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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册婚约

  日落西山,本应是宁静的夜晚,咏荷山庄却一反常态的热闹非凡,原因为何?

  今天是彤守的生辰,她们要帮彤守过十九岁的生辰。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偌大的咏荷山庄里一片乱糟糟,所有人都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玩成一块,疯成一团,嬉笑打闹着,欢快的银铃声传遍咏荷山庄的天空。

  辰峰望着追逐打闹嬉戏玩耍的冰焰山庄女子,心中好是羡慕。

  人人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有多少人能展露自己的想法,在人前尽情欢声笑语呢?

  他的身份是谁?

  是被逐出天龙门的叛徒?

  是修罗邪君的弟弟?

  是冰焰山庄圣女的哥哥?

  还是天下第一富豪之家箫家的外甥?

  他到底是谁?

  本应欢乐的夜晚,他为何如此彷徨?

  “你是你自己!”肯定的娇音悄无声息的在耳畔响起。

  辰峰诧异的蓦然回首,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笔挺的伫立在身后,挺直的身躯,不因其娇小而让人觉得柔弱无力,反比高头大汉更具有压迫感,稳重如泰山的压迫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一分一毫!

  她是那么美丽……

  美的可以令天地为之失色,美的使百花为之羞愧!

  她,如同天空中皎洁的明月般,淡淡的散发着只属于她的光辉,虽不比太阳炽热,却永远使人难以忽视她的存在!

  她,如同天空中灿烂的太阳般,夺目的光彩照耀着世界,俯视脚下一切,让人心生敬畏,以及深深的眷恋!

  是的,是眷恋!

  或许,她不爱笑!

  或许,她很冷血!

  或许,她不算是个好人!

  却,依然让人深深眷恋,眷恋她的怀抱,眷恋她的冷漠,眷恋她在身旁的感觉!

  “水姑娘。”辰峰淡淡叫了一声,声音依旧带着点点哀伤,不因周围的喜庆而畅怀。

  “你是你自己!”水月儿肯定道,“你永远都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黑眸中微微流露出诧异,为她再次的肯定,他不了解她,但对于如此冷漠之人,他心理觉得她不会是一个愿意重复自己话语的人。

  “不用怀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因别人的需要或和不需要而存在,只因自己而存在!”水月儿蹲下身子,盘腿坐在他身旁,将手中托盘上的精美珍馐零嘴递到他面前,“尝尝,如蝎的手艺很不错,不吃是你吃亏。”

  辰峰感激的从托盘上取过一块不知名的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着:“谢谢!”谢的什么?是糕点?还是她冰冷的劝慰?

  “是如蝎做的,你要谢去谢她。”水月儿丝毫不邀功,不是她做的事,不是她的功,她不会要的,哪怕是一声“谢谢”,对她来说也属多余。

  辰峰一听,便明白水月儿话中的意思,为她的用心稍稍感动,四下张望片刻,终于搜寻到人堆里正捧着大托盘拼命狂吃的如蝎,高声道:“如蝎姑娘,谢谢你的零嘴,真的很好吃!”

  “咳咳……咳咳……”没有料到有人会突然叫到,如蝎明显被吓了一跳,塞在嘴巴里的东西一下子全卡在喉咙里,咳嗽了老半天还没咳嗽下去,幸亏如脂拿了杯水给她,不然她今晚可能会被自己做的零嘴呛死。

  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东西滑下去,如蝎憋红着脸冲到辰峰面前狂轰乱炸一番:“去你的死家伙!你成心想害姑奶奶呛死啊?你想让我变成冰焰山庄第一被呛死的人,被那些没良心的混蛋们一笑千年啊?臭家伙,我告诉你,姑奶奶的命长着呢,我才不会呛死你!我要死也只有撑死的份,想呛死我,你还不如买块豆腐直接撞死去吧!你……”(省略口水三百六十五句!)

  辰峰傻忽忽的望着嘴巴一张一阖如同廉鱼般的如蝎,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再看看站在如蝎身后一脸看热闹煽风点火的姑娘们,更是无语,最后,百般无奈的他只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水月儿。

  水月儿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低声细语道:“紧张什么?跟她吵就是了。”

  “啊?”辰峰的嘴巴惊讶的可以塞下个鹅蛋。

  吵?

  难道她的意思,是要他跟如蝎姑娘吵架?

  不会吧?

  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唧唧喳喳吵架很损形象的耶!

  一旁的姑娘们见辰峰没意思与如蝎吵,顿觉得没趣,闹哄两句,便把如蝎拉到一旁去玩了。

  “为什么不和如蝎吵?”她们走后,水月儿淡淡问道。

  “厄……”辰峰一时哑言,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不惹她生气。

  此刻,他有点明白,为什么箫逸那么怕惹她生气了。水月儿美的令一切屏息,也美的忧伤,他们怎么忍心让被就忧伤淡淡的她,为他们不快,为他们生气呢?

  那简直就是罪过啊!

  “觉得丢了你大男人的脸面?”水月儿问的轻描淡写,但辰峰还是感觉出她眼底的不快。

  “不是这个原因……”辰峰踟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慢吞吞道,“水姑娘,你想象下,我一个大男人,如果和一个姑娘家叽里呱啦吵成一团,那会是什么样?”男人,比较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不象女人,比较擅长用舌头解决问题。

  水月儿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轻蹙黛眉细思片刻,“噗嗤”轻笑出声:“是挺好笑的!”

  她不敢想象,象辰峰这种长的比较彪汗的男子,象个泼妇似的双手做茶壶状骂人会是什么感觉,一定很可笑!

  他是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有胆识有担当的男人,如果真成了太监似娘娘腔的男人,只怕第一个唾弃他的,便是她了!

  “感觉如何?”水月儿眼底笑意盈盈。

  “啊?”辰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望着水月儿。

  “被如蝎骂了一顿的感觉如何?”水月儿破例解释道。

  “这个……”辰峰一呆,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是被骂了没错,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不高兴,反而,见到如蝎她们如此毫无节制的嬉笑,一点也不把他当成外人的和木头般的他玩闹,他很开心,心中的惆怅被冲淡了不少,“说实在的,有点……莫名其妙……”是挺莫名其妙的,好好道个谢,却被如蝎叽里呱啦的骂了一通,更因为不和如蝎吵架被其他姑娘嬉笑一番。

  从没见过拿吵架当玩乐的人!

  好可爱……

  “不生气?”

  “怎么会!”辰峰立刻叫起来,他没事生气干什么,再看水月儿眼底嬉笑,顿时拍腿大呼,“上当了!”

  “辰峰,看不出你挺聪明的嘛!”水月儿柔柔夸奖一句,是褒非贬。

  辰峰一脸有气没地方出的无奈样:“水姑娘,看不出你也会调侃人啊!”

  “那是自然!”水月儿半点不否认自己的心思,“冰焰山庄的弟子,有几个不会调侃人的?”话中,隐隐自豪显露。

  辰峰头疼的单手按住头,好气又好笑道:“水姑娘你……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莫名其妙一顿骂,他心理再有惆怅就是骗人的了。

  方才,他以为水月儿要他跟如蝎道谢是为了转移他注意力,谁知,她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如蝎骂他一通,让他莫名其妙,又不好还口,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中惆怅化解。

  她们相处多年,必然对彼此的性情知道的很清楚,就不知道如蝎方才是真的呛到了,还是水月儿明知道突然叫她会使她呛到的呢?

  呵呵……

  管他的呢!开心就好!

  水月儿随意笑笑,说道:“今天是守妹的生辰,尽兴就好,不需要顾虑太多,你看守妹今天气色多好,很难得的没有动手揍逸儿哦!”

  辰峰闻言望去,的确,彤守红扑扑的脸蛋,灿烂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她当日的惨白,与差点跟他们阴阳两隔的情景。而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箫逸更是笑的灿烂,偶尔还在其他姑娘的帮助下,偷亲守妹几下,气的守妹哇哇大叫,追着箫逸满园子打,轻轻的打,如同被蚊子叮咬一般。

  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没有任何动静的彤守,今天就象没事人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呢?

  隐约,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每个人都很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没有半分虚假!”半晌,辰峰似沉重,又是轻巧的感叹一句。

  他见过无数人,但凡是人,没有一个可以笑的如此畅怀尽兴,如此发自内心,她们,真的是生活在凡尘中,没有烦恼忧愁的人吗?

  还是,她们是天上仙子呢?

  永远,都不知道忧愁烦恼的仙子呢?

  “知道冰焰山庄‘冰焰’两个字何解吗?”水月儿呷了口金玉露道。

  冰焰?

  辰峰细细思量片刻,略显忐忑说道:“冰,应该是冰山的意思,或者,就象冰冰的名字一样,是冰雪的意思,而焰,则是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的意思,对吗?”

  “是,那你可知‘冰焰’二字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水月儿继续问。

  “这……”辰峰思考再三,终究是无力的摇摇头,他想不出来。

  水月儿见他说不出来,也不难为他:“冰,是冰雪,焰,是赤焰!冰融化,则为水,水火难容,冰焰难以共存,但在冰焰山庄,这两种绝对不可能共同存在的事物可以共存……冰焰山庄,可以融合天下一切不可能共同存在的事物,使其和谐,没有纷争与吞并,使人心灵安宁。在冰焰山庄,可以阻断世间一切纷乱,任何人都可以生活的很好,很快乐,为了自己的家园而奋斗,只属于自己的家人,不在背负过去承重的负担,不需要承担世间虚无的名声与伦理,一切,只要在不伤害别人的范围内,都可以允许!”

  辰峰怔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时间都凝滞不前。

  冰焰共存,可能吗?

  使一切世间不可共存事物共同存在,达到平衡点,阻绝一切纷扰?

  好美啊!

  好美好美的境界!

  听起来冰焰山庄好象一个超脱尘世又处于尘世的桃源,令他无限向往!

  如果,涵盈出身自冰焰山庄,即便不是什么大小姐,而是一个卑微的小小侍女,她的处境也不会那么可怜,结局,也不会那么悲惨!

  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冰焰山庄姑娘截然不同的两面性格是怎么来的,她们对待自己人,相亲相爱,没有半点间隙,友好到可以把吵架当成玩乐,而对待有敌意的外人,她们出手比谁都狠毒,“杀人如麻”在她们身上体现的非常彻底。

  这几日,他亲眼看见有人不自量力的蹦进来,晚上怎样他没注意到过,黎明白天傍晚三个时段,黎明和傍晚还好说,他是看见如凤姑娘如幕姑娘到处走动的,可白天就太过惊奇了。

  往往是他还没有发现有人蹦进来,就听见破空之声,瞄到一丁点庞然大物被射出去的影子,但每次都看不清楚,如脂姑娘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的连她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手的,他都不清楚。

  为了弄清楚情况,他曾经运上十成内力往天上抛石子,什么反映也没有——如果石子掉下来砸到他也算是反映的话,然而,经如意提点,他站在咏荷山庄门外,往里抛一颗石子,那石子马上就会被一根杂草射穿,粉身碎骨。

  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止辰峰一人,另一人在听到“冰焰”二字的解释时,内心的震动绝对不比辰峰小,也因此,原本行迹隐藏极佳的他被察觉了。

  “邪君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来?为何不现身一见?”水月儿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随之如大鹏展翅般落下的,便是辰岳孤寂狂傲的昂藏身躯,如同死神般伫立于黑幕之中,瞬间凝滞所有的欢乐,严森的空气取代了欢声笑语。

  所有人严整以待,各式各样的独门利器藏于手中,只要敌人稍有动作,她们便会一齐动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少的伤亡人数结果了他。

  “来人,看座,奉茶。”水月儿轻声吩咐,似乎不将众人的紧张看在眼底,在她心理,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小姐(少庄主)?!”错愕娇音此起彼伏,没人有一分动作。

  “大哥……”辰峰惊异的注视着辰岳,惊异他真的变了,变的他不认识了。

  彤守嗫嚅着略显苍白的唇,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话,没出口,眼,早已湿润,晶莹泪滴,顺着姣好的脸颊悄悄流下,险险的躲过所有人的眼睛,不叫她们发现。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回眸一瞥,是他!

  是一直渴望守护在她身旁的人!

  也是最懂她的人!

  修长的手臂,静静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的头按在他胸口,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脸,即便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他又抓到空子偷香窃玉了。

  水月儿似乎对侍女们的毫无反映并不生气,对辰岳说道:“邪君,坐。”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自己身边。

  “小姐(少庄主)?!”六如异口同声惊呼道,“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水月儿懒洋洋的一问,清冽的目光犀利的辞穿她们心底,洞悉她们的想法,清风拂面笑容遮掩她真正的用意,只传递了她可就近监视辰岳的目的。

  见水月儿如此有把握,六如也不好再说什么,少庄主做的决定,不是她们可以反驳的,也反驳不了。

  如幕默默的去端来餐点,放置在水月儿指定的位置上。

  “大哥,今天是守妹生辰……”辰峰说了一句,再不言其他,他明白,冰焰山庄和修罗界是无法共存的,这一点从守妹灭了林家庐、大哥重创了守妹那一刻便注定。

  修罗界,冰焰山庄,对于敌人,绝对不会手软!

  静止的雕塑终于不在石化,慢慢转过身来,毫无温度的厉眸,恍若当年的冰雪,却比冰雪更冷上三分,绝上三分。

  “生辰。”他轻声念叨着,灯或通明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黑暗,“好!”话音才落,一道黑光笔直射向彤守。

  彤守心下一慌,赶紧推开箫逸,退后几步,硬接下那道黑光,待到她看清楚时,才赫然发现是一只黑色令牌,是修罗界的令牌!

  “这是……”彤守心中大惊,“修罗令?!”修罗界仅次于修罗宗主令牌的修罗令,他给她这个做什么?

  难道他方才一举不是在试探她的伤势恢复了几成吗?

  自打那日受伤之后,一回来咏荷山庄,师姐便动手将她拍成假死状态,让她进行龟息疗伤法,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最佳程度。

  经过她没大脑的一折腾,冰焰山庄与修罗界都被冲到了浪尖上,想要不火并都难,而这两年来,冰焰山庄损失一元顶梁柱级大将,在不久之后,又将面临惊天巨变,可谓元气大伤,她妄图用自己的死来化解一切,不想却致使战争提前到来。

  万般无奈之下,师姐也只得冒险用龟息治疗法为她疗伤,不然以一般治疗法,她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才有可能下床,想要痊愈,没个三五年是决不可能的。

  如今,她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好了,内力虽然没有全部恢复,多少也恢复了七八成,即使不能和辰岳一较高下,要在一千招之内将修罗八大护法尽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要想轻松解决龙啸乾,就不容易了。

  “不知今日竟是守妹生辰,出门不曾带礼物,这块小牌子就送给守妹,权当生辰贺礼吧!”辰岳轻描淡写道,似乎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修罗令是可以调动修罗界上下一半以上好手,永远可以保证不受修罗界侵犯并受其保护的令牌,似乎那只是一块普通的铁铸牌子罢了。

  守妹?!

  众人一惊,他们都不曾料到,以目前的局势,修罗邪君还会叫彤守一声守妹,毕竟他们的立场……

  彤守热泪盈眶,感激的望着辰岳,早已泣不成声的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感动,在她被逼的清醒时,她就以为,她失去了一个疼爱她的好哥哥,在她与辰岳交手时,这份认知就更加彻底,不想今夜却……

  哪怕,这一声“守妹”只局限于这一刹那,她都满足了!

  深深的满足了!

  “大哥……”情之所至,彤守再无顾及,冲动的扑到辰岳怀中号啕大哭,象个不解人世的婴儿般,哭的伤心且开心!

  辰岳面无表情的轻拍着彤守微微颤抖的脊背,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落秋院,四兄妹,嬉笑打闹,相互照顾,彼此体贴,零星不快种种,今天回忆起来,早已烟消云散——除了伤他心的狠心女子,那样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反!

  水月儿嘴角漾出一抹纯真绝美笑容,瞬间令所有人敬艳屏息,生怕多呼吸一次,也是对她绝美笑容的亵渎。

  “请。”淡淡一个字,不因辰岳的举止而有一波心湖的涟漪,仿佛辰岳今夜的举动不过是一场交易。

  是的!

  这的确是一场交易!

  当日与辰岳立下口头协定时,她便知晓辰岳不可能乖乖遵守诺言,龙啸乾保护爱子的举动,给了她稳定局势的筹码,她安排辰峰住进咏荷山庄,飞鸽传书给箫铎,不过都是为了取得辰岳的保证。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辰岳的心并不象众人认为的那般冷酷无情,他只是对人绝情罢了,他心理不是没有柔软处。

  他心底最柔软同时也最坚硬的地方,叫“冰雪”,而辰峰与彤守对他而言,永远都是心底某处的伤,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行事作风,不容他与他们亲近,这不代表他真的想杀他们。

  将辰峰置于箫家,再加上她先前与他定下的约定,他必然知道她下一步的举动会是什么,才会借今天是守妹生辰的机会,将修罗令送给守妹,算做生辰贺礼,也是在真正意义上遵守约定表现——是故意表现出来给她看的!

  待彤守哭够了,辰岳将她交于站一旁努力打翻醋坛子的箫逸,眼角眉梢的冷酷并没有因彤守的号啕大哭而有一分融化的迹象。

  冷凝着脸上没有半丝感动的水月儿,缓缓走到她身旁坐下,此刻,他们对彼此要做的事心知肚明,只是他不知道,水月儿将以何种方式来做。

  以当日彤守对待箫逸的情况来看,两人之间应该是有情丝,但彤守却用其他事物将两人的情丝压制住,想要她面对,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水月儿见辰岳坐下,蔓蔓呷了口酒,轻声低语道:“好了,继续玩吧,生辰之日,哪有哭花脸的寿星公啊!”

  水月儿的话,无疑是一道命令,别说众人的心情已经稍微调解过来,即便没有,她们也必须开开心心的为守圣女庆生。

  歌舞升平的景象再次出现,似乎与先前一样,但细心之人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多了一分凝重,一分诡谲,一分算计,一分勾心斗角。

  修罗界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宗主修罗邪君与冰焰山庄最厉害的少庄主水月儿之间的战争,一场乱伦的战争,一场事关天下生死、武林浩劫的战争,在此时此刻此地,悄悄拉来了序幕。

  水月儿辰岳互不斜视的欣赏着她们载歌载舞,欢乐的笑脸似乎感染了他们,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但他们彼此心理清楚的很,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对方身上,看似他们在欣赏歌舞,实则是在比拼武功,静止的比拼武功。

  不知是谁挑起的比拼,总之他们就是比拼了,如果不比拼出个结果,相比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辰岳想试探出水月儿的底线,水月儿想试探出辰岳伤势是否痊愈!

  相互的试探,导致了他们的比拼。

  然而,不过多时,水月儿突然说了一句:“守妹,下去准备下,弹一曲吧!”声不竭,气不喘,似乎方才没有与辰岳比拼般。

  其他人一听,顿时惊喜连连,一个个笑开了花,纷纷拉扯着对方的手,笑着叫着。

  “哈哈……好多年没有听到守姑娘弹琴了,今天我可有耳福了!哇哈哈……”

  “天,我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听过守姑娘弹琴了,哈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我居然这么有耳福?”

  “咳咳咳咳……救……救命啊……突然说那么高兴的事,成心想咽死我啊!少庄主也太过分了,想为自己外甥报仇也不需要这样吧!”

  “呵呵……”

  各式各样的惊喜声乍响,不同的话语表达着他们共同的喜悦,弄的辰峰一脸莫名其妙,但是才来不久的辰岳脸上划过一丝精明的落寞与狐疑,速度之快,连他自己也无法抓住,站起身来的水月儿更是不可能看到辰岳的脸色。

  彤守稍微一怔,似不明白水月儿此举为何,惯于顺从的她在今夜兴奋的冲击下,毫无意识的照着水月儿的话去做了,准备了片刻,她并不知道,今夜一曲将成为她一生难以忘怀的一幕,日后午夜梦中徘徊,她心心念念,总想起今夜的一曲,以及那凤凰涅磐的一幕。

  极品红珊瑚玉尾凤琴,没有花哨的雕刻,琴身的每个角度都在光亮的映照下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光彩夺目,而不刺眼,在灯火映照下,久久凝视,恍若漫天大火欢快燃烧,燃烧着天边五彩缤纷的云霞。

  芊芊柔胰轻划琴弦,即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听的出来,这是一架无与伦比的绝世好琴,轻易一划便能如由此音质,若是在精通音律之人手中,能弹奏出何等天籁之音呢?

  辰岳没有小视彤守,曾经听过冰雪一曲箫音的他,在那时就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更怀疑彤守也精通音律,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彤守精通的不是吹箫,而是弹琴,而且,并不是“精通”两个字,就可以简单描述出彤守的琴的是何等的绝妙,他想,这就是冰焰山庄女子听到彤守要弹琴时为何会欢呼成那样的原因吧。

  此刻,听着忧缓的低低琴声,辰岳似乎回到了从前,从前和冰雪一起被困于崖底的时光,冰雪的箫声是那等的哀伤,伤的他至今难以忘怀,心痛难当,或许,他对她的第一次悸动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

  琴声悠扬,但辰岳眼底泛着冷光,以及一丝丝的不解,琴与箫一样,从来都是忧愁之物,今天是彤守生辰,水月儿却让彤守弹琴,这安的是什么样的心呢?

  “彤守是我师妹,我这辈子唯一的妹妹,不管她做了什么,做对做错,她都是我唯一的妹妹!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守妹!只要我活着,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守妹!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手指头的,要报仇,来找我,若你再对她不利,我会杀光你及你身边所有的人!”

  冷硬的警告油然在耳,若不是还牢牢记住这份无情而多情的警告,他真怀疑水月儿是否看不得彤守好过,才故意要她弹琴的。

  就在辰岳神游天外思索着时,一道清幽哀婉的箫声穿插进底缓的琴声中,更添惆怅之情,惊的辰岳差点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阖上精明淡漠秋水剪瞳的水月儿。

  琴箫合奏之事古来多有,但有如此出神入化技巧,并且配合的天衣无缝的,实在少有,更重要的是,她们明明一个琴声低扬丝舒缓心事,阐述万念具灰之情,使人闻之潸然泪下,另一个箫声悠扬哀伤,却出奇的带着琴声高亢,激励脆弱的生命顽强且潇洒的活下去,活出万丈风采,哪怕这风采是建立在无数鲜血与孤寂的基础上。

  活着,比一切都好!

  辰岳似懂非懂的听出箫声中传递出的意境,他懂她在激励彤守,不懂为何年纪轻轻的她,有如此历经沧桑才有的风霜深沉。此刻,在他心中,水月儿在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成年人,他的心中,在也没有半分轻视她的看法。

  辰岳此时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认知,使他后来看清了很多事情,很多水月儿始料未及的事情,也错过了很多,很多本来绝不可能错过的事情,将一切原本都清楚的事物,置于浓重迷雾中,又似乎更加清楚的摆放在眼前,却触手难及。

  辰岳似乎在听琴箫合奏,又似乎没有在听,而身旁的其他人一个个皆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音符般认真的倾听着,微敛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深沉伤痛,有些伤痛,不管如何遮掩,总是难以完全消除的,多日来她们竭力掩饰,不想今夜一曲琴箫合奏,轻易的激碎了她们自以顽强的心理防线,让她们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她……

  想起来了吗?

  为何,没有一丝预兆?

  如若不是,又为何……

  缕缕疑云,层层叠叠,心头缭绕,却无法问出口。

  如果猜测有误,以她的精明,怎会不轻易看穿她们的谎言,如果猜测无误,她们又该如何面对了然一切事实的她呢?

  正面下手已是不成,看来,她们只能迂回着来,只盼能通过别的途径来确认事实。

  一声清亮欢快的笛声硬生生插入其中,妄图扭转凄凉之银,清脆悦耳之声,满怀期盼之意,有心人又怎愿让他失望呢?

  琴声陡变,箫声依旧呜呜咽咽,却不复先前凄悲之音,配合着清亮欢快笛声别是一番风情。

  好似怀春少女畅游青山绿水间,笑语嫣然,却又孤寂无知己良人相伴,知己良人远山相隔,温柔笑花之为其展露,偏偏少女羞涩难当,故做懵懂无知,隐笑转身飘然而去,曼曼身姿,似缓非缓,只待良人开窍,前来携手共游人间。

  琴箫笛三者本是一家,合奏更是绝妙非凡,听的众人一扫先前阴霾脸色,一个个欢快异常,姑娘们更是各个翩然起舞,身姿曼妙,舞步独特,瞧的不常欣赏歌舞的辰岳辰峰瞪大眼珠子,细细欣赏。

  辰岳欣赏着,眼角余光一瞟,无意间瞥见引导出欢乐气氛的箫逸,心中登时不快,一股恼怒之气油然而生,气的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为何。

  难道,只为这万红丛中一点绿吗?

  恐怕不是!

  彩绸飞扬,一道不和谐的身影在翩翩舞姿中穿梭,三千青丝,丝丝柔婉,婉转何人心弦,层叠的美女恍若层叠彩云,丝遮非遮,似挡非挡,纤巧遮掩,偏又遮掩不住什么,梦幻般不真切的感觉叫辰岳心底一阵阵心痛难当。

  明明近在眼前,为何如此不真切?

  明明触手可及,为何如此遥远难望?

  明明相差之大,为何感觉如此相似?

  如果,不是那矮小的身形困住他……

  如果,不是那陌生的眼神凝视他……

  如果,不是那遍体的伤痕绊住他……

  他相信,感情早已冲破理智的牢门,不顾一切扑过去,抓牢她,使她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飞出他的怀抱!

  她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不受任何人拘束,不为任何人而栖息于树,即便要死,也会死在广阔的天空中!

  她们如此相象!

  假若她还在……

  假若她是她……

  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折断她自由翱翔的翅膀,拔光她的羽毛,让她永远不可再重飞于天际,永远栖息在他的怀抱,永远不在离开他!

  可……

  她,会是她吗?

  身形,相差如此之大?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趋散迷雾般的一切!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洞悉迷雾般的一切!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拥有迷雾般的一切!

  诡谲的光芒,势在必得的眼神,暗藏于眼底,有人察觉吗?

  或许,有吧!

  没有人,能对敌人放心!

  没有人,能逃的出精心策划的局!

  如同蜘蛛丝班柔弱且刚强的局,在不知不觉缠绕着一切,让事情随着它预计的方向发展,让情感随着它预计的方向汹涌,让心随着它预计的方向碎裂弥合!

  恍若醉生梦死的歌舞,舒心惬意,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忧愁,在此时如果再想起伤感之事,是一种罪过,在此时怀念家人,是一种——深情的表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辰峰略显惆怅的沮丧,怎逃的过辰岳犀利的厉眸。

  “在想什么?”低沉之音轻启,借着歌舞的遮掩,惟有身旁之人才听的进。

  辰峰怔忡片刻,夜幕笼罩下,辰岳辨不出他此刻眼底复杂颜色,心中清楚几分,但此情此景当前,怎叫他们忍心破坏,他们都很清楚,过了今夜,当黎明第一道曙光来临之际,他们,又不得不回到对立的立场上,勾心斗角着!

  “今天也是仲山生辰,而我这个做哥哥的……”辰峰缓缓开口,此时,他不是任何人,任何身份的代表,他只是一个哥哥,想对弟弟表达关心之情,却无力为之的哥哥罢了。

  辰岳心一拧,哥哥……

  身旁坐的,也是他的弟弟,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庆祝生辰之时,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日子!

  “放心!他不会怪你的!”辰岳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感,藏于黑暗中的手,隐颤着。

  “我知道……可我会怪我自己……”辰峰低喃道,“仲山表面是风光,别人都说他是天龙门三少爷,可他过的并不很快乐!爹待他很好,但……由于爹这么多年来一直冷落了二娘,在天龙门,就似乎没有二娘这个人一般……其实仲山很想去看他娘,可……爹嘴上没说什么,也没制止他去,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爹不想天龙门有任何人任何事与二娘牵扯上关系……”

  辰岳静静的听的,不时微微蹙眉。

  他对天龙门的情况早已摸过,即便不算一清二楚,多少也知道个八九分,却不想天龙门还有妍儿这号人存在,看来他手底下那些人做事还不够心细,若非今日从辰峰口中得知,他恐怕也想不到冰焰山庄会对一个不值一提的妾如此关注!

  她心理在算计什么?

  嘴角轻勾一个弧度,看来他有必要整顿下修罗界,让那些松散惯办事不细心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做“巨细糜遗”,免得被冰焰山庄设计死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眼前人影一晃,原本身处众多美女中的美少女旋身回到座位上,似笑非笑冷凝着他,浑然不顾辰峰此时正在与他交流心思,那眼神,分明是看穿他所有动机,刺到他心底,如同一份尖锐的刺,扎的他眼睛生疼生疼,想拔,却又一丝不舍,只得留其在心底大肆作威作福,看她横行几时。

  嘴角轻扬,辰岳不动声色的回望着水月儿,轻拍几下手掌,算做赞叹:“好曲好舞!只可惜……”

  水月儿黛眉不挑,想叫她上当绝非易事,更何况她自有意识起,就没有小觑过修罗邪君。

  好忍耐力!

  辰岳心底闪过一抹激赏,脸上却无半分表情,说道:“比起冰雪的舞,还差几分!”

  辰岳说这番话,本是想看水月入变脸,不想水月儿没有变脸,其他人倒是一个个象是被天上下红雨般惊吓到,就连一直表现的淡定自若的箫逸眼底也尽是惊愕,难以掩饰丝毫。

  “你骗人!”

  “怎么可能!”

  “打死我也不相信!”

  “她怎么可能为你起舞?!”

  “她从来不为任何人起舞的!”

  “我就见过她为七姑娘跳过一次,还是居心不良的!她怎么可能为你跳舞呢?”

  “你发烧了?”

  “我明明撤了致命的毒药,你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其他可能会神经错乱的药啊!”

  叽里咕噜……

  叽里咕噜……

  叽里咕噜……

  交头接耳讨论声此起彼伏,听的辰岳耳朵生茧,心中甚是不耐。

  彤守怔怔的望着辰岳,忐忑道:“大哥,冰……冰冰为你起舞,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崖底。”

  彤守一愣,思索片刻明白他说的时间,再问道:“她为你起舞后,发生什么事没?”其实她想问的是,辰岳有没有生不如死过?

  犹记得当初,辰岳从崖底上来后,并没有怎样啊,与当年太师傅的可怜凄惨样比起来,他根本就是个没事人啊!

  这不符合师姐的作风啊!

  难道当时师姐已经爱上了他?并愿意为他起舞?

  “没有!”辰岳语带保留。

  “她的舞,真的很美?”水月儿问的高明。

  “迷雾之中,若隐若现,可望而不可及!”辰岳淡淡道,语气中的深深眷恋清晰的印刻入有心人心底。

  “哎哟……吓死我了!”

  “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会为人起舞呢!”

  “当年若不是她令有所图,才不可能为七姑娘起舞呢!”

  “是啊!想想当年七姑娘因为一时贪欢,结果着了她的道,差点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

  冰焰山庄的女子一个个莫不是轻拍胸口,一脸的如释重负,看来辰岳方才的话的确把她们吓的不轻。

  箫逸眼光微黯,似乎不象其他人一般放松,眼底警戒之色比先前更甚,尽是敛去惊讶而已。

  辰峰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随手拉过一个女子的衣袖相问。

  如凤沉静的望着满脸迷惑的辰峰,倒也不介意告诉他,轻笑一声:“她……她从不轻易在人前展示歌舞,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只见她亲自歌舞过两回,一次是为了捉弄七姑娘,另一次,则是为了给守姑娘生辰添喜气,所以方才修罗邪君说起,我们才会如此吃惊。”

  “对啊对啊!峰少爷,你不知道吧!想当年啊,七姑娘一个不留神捉弄了……她,她那个时候也就只有七岁,丁点大的小屁孩报复心就强烈的象暴风雨似的,她……就在七姑娘生辰之时送上一坛放了无色无味超级无敌泻药的美酒给七姑娘,为了转移七姑娘的注意力,降低她的警戒心,她还破天荒的当众一舞,结果……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如蝎捂着嘴边笑边说,说到后面,早已笑不成声,说不下去,弄的辰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望着她。

  峰少爷?

  没错!

  辰峰也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原本这些姑娘都叫他龙少爷,可自打他住进咏荷山庄后,她们就管他叫“峰少爷”,淘气的几个姑娘,还叫他“疯……少爷”,每次都逗的大伙儿直乐,他怎么好说歹说她们也不听,日子一久,他也由着她们胡闹了。

  “嘻嘻嘻嘻……我来说我来说!结果啊,小姐被……她迷惑了,不知不觉把那一瓶上好的加料美酒全部喝了下去,然后狂泻三天,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哈哈哈哈……气,气的差点没有扒了她的皮……”如风捧腹大笑,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想起来,一如作日发生般,历历在目。

  “嘻嘻……”

  “哈哈……”

  “呵呵……”

  冰焰山庄的女子笑倒一片,一个个毫无端庄模样的满地打滚,满脸酡红,箫逸则是笑的上气不接小气,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的天啊……亏我还一直以为我是被作弄的最惨的一个,原……哈哈……原来跟七小姐一比,我不知要幸运多少倍啊!哈哈……姑……姑姑好可爱啊……哈哈……我从来不知道姑姑一向谨慎也有那么幼……幼稚的一面啊……哇哈哈……哎哟哟……肚子好痛啊……姑姑,您在我心理光辉形象轰然倒塌啦……啊哈哈哈……”

  辰峰目瞪口呆,不仅仅是因为他瞧见一向让江湖上各路人士闻风丧胆的冰焰山庄各堂堂主笑的毫无形象,而是因为冰雪竟然在七岁时就把令江湖上所有人闻风而逃的七小姐给整的狂泻三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辰岳眼角隐隐抽动,她们说的人,是他认识的冰雪吗?

  貌似是的!

  不愧为他要的女人!

  够狂!

  够冷酷无情!

  只要是妨碍到自己,阻挠到自己的,不管是不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怕是自己的长辈,一样下手不留情!

  “我……不相信!”半晌,辰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慢吞吞的吐出这么一句,“我不相信冰冰会这么做,她才七岁耶!”

  “七岁又怎么样?!”如幕一声尖叫,“你要知道,她可不是一般人耶!她可是我们冰焰山庄最最最最厉害的人耶!七姑娘可是称呼她为‘宇宙超级无敌恐怖的魔鬼!’,只要她在冰焰山庄一天,七姑娘老实巴拉的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温顺的象无害的兔子,一旦她不在,七小姐就立刻化身为为非作歹的混球,玩的庄里人仰马翻,连六姑娘都被她逼疯过一次,满庄子的追杀她呢!”

  “对啊!峰少爷,你不知道,在……在她三岁以前,可以说是被冰焰山庄所有人吃的死死的那种,用七姑娘的话来说就是‘又蠢又呆又笨,怎么玩都不担心玩出祸事来’,可谁想的到呢?”说到这里,如凤也不禁奇怪,到底她三岁那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使的三岁之后的她,简直比魔鬼还让七姑娘害怕,“她三岁的时候,七姑娘“不小心”把她吃的饭倒在了她头上,结果被她踩住裙子绊了一跤。她四岁的时候,七姑娘趁她睡着了,把她挂在树上,结果她打翻了她从皇宫中偷出来的胭脂,把她新做的衣服毁了。她五岁的时候,七姑娘在她的洗澡水里放了两条无毒小水蛇,结果她在七姑娘的洗澡水里放了两条巨毒眼镜蛇。她六岁的时候,七姑娘在她后院放了一把小火,烧了一张小椅子,结果她在她房间里放了一把大火,还倒点酒助火,把她的宝贝烧毁了不少。她七岁的时候,七姑娘是真的不小心把她的生日礼物一对景德镇官窑出产的长颈瓷瓶打碎了,结果她在七姑娘的寿宴上送了一瓶放了无色无味超级无敌泻药的美酒,害她狂泻了三天,卧床半个月。她八岁的时候,七姑娘因玩不过她,整了她的贴身侍女,结果她命人用奇门八卦阵法困住她,饿了她三天三夜。她九岁的时候,七姑娘死都不肯相信自己会玩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就……唔唔……咳咳……咳咳咳咳……”

  如凤被突如其来的鸡爪堵住喉咙,差点没咽死她,忿忿的向始作俑者瞪去,触及一双冰冷不带任何温度的美眸,当下惊觉,若不是如意及时制止,自己早闯下滔天大祸,顿时心虚的瞟开眼,不敢与如意正视。

  她是怎么了?

  以往的她绝对不会番如此低级的错误,难道是今晚的气氛太好了,让她恍惚的以为她还身处冰焰山庄,任何人说任何话都无须顾及,哪怕是拿自己主子开涮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次别说辰峰了,即便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辰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纷纷露出夸张的惊吓神情,至于箫逸,直接瘫倒在地,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没希望起来了。

  望着众人一脸兴奋,如意眸底的悲伤一划而过,沉郁而飘忽,叫人难以察觉。

  众人唧唧喳喳好一阵子才稍微安静了些,水月儿静静的注视着众人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送给彤守,波澜不惊的秋水剪瞳瞧不出她心理在想什么。

  辰岳眼角余光紧紧盯着她,他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内心一定不平静,如今她已经得到他明确的保证,就不知她要如何实行这保证了。

  辰峰诧异的张着嘴,看着眼前一份比一份精美的生辰贺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她们真的只是冰焰山庄的侍女吗?他怎么觉得她们每一个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啊?

  如凤姑娘送给彤守一幅丹青,画像中栩栩如生的彤守,似乎是将真人压小压平了放进去般,一颦一笑尽得真人风采,锦囊玉轴相裹,甚是贵重。

  如风送的是一盒丹药,也不知那盒中装着什么样的丹药,但听其他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就知道这盒丹药绝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灵丹妙药。当日冰雪随便拿出一枚的丹药就要一粒千金,想来这盒丹药的价格应该更在冰雪的之上。

  如脂送的一整套的首饰,和田羊脂白玉所制,通体莹白,没有一丝瑕疵,即使辰峰这等对宝石古玩一窍不通之人,也瞧的出这套首饰绝对价值不菲。

  如蝎送的比较平常,是一盒香气扑鼻颜色动人的胭脂,叫什么“艳若桃李”来着,本来他是没怎么注意,不想无意中竟瞧到水月儿眼色一紧,死死的盯着那盒胭脂,再瞧瞧如意如幕,居然也愣愣的望着那小圆盒里盛放的胭脂,心头疑云密布。

  如意送的,是一支通体血艳的血如意,如滴血的如意,在灯火跳跃下,更显妖冶非常,如意却说,这是一件驱邪避鬼顶厉害的法器,要彤守好生收着,免得一些担大妄为的妖鬼近身。

  什么啊?

  莫名其妙!

  江湖儿女居然相信鬼神之说?

  冰焰山庄的女人居然会害怕鬼怪?

  如幕送的,是她的拿手绝活——绣品,一件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双面绣缂丝衣裳,色彩之艳丽宛若朝霞万千,花纹之繁杂如同身处百花园林,锦云端的柔滑再加上如幕神乎奇迹的刺绣,辰峰敢打包票,即便是皇帝的龙袍也比不上这件衣服的华贵。

  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他早有耳闻。

  五行杀手送的礼物,箫逸送的礼物,更是件件精美,与他们一比,辰峰想不自卑都难,他送的不是别的,是他和许涵盈在一起时,一起看中的一支步摇,不似一般步摇的精美,明明是宁静通体晶莹的水晶,却染上点点淘气的错觉,当初他们看中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彤守,本想再见面时相赠,谁知……

  礼轻情意重啊!

  这是她二哥二嫂准备多时的礼物啊!

  “二,二哥……”彤守泪眼盈盈,双手接过那不起眼的水晶步摇,今晚众多贺礼中,这是最不名贵的一份,却也是最重的礼物之一,“我……”哽咽着,语不成句,最后,彤守失声抽泣扑入辰峰怀里。

  辰峰不想彤守居然会有如此感动,当下轻拍她的脊背,看的箫逸眼底妒火直冒,却也无可奈何。

  彤守心理有兄妹之情,有姐妹之情,独独没有男女之情,他宁可抱着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心情,站在她身旁等待她无意间的一回首,也不愿抱着兄妹姑侄之情让她扑入他怀中尽情哭泣。

  辰岳悄悄横了水月儿一眼,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但此刻他心中所想之事绝对不会让别人痛快。

  水月儿冷冷回他一眼,缓缓从怀中抽出一本金册,递与如意,瞧见金册的冰焰山庄女子皆一怔,惶惶的凝视着水月儿,神情万分紧张,不似先前的放松,吐息之声也变的压抑。

  如意恭敬的接过金册,送至泣不成声的彤守身旁,轻声唤道:“守姑娘,这是小姐送你的贺礼,请接金册!”

  彤守脊背猛然一直,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呆呆的注视着如意手中的金册,柔胰,轻颤着。微颤着的美睫,静静的望向水月儿,两道湿润的泪痕犹在:“师……师姐……”

  “打开看啊!”水月儿凉凉道。

  辰岳辰峰的心一紧,他们不明白这本不到一指厚的金册意味着什么,但瞧别人的眼也能猜出几分,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柔胰,颤抖着,僵硬的打开金册,视线,小心翼翼的触及金册上用金刚石笔写下的永远无法更改无法磨灭的字迹。

  “婚书?!”彤守一声惊呼,“师姐,你要我嫁给逸儿?!”

  “什么?!”

  “怎么可能?!”

  “守姑娘,你眼睛没出毛病吧?”

  “少庄主,您在开玩笑吧!”

  “水姑姑您……”

  所有人注意力顿时全集中在静静坐在一旁,仿佛什么事都没做过般的水月儿身上,只见她呷了口酒,轻轻点了点头,粉碎了众人的期望。

  彤守震惊了,手中捧着的金册不觉凋落,幸亏如意接的及时,否则在冰焰山庄象征最高命令执行工具的金册便会沾上泥土:“为什么……”

  “……”

  “师姐,告诉小守,小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小守嫁人?你不再疼小守了吗?”彤守冲到水月儿面前,虚弱的跪下,痴痴的凝视着依旧平静如水的水月儿,泪水再度滂泼。

  水月儿伸出手,温柔的用丝帕拭去彤守脸上的泪痕:“守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怎么会做错事呢?”

  “那……”

  “守妹,告诉我,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对逸儿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我可……”彤守急忙想保证,可话到嘴边,她惊愕的发现自己难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不需要自欺欺人!”水月儿缓缓摇了摇头,“你记住,师姐不是冰雪,不需要你陪伴一生,也不需要你相护身旁,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师……”彤守不断的摇着头,满脸的泪水诉说着她此刻矛盾的心情。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冰雪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你也不会如此对待逸儿了!”水月儿平静的语调中略有责备。

  “可……”彤守极力想说什么,无意瞥见水月儿身旁还坐着两个人,改进改口道,“那为什么?为什么等我出嫁后就再也不能回冰焰山庄了?师姐,你不要小守了吗?”她可以接受婚约,但她不能接受被逐出冰焰山庄这残忍的事实,金册象征着比真金还坚硬的命令,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的命令。

  水月儿嘴角的弧度划过一丝诧异:“守妹,你忘了当年玉姐姐出嫁后就不允许再回冰焰山庄的事情了吗?”

  “这不一样,我……”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这是命令!”简单的“命令”二字,铸成了彤守永远无法更变的一生,眼光瞥向呆怔在旁的箫逸,“逸儿。”

  天籁般的叫唤声,使箫逸神游九天外的神智猛然被拉回,赶紧单膝跪下:“逸儿在!”

  “你应该很清楚,在很多年前,你的婚事决定权就交到了我手上,任何人没有决定的权利,你和守妹都是一样的。”

  “逸儿明白。”他怎么会不明白呢?这是因为明白的彻底,所以当初不懂事的他才会想到贿赂水月儿的方法,好使她答应将彤守许配于他,无奈她每次都以“只要守妹也喜欢你,我就将她嫁给你”的理由委婉拒绝,不想今天却一反常态,如此做法令他心中隐隐不安,但这不安早被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结为连里的狂喜冲毁淹没,消失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今天我可以做主把守妹下嫁于你,但如果有朝一日,你对守妹无法在始终如一或者做了什么伤守妹心又或者什么对不起守妹的事情出来,你们之间的婚约将会自动解除,明白吗?”后面半句话,水月儿声调依旧,可话中的凌厉气势使每个人为之一凛,仿佛一把锋利的钢刀插在头顶,稍有不慎,便会落下将人头一切为二的可能。

  箫逸毫不犹豫道:“请水姑姑放心,逸儿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有负小守!否则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沉重的誓言,是多年来不变的决心!

  彤守无力的缓缓闭上星眸,水月儿做的决定,她永远都无法驳回,尤其是动用到冰焰山庄至高无上的金册,她更不用想驳回了!虚弱的身子不禁慢慢向后退去,幸亏如幕站在她身后,及时扶住她即将摔倒的身子,眼底尽是心疼。

  “本门弟子听令!”水月儿轻声一声。

  “属下(逸儿)在!”瞬时,不管她们心理作何感想,都在听到喝令的一瞬间单膝跪地,脸上是一派恭谨敬畏。

  “百日后冰焰山庄守圣女彤守下嫁余杭箫家箫铎独子箫逸,尔等按照圣女出嫁之礼筹备嫁妆,锦绣堂堂主如幕作为陪嫁侍女随守圣女一同入住箫家,礼成之后,守圣女锦绣堂主不得再踏进冰焰山庄一步!箫逸,明日天明之际你便开始筹备聘礼,要娶冰焰山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需要什么样聘礼,你应该清楚吧!”水月儿冷声命令道。

  此话一出,代表了江湖上又要开始一场新的风卷云涌,由冰焰山庄与箫家引起的风卷云涌,而辰岳主导的修罗界会在这场风卷云涌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天龙门呢?

  辰岳眼神复杂的凝视着水月儿的侧脸,眼底的神色没有人能看懂,嘴角划出诡谲的弧度,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水月儿此番安排,将彤守驱逐出是非危险之外,似乎是针对他的承诺,是在保存实力般!

  她为什么要保存实力呢?

  她不是眼高于顶?

  难道她怕冰焰山庄斗不过修罗界吗?

  “是!”清咤之声,尘埃落定,独留彤守满眼不甘费解,或许,还沾染着些许惶惶之情,似在担忧什么。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