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能说的秘密
晚上八点多，妮妮终于醒了，姚茜正在厨房煮粥，听到妮妮从沙发上坐起来抽烟的声音，便走了出来。
“别抽烟，我家禁烟。”姚茜走上前，一把将妮妮手里的烟抢下来，用力的按灭它，然后看着妮妮问道：“你好些了吗？好些就吃饭吧。吃完就走吧。”
妮妮身子向后一靠，瘫在沙发中，“我说姚茜，你也太不尽人情了吧？我现在除了你这里，还能去哪？”
“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难办，你去问问兰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兰杰做选择，有的时候，做人就应该自私点。”姚茜坐到妮妮身边，两只眼直直地望着地面，没有焦距的瞳，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想表达什么。
“呵，自私，我倒是想了。”妮妮将两条腿伸直搭在小几上，然后侧过头挑眉望着姚茜，“你倒是也自私点啊，还说我。你和穆宇波发生了关系，你可以让他娶你啊。”
“你在说什么啊？”姚茜睁大眼，黑白分明的眼瞳光芒闪烁，她不知道妮妮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而她也从来不认为她和妮妮已经好到身心合为一体了。她的苦妮妮不懂，正如她也无法理解妮妮的心思一般。
“我说什么？喂，你是处女哎，他占了你的便宜，想不负责吗？”妮妮义愤填膺的挥了挥拳头。
姚茜突然笑了，她的心安了，原来妮妮只是气穆宇波的多管闭事，原来，妮妮只是想借由她来报复穆宇波，亦或是让穆宇波分神，别在去打扰兰杰了。姚茜笑着，拍了拍妮妮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啊？我和穆宇波是你情我愿，没有你想的那么‘暴力’，他没强迫我，也可以说是我勾引了他。”
妮妮默然张大了嘴巴，傻愣愣地望着姚茜，“亲爱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很保守的吗？怎么我现在听你说话，像是玩惯了一夜情的女人啊。”
姚茜“哼”了一声，低下头回道：“没什么，只是想开了吧。”她的黑发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泛着暖色的光，她低垂着头的脸上却是苍白的凉，只是妮妮看不到，看不到她眼中忽之欲出的秘密。
妮妮在姚茜家窝了三天，不开手机，不出门，完全把自己封闭在姚茜的小窝中，好像这一刻姚茜成了她的天，为她遮蔽着一切风来雨袭，可是——
妮妮站在姚茜家的卫生间门口，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呕——呕——”姚茜痛苦的声音从卫生间内传出，妮妮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她很怕姚茜把心都呕出来，那是怎样的疼痛，她不晓得。
“茜茜，你没事吧？”妮妮终于还是走上前，推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门上锁了……
“没，没事，你——呕——”姚茜真的很痛苦呢。
几分钟后，姚茜终于走出卫生间，妮妮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苍白的脸配上黑色的长发，还有几分悚人的味道。妮妮跟在姚茜身后，亦步亦趋。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最近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泄，难过死了。”姚茜虚弱地跌坐进沙发，仰着头闭上眼。
“不对，茜茜，你这绝对不是吃坏肚子的表现。”妮妮坐在她的身边，把手掌放在了姚茜的小腹上，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怀孕了吧？”
“啪——”姚茜一巴掌拍掉妮妮的手，笑骂道：“你别污蔑我，你这人心肠真黑啊，是不是想制造一点我的谣言，好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归属于你的裙下？”
妮妮没有笑，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姚茜。
姚茜没想到妮妮会用如此笃定的眼神看自己，一时心乱，她低下头理了理长发，问道：“你早上要吃什么？我今天大夜，白天还有时间给你做点狗粮，说吧，想吃什么。”她抬头看妮妮，她已经试着用幽默的方式来说话了，可是妮妮看着她的表情不变，眉头越锁越紧。
姚茜更加慌了，虽然她仍在笑，可是那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虚应，“不吃我就不管你了哦，饿死可别到上帝那投诉我。”
“茜茜！”妮妮突然拉过姚茜的手，紧紧地握着，“走，我们去医院，去做检查，如果你真的怀孕了，必须要姓穆的负责。”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身，用力拖起姚茜。
“不——”姚茜尖叫着甩开妮妮的手，妮妮吓了一跳，姚茜自己也呆住了，她心虚，所以，只能转过身背对着妮妮，“什么也没有，你别想多了，没有怀孕，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反复叨念更让妮妮确定了心里的怀疑，妮妮走上前，由背后抱住姚茜。姚茜高她一个头，有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她一直以为姚茜是个“高人”，可是此刻背对着她隐藏秘密的姚茜，在她看来，突然渺小了起来，一如这世上所有普通的女子一般，低弱可人。
“茜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再也无法假装坚强了，姚茜的泪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像滚烫的沸水一样，砸在了妮妮的手背上，“妮妮，什么也别问了，好吗？让我静一静，我很乱。”
妮妮在姚茜的肩膀上点点头，声音里有浅浅的笑意，“好，我不问了，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茜茜，你只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嗯，一定。”姚茜答应道，可是她的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对自己好吗？你知道什么才算是对自己好吗？”
无解的题目就让它落入尘埃吧。
这一天的清晨，两个女子在家里包着属于团圆的饺子，一切都似那么平静，欢笑和相互调侃的话语不时传来。她们的世界没有人会懂，并不是所有漂亮的女子都会拥有公主一般美丽的爱情。
大夜的交接班时间是晚上十点整，但姚茜八点多就来到了医院，手里提着保温瓶，感觉到瓶子里的饺子漂浮着碰在瓶壁上，一如她浮动的心，没有落点。要不要进看看穆母呢？去吧，连饺子都带来了，还在这犹豫什么呢。可是，要是他还在怎么办？她的开场白应该如何设定？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明明中央调开得正暖，可是姚茜还是会觉得冷意四起。垂着头，她拐进住院楼，同时按下四楼和六楼的数字，她仍是没给自己一个决定。
电梯门在四楼开了，姚茜向外望去，一样的灯光，一样的寒冷……想了想，她关上电梯的门，电梯又向六楼升进。
出了电梯，姚茜走向护士站，老远便闻到了一投烟味，她皱了皱眉头，掩住呼吸，是谁在抽烟啊，怎么没有人管呢。带着些微的怒气，姚茜冲进了护士站。
“啊，茜茜，你来啦！”娜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却是压抑地羞涩。
姚茜看了眼娜娜，再看看一旁吞云吐雾的男人——竟然是穆宇波！姚茜想也没想，走过去便抽掉了他手里的烟。
“这里禁烟的！”
娜娜在一边吐了吐舌头，一闪身，走出护士站，“茜茜，穆先生可是等了你半天了，我去里面了，有事你打内线哦。你今天来得真早呢……”
娜娜已经进入ICU了，这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和他两两相望。
“有什么事吗？”姚茜将保温瓶放在桌子上，边脱外套边问。
穆宇波不语，只是出神地望着她，亦或可以说，他只是出神地望着某一个点，兀自发呆。
“没事的话，你回去陪阿姨吧，我要交接班了。病房允许陪护的，你在这里干嘛？”姚茜站在桌边，皱着眉看着穆宇波不曾眨过的眼。
“我妈让我来找你。”穆宇波维持着不变的动作，淡淡地说。
“有事吗？”
穆宇波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姚茜的脸上，他的瞳幽黑，像是巨大的磁盘，企图吸附走她所有的镇定。他叹了口气，又抽出一根烟，刚要点燃，却看到姚茜那双漂亮明亮的眼。将烟在手心中掐断，穆宇波才说道：“走吧，她在等你。”说罢，他站起身，很自然的，握住了挑茜冰冷的手指。
姚茜很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做人应该自私的对不对？她就贪恋这一点温暖，应该不会遭天谴的对不对？她随手提起保温瓶，任他拉着，走进电梯，下到四楼。
陈容如看到儿子“拉”来了姚茜，乐得合不拢嘴，再看到姚茜带来的饺子，更是赞不绝口。
“小茜啊，你的手真是巧啊，我是越看越喜欢你，要是你能做我儿媳妇，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又来了！穆宇波拉了把椅子坐在母亲床畔，低唤了一句，“妈——”
“干什么？干什么！”陈容如瞪了儿子一眼，遂又看向姚茜，“哟，小茜脸红了，嘿嘿。”
被她一说，姚茜的脸更红了。穆宇波抬眼看她，竟然分不清自己心里此刻的感觉。
“阿姨，您要是喜欢的话，有时间我再给你做来吃。”姚茜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时间也不早了，病房要熄灯了，阿姨，您也早点休息吧，您的病就得养着呢。”
陈如容一边嚼着饺子，一边说道：“看，这姑娘就是招人喜欢。要是你天天在我身边，我也不用怕身体再出问题了。家里有个护士，多方便啊。”说着，陈容如将眼角睨向儿子，看到儿子的表情恍忽了一下，她满意极了，“小茜啊，宇波经常不在家，以后你要常去看阿姨哦，这样万一哪天我病发了，你还能再救我一命呢。”
姚茜听了这话，忙说道：“阿姨，您别乱想，您还是养好身子吧，我帮您问过了，只要您不着急上火，问题不大的。”
“唉——”陈容如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她靠在竖起的枕头上，“怎么能不急呢。我们家宇波是穆家唯一的血脉了，他都二十八了，我能不急吗？再说了，你说这孩子成天自己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我能不跟着上火吗？小茜啊，以后你要多帮阿姨看着他点。”
姚茜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能说什么啊？老人做梦，她不能跟着起哄啊。
“妈——”穆宇波无耐地又唤了一声。
“叫什么叫，我还活着呢。”陈容如白了儿子一眼，姚茜在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容如看着姚茜，低喊道：“哟，我才发现，小茜笑起来真好看呢。”
姚茜连忙止住笑，“阿姨，我回去了，时间真的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好。”陈容如一边钻进被子，一边喃道：“看着小茜啊，我真想永远不出院了。”
姚茜听了这话，看向穆宇波，他也望着她，两人的表情均有些无耐。要不怎么都说老小孩呢，这人啊，越上了年纪，越是喜欢撒娇呢。
目送姚茜走出病房，穆宇波才起身坐在母亲的身边，陈容如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根本不睬他。
叹了口气，穆宇波问道：“妈，就不能换个条件吗？”
陈容如听了这话，“腾”地坐起身，望着自己的儿子，她叹息再叹息。“宇波啊，你说，你长这么大，妈妈有没有哪件事替你决定错的？”
穆宇波垂下头，默然。
“其实当初妈并不是反对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儿女自有儿女福。但是宇波啊，妈妈是怕你被骗啊。”语重心长，老人永远是这样的口气。
“妈，我有什么好被骗的？”
她比他还要有钱，她的人脉关系甚至比他还广。在他的回忆里，她是那样能干的强势女子，但他最爱她的，是那份淡定和从容。她有着当今女子所不能比拟的坚韧，这正是他被她吸引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她的优点妈妈看不到。他真的不知道，除了那件事……那个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秘密，到底有哪一点，她讨不了妈妈的欢欣。
陈容如看着儿子垂头沉思的模样，心疼是一种本能，可是，儿子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她不说，不代表那不存在。想了一想，陈容如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后颈，唏嘘了一下，才说道：“儿子啊，妈妈当记者的时候，可是什么人都见识过。妈妈只能告诉你，以我的阅人经验来看，那个女人碰不得。”
“那姚茜就碰得了？”穆宇波出声反驳，声音微微提高，穆母一愣，随即看到儿子懊悔的眼光。“妈，你不了解姚茜的。”
“以后会有机会的。”陈容如抿着嘴笑了笑，“你还别不服气，不信你就等到最后吧。”
“唉——”穆宇波又叹气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小杰的事，你别管太多，感情的事是人家自己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是他的父母，你只是他的朋友而已，他选择的路自己会走，你别做棒打鸳鸯的事。”
“妈，我——”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谁管你？换句话说，我管不了你多久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关灯吧，我要睡了，你回训练基地吧，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穆母说完，又躺下了身子。
穆宇波看着母亲在被子里日渐消瘦的身子，心也抖了起来。妈妈说，她管不了他多久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为母亲尽孝道，多顺着母亲一些，让她快乐一些呢？
看着窗外闪烁的星子，穆宇波的眼神越来越苍茫了。他还是很想那个她，想她在另一个国度里，过得是否安好，想她是否也会偶尔想起他，会不会和他一样不甘心，会不会和他同样感到寂寞和无力。他，真的很想她！
清晨，姚茜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惨白的脸色换来娜娜一次次的“关注”。轻轻拭了拭唇角，姚茜虚弱地向娜娜展开一抹微笑，落坐在窗边，捧着自己的水杯，她又开始发呆。
“茜茜，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娜娜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姚茜的额头，“好像有些低烧。”
“没事，可能是空调开得太足了。”清晨的冷空气正旺着，中央空调如果不调高一点，估计整个医院的病人都要并发热症了。
娜娜没有说什么，她闪身走向护士办公室，护士长江春秀已经来了，她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望向姚茜的方向。娜娜和江春秀不知说了什么，江春秀冷着脸走了出来，她来到姚茜身边，拍了一下姚茜，姚茜回过身，看到是她，吓了一跳。
“江姨——”
“你跟我过来！”
江春秀说完，向休息室走去。
姚茜站起来，身子轻轻晃了一下，有些微的晕眩，窗外的阳光映着薄薄的雪色迷晃着她的眼角。
走近休息室，江春秀示意她把门关好，将门上了锁，姚茜慢慢靠近江姨。
江姨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沉默不语。姚茜感觉指足发冷，她轻声将手放进护士服的口袋中，正要开口问江春秀有什么事时，江春秀却突然转过了身。
她看着姚茜，目光复杂，深吸一口气，她直接开口问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啊？”姚茜吓得向后琅伧退步，她移开头，不敢正视一直视自己如女儿的江姨。
“别瞒了，我当了三十多年的护士，你觉得，我会诊断错误吗？”
“江姨，您别听娜娜瞎说……”
“不是她说的，是我听到的。刚刚在卫生间，我就在你的隔壁。娜娜只是怀疑，但我是确定。”江春秀的口气不再冷然，甚至有些哀悸，她唤道：“茜茜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以为能瞒得了谁？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的，到时就不是娜娜怀疑的问题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你到时怎么说？说自己只是胖了吗？茜茜啊，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
姚茜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的手指在护士服的口袋里绞扭着，护士服的下摆因为她的动作微微提高了一寸。
“茜茜，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两家家长坐下来好好谈谈，看怎么解决，二，就是在谁也没发现之前，江姨陪你做掉这个孩子。”
“不！”姚茜向后退了一大步，两只手倏地从口袋里掏出，放在小腹处。她抬起头，看到江春秀更加坚定的目光，她摇了摇头，说道：“江姨，我闯的祸我自己负责好了，江姨，您别问了，行吗？”
江春秀望着姚茜，目光是直直的审视，她慢慢靠近姚茜，看到她防备地又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了门板上，她更加觉得心疼了。“茜茜，你一定很爱他吧？”
“没有！”姚茜连忙失口否认，看到了江春秀清明的眸，她又一次心虚地低下了头，“江姨，你给我点时间行吗？我一定，一定把这件事解决好？行吗？”姚茜抖着指尖，拉住江春秀的衣袖，哀求着。
江春秀一甩衣袖，转过身，“解决？怎么解决？说，是不是他骗了你？这件事我一定有办法查出来的，你信不信？”对于姚茜，她太了解了，虽然这孩子长着一张“情妇”脸，可事实是她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因为太了解她了，所以在知道这样的事后，江春秀无法接受。
“江姨！”
姚茜想上前再拉住她的衣袖，可是她先一步闪开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马上打电话跟你爸说，让他立刻来S市，你看他到时怎么解释吧。”江春秀像下了决心一般，扬起头，她看着窗外，不理会身后姚茜低低的抽泣。
身后“扑通”一声，江春秀终于惊讶地回头，姚茜——已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江姨扯着姚茜的胳膊，想将她拉起来。怎耐这孩子太倔了，她根本动不了她分毫。“茜茜啊，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说着，江春秀蹲下了身子，她将姚茜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姚茜怯怯地伸出手回抱住江姨，终于也放声哭了起来。她有太多的委屈，一个人忍受，真的很痛苦。可是，这是，说不出口呵，可不可以让它，如此刻涌出的泪一般，化成蒸气，消失不见。可不可以，所有的一切，她一个人来抗，就算受伤，她，真的无妨。
从休息室出来，姚茜和江春秀都微红着双眼，已经来到岗位上的同事小心地看着两人，心里纵有疑惑，却没有人在脸上表现出来。
交接班完毕，姚茜拖着困倦的身子向门外移动，换了衣服就好回家休息了，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也许睁开眼，会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难以面对的。
身后的同事稀稀啦啦地向各个方向走去，突然有人叫住了姚茜，姚茜回头，便看到身材高大的刘世昂逆着光对她微笑。
“茜茜，一起去吃早饭吧？正好顺路，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姚茜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
“这样啊。”刘世昂眼里的欣喜像熄了的灯火，一瞬间黯淡下去。
姚茜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勾起唇角，她说道：“下次吧，下个夜班以后，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刘世昂点了点头，姚茜这样的推脱之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说了，他知道，在她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他存在的位置了。匆匆和同事道了再见，刘世昂再贪恋地看了姚茜的侧影一眼，才走进电梯。
刘史昂一走，另一抹高昂的身影便从黑影中慢慢踱了出来，姚茜刚和同事道再见，一转身，那个人的影子便落入她的双瞳之间。一夜之间，他下巴上的青须隐隐浮现，他无神微泛着红丝的双眼告诉了她，他一夜无眠。
“有事吗？”姚茜抬起头，试图稳住心疼和心慌的感觉，迎视着他。在这清晨阳光正好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喜欢你？”穆宇波挑了挑眉，然后向姚茜身后屋子里好奇张望地同事们点头微笑，目光再回到姚茜的脸上，那抹淡雅的微笑随退消失。
“我们科的刘医生。”姚茜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神精要和他解释，但是话就是这么自然的溜出口，后悔都来不及了。
“哦。”穆宇波点了点头，又问道：“妮妮在你那里？”
“……”姚茜垂首，沉默。
“你告诉她联系兰杰吧，兰杰找她找得快要疯了。”
“那为什么兰杰不亲自来找我？”姚茜觉得莫明其妙，为什么很多很多事情，都要由第三者来转述，难道当事人，自己就没有承担的勇气吗。
“他有他的原因，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你和我都管不了。”穆宇波说完，伸出修长的双手抹了把满是倦意的脸庞，“我送你回家吧，我正好也要回基地。”
“不，不用了。”姚茜咬了咬唇，摇头。
她似乎有些怕他，不敢和他多相处一秒，好像靠近他，所有的秘密就会完全暴光在阳光之下。
“走吧，我正好认识一下路，晚上我找你谈点事。”
“我和你没什么谈的吧？”姚茜很讨厌穆宇波刚刚的口气，好像他说什么，她就要为所是从，好像她早已成为他的傀儡，不允许对他有一丝一分的拒绝。
穆宇波半侧身回头望着姚茜，窗外的阳光射在他的半侧脸庞上，姚茜看到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玩味的笑，她听到他说：“你以为我想和你谈，要嘛，你就从来没在我和我妈的生活中出现过。既然出现了，就注定要牵扯。”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别抽烟，我家禁烟。”姚茜走上前，一把将妮妮手里的烟抢下来，用力的按灭它，然后看着妮妮问道：“你好些了吗？好些就吃饭吧。吃完就走吧。”
妮妮身子向后一靠，瘫在沙发中，“我说姚茜，你也太不尽人情了吧？我现在除了你这里，还能去哪？”
“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难办，你去问问兰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兰杰做选择，有的时候，做人就应该自私点。”姚茜坐到妮妮身边，两只眼直直地望着地面，没有焦距的瞳，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想表达什么。
“呵，自私，我倒是想了。”妮妮将两条腿伸直搭在小几上，然后侧过头挑眉望着姚茜，“你倒是也自私点啊，还说我。你和穆宇波发生了关系，你可以让他娶你啊。”
“你在说什么啊？”姚茜睁大眼，黑白分明的眼瞳光芒闪烁，她不知道妮妮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而她也从来不认为她和妮妮已经好到身心合为一体了。她的苦妮妮不懂，正如她也无法理解妮妮的心思一般。
“我说什么？喂，你是处女哎，他占了你的便宜，想不负责吗？”妮妮义愤填膺的挥了挥拳头。
姚茜突然笑了，她的心安了，原来妮妮只是气穆宇波的多管闭事，原来，妮妮只是想借由她来报复穆宇波，亦或是让穆宇波分神，别在去打扰兰杰了。姚茜笑着，拍了拍妮妮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啊？我和穆宇波是你情我愿，没有你想的那么‘暴力’，他没强迫我，也可以说是我勾引了他。”
妮妮默然张大了嘴巴，傻愣愣地望着姚茜，“亲爱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很保守的吗？怎么我现在听你说话，像是玩惯了一夜情的女人啊。”
姚茜“哼”了一声，低下头回道：“没什么，只是想开了吧。”她的黑发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泛着暖色的光，她低垂着头的脸上却是苍白的凉，只是妮妮看不到，看不到她眼中忽之欲出的秘密。
妮妮在姚茜家窝了三天，不开手机，不出门，完全把自己封闭在姚茜的小窝中，好像这一刻姚茜成了她的天，为她遮蔽着一切风来雨袭，可是——
妮妮站在姚茜家的卫生间门口，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呕——呕——”姚茜痛苦的声音从卫生间内传出，妮妮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她很怕姚茜把心都呕出来，那是怎样的疼痛，她不晓得。
“茜茜，你没事吧？”妮妮终于还是走上前，推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门上锁了……
“没，没事，你——呕——”姚茜真的很痛苦呢。
几分钟后，姚茜终于走出卫生间，妮妮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苍白的脸配上黑色的长发，还有几分悚人的味道。妮妮跟在姚茜身后，亦步亦趋。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最近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泄，难过死了。”姚茜虚弱地跌坐进沙发，仰着头闭上眼。
“不对，茜茜，你这绝对不是吃坏肚子的表现。”妮妮坐在她的身边，把手掌放在了姚茜的小腹上，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怀孕了吧？”
“啪——”姚茜一巴掌拍掉妮妮的手，笑骂道：“你别污蔑我，你这人心肠真黑啊，是不是想制造一点我的谣言，好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归属于你的裙下？”
妮妮没有笑，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姚茜。
姚茜没想到妮妮会用如此笃定的眼神看自己，一时心乱，她低下头理了理长发，问道：“你早上要吃什么？我今天大夜，白天还有时间给你做点狗粮，说吧，想吃什么。”她抬头看妮妮，她已经试着用幽默的方式来说话了，可是妮妮看着她的表情不变，眉头越锁越紧。
姚茜更加慌了，虽然她仍在笑，可是那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虚应，“不吃我就不管你了哦，饿死可别到上帝那投诉我。”
“茜茜！”妮妮突然拉过姚茜的手，紧紧地握着，“走，我们去医院，去做检查，如果你真的怀孕了，必须要姓穆的负责。”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身，用力拖起姚茜。
“不——”姚茜尖叫着甩开妮妮的手，妮妮吓了一跳，姚茜自己也呆住了，她心虚，所以，只能转过身背对着妮妮，“什么也没有，你别想多了，没有怀孕，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反复叨念更让妮妮确定了心里的怀疑，妮妮走上前，由背后抱住姚茜。姚茜高她一个头，有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她一直以为姚茜是个“高人”，可是此刻背对着她隐藏秘密的姚茜，在她看来，突然渺小了起来，一如这世上所有普通的女子一般，低弱可人。
“茜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再也无法假装坚强了，姚茜的泪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像滚烫的沸水一样，砸在了妮妮的手背上，“妮妮，什么也别问了，好吗？让我静一静，我很乱。”
妮妮在姚茜的肩膀上点点头，声音里有浅浅的笑意，“好，我不问了，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茜茜，你只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嗯，一定。”姚茜答应道，可是她的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你以为你真的能做到对自己好吗？你知道什么才算是对自己好吗？”
无解的题目就让它落入尘埃吧。
这一天的清晨，两个女子在家里包着属于团圆的饺子，一切都似那么平静，欢笑和相互调侃的话语不时传来。她们的世界没有人会懂，并不是所有漂亮的女子都会拥有公主一般美丽的爱情。
大夜的交接班时间是晚上十点整，但姚茜八点多就来到了医院，手里提着保温瓶，感觉到瓶子里的饺子漂浮着碰在瓶壁上，一如她浮动的心，没有落点。要不要进看看穆母呢？去吧，连饺子都带来了，还在这犹豫什么呢。可是，要是他还在怎么办？她的开场白应该如何设定？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明明中央调开得正暖，可是姚茜还是会觉得冷意四起。垂着头，她拐进住院楼，同时按下四楼和六楼的数字，她仍是没给自己一个决定。
电梯门在四楼开了，姚茜向外望去，一样的灯光，一样的寒冷……想了想，她关上电梯的门，电梯又向六楼升进。
出了电梯，姚茜走向护士站，老远便闻到了一投烟味，她皱了皱眉头，掩住呼吸，是谁在抽烟啊，怎么没有人管呢。带着些微的怒气，姚茜冲进了护士站。
“啊，茜茜，你来啦！”娜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却是压抑地羞涩。
姚茜看了眼娜娜，再看看一旁吞云吐雾的男人——竟然是穆宇波！姚茜想也没想，走过去便抽掉了他手里的烟。
“这里禁烟的！”
娜娜在一边吐了吐舌头，一闪身，走出护士站，“茜茜，穆先生可是等了你半天了，我去里面了，有事你打内线哦。你今天来得真早呢……”
娜娜已经进入ICU了，这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和他两两相望。
“有什么事吗？”姚茜将保温瓶放在桌子上，边脱外套边问。
穆宇波不语，只是出神地望着她，亦或可以说，他只是出神地望着某一个点，兀自发呆。
“没事的话，你回去陪阿姨吧，我要交接班了。病房允许陪护的，你在这里干嘛？”姚茜站在桌边，皱着眉看着穆宇波不曾眨过的眼。
“我妈让我来找你。”穆宇波维持着不变的动作，淡淡地说。
“有事吗？”
穆宇波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姚茜的脸上，他的瞳幽黑，像是巨大的磁盘，企图吸附走她所有的镇定。他叹了口气，又抽出一根烟，刚要点燃，却看到姚茜那双漂亮明亮的眼。将烟在手心中掐断，穆宇波才说道：“走吧，她在等你。”说罢，他站起身，很自然的，握住了挑茜冰冷的手指。
姚茜很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做人应该自私的对不对？她就贪恋这一点温暖，应该不会遭天谴的对不对？她随手提起保温瓶，任他拉着，走进电梯，下到四楼。
陈容如看到儿子“拉”来了姚茜，乐得合不拢嘴，再看到姚茜带来的饺子，更是赞不绝口。
“小茜啊，你的手真是巧啊，我是越看越喜欢你，要是你能做我儿媳妇，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又来了！穆宇波拉了把椅子坐在母亲床畔，低唤了一句，“妈——”
“干什么？干什么！”陈容如瞪了儿子一眼，遂又看向姚茜，“哟，小茜脸红了，嘿嘿。”
被她一说，姚茜的脸更红了。穆宇波抬眼看她，竟然分不清自己心里此刻的感觉。
“阿姨，您要是喜欢的话，有时间我再给你做来吃。”姚茜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时间也不早了，病房要熄灯了，阿姨，您也早点休息吧，您的病就得养着呢。”
陈如容一边嚼着饺子，一边说道：“看，这姑娘就是招人喜欢。要是你天天在我身边，我也不用怕身体再出问题了。家里有个护士，多方便啊。”说着，陈容如将眼角睨向儿子，看到儿子的表情恍忽了一下，她满意极了，“小茜啊，宇波经常不在家，以后你要常去看阿姨哦，这样万一哪天我病发了，你还能再救我一命呢。”
姚茜听了这话，忙说道：“阿姨，您别乱想，您还是养好身子吧，我帮您问过了，只要您不着急上火，问题不大的。”
“唉——”陈容如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她靠在竖起的枕头上，“怎么能不急呢。我们家宇波是穆家唯一的血脉了，他都二十八了，我能不急吗？再说了，你说这孩子成天自己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我能不跟着上火吗？小茜啊，以后你要多帮阿姨看着他点。”
姚茜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能说什么啊？老人做梦，她不能跟着起哄啊。
“妈——”穆宇波无耐地又唤了一声。
“叫什么叫，我还活着呢。”陈容如白了儿子一眼，姚茜在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容如看着姚茜，低喊道：“哟，我才发现，小茜笑起来真好看呢。”
姚茜连忙止住笑，“阿姨，我回去了，时间真的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好。”陈容如一边钻进被子，一边喃道：“看着小茜啊，我真想永远不出院了。”
姚茜听了这话，看向穆宇波，他也望着她，两人的表情均有些无耐。要不怎么都说老小孩呢，这人啊，越上了年纪，越是喜欢撒娇呢。
目送姚茜走出病房，穆宇波才起身坐在母亲的身边，陈容如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根本不睬他。
叹了口气，穆宇波问道：“妈，就不能换个条件吗？”
陈容如听了这话，“腾”地坐起身，望着自己的儿子，她叹息再叹息。“宇波啊，你说，你长这么大，妈妈有没有哪件事替你决定错的？”
穆宇波垂下头，默然。
“其实当初妈并不是反对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儿女自有儿女福。但是宇波啊，妈妈是怕你被骗啊。”语重心长，老人永远是这样的口气。
“妈，我有什么好被骗的？”
她比他还要有钱，她的人脉关系甚至比他还广。在他的回忆里，她是那样能干的强势女子，但他最爱她的，是那份淡定和从容。她有着当今女子所不能比拟的坚韧，这正是他被她吸引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她的优点妈妈看不到。他真的不知道，除了那件事……那个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秘密，到底有哪一点，她讨不了妈妈的欢欣。
陈容如看着儿子垂头沉思的模样，心疼是一种本能，可是，儿子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她不说，不代表那不存在。想了一想，陈容如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后颈，唏嘘了一下，才说道：“儿子啊，妈妈当记者的时候，可是什么人都见识过。妈妈只能告诉你，以我的阅人经验来看，那个女人碰不得。”
“那姚茜就碰得了？”穆宇波出声反驳，声音微微提高，穆母一愣，随即看到儿子懊悔的眼光。“妈，你不了解姚茜的。”
“以后会有机会的。”陈容如抿着嘴笑了笑，“你还别不服气，不信你就等到最后吧。”
“唉——”穆宇波又叹气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小杰的事，你别管太多，感情的事是人家自己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是他的父母，你只是他的朋友而已，他选择的路自己会走，你别做棒打鸳鸯的事。”
“妈，我——”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谁管你？换句话说，我管不了你多久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关灯吧，我要睡了，你回训练基地吧，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穆母说完，又躺下了身子。
穆宇波看着母亲在被子里日渐消瘦的身子，心也抖了起来。妈妈说，她管不了他多久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为母亲尽孝道，多顺着母亲一些，让她快乐一些呢？
看着窗外闪烁的星子，穆宇波的眼神越来越苍茫了。他还是很想那个她，想她在另一个国度里，过得是否安好，想她是否也会偶尔想起他，会不会和他一样不甘心，会不会和他同样感到寂寞和无力。他，真的很想她！
清晨，姚茜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惨白的脸色换来娜娜一次次的“关注”。轻轻拭了拭唇角，姚茜虚弱地向娜娜展开一抹微笑，落坐在窗边，捧着自己的水杯，她又开始发呆。
“茜茜，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娜娜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姚茜的额头，“好像有些低烧。”
“没事，可能是空调开得太足了。”清晨的冷空气正旺着，中央空调如果不调高一点，估计整个医院的病人都要并发热症了。
娜娜没有说什么，她闪身走向护士办公室，护士长江春秀已经来了，她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望向姚茜的方向。娜娜和江春秀不知说了什么，江春秀冷着脸走了出来，她来到姚茜身边，拍了一下姚茜，姚茜回过身，看到是她，吓了一跳。
“江姨——”
“你跟我过来！”
江春秀说完，向休息室走去。
姚茜站起来，身子轻轻晃了一下，有些微的晕眩，窗外的阳光映着薄薄的雪色迷晃着她的眼角。
走近休息室，江春秀示意她把门关好，将门上了锁，姚茜慢慢靠近江姨。
江姨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沉默不语。姚茜感觉指足发冷，她轻声将手放进护士服的口袋中，正要开口问江春秀有什么事时，江春秀却突然转过了身。
她看着姚茜，目光复杂，深吸一口气，她直接开口问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啊？”姚茜吓得向后琅伧退步，她移开头，不敢正视一直视自己如女儿的江姨。
“别瞒了，我当了三十多年的护士，你觉得，我会诊断错误吗？”
“江姨，您别听娜娜瞎说……”
“不是她说的，是我听到的。刚刚在卫生间，我就在你的隔壁。娜娜只是怀疑，但我是确定。”江春秀的口气不再冷然，甚至有些哀悸，她唤道：“茜茜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以为能瞒得了谁？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的，到时就不是娜娜怀疑的问题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你到时怎么说？说自己只是胖了吗？茜茜啊，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
姚茜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的手指在护士服的口袋里绞扭着，护士服的下摆因为她的动作微微提高了一寸。
“茜茜，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两家家长坐下来好好谈谈，看怎么解决，二，就是在谁也没发现之前，江姨陪你做掉这个孩子。”
“不！”姚茜向后退了一大步，两只手倏地从口袋里掏出，放在小腹处。她抬起头，看到江春秀更加坚定的目光，她摇了摇头，说道：“江姨，我闯的祸我自己负责好了，江姨，您别问了，行吗？”
江春秀望着姚茜，目光是直直的审视，她慢慢靠近姚茜，看到她防备地又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了门板上，她更加觉得心疼了。“茜茜，你一定很爱他吧？”
“没有！”姚茜连忙失口否认，看到了江春秀清明的眸，她又一次心虚地低下了头，“江姨，你给我点时间行吗？我一定，一定把这件事解决好？行吗？”姚茜抖着指尖，拉住江春秀的衣袖，哀求着。
江春秀一甩衣袖，转过身，“解决？怎么解决？说，是不是他骗了你？这件事我一定有办法查出来的，你信不信？”对于姚茜，她太了解了，虽然这孩子长着一张“情妇”脸，可事实是她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因为太了解她了，所以在知道这样的事后，江春秀无法接受。
“江姨！”
姚茜想上前再拉住她的衣袖，可是她先一步闪开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马上打电话跟你爸说，让他立刻来S市，你看他到时怎么解释吧。”江春秀像下了决心一般，扬起头，她看着窗外，不理会身后姚茜低低的抽泣。
身后“扑通”一声，江春秀终于惊讶地回头，姚茜——已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江姨扯着姚茜的胳膊，想将她拉起来。怎耐这孩子太倔了，她根本动不了她分毫。“茜茜啊，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说着，江春秀蹲下了身子，她将姚茜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姚茜怯怯地伸出手回抱住江姨，终于也放声哭了起来。她有太多的委屈，一个人忍受，真的很痛苦。可是，这是，说不出口呵，可不可以让它，如此刻涌出的泪一般，化成蒸气，消失不见。可不可以，所有的一切，她一个人来抗，就算受伤，她，真的无妨。
从休息室出来，姚茜和江春秀都微红着双眼，已经来到岗位上的同事小心地看着两人，心里纵有疑惑，却没有人在脸上表现出来。
交接班完毕，姚茜拖着困倦的身子向门外移动，换了衣服就好回家休息了，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也许睁开眼，会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难以面对的。
身后的同事稀稀啦啦地向各个方向走去，突然有人叫住了姚茜，姚茜回头，便看到身材高大的刘世昂逆着光对她微笑。
“茜茜，一起去吃早饭吧？正好顺路，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姚茜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
“这样啊。”刘世昂眼里的欣喜像熄了的灯火，一瞬间黯淡下去。
姚茜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勾起唇角，她说道：“下次吧，下个夜班以后，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刘世昂点了点头，姚茜这样的推脱之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说了，他知道，在她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他存在的位置了。匆匆和同事道了再见，刘世昂再贪恋地看了姚茜的侧影一眼，才走进电梯。
刘史昂一走，另一抹高昂的身影便从黑影中慢慢踱了出来，姚茜刚和同事道再见，一转身，那个人的影子便落入她的双瞳之间。一夜之间，他下巴上的青须隐隐浮现，他无神微泛着红丝的双眼告诉了她，他一夜无眠。
“有事吗？”姚茜抬起头，试图稳住心疼和心慌的感觉，迎视着他。在这清晨阳光正好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喜欢你？”穆宇波挑了挑眉，然后向姚茜身后屋子里好奇张望地同事们点头微笑，目光再回到姚茜的脸上，那抹淡雅的微笑随退消失。
“我们科的刘医生。”姚茜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神精要和他解释，但是话就是这么自然的溜出口，后悔都来不及了。
“哦。”穆宇波点了点头，又问道：“妮妮在你那里？”
“……”姚茜垂首，沉默。
“你告诉她联系兰杰吧，兰杰找她找得快要疯了。”
“那为什么兰杰不亲自来找我？”姚茜觉得莫明其妙，为什么很多很多事情，都要由第三者来转述，难道当事人，自己就没有承担的勇气吗。
“他有他的原因，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你和我都管不了。”穆宇波说完，伸出修长的双手抹了把满是倦意的脸庞，“我送你回家吧，我正好也要回基地。”
“不，不用了。”姚茜咬了咬唇，摇头。
她似乎有些怕他，不敢和他多相处一秒，好像靠近他，所有的秘密就会完全暴光在阳光之下。
“走吧，我正好认识一下路，晚上我找你谈点事。”
“我和你没什么谈的吧？”姚茜很讨厌穆宇波刚刚的口气，好像他说什么，她就要为所是从，好像她早已成为他的傀儡，不允许对他有一丝一分的拒绝。
穆宇波半侧身回头望着姚茜，窗外的阳光射在他的半侧脸庞上，姚茜看到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玩味的笑，她听到他说：“你以为我想和你谈，要嘛，你就从来没在我和我妈的生活中出现过。既然出现了，就注定要牵扯。”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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