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护镖
在洛城赫赫有名的永威镖局的镖队里，婠婠已经跟着走了七天。这趟镖是要将一批中原特有的货物运送到塞外的风家堡。听说镖金不菲，自然这批货物的价值也不低，而托镖的人正是风家堡的新任当家风正，但一路上跟镖的则是和婠婠醉笑一场的海四。婠婠虽然觉得海四挺亲近，当因为她现在乔装的身份，哪怕海四只是瞟到她一眼，她心里也会紧张不已，就怕海四认出了她，所以婠婠在队伍里都是尽量远离着海四。
婠婠回想自己当镖师的七天，累是累了点，为了掩饰她的真实身份也的确费了不少心思，但对于平日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又还从没出过洛城地界的她而言，一切都还是新奇有趣的。就像今天，镖对要过一个叫葫芦口的地方，婠婠从别人口中得知，在那儿可能会遇到劫匪，她不由又紧张又兴奋起来。
永威镖局金边红底黑字的大旗在对首迎风张开，猎猎作响。大镖头骑坐在马上，眉头紧锁。葫芦口是经由陆路去往塞外的必经之处。此地地形两面夹山，道路中间宽两头窄，山上又密林丛生，所以多年来一直是强人啸聚之地。不过一直没成什么大气候，他们这种大镖局向来是对此不足为惧的。可最近半年，山上好像来了个厉害人物，他将原来的匪首杀了，又四处招兵买马扩大规模，这葫芦口的劫匪自然也比以往猖狂。就在上个月，一家和永威名头差不多的镖局还在这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一路平安，眼看就要到山口了，大镖头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开了一点，却就在此时，耳里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接着就看到从两面山上滚落下许多巨石滚木，眨眼的功夫便将山口堵住了。大镖头忙一边稳住自己受惊的座骑，一边高声提醒众人小心镖物。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两边山上和后面都想起了喊杀声，劫匪已然抄着家伙冲杀过来——看来，永威镖局这块“硬骨头”，葫芦口的新匪首还是要啃一啃了！
劫匪与镖局的双方人马一短兵相接，便展开了激烈的拼杀。正当众人杀得难分难解之际，一个身着镖服的小个子悄悄钻进了树林。这个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婠婠。
她知道海四是风正的下属，所以七天来跟镖的人是海四也不足为奇。可就在刚才，她看到风正了。他一闪，入了树林。这可实在是件让人好奇的事，而且她手中虽然握着兵刃，可真要砍人了手还是会发软下不去狠手，她就是见了血心里也直发慌。现在，她发现了这么一件既让人好奇又有足够理由躲开撕杀场面的事，当下便跟着风正进了树林。只是她不会轻功实在是劣势，风正在林中几个纵跃已经消失了踪影，她却只能依着个大概方向一点一点往上爬。
婠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就在她开始担心自己已经跟丢了风正时，耳朵里隐约听到上面传来了打斗声。她忙加快速度往上爬，然后观望一下地形，猫着腰小心翼翼潜行一段路，最后伏在了一块大石后面。在她的前方不远处，正有两个人打得精彩，其中一个就是风正。这样的打斗场面，婠婠以前都只是听几个义姐跟她描述过，从没亲眼见过。现在真实看到了。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和风正过招的是个瘦子，一双三角眼再加上两撇小胡子，婠婠看上去便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此时，瘦子正直直对着风正的胸部飞出一脚，被风正一闪而过，然后顺势拽住他的脚踝发力狠狠将他摔了出去。瘦子被重重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完全站起，风正一剑刺了过去，正中他的小臂。瘦子叫了一声，半站着的身子又重重跌落在地，同时他单手冲风正用力一扬，空气中立刻腾起了一片莫名的灰雾。事出突然，风正连剑也来不及收回，手一松急速后退，然后在离瘦子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
婠婠虽然不知道瘦子向风正洒了什么东西，但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风正躲过去了，心里不由暗暗舒了口气。但很快她便发现不对劲了。风正突然又向后连退几步，然后身体微微摇晃起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仍坐在地上的瘦子这时发声大笑了起来，他用左手按住右臂被风正刺伤的地方，边笑边费了点气力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小子，感觉怎么样？还想来杀我吗？来呀！我就站在这等你。实话告诉你，你刚刚吸进去的可是我花了不少时间独门配制的毒粉，现在你是不是感到头昏胸闷，嗓子眼堵得慌？再等等，我这毒粉的厉害还在后面呢！”
婠婠闻言大惊，她忙看向风正。风正现在整个人摇晃得更厉害了，突然“嘭”一声，他重重扑倒在地。
瘦子笑得更欢了，道：“是不是很难过啊？当然会难过了。喉咙和胸口里面像被火烧着一样能不难受吗？你要是难受了你就叫出声啊，这样……也许我会考虑考虑给不给你解药。否则，这毒素要是往你的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就不只是喉咙和胸口疼了，嘿嘿，到那时只要区区半个时辰你便会被生生疼死！”
婠婠躲在石头后面咬牙切齿地听着，却又左右为难。这混蛋虽然武功不及风正，可和自己比起来只怕也成高手了。怎么办？！难道就任风正半个小时后疼死？！对了，那混蛋已经中了一剑！可……可自己那几下子能行吗？婠婠心急如焚的与自己作着斗争，忍不住偷偷探头又看了一眼。此时风正忍耐不住低低闷哼一声，瘦子立刻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对了，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吧。你再求一求大爷我，爷就给你解药！”
婠婠看着风正，风正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地上的草根，双手手指的指节都已经发白，侧向婠婠的半边脸更是惨白得吓人，大滴大滴的汗珠正从他的额上不断滚落，他却双唇紧抿，看来是宁可自己痛死也决计不让小人得意！婠婠不由眼眶一热，几乎掉下泪来。往日她听过的侠义故事在她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她的血已经开始沸腾！
此时又听瘦子阴阴笑道：“怎么，宁可疼死也不肯求我？还是你就料定我不会让你死？也是，作为风家堡新任的大当家，你活着那得该值多少钱！死了……可真就一文不值了，还一定会给我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我不会让你死，也可以让你疼个半死吧！”
听到这般无耻歹毒的话语，婠婠狠狠用衣袖抹掉眼眶里的泪花，大叫一声从石头后跳了出来，挥刀向瘦子猛冲了过去。
瘦子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个镖局的人来搅局，直到婠婠逼到他眼前挥刀向他劈去，他才回过神与婠婠撕斗起来。对打了几招，瘦子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还得意地笑道：“小子，就你这几下不就是来找死的嘛！”
果然，不一会，婠婠便觉得吃力起来——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果然是不行啊！婠婠正越打越暗自惊心，瘦子突然脚一歪，踉踉跄跄地头贴着婠婠的刀面惊险地闪了过去。瘦子心头一惊，不及细想，婠婠的刀又砍了过来。他忙往旁边闪躲，腰却一扭整个人便歪倒在了地上，只能顺势一躲才堪堪躲过了婠婠的飞来一脚。瘦子此时已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得意神态，他满头大汗，面色青白，目光四处游移，似乎注意力已经不在战局中。可婠婠毕竟初涉世事经验不足，整个人又处在兴奋的状态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与自己打斗之人情绪上的变化。而刚刚那几招让她顿时信心大增，手下也流利了许多。
她刀锋往上斜调又迅疾横扫，瘦子躲得惊险；她再飞起一脚——竟然中了！婠婠愈加兴奋，再接再厉又是一脚，瘦子姿势难看地滚向一边，然后从地上猛地弹起来飞奔着逃走了！婠婠本来还想追上去，听到了风正痛苦难耐的呻吟声，忙停下赶过去看风正。
瘦子见鬼了一样在树林中狂奔着，边跑还边回头看。他跑了很长一段路，自觉安全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刚一屁股坐下又跳了起来。
一个女人正缓步从他侧边的树林里走出来，然后转身向他走来。瘦子开始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一定是她！那会自己分明是稳操胜券的，可突然被人用石子暗算了！方位之精准、力道之适度刚好能让自己失势而不失行，这绝对只要高手才能做得到！
随着女人好像闲庭信步般慢慢逼近，瘦子无比恐慌。他想他应该立刻掉头逃跑的，可为什么只能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好像自己已经被这女人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地上！女人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丝毫喜气。瘦子绝望地站着，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那是只有死亡的未来。
当婠婠匆匆跑到风正身边时，风正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婠婠忙掏出一粒大还丹塞进了风正嘴里。二姐说过，这是可以保命的。她统共也只有两颗。
婠婠焦急地守在风正旁边，等待着丹药开始发挥药效。半响，风正极缓慢地睁开了眼，婠婠大喜，忙问：“怎么样，有些气力了吗？我扶你下山。”风正想说点什么，但实在是气力不足，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山道崎岖，风正虽然已尽量减轻婠婠的压力，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个高婠婠又个矮，绝大部分的重量仍是实实在在地担在了婠婠身上。好在风正走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婠婠也趁机能喘口气歇一下。只是这样走走停停实在是耗费时间。停了几次，婠婠开始考虑自己先下山，然后找几个人上来抬着风正下去。可转念一想，又甚觉不妥。凭风正现在的状态只怕连小孩也打不过，要是那个瘦子又或是哪一个劫匪冒了出来，风正不就成了刀下鬼了。
思前想后，婠婠还是只有一步一步小心扶着风正往下走，及山脚时天色已近黄昏。山谷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但都不是穿着镖局衣服的。看来，这一场混战是镖对胜了。
此时此刻，山林寂静，如血的残阳斜照。婠婠站在山谷中，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除了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混浊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孤单，害怕，还有一丝不知为何的蓬勃怒气。
有那么一会儿，婠婠的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就在她忍不住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时候，风正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在说出一个很短促的“你”字后，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这是一个不站在风正身边都听不到的“你”字，但足以把婠婠从那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感中给拉出来。虽然身边这个人很虚弱，甚至连说一句完整的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另一个生命脉动的存在。这让婠婠感到庆幸，庆幸在这个时刻还有一个人在陪着她。
虽然在混战中是镖局胜了，但山谷中毕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婠婠心神回转，又扶着风正往外走。当太阳下山时，两人已经走出了葫芦口一段路程。
这时风正突然又呻吟起来，浑身抖个不停。婠婠忙将他扶到一旁靠坐在树上，将最后一粒大还丹给风正服下。她看着风正沉沉睡去，犯起愁来。她只有两粒大还丹，要是风正体内的毒性再次发作该怎么办？
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婠婠叹口气，撑着已经十分疲累的身体，四处捡了些树枝，打算生个火。只可惜林家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活，就是在镖对这几日也只是做些取水收拾之类的杂事，所以任凭她怎么摆弄那些树枝，最多冒一冒黑烟便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折腾了好一会，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婠婠又累又气又急，正想大声喊叫来发泄一下，身后传来了风正虚弱的声音。“小兄弟，生火的火堆是要镂空的，你先将小一些的树枝交叉搭在一起，中间要留有一点空隙然后再生火。等火势起来了再慢慢加大一点的木柴。”
哦？！婠婠脸上微微一热。她依言一步步地做，火苗终于高高窜了起来。婠婠“哎呀”了一声，向后猛地一倒，但很快有起身捡了多一些的木柴回来。这她知道，要想让火堆彻夜不灭，就得提前多准备些木柴以备夜间使用。来来回回几转，婠婠估计木柴差不多足够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瞟一眼风正，发现他的身体已经靠歪了，又摇摇晃晃起来将他扶正。自己则靠坐在一旁的树干上大口地喘着气。
累死了！婠婠眼一合就要去会周公，却听风正向她问道：“小兄弟，你带吃的了吗？”
“噢……带了。”还好自己的包袱一直背着。婠婠取出水袋和干粮递给风正，风正还没接，她已经又闭上了眼。
风正勉强一笑。“不是给我，是给你。小兄弟，你这一路上什么东西都没吃，还是先垫垫肚子再睡吧。”
婠婠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我不饿。”她确实没感到饿，不过这是因为她太累了，累得连饿的感觉都没有了。
“你还是吃一点吧，否则等到你真想吃东西的时候，身体反而会受不了，就算吃进去也可能会全部吐出来的。”风正劝说婠婠道。
好像也有些道理。婠婠睁开眼取了个饼，先递给风正。风正摇了摇头。她又拿起水袋，这一次风正倒是点了头。虽然现在他身体内已经没有那种被火烧的感觉，但肚子里还是热乎乎的，嗓子也很干。
婠婠给风正喂过水，看他又合上了眼。自己靠在树干上开始吃东西，可她实在太累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才啃了半个饼就睡着了。
过了许久，一个黑衣女子突然从林中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她先在婠婠旁边站了站，然后蹲在风正身边忙碌起来。等她站起来要离开时，看火势有些弱了，还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
一觉睡到天亮，婠婠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同时也感到饥肠辘辘。她看看火堆，明火已经熄了，但灰烬里还有些暗红的星点。再看看她捡回来杂乱堆放在一起的树枝，也所剩无几了——应该是风正夜里起来加的火吧。婠婠怎么想着，一边就着水将昨晚吃剩的半个饼吃了。在她轻拍双手将饼渣拍落时，风正也醒了。他看起来比昨天精神，至少开始吃东西了。
填饱肚子，两人便上路了。上路前，风正让婠婠给他找了根长短合适的粗树枝。虽然一路上只是多了根粗树枝，但因为风正身上也有了些气力，婠婠扶着他的时候要比昨天轻松了许多。这样两人走的自然也要比昨天快，风正还不时和婠婠说上几句话。
“小兄弟，昨天可真是多亏你了。”
“没什么，应该的！”
“对了，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林观。”
“林观，你进镖局干这一行已经多久了？”
“我是在送这趟镖之前两天刚进的镖局。”
“是嘛，你多大岁数了？”
“十七。”
“真的？”风正看起来有一丝惊讶，“你看起来还真不像，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呢。”
婠婠笑了笑，心里有些紧张。没办法，她本来个子就不高。
风正又问：“你昨天怎么跑到山上去了？”
“我……我在追一个劫匪，追着追着就跑到那了。”
风正微微一笑道：“那我还真是走运啊，否则就要命丧葫芦口……就是一时不死，也要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那是因为那个瘦子心肠歹毒，暗算了你，要不他凭真功夫肯定打不赢你！”婠婠为风正打抱不平。
风正笑笑，道：“这世上的事并不总是光明正大的，遇上了就是遇上了。不管怎么说，我得好好谢谢你。”
“不用！我这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婠婠说得豪气十足，又问风正。“哎，你又怎么在那？”说完，婠婠突然想到应该先问问风正他是谁。千万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认识他，于是忙补道：“你是做什么的？”
“实不相瞒，我就是这趟镖的货主风正。上个月有家大镖局在葫芦口中了埋伏，丢了几车货物。我便一直跟在镖队后面，心里想着以备不时之需，而且要是能够发现匪首一举将他杀了，岂不是更好，结果……”
“这么说，那个瘦子就是……”
“唉，不提了。林观，你想不想学做生意？”
“学做生意？”
“对！走镖过的毕竟是刀口上讨命的生活，你要是愿意就跟我回风家堡，留在我身边学做生意。怎么样？”
这不就是说，她可以呆在塞外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了！婠婠忙应了下来。两人一边说，又走了一段路，然后坐下休息。婠婠摇摇水袋，发现已经快没水了，便到附近找水去了。婠婠刚走，黑衣女子又出现了，她伸手试了试风向，然后开启一个小瓶。不一会，风正便闭上了眼。
另一边，婠婠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条小溪，她将水袋灌满水，又清洗了一下面具，脸和手，然后往回走。突然感到脑袋被轻轻砸了一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红色的浆果。她想抬头看一看，却猛地从上面掉下了更多的浆果。她也顾不上抬头了，忙将衣角兜起，蹲下往里面捡果子。心里盘算着：吃的也快没了，这些浆果应该能派上一点用场吧。
将衣角兜装得满满的，婠婠高高兴兴站起来继续往回走。她没注意到，她以为直往下掉浆果的树上根本没有什么果子，而且也不是能生长出浆果的树木。她更没有看到，当她走远，从树后走出一个女子，满面带笑，手里握着的正是和她衣角兜里一模一样的果子。
这一来一回可真是费了不少时间，看风正，都等得睡着了。婠婠吐吐舌，在风正旁边坐下，拿个浆果在衣服上擦一擦扔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呢。不过……不过她现在可真是全身酸痛不已啊！看来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真是件体力活。婠婠吃着浆果，一边神思，一边看着风正。嗯……虽然被那个阴险的瘦子折磨了一番，但人长得好看那是天生的。这都已经面色苍白了，可这侧脸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没曾想，风正这时突然睁开了眼。婠婠不由脸上一热，心虚地问道：“风……风大哥？”接着有暗暗骂自己。紧张什么，自己不是戴着面具吗?！脸红了他也看不见！
风正侧头问她。“林观，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这见到什么人？”
“没有啊。”婠婠看风正皱起了眉，不禁又问。“怎么了？”
“我感觉……有人来过。”
“这是路边啊，有人经过也不稀奇。”
“不仅仅是经过，是……是……唉，我也说不清楚。怎么样，找到水源了吗？”
“嗯。在回来的路上我还捡了许多野果，你尝尝，味道不错。”婠婠拿了一个浆果擦擦递给风正。
风正接过放进嘴里问：“林观，看你挺瘦弱的，怎么干上了镖师这一行？”
“噢……”婠婠将陌桑教她的话又对风正说了一遍。这谎话她已经对好几个人说过，正所谓“熟能生巧”，她现在已经说得很溜口了。
风正听完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的身手应该是挺不错的。”
“哪里哪里，比起风大哥你还是差远了。”这是婠婠的真心话。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她心中，料定那瘦子能被她打跑，绝对是因为他先前和风正打斗时消耗了许多体力，又挨了一剑所以手臂不灵活的原因。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过了一会，婠婠才道：“没有了。”爹娘哥哥们，我可不是咒你们，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天爷，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风正却只道自己的问话勾起了婠婠的伤心事，忙安慰她。“没事，以后你在风家堡住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婠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是点了点头。风正看看日头，又道：“好了，我们起程吧，今天我们还得赶到前面那个村子歇脚。”
等两人进了村，风正便让婠婠请了村里的郎中来。郎中为他诊脉后，说他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身子太虚需要调理，建议他静养几日，又开了两付药便走了。
将郎中送出去，婠婠折身进屋时，风正正一脸沉思。没什么中毒的迹象……难道是那瘦子骗了自己，自己吸进去的根本不是什么毒粉？可在当时瘦子明显处于优势的情况下，他根本不需要骗自己，而且自己当时也深刻体会到那却是毒药啊。还是说这种毒只要过了一定的时间就会自行化解，但瘦子不是说了嘛，自己在半个时辰内如果没有服下解药就会必死无疑吗？还是……这个郎中医术不精，误诊了。但自己从昨晚至今确实是全身除了酸软无力外，再没有其它不适感。
听到有人进来，风正抬起头，他看到婠婠心头一亮，忙问：“林观，在路上你是不是给我吃过什么药？”他也只是模糊记得些许了。
婠婠不在意地答道：“是啊。”
“那究竟是什么要，竟然把我身上中的毒都给解了？”
婠婠的脑袋轰地响了一声。她差点忘了！总不能告诉他那是二姐历时半年之久潜心研制用来保命的大还丹吧。也不能告诉他自己有解药，自己怎么可能有解药，等等……婠婠眼珠一转，道：“是那个瘦子逃跑是身上掉下来的，我看你十分难受便咬牙让你吃了，没想到那竟然真是解药啊。”风正对中毒后当天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他纵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机缘巧合了，却也还是接受了婠婠的说辞，没有再追问下去。
风正在村子里住了几天，将郎中开的药吃完，便和婠婠着手做准备回风家堡。马匹，衣物，干粮一一买了齐全。在一个天气颇好的早晨，两人骑着马向风家堡进发。婠婠和风正的身影渐渐远去，一直在一个偏僻角落注视着他们的三个女子中的左边一个叹气道：“大姐，我们真不用再跟下去了？你就那么放心那个姓风的小子？”
被唤作大姐的人正是将婠婠带出林府，又安排她出城的陌桑。唤她的人则是婠婠的结拜三姐小容，而剩下的黑衣女子就是婠婠的二姐谷心洁了。陌桑闻言笑道：“有什么不能放心的。风正身上的毒已经被二妹解了，身体正在恢复中，更何况再过去到了塞外，那可就是他的地盘了。”
小容想了想又问：“可要是婠婠和风正两个人最后没在一起呢？”
心洁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婠婠好歹也是救过他的命，那可是她毫不犹豫地用两颗价值千金的大还丹救回来的。像风正这样的人，是不会丢下婠婠不管的。”
小容伸了个懒腰，道：“也是，他们两个人有没有缘分我们也管不了。不过小丫头一路上的表现倒真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挺不错的！”
陌桑和心洁都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容的话。陌桑又笑道：“那么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嘛，还是老样子了。”心洁道。小容也道：“我也一样。大姐，那你呢？”
陌桑思忖一下，道：“既然都快到塞外了，我也想到塞外去看一看。”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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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威镖局金边红底黑字的大旗在对首迎风张开，猎猎作响。大镖头骑坐在马上，眉头紧锁。葫芦口是经由陆路去往塞外的必经之处。此地地形两面夹山，道路中间宽两头窄，山上又密林丛生，所以多年来一直是强人啸聚之地。不过一直没成什么大气候，他们这种大镖局向来是对此不足为惧的。可最近半年，山上好像来了个厉害人物，他将原来的匪首杀了，又四处招兵买马扩大规模，这葫芦口的劫匪自然也比以往猖狂。就在上个月，一家和永威名头差不多的镖局还在这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一路平安，眼看就要到山口了，大镖头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开了一点，却就在此时，耳里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接着就看到从两面山上滚落下许多巨石滚木，眨眼的功夫便将山口堵住了。大镖头忙一边稳住自己受惊的座骑，一边高声提醒众人小心镖物。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两边山上和后面都想起了喊杀声，劫匪已然抄着家伙冲杀过来——看来，永威镖局这块“硬骨头”，葫芦口的新匪首还是要啃一啃了！
劫匪与镖局的双方人马一短兵相接，便展开了激烈的拼杀。正当众人杀得难分难解之际，一个身着镖服的小个子悄悄钻进了树林。这个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婠婠。
她知道海四是风正的下属，所以七天来跟镖的人是海四也不足为奇。可就在刚才，她看到风正了。他一闪，入了树林。这可实在是件让人好奇的事，而且她手中虽然握着兵刃，可真要砍人了手还是会发软下不去狠手，她就是见了血心里也直发慌。现在，她发现了这么一件既让人好奇又有足够理由躲开撕杀场面的事，当下便跟着风正进了树林。只是她不会轻功实在是劣势，风正在林中几个纵跃已经消失了踪影，她却只能依着个大概方向一点一点往上爬。
婠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就在她开始担心自己已经跟丢了风正时，耳朵里隐约听到上面传来了打斗声。她忙加快速度往上爬，然后观望一下地形，猫着腰小心翼翼潜行一段路，最后伏在了一块大石后面。在她的前方不远处，正有两个人打得精彩，其中一个就是风正。这样的打斗场面，婠婠以前都只是听几个义姐跟她描述过，从没亲眼见过。现在真实看到了。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和风正过招的是个瘦子，一双三角眼再加上两撇小胡子，婠婠看上去便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此时，瘦子正直直对着风正的胸部飞出一脚，被风正一闪而过，然后顺势拽住他的脚踝发力狠狠将他摔了出去。瘦子被重重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完全站起，风正一剑刺了过去，正中他的小臂。瘦子叫了一声，半站着的身子又重重跌落在地，同时他单手冲风正用力一扬，空气中立刻腾起了一片莫名的灰雾。事出突然，风正连剑也来不及收回，手一松急速后退，然后在离瘦子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
婠婠虽然不知道瘦子向风正洒了什么东西，但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风正躲过去了，心里不由暗暗舒了口气。但很快她便发现不对劲了。风正突然又向后连退几步，然后身体微微摇晃起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仍坐在地上的瘦子这时发声大笑了起来，他用左手按住右臂被风正刺伤的地方，边笑边费了点气力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小子，感觉怎么样？还想来杀我吗？来呀！我就站在这等你。实话告诉你，你刚刚吸进去的可是我花了不少时间独门配制的毒粉，现在你是不是感到头昏胸闷，嗓子眼堵得慌？再等等，我这毒粉的厉害还在后面呢！”
婠婠闻言大惊，她忙看向风正。风正现在整个人摇晃得更厉害了，突然“嘭”一声，他重重扑倒在地。
瘦子笑得更欢了，道：“是不是很难过啊？当然会难过了。喉咙和胸口里面像被火烧着一样能不难受吗？你要是难受了你就叫出声啊，这样……也许我会考虑考虑给不给你解药。否则，这毒素要是往你的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就不只是喉咙和胸口疼了，嘿嘿，到那时只要区区半个时辰你便会被生生疼死！”
婠婠躲在石头后面咬牙切齿地听着，却又左右为难。这混蛋虽然武功不及风正，可和自己比起来只怕也成高手了。怎么办？！难道就任风正半个小时后疼死？！对了，那混蛋已经中了一剑！可……可自己那几下子能行吗？婠婠心急如焚的与自己作着斗争，忍不住偷偷探头又看了一眼。此时风正忍耐不住低低闷哼一声，瘦子立刻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对了，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吧。你再求一求大爷我，爷就给你解药！”
婠婠看着风正，风正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地上的草根，双手手指的指节都已经发白，侧向婠婠的半边脸更是惨白得吓人，大滴大滴的汗珠正从他的额上不断滚落，他却双唇紧抿，看来是宁可自己痛死也决计不让小人得意！婠婠不由眼眶一热，几乎掉下泪来。往日她听过的侠义故事在她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她的血已经开始沸腾！
此时又听瘦子阴阴笑道：“怎么，宁可疼死也不肯求我？还是你就料定我不会让你死？也是，作为风家堡新任的大当家，你活着那得该值多少钱！死了……可真就一文不值了，还一定会给我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我不会让你死，也可以让你疼个半死吧！”
听到这般无耻歹毒的话语，婠婠狠狠用衣袖抹掉眼眶里的泪花，大叫一声从石头后跳了出来，挥刀向瘦子猛冲了过去。
瘦子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个镖局的人来搅局，直到婠婠逼到他眼前挥刀向他劈去，他才回过神与婠婠撕斗起来。对打了几招，瘦子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还得意地笑道：“小子，就你这几下不就是来找死的嘛！”
果然，不一会，婠婠便觉得吃力起来——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果然是不行啊！婠婠正越打越暗自惊心，瘦子突然脚一歪，踉踉跄跄地头贴着婠婠的刀面惊险地闪了过去。瘦子心头一惊，不及细想，婠婠的刀又砍了过来。他忙往旁边闪躲，腰却一扭整个人便歪倒在了地上，只能顺势一躲才堪堪躲过了婠婠的飞来一脚。瘦子此时已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得意神态，他满头大汗，面色青白，目光四处游移，似乎注意力已经不在战局中。可婠婠毕竟初涉世事经验不足，整个人又处在兴奋的状态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与自己打斗之人情绪上的变化。而刚刚那几招让她顿时信心大增，手下也流利了许多。
她刀锋往上斜调又迅疾横扫，瘦子躲得惊险；她再飞起一脚——竟然中了！婠婠愈加兴奋，再接再厉又是一脚，瘦子姿势难看地滚向一边，然后从地上猛地弹起来飞奔着逃走了！婠婠本来还想追上去，听到了风正痛苦难耐的呻吟声，忙停下赶过去看风正。
瘦子见鬼了一样在树林中狂奔着，边跑还边回头看。他跑了很长一段路，自觉安全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刚一屁股坐下又跳了起来。
一个女人正缓步从他侧边的树林里走出来，然后转身向他走来。瘦子开始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一定是她！那会自己分明是稳操胜券的，可突然被人用石子暗算了！方位之精准、力道之适度刚好能让自己失势而不失行，这绝对只要高手才能做得到！
随着女人好像闲庭信步般慢慢逼近，瘦子无比恐慌。他想他应该立刻掉头逃跑的，可为什么只能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好像自己已经被这女人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地上！女人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丝毫喜气。瘦子绝望地站着，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那是只有死亡的未来。
当婠婠匆匆跑到风正身边时，风正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婠婠忙掏出一粒大还丹塞进了风正嘴里。二姐说过，这是可以保命的。她统共也只有两颗。
婠婠焦急地守在风正旁边，等待着丹药开始发挥药效。半响，风正极缓慢地睁开了眼，婠婠大喜，忙问：“怎么样，有些气力了吗？我扶你下山。”风正想说点什么，但实在是气力不足，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山道崎岖，风正虽然已尽量减轻婠婠的压力，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个高婠婠又个矮，绝大部分的重量仍是实实在在地担在了婠婠身上。好在风正走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婠婠也趁机能喘口气歇一下。只是这样走走停停实在是耗费时间。停了几次，婠婠开始考虑自己先下山，然后找几个人上来抬着风正下去。可转念一想，又甚觉不妥。凭风正现在的状态只怕连小孩也打不过，要是那个瘦子又或是哪一个劫匪冒了出来，风正不就成了刀下鬼了。
思前想后，婠婠还是只有一步一步小心扶着风正往下走，及山脚时天色已近黄昏。山谷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但都不是穿着镖局衣服的。看来，这一场混战是镖对胜了。
此时此刻，山林寂静，如血的残阳斜照。婠婠站在山谷中，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除了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混浊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孤单，害怕，还有一丝不知为何的蓬勃怒气。
有那么一会儿，婠婠的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就在她忍不住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时候，风正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在说出一个很短促的“你”字后，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这是一个不站在风正身边都听不到的“你”字，但足以把婠婠从那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感中给拉出来。虽然身边这个人很虚弱，甚至连说一句完整的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另一个生命脉动的存在。这让婠婠感到庆幸，庆幸在这个时刻还有一个人在陪着她。
虽然在混战中是镖局胜了，但山谷中毕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婠婠心神回转，又扶着风正往外走。当太阳下山时，两人已经走出了葫芦口一段路程。
这时风正突然又呻吟起来，浑身抖个不停。婠婠忙将他扶到一旁靠坐在树上，将最后一粒大还丹给风正服下。她看着风正沉沉睡去，犯起愁来。她只有两粒大还丹，要是风正体内的毒性再次发作该怎么办？
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婠婠叹口气，撑着已经十分疲累的身体，四处捡了些树枝，打算生个火。只可惜林家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活，就是在镖对这几日也只是做些取水收拾之类的杂事，所以任凭她怎么摆弄那些树枝，最多冒一冒黑烟便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折腾了好一会，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婠婠又累又气又急，正想大声喊叫来发泄一下，身后传来了风正虚弱的声音。“小兄弟，生火的火堆是要镂空的，你先将小一些的树枝交叉搭在一起，中间要留有一点空隙然后再生火。等火势起来了再慢慢加大一点的木柴。”
哦？！婠婠脸上微微一热。她依言一步步地做，火苗终于高高窜了起来。婠婠“哎呀”了一声，向后猛地一倒，但很快有起身捡了多一些的木柴回来。这她知道，要想让火堆彻夜不灭，就得提前多准备些木柴以备夜间使用。来来回回几转，婠婠估计木柴差不多足够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瞟一眼风正，发现他的身体已经靠歪了，又摇摇晃晃起来将他扶正。自己则靠坐在一旁的树干上大口地喘着气。
累死了！婠婠眼一合就要去会周公，却听风正向她问道：“小兄弟，你带吃的了吗？”
“噢……带了。”还好自己的包袱一直背着。婠婠取出水袋和干粮递给风正，风正还没接，她已经又闭上了眼。
风正勉强一笑。“不是给我，是给你。小兄弟，你这一路上什么东西都没吃，还是先垫垫肚子再睡吧。”
婠婠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我不饿。”她确实没感到饿，不过这是因为她太累了，累得连饿的感觉都没有了。
“你还是吃一点吧，否则等到你真想吃东西的时候，身体反而会受不了，就算吃进去也可能会全部吐出来的。”风正劝说婠婠道。
好像也有些道理。婠婠睁开眼取了个饼，先递给风正。风正摇了摇头。她又拿起水袋，这一次风正倒是点了头。虽然现在他身体内已经没有那种被火烧的感觉，但肚子里还是热乎乎的，嗓子也很干。
婠婠给风正喂过水，看他又合上了眼。自己靠在树干上开始吃东西，可她实在太累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才啃了半个饼就睡着了。
过了许久，一个黑衣女子突然从林中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她先在婠婠旁边站了站，然后蹲在风正身边忙碌起来。等她站起来要离开时，看火势有些弱了，还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
一觉睡到天亮，婠婠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同时也感到饥肠辘辘。她看看火堆，明火已经熄了，但灰烬里还有些暗红的星点。再看看她捡回来杂乱堆放在一起的树枝，也所剩无几了——应该是风正夜里起来加的火吧。婠婠怎么想着，一边就着水将昨晚吃剩的半个饼吃了。在她轻拍双手将饼渣拍落时，风正也醒了。他看起来比昨天精神，至少开始吃东西了。
填饱肚子，两人便上路了。上路前，风正让婠婠给他找了根长短合适的粗树枝。虽然一路上只是多了根粗树枝，但因为风正身上也有了些气力，婠婠扶着他的时候要比昨天轻松了许多。这样两人走的自然也要比昨天快，风正还不时和婠婠说上几句话。
“小兄弟，昨天可真是多亏你了。”
“没什么，应该的！”
“对了，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林观。”
“林观，你进镖局干这一行已经多久了？”
“我是在送这趟镖之前两天刚进的镖局。”
“是嘛，你多大岁数了？”
“十七。”
“真的？”风正看起来有一丝惊讶，“你看起来还真不像，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呢。”
婠婠笑了笑，心里有些紧张。没办法，她本来个子就不高。
风正又问：“你昨天怎么跑到山上去了？”
“我……我在追一个劫匪，追着追着就跑到那了。”
风正微微一笑道：“那我还真是走运啊，否则就要命丧葫芦口……就是一时不死，也要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那是因为那个瘦子心肠歹毒，暗算了你，要不他凭真功夫肯定打不赢你！”婠婠为风正打抱不平。
风正笑笑，道：“这世上的事并不总是光明正大的，遇上了就是遇上了。不管怎么说，我得好好谢谢你。”
“不用！我这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婠婠说得豪气十足，又问风正。“哎，你又怎么在那？”说完，婠婠突然想到应该先问问风正他是谁。千万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认识他，于是忙补道：“你是做什么的？”
“实不相瞒，我就是这趟镖的货主风正。上个月有家大镖局在葫芦口中了埋伏，丢了几车货物。我便一直跟在镖队后面，心里想着以备不时之需，而且要是能够发现匪首一举将他杀了，岂不是更好，结果……”
“这么说，那个瘦子就是……”
“唉，不提了。林观，你想不想学做生意？”
“学做生意？”
“对！走镖过的毕竟是刀口上讨命的生活，你要是愿意就跟我回风家堡，留在我身边学做生意。怎么样？”
这不就是说，她可以呆在塞外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了！婠婠忙应了下来。两人一边说，又走了一段路，然后坐下休息。婠婠摇摇水袋，发现已经快没水了，便到附近找水去了。婠婠刚走，黑衣女子又出现了，她伸手试了试风向，然后开启一个小瓶。不一会，风正便闭上了眼。
另一边，婠婠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条小溪，她将水袋灌满水，又清洗了一下面具，脸和手，然后往回走。突然感到脑袋被轻轻砸了一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红色的浆果。她想抬头看一看，却猛地从上面掉下了更多的浆果。她也顾不上抬头了，忙将衣角兜起，蹲下往里面捡果子。心里盘算着：吃的也快没了，这些浆果应该能派上一点用场吧。
将衣角兜装得满满的，婠婠高高兴兴站起来继续往回走。她没注意到，她以为直往下掉浆果的树上根本没有什么果子，而且也不是能生长出浆果的树木。她更没有看到，当她走远，从树后走出一个女子，满面带笑，手里握着的正是和她衣角兜里一模一样的果子。
这一来一回可真是费了不少时间，看风正，都等得睡着了。婠婠吐吐舌，在风正旁边坐下，拿个浆果在衣服上擦一擦扔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呢。不过……不过她现在可真是全身酸痛不已啊！看来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真是件体力活。婠婠吃着浆果，一边神思，一边看着风正。嗯……虽然被那个阴险的瘦子折磨了一番，但人长得好看那是天生的。这都已经面色苍白了，可这侧脸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没曾想，风正这时突然睁开了眼。婠婠不由脸上一热，心虚地问道：“风……风大哥？”接着有暗暗骂自己。紧张什么，自己不是戴着面具吗?！脸红了他也看不见！
风正侧头问她。“林观，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这见到什么人？”
“没有啊。”婠婠看风正皱起了眉，不禁又问。“怎么了？”
“我感觉……有人来过。”
“这是路边啊，有人经过也不稀奇。”
“不仅仅是经过，是……是……唉，我也说不清楚。怎么样，找到水源了吗？”
“嗯。在回来的路上我还捡了许多野果，你尝尝，味道不错。”婠婠拿了一个浆果擦擦递给风正。
风正接过放进嘴里问：“林观，看你挺瘦弱的，怎么干上了镖师这一行？”
“噢……”婠婠将陌桑教她的话又对风正说了一遍。这谎话她已经对好几个人说过，正所谓“熟能生巧”，她现在已经说得很溜口了。
风正听完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的身手应该是挺不错的。”
“哪里哪里，比起风大哥你还是差远了。”这是婠婠的真心话。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她心中，料定那瘦子能被她打跑，绝对是因为他先前和风正打斗时消耗了许多体力，又挨了一剑所以手臂不灵活的原因。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过了一会，婠婠才道：“没有了。”爹娘哥哥们，我可不是咒你们，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天爷，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风正却只道自己的问话勾起了婠婠的伤心事，忙安慰她。“没事，以后你在风家堡住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婠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是点了点头。风正看看日头，又道：“好了，我们起程吧，今天我们还得赶到前面那个村子歇脚。”
等两人进了村，风正便让婠婠请了村里的郎中来。郎中为他诊脉后，说他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身子太虚需要调理，建议他静养几日，又开了两付药便走了。
将郎中送出去，婠婠折身进屋时，风正正一脸沉思。没什么中毒的迹象……难道是那瘦子骗了自己，自己吸进去的根本不是什么毒粉？可在当时瘦子明显处于优势的情况下，他根本不需要骗自己，而且自己当时也深刻体会到那却是毒药啊。还是说这种毒只要过了一定的时间就会自行化解，但瘦子不是说了嘛，自己在半个时辰内如果没有服下解药就会必死无疑吗？还是……这个郎中医术不精，误诊了。但自己从昨晚至今确实是全身除了酸软无力外，再没有其它不适感。
听到有人进来，风正抬起头，他看到婠婠心头一亮，忙问：“林观，在路上你是不是给我吃过什么药？”他也只是模糊记得些许了。
婠婠不在意地答道：“是啊。”
“那究竟是什么要，竟然把我身上中的毒都给解了？”
婠婠的脑袋轰地响了一声。她差点忘了！总不能告诉他那是二姐历时半年之久潜心研制用来保命的大还丹吧。也不能告诉他自己有解药，自己怎么可能有解药，等等……婠婠眼珠一转，道：“是那个瘦子逃跑是身上掉下来的，我看你十分难受便咬牙让你吃了，没想到那竟然真是解药啊。”风正对中毒后当天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他纵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机缘巧合了，却也还是接受了婠婠的说辞，没有再追问下去。
风正在村子里住了几天，将郎中开的药吃完，便和婠婠着手做准备回风家堡。马匹，衣物，干粮一一买了齐全。在一个天气颇好的早晨，两人骑着马向风家堡进发。婠婠和风正的身影渐渐远去，一直在一个偏僻角落注视着他们的三个女子中的左边一个叹气道：“大姐，我们真不用再跟下去了？你就那么放心那个姓风的小子？”
被唤作大姐的人正是将婠婠带出林府，又安排她出城的陌桑。唤她的人则是婠婠的结拜三姐小容，而剩下的黑衣女子就是婠婠的二姐谷心洁了。陌桑闻言笑道：“有什么不能放心的。风正身上的毒已经被二妹解了，身体正在恢复中，更何况再过去到了塞外，那可就是他的地盘了。”
小容想了想又问：“可要是婠婠和风正两个人最后没在一起呢？”
心洁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婠婠好歹也是救过他的命，那可是她毫不犹豫地用两颗价值千金的大还丹救回来的。像风正这样的人，是不会丢下婠婠不管的。”
小容伸了个懒腰，道：“也是，他们两个人有没有缘分我们也管不了。不过小丫头一路上的表现倒真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挺不错的！”
陌桑和心洁都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容的话。陌桑又笑道：“那么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嘛，还是老样子了。”心洁道。小容也道：“我也一样。大姐，那你呢？”
陌桑思忖一下，道：“既然都快到塞外了，我也想到塞外去看一看。”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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