什么？
难怪那天她从白家的牢房里逃出来白风没有追，原来他不是没有追，而是她根本不知道。
卢城城内依旧有白家的分号，叶红很容易就弄到了酒。依旧在高高的屋顶上，她坐在那，下巴放在膝盖上，旁边的酒罐满满的，可是她没有喝酒的心情。
身后的瓦片传来细微的声音。
叶红没有回头，夕阳太美，夕阳下的卢城更美。
“天塌了吗？”欧阳微在她的身边坐下，“你居然没有喝酒。”
他拍开酒罐的封口喝了一口，叶红顺势疲倦地歪在他的身上。
“欧阳微？”
“怎么？”
“欧阳微。”
“怎么了？”
“欧阳微。”
“……”
叶红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固执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欧阳微。”
“想烦死我吗？”嘴上虽然这么说，欧阳微却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难过了。”
这句话太过没头没脑，可是叶红却听懂了。
“你知道？”
“我是一个杀手，如果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早死一百遍了。”
叶红抓住他肩膀的手握紧，指节泛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在屋檐上和他交手，我闻到了一股酒香。”虽然淡到几乎捕捉不到，可明明是官府的人，却需要蒙面，答案只能是叶红认识的人。只是他不明白，白风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叶红，就算叶红不是他的朋友，以白风的为人应该不至于。
但是不得不说白风做了一件蠢事，他很高兴带叶红来看清白风的真面目，因为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别无旁骛地在他身边。
欧阳微自嘲地笑了。
是啊，他承认，他渴望和叶红今后的日子，渴望和她一起胡闹一起就着月光下酒的将来和下辈子，即便有一天他会亲手粉碎这些。
“后来他给我送银子，还给我送酒……”
叶红还在碎碎念，想起那日白风的异样，她就不甘心。
“十四年啊，每到佳节我都去找他叙旧，折腾得他常常泪流满面。”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在嫉恨她？小气！
欧阳微冷哼：“对一个这样的男人你何必难过，为了升官发财，连父母都可以出卖，何况你和他的关系不过尔尔，如果实在不甘心，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小白？”
叶红瞪圆眼睛。
“小白一定有苦衷！”
欧阳微惊讶地回头。
“你说什么？”
叶红苦恼地抱头。
“为什么小白有了苦衷不找我这个朋友，为什么？”
欧阳微愣住，他慢慢开口：“你苦恼是因为认为他有苦衷不告诉你？”
“对啊，十四年的交情，为什么他不相信我?”
“……”
“我很想去问小白原因，但是又怕小白不告诉我，你说我是先去调查他身边的人还是直接找他？”
欧阳微喃喃：“你是笨蛋吗？居然这样相信那个男人。”
普通人再怎么想也会开始怀疑了吧。
叶红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信任那还是朋友吗？”
欧阳微盯住她，叶红居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她到底是真正的伟人还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何况，我叫叶红，他是小白。我们的名字就注定是一对好友，我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欧阳微抹了把脸，她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没错了！
但是这种没头没脑的信任却让他忽然有了说故事的兴致。
“我以前有个很尊敬很信任的人。”
“哦？”欧阳微居然会说起自己从前的事，叶红连忙凑近耳朵，“然后呢？”
“那个人收养了我，教我武功，给了我一份差使。”
听起来很像是白伯，叶红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
欧阳微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勉强一笑。
“然后她就不再是她了。”
“……然后呢？”
“没了。”
叶红呆住，然后受不了地哀嚎：“很冷的故事好不好，你那么怕冷，为什么还要讲这么冷的故事?”
谁能想到，看起来战无不胜的欧阳微最大的软肋是怕冷。之前她有问过他，为什么轻功那么好却从来走得慢吞吞，结果他大爷回答：跑太快风吹得太冷。
难怪每次他运用轻功的时候都把她当暖炉一样抱得紧紧的。
欧阳微面无表情地再次灌了口酒暖暖身子。
“难道你的故事就不冷？对你来说白风是朋友，白风未必认你这个朋友。”
“我认为是就可以了。”
“如果他会害死你呢？”欧阳微回首看她，“如果我不在，白风会不会已经杀了你?”
叶红翻白眼，“白风不会害我。”
“你确定？”
“等他杀了我，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好不好了?”叶红受不了地用手肘捣他，“没有人会和无法信任的人做朋友吧，如果朋友无法信任，那也是自己的错，遇人不淑，就算死也算死在了自己手里，没什么好怨的。”
这是什么道理？欧阳微怔住，而后他笑了，这是叶红的道理，也只有她才有这么狗屁不通却让他很喜欢的道理。
“叶红，记得不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
怎么会不记得，叶红看着月亮。
那天她抓了一个大盗，得到了两百两银子，她去找了白风，想要还他点酒钱，却发现白风正在和人商议公事，于是体贴的她没有打扰，就直接去白家酒窖拿了点好酒，又去他家厨房带走他为自己准备的好菜，出门的时候，白风还派很多家丁欢送她，而她则开开心心地到山上喝酒，喝到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欧阳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当时我真的以为你是被我从月亮里请出来的。”
欧阳微笑笑，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认为她是从地狱里跳出来的。不过此刻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不想叶红下地狱。
“叶红，无论白风有什么苦衷，他承不承认是你的朋友，真正会陪你喝酒的人只有我。”
叶红怔住，她仰面看着夜空，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星光。没有月亮就没有影子，邀不到明月，找不到影子，她的酒友一个不剩，到头来，她身边的确只剩下了欧阳微一个。
“是啊，只有你一个，但是你能留多久？”恰好会陪她喝酒的从来只有他一个，连白风都不曾。
“如果是一辈子呢？”想象他们白发苍苍还靠在一起喝酒的模样，欧阳微扬起唇角，那似乎是不错的景象。
恰好叶红也在想这个画面，甩甩头，叶红笑了。
“一辈子，太长了。”
或许明天他们就死了，也或许他们的一辈子长到他们不耐烦地想去死，而她从未敢想过自己老去的模样。
她的一缕头发甩在了欧阳微的面前，他理所当然地握住。
“一辈子长还是短，不重要吧。”
叶红歪头想想，“也是。”
“如果真的能够这样，也不错。”
但是心底隐隐的不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欧阳微隐藏了什么，偏巧，她也隐藏了。
齐煌的到来让卢城完全戒严，连叶红所在的客栈也被严格盘查，但是客栈的人还是很可爱。如果只是一百两的逃犯，肯定早有热心百姓去举报，但是一万两的罪犯，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百姓还是沉默比较好，万一这种比寻常罪犯还要穷凶极恶一百倍的罪犯发疯，多少命都坚持不到领赏金。
可是官兵就不一样了，人多势众的结果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所以往往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叶红终于明白欧阳微为什么看到官兵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顿再说，连她也忍不住想开揍。
“还要打多久？”
叶红打个呵欠，他俩一大早走出客栈大门就开打，一直打到她肚子开始饿了还没完。叶红发誓这次不是她暴露目标，纯粹是因为欧阳微外表太醒目，那些官兵看到后就上来找麻烦，然后欧阳微发火了。
开始一个人打三个，后来官兵越聚越多，直到变成一人单挑三十个。
再撂倒两个人，欧阳微抬头看躲在屋檐上补眠的女人。
“你真是个两肋插刀的好兄弟。”看他辛苦奋战，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图。
叶红随意摆摆手。
“我要上的话不是小看了你的身手吗？”说归说，她还是随手揭起屋檐上的瓦片，不时丢几个下去助战。
“喂，你还要打多久，再不快点儿，又要被几百人追着跑吗？”
这是卢城，官兵的老窝，他们现在解决的只是在附近巡逻的小队，如果大批人马赶到，可就没这么悠闲了。当然，那样的阵势很华丽，可惜此刻的她却消受不起，她想尽快去了解白风的苦衷。
欧阳微冷哼。
“你信任那个人，为什么不信任你的男人?”
叶红装作没听到。欧阳微这样的话越来越顺口，连带她也懒得反驳，真是悲哀，这样下去会不会习惯?
欧阳微收手，而剑始终没有出鞘。
“解决了？”叶红跳了下来，顺手把手里剩下的一个瓦片丢到客栈老板面前，“抱歉，你可能需要补补屋顶了。”
客栈老板拼命摇头。
“别、别在意。”
真是给她面子，叶红环视四周，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行人也忽然消失不见，然后她感觉到了街道尽头的异动。
“喂，你说接下来的是谁？”
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能有这样的气势，想必跟上来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欧阳微早就盯着那个方向。
“无论是谁，我想他不是来帮我们的。”
屋檐上忽然出现无数弓箭手，反向街道也出现了整齐的人影。四面八方的包围，为了他们两个出动的人恐怕已经上千人了吧。
“来的应该不是老眼昏花的卢知府，可惜了，如果卢知府来，就能看到小白。”
又是白风，欧阳微哼了一声。
“是齐煌。”正前方的官兵正中是一匹五花骏马，马背上的男人身上的衣着尊贵，来人如果不是齐煌还会有谁。
齐煌此刻也看清了欧阳微，忽然他的视线移向了叶红，刹那间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欧阳微沉下了脸。
“叶红，我是你唯一的酒友吧。”
“是啊。”
“酒友是不是只是我这个人，其他都不重要?”
叶红莫名其妙地看看他。
“什么意思？”
“意思是，无论我还有身份，我都只是我，对吧。”
“听不懂!”这个时候猜谜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就信任我！”
欧阳微别过脸，握剑的另外一只手揉揉她的头。
“人在江湖，总有几个不得不去应付的名号。”
“哦。”叶红点点头，好比她也是有几个不得不应付的名号，但是这些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
“欧阳微。如果我们这次还能逃脱的话，你说赏金会不会再次提高？”
“……”
叶红呵呵笑了。
“开玩笑的，对了，齐煌的武功如何？”
包围圈越来越小，欧阳微对准齐煌来的方向淡淡开口。
“比起我，很烂。”
远处传来冷酷的男音。
“口气不小。”
“手下败将而已，我能打败你两次，第三次当然也可以。”
话音未落，一道紫色的身影宛如泰山压顶般冲天而降，“叮”一声火花四射的金属声后，欧阳微看到了齐煌那张万年不变的冷硬臭脸。
“好久不见，刑部尚书齐大人。”
“好久不见，锦衣卫天龙队欧阳统领。”
锦衣卫，可以说是皇帝的特务组织，干着朝廷里最见不得光的事，只听命于皇帝。据说锦衣卫里的人个个武功高到不可想象，就算当今武林也少有能为之抗衡的高手，其中锦衣卫中专事暗杀的天龙队更是高手中的精英，而欧阳微居然是天龙队统领。
“哗——”官兵们顿时一片骚动，连带得叶红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这就是欧阳微在江湖上不得不应付的名号？朝廷和江湖是两个概念吧！
欧阳微退后几分。
“尚书大人这般匆忙而来，难道就是为了揭穿在下的身份？”
“欧阳统领私访民间，又是为何呢？”齐煌冷笑，举剑忽然劈刺，“统领大人不会不知道与朝廷作对的话，就算是锦衣卫，也是与庶民同罪。”
欧阳微闪过，又架住第二招。
“尚书大人的脾气还是依旧。”
“统领大人何尝不是。”
欧阳微抿住唇没说话，他不是笨蛋，齐煌亲自前来一定是得到了消息，至于消息如何泄露，和那个人一定有关系。一股薄怒浮起，他出手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叶红已经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只有如骤雨般的武器撞击声还能判断他们到底过了几百招。
终于，像是过了一百年般，混战的两人终于分了开来，打了那么久那么激烈，两人居然毫发未伤，而且连喘息也不曾喘息一下。
“这两个人是怪物吗？”
叶红不禁咋舌，现在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都这样勤于练功的吗？那她这样的市井小民还混个屁啊，尤其面前这两个男人，知道什么是天妒英才吗？小心被老天爷一道雷劈死。
齐煌收起剑。
“叙旧够了，接下来统领大人可以束手就擒了吗？”
他手一摆，街道两方第一排的官兵呐喊着冲了过来，封住了包围圈最后一个缺口。
欧阳微回头看看叶红，她的脸色不太好。
“怕吗？”
“废话！”快死了还不怕的是傻瓜。
“死之前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关于他的隐瞒之类的。
叶红歪头想想。
“死了的话，赏金谁领？”想到那个得到她赏金的人，她就好好。
欧阳微愕然，而后低笑出声。
“我帮你免除这份苦恼好了。”真是服了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出去，齐煌眯眼接过。
“懿旨？”齐煌审视了很久，最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皇后啊……”这真是太有趣了，“那就请两位随我回知府吧。”
官兵队伍立刻散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几乎看不到尽头。
叶红快不解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我也要去？”
齐煌回头，“还是你喜欢大牢？”
叶红立刻识相地摇头。
“我去，我去，天涯海角我都去。”
她皮笑肉不笑地凑到欧阳微耳边咬牙。
“有懿旨怎么不早拿？”
欧阳微顺手把她揽在怀里。
“我想和你多独处些日子。”
叶红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不过脸，红了。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街上站满了人，一群官兵维持秩序。为了避免暴露，欧阳微把她拉到一家酒楼的屋顶，远远看下去，只见人群中间是一个被官兵团团围住的巨大高台，高台上坐着几个陌生的人，但是从衣着看来应该是官府的人。
“这是做什么？”
“看齐煌。”性质和看猴子没区别。
“可是我没看到齐煌啊。”叶红皱眉看去，台上净是一些老头子和半大老头子，哪里有那个精英官员。等等，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小白吗？”这样的场面果然连他这样的角色也要出面。叶红幸灾乐祸地打量白风那副滑稽的捕快打扮，然后她看到了齐煌走上了台。在那群老头子里，年轻有为的齐煌分外扎眼，不过身为刑部尚书的他能来到卢城这么一个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偏远地带，也难怪所有人都激动万分。
“几年不见，他好像没老。”还记得当日国宴上，唯一拒喝御酒的人就是他。
她怀念的口气让欧阳微再次不爽了起来，他扳过她的下巴。
“别跟我说你看上他了。”事实上为齐煌疯狂的女人数不胜数，但看下面多少年轻女人如狼似虎的目光就能知道。
叶红斜眼。
“你？”
欧阳微冷哼一声，忽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咬上她的唇，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放开了她。
“。”
叶红一摸嘴角，哀嚎：“流血了！”
“拜托，你是狗啊，怎么咬人都不说一声？”叶红飞起一脚踹过去，欧阳微抓住她的脚。
“你太吵了！还嫌弃你不够显眼？”或许一般人很难发现他们，可是对齐煌来说，他们此刻恐怕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叶红立刻停了下来。
“你不是说他不是来抓我的？”
“他的手下死那么多总要调查吧。”
叶红大喜。
“太好了，那群蒙面人暂时没功夫找我麻烦了。”她还记得那群自称是刑部尚书手下的人被蒙面人杀得一个不剩。
欧阳微用一种很侮辱人的目光瞄她。
“你好像忘记了，现在的证据都在说明是你杀了那些人。”
“对哦。”她怎么忘记这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你还带我来送死？”正确的做法不是该立刻逃之夭夭吗？
欧阳微拍拍她不满的脑袋。
“凭这些兵力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那你也不用带我来啊？”
欧阳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看台的每个角落，随口搪塞：“齐煌来了，我必须把你带在身边。”
叶红瞪着欧阳微。
“你当我是笨蛋？”前几天不带她，现在忽然这么好心。
“你不是笨蛋？”欧阳微用一种气死人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能惹出这么多麻烦，你说要用什么来形容你？”悬赏榜上的头号人物可不是他。
叶红干笑着靠在他的身上。
“只是流年不利而已，话说齐煌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被通缉这么多年还不是没事？”
“那是他懒得抓你，如果他要抓，你去皇宫偷酒的时候就会把你抓起来了。”
此刻，远处的齐煌忽然对着他们这个方向转过了脸，叶红下意识地缩头躲起来。
“那么天才的欧阳微神人，既然齐煌这么厉害，我要不要束手就擒算了？”
口气好酸，欧阳微揉揉她的头发。
“有我在，齐煌奈何不了你。”
叶红打掉他的手。忽然下面的人群里骚乱起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闯出一队人马，个个拿着武器涌向齐煌的方向，于是以白风为首的衙役和捕快们开始上前压制。
叶红开始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然后她瞪着这片混乱，表情慢慢收起来，许久勉强地开口：“为什么现在我忽然很想喝酒。”
是她看错了吗，白风的手里拿着的好像是一对巨斧吧，说起来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注意过白风的家传武器是什么。
记得那日追杀她的蒙面巨人手里拿的也是巨斧吧。
这代表了什么？
难怪那天她从白家的牢房里逃出来白风没有追，原来他不是没有追，而是她根本不知道。
卢城城内依旧有白家的分号，叶红很容易就弄到了酒。依旧在高高的屋顶上，她坐在那，下巴放在膝盖上，旁边的酒罐满满的，可是她没有喝酒的心情。
身后的瓦片传来细微的声音。
叶红没有回头，夕阳太美，夕阳下的卢城更美。
“天塌了吗？”欧阳微在她的身边坐下，“你居然没有喝酒。”
他拍开酒罐的封口喝了一口，叶红顺势疲倦地歪在他的身上。
“欧阳微？”
“怎么？”
“欧阳微。”
“怎么了？”
“欧阳微。”
“……”
叶红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固执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欧阳微。”
“想烦死我吗？”嘴上虽然这么说，欧阳微却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难过了。”
这句话太过没头没脑，可是叶红却听懂了。
“你知道？”
“我是一个杀手，如果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早死一百遍了。”
叶红抓住他肩膀的手握紧，指节泛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在屋檐上和他交手，我闻到了一股酒香。”虽然淡到几乎捕捉不到，可明明是官府的人，却需要蒙面，答案只能是叶红认识的人。只是他不明白，白风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叶红，就算叶红不是他的朋友，以白风的为人应该不至于。
但是不得不说白风做了一件蠢事，他很高兴带叶红来看清白风的真面目，因为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别无旁骛地在他身边。
欧阳微自嘲地笑了。
是啊，他承认，他渴望和叶红今后的日子，渴望和她一起胡闹一起就着月光下酒的将来和下辈子，即便有一天他会亲手粉碎这些。
“后来他给我送银子，还给我送酒……”
叶红还在碎碎念，想起那日白风的异样，她就不甘心。
“十四年啊，每到佳节我都去找他叙旧，折腾得他常常泪流满面。”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在嫉恨她？小气！
欧阳微冷哼：“对一个这样的男人你何必难过，为了升官发财，连父母都可以出卖，何况你和他的关系不过尔尔，如果实在不甘心，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小白？”
叶红瞪圆眼睛。
“小白一定有苦衷！”
欧阳微惊讶地回头。
“你说什么？”
叶红苦恼地抱头。
“为什么小白有了苦衷不找我这个朋友，为什么？”
欧阳微愣住，他慢慢开口：“你苦恼是因为认为他有苦衷不告诉你？”
“对啊，十四年的交情，为什么他不相信我?”
“……”
“我很想去问小白原因，但是又怕小白不告诉我，你说我是先去调查他身边的人还是直接找他？”
欧阳微喃喃：“你是笨蛋吗？居然这样相信那个男人。”
普通人再怎么想也会开始怀疑了吧。
叶红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信任那还是朋友吗？”
欧阳微盯住她，叶红居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她到底是真正的伟人还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何况，我叫叶红，他是小白。我们的名字就注定是一对好友，我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欧阳微抹了把脸，她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没错了！
但是这种没头没脑的信任却让他忽然有了说故事的兴致。
“我以前有个很尊敬很信任的人。”
“哦？”欧阳微居然会说起自己从前的事，叶红连忙凑近耳朵，“然后呢？”
“那个人收养了我，教我武功，给了我一份差使。”
听起来很像是白伯，叶红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
欧阳微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勉强一笑。
“然后她就不再是她了。”
“……然后呢？”
“没了。”
叶红呆住，然后受不了地哀嚎：“很冷的故事好不好，你那么怕冷，为什么还要讲这么冷的故事?”
谁能想到，看起来战无不胜的欧阳微最大的软肋是怕冷。之前她有问过他，为什么轻功那么好却从来走得慢吞吞，结果他大爷回答：跑太快风吹得太冷。
难怪每次他运用轻功的时候都把她当暖炉一样抱得紧紧的。
欧阳微面无表情地再次灌了口酒暖暖身子。
“难道你的故事就不冷？对你来说白风是朋友，白风未必认你这个朋友。”
“我认为是就可以了。”
“如果他会害死你呢？”欧阳微回首看她，“如果我不在，白风会不会已经杀了你?”
叶红翻白眼，“白风不会害我。”
“你确定？”
“等他杀了我，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好不好了?”叶红受不了地用手肘捣他，“没有人会和无法信任的人做朋友吧，如果朋友无法信任，那也是自己的错，遇人不淑，就算死也算死在了自己手里，没什么好怨的。”
这是什么道理？欧阳微怔住，而后他笑了，这是叶红的道理，也只有她才有这么狗屁不通却让他很喜欢的道理。
“叶红，记得不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
怎么会不记得，叶红看着月亮。
那天她抓了一个大盗，得到了两百两银子，她去找了白风，想要还他点酒钱，却发现白风正在和人商议公事，于是体贴的她没有打扰，就直接去白家酒窖拿了点好酒，又去他家厨房带走他为自己准备的好菜，出门的时候，白风还派很多家丁欢送她，而她则开开心心地到山上喝酒，喝到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欧阳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当时我真的以为你是被我从月亮里请出来的。”
欧阳微笑笑，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认为她是从地狱里跳出来的。不过此刻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不想叶红下地狱。
“叶红，无论白风有什么苦衷，他承不承认是你的朋友，真正会陪你喝酒的人只有我。”
叶红怔住，她仰面看着夜空，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星光。没有月亮就没有影子，邀不到明月，找不到影子，她的酒友一个不剩，到头来，她身边的确只剩下了欧阳微一个。
“是啊，只有你一个，但是你能留多久？”恰好会陪她喝酒的从来只有他一个，连白风都不曾。
“如果是一辈子呢？”想象他们白发苍苍还靠在一起喝酒的模样，欧阳微扬起唇角，那似乎是不错的景象。
恰好叶红也在想这个画面，甩甩头，叶红笑了。
“一辈子，太长了。”
或许明天他们就死了，也或许他们的一辈子长到他们不耐烦地想去死，而她从未敢想过自己老去的模样。
她的一缕头发甩在了欧阳微的面前，他理所当然地握住。
“一辈子长还是短，不重要吧。”
叶红歪头想想，“也是。”
“如果真的能够这样，也不错。”
但是心底隐隐的不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欧阳微隐藏了什么，偏巧，她也隐藏了。
齐煌的到来让卢城完全戒严，连叶红所在的客栈也被严格盘查，但是客栈的人还是很可爱。如果只是一百两的逃犯，肯定早有热心百姓去举报，但是一万两的罪犯，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百姓还是沉默比较好，万一这种比寻常罪犯还要穷凶极恶一百倍的罪犯发疯，多少命都坚持不到领赏金。
可是官兵就不一样了，人多势众的结果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所以往往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叶红终于明白欧阳微为什么看到官兵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顿再说，连她也忍不住想开揍。
“还要打多久？”
叶红打个呵欠，他俩一大早走出客栈大门就开打，一直打到她肚子开始饿了还没完。叶红发誓这次不是她暴露目标，纯粹是因为欧阳微外表太醒目，那些官兵看到后就上来找麻烦，然后欧阳微发火了。
开始一个人打三个，后来官兵越聚越多，直到变成一人单挑三十个。
再撂倒两个人，欧阳微抬头看躲在屋檐上补眠的女人。
“你真是个两肋插刀的好兄弟。”看他辛苦奋战，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图。
叶红随意摆摆手。
“我要上的话不是小看了你的身手吗？”说归说，她还是随手揭起屋檐上的瓦片，不时丢几个下去助战。
“喂，你还要打多久，再不快点儿，又要被几百人追着跑吗？”
这是卢城，官兵的老窝，他们现在解决的只是在附近巡逻的小队，如果大批人马赶到，可就没这么悠闲了。当然，那样的阵势很华丽，可惜此刻的她却消受不起，她想尽快去了解白风的苦衷。
欧阳微冷哼。
“你信任那个人，为什么不信任你的男人?”
叶红装作没听到。欧阳微这样的话越来越顺口，连带她也懒得反驳，真是悲哀，这样下去会不会习惯?
欧阳微收手，而剑始终没有出鞘。
“解决了？”叶红跳了下来，顺手把手里剩下的一个瓦片丢到客栈老板面前，“抱歉，你可能需要补补屋顶了。”
客栈老板拼命摇头。
“别、别在意。”
真是给她面子，叶红环视四周，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行人也忽然消失不见，然后她感觉到了街道尽头的异动。
“喂，你说接下来的是谁？”
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能有这样的气势，想必跟上来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欧阳微早就盯着那个方向。
“无论是谁，我想他不是来帮我们的。”
屋檐上忽然出现无数弓箭手，反向街道也出现了整齐的人影。四面八方的包围，为了他们两个出动的人恐怕已经上千人了吧。
“来的应该不是老眼昏花的卢知府，可惜了，如果卢知府来，就能看到小白。”
又是白风，欧阳微哼了一声。
“是齐煌。”正前方的官兵正中是一匹五花骏马，马背上的男人身上的衣着尊贵，来人如果不是齐煌还会有谁。
齐煌此刻也看清了欧阳微，忽然他的视线移向了叶红，刹那间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欧阳微沉下了脸。
“叶红，我是你唯一的酒友吧。”
“是啊。”
“酒友是不是只是我这个人，其他都不重要?”
叶红莫名其妙地看看他。
“什么意思？”
“意思是，无论我还有身份，我都只是我，对吧。”
“听不懂!”这个时候猜谜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就信任我！”
欧阳微别过脸，握剑的另外一只手揉揉她的头。
“人在江湖，总有几个不得不去应付的名号。”
“哦。”叶红点点头，好比她也是有几个不得不应付的名号，但是这些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
“欧阳微。如果我们这次还能逃脱的话，你说赏金会不会再次提高？”
“……”
叶红呵呵笑了。
“开玩笑的，对了，齐煌的武功如何？”
包围圈越来越小，欧阳微对准齐煌来的方向淡淡开口。
“比起我，很烂。”
远处传来冷酷的男音。
“口气不小。”
“手下败将而已，我能打败你两次，第三次当然也可以。”
话音未落，一道紫色的身影宛如泰山压顶般冲天而降，“叮”一声火花四射的金属声后，欧阳微看到了齐煌那张万年不变的冷硬臭脸。
“好久不见，刑部尚书齐大人。”
“好久不见，锦衣卫天龙队欧阳统领。”
锦衣卫，可以说是皇帝的特务组织，干着朝廷里最见不得光的事，只听命于皇帝。据说锦衣卫里的人个个武功高到不可想象，就算当今武林也少有能为之抗衡的高手，其中锦衣卫中专事暗杀的天龙队更是高手中的精英，而欧阳微居然是天龙队统领。
“哗——”官兵们顿时一片骚动，连带得叶红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这就是欧阳微在江湖上不得不应付的名号？朝廷和江湖是两个概念吧！
欧阳微退后几分。
“尚书大人这般匆忙而来，难道就是为了揭穿在下的身份？”
“欧阳统领私访民间，又是为何呢？”齐煌冷笑，举剑忽然劈刺，“统领大人不会不知道与朝廷作对的话，就算是锦衣卫，也是与庶民同罪。”
欧阳微闪过，又架住第二招。
“尚书大人的脾气还是依旧。”
“统领大人何尝不是。”
欧阳微抿住唇没说话，他不是笨蛋，齐煌亲自前来一定是得到了消息，至于消息如何泄露，和那个人一定有关系。一股薄怒浮起，他出手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叶红已经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只有如骤雨般的武器撞击声还能判断他们到底过了几百招。
终于，像是过了一百年般，混战的两人终于分了开来，打了那么久那么激烈，两人居然毫发未伤，而且连喘息也不曾喘息一下。
“这两个人是怪物吗？”
叶红不禁咋舌，现在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都这样勤于练功的吗？那她这样的市井小民还混个屁啊，尤其面前这两个男人，知道什么是天妒英才吗？小心被老天爷一道雷劈死。
齐煌收起剑。
“叙旧够了，接下来统领大人可以束手就擒了吗？”
他手一摆，街道两方第一排的官兵呐喊着冲了过来，封住了包围圈最后一个缺口。
欧阳微回头看看叶红，她的脸色不太好。
“怕吗？”
“废话！”快死了还不怕的是傻瓜。
“死之前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关于他的隐瞒之类的。
叶红歪头想想。
“死了的话，赏金谁领？”想到那个得到她赏金的人，她就好好。
欧阳微愕然，而后低笑出声。
“我帮你免除这份苦恼好了。”真是服了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出去，齐煌眯眼接过。
“懿旨？”齐煌审视了很久，最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皇后啊……”这真是太有趣了，“那就请两位随我回知府吧。”
官兵队伍立刻散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几乎看不到尽头。
叶红快不解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我也要去？”
齐煌回头，“还是你喜欢大牢？”
叶红立刻识相地摇头。
“我去，我去，天涯海角我都去。”
她皮笑肉不笑地凑到欧阳微耳边咬牙。
“有懿旨怎么不早拿？”
欧阳微顺手把她揽在怀里。
“我想和你多独处些日子。”
叶红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不过脸，红了。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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