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了大学,新鲜人、新鲜事、新鲜生活让她忙得不可开交,春夏秋冬转眼间就这么晃过,其中,叶御岚还是常常会打电话关心她,倾听她的心事并适时给予建议和安慰,但是她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踏实,似乎觉得有很多事情自他离开后就变得不太一样。
例如她喜欢看韩剧,却好几次都停格在HBO、她喜欢喝水果茶,却总是泡了咖啡来喝、她讨厌鲜奶,甚至喝一口就恶心想吐,外出采买却经常不自觉地拿了某牌子的鲜奶就往篮子里放,等到回家才发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拿的、她不太能吃辣,却总在面里加了好几匙辣椒,辣得她眼泪鼻水直流、她梦想成为律师,却放着台大不念改念自家附近的私立大学,她根本是个化学白痴,却塡了化学为基本的营养系……
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发呆的时间变多了,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劲来,想到他的次数都到数不清,醒着、睡着,他的身影和模样总不受控制地跃入脑海中。
他喜欢看HBO、喜欢喝热的咖啡、喜欢喝鲜奶、喜欢吃辣,每天每夜为工作忙得废寝忘食而老是忘记吃东西……
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从他离开后渐渐清晰,她承认他想念他,尤其是那温暖的眼神,就算不说话,也让她感到安心。
这是她大学生活的第二个暑假,她来到王羽然的店里打工,负责西点烘焙。
时间接近下午四点半,狮子堂紫已经开始动手要把烘焙区整理干净。打开烤箱拿出刚烤好的蛋糕和小点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展示橱窗,满意地朝柜台的陈致廷比了个胜利手势。
透明干净简直一尘不染的橱窗里,摆满了大小不一、颜色缤纷但却同样精致的蛋糕和小西点,这全是出自于她的巧手。
这样的数量撑到店里打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爸妈下星期要出国玩,他们去买东西,我说好要去接他们,没办法加班,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家店和一般较为不同的是,时间越晚生意越好,有时橱窗摆满了十几种蛋糕却还是供不应求,害得她和陈致廷几乎天天都得留下来加班,幸好王老板对员工不错,总是招待他们吃消夜,连累她一个暑假胖了三公斤。
“你爸妈的感情真好,不像我家的……一天到晚吵不停啊!”陈致廷实在怀疑听父母吵了十几年,他的耳朵居然没出问题?
狮子堂紫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埋怨了!既然讨厌这样吵架的生活,就要警惕在心,结婚后要多和老婆沟通。”感情是会愈吵愈淡的,而且越吵越差,跟着失去理智,容易做出许多后悔的事情来。
“结婚?别提这档事,听了就头皮发麻。”陈致廷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突然感觉到室内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他搓了搓手臂,发现连鸡皮疙瘩都肃然起敬了。
狮子堂紫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你未免也太夸张了!”看了下手表赫然发现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啊,惨了,迟到了啦!这下又要挨骂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拜拜!”她拿起包包就往店外冲。
很多事情都在瞬间发生,杀得人措手不及,没办法反应,等到回过神,想留却也留不住了。
双亲骤逝是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更残酷的是他们在自己眼前,隔着马路的咫尺距离,被一辆酒醉违规的车子迎面撞上,驾驶不但没有减速下车查看,竟然加快车速将已经受伤的父母辗过,甚至拖行了一段距离,等到救护车赶到现场,他们早已没有生命迹象,魂断车轮下。
举步艰难地走近一看,父母血流满面、伤痕累累的模样击倒了狮子堂紫,她全身上下都好像被冷冰冰的针刺着,肺部就像被钳子夹住,疼痛得几乎无法吸进空气。
她完全没有记忆狮子堂蓝、青是何时抵达现场,他们又是何时从医院离开来到殡仪馆的,望着临时搭建的灵堂前摆着两具棺木,她像着了魔般一动也不动。
“不!不会的!这是骗人的!”
过了许久,一声凄厉的低叫自狮子堂紫的灵魂深处逸出,划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就像是伤口上被洒了盐一般,她痛苦到站不住脚,跌坐在地,身子不断颤抖着。
不!这是骗人的,爸妈不会这样对待她的!这都是谎言!
“紫,这是真的!”重重地叹息,狮子堂蓝的眼里全是哀伤、挣扎与痛苦。“你醒醒吧!不要再这样继续自欺欺人了!”
狮子堂蓝的眸里漾着强烈的痛苦与不舍,为这悲凄的氛围增添了些许的冷清。
“我不要!你们全部都在骗我!你们都联合起来骗我,我不要听!”红艳的樱唇让狮子堂紫咬出深深的齿印,连血都渗出来都浑然不知。她疯狂地摇着头、掩着耳,那乌绢般的发丝也随之舞动,衬着她一脸宛如钻石般的泪,更益发楚楚可怜。
“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吗?你以为我们不难过吗?”他们也不愿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们否认啊。
狮子堂蓝强忍着哀伤,他铁着心肠要逼狮子堂紫面对现实。
这样铁铮铮的事实要如何逃避?如果能,狮子堂蓝也想跟她一样不承认父母死亡的消息,无奈的是他是她的大哥,必须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我不要清醒!去他的事实!我什么都不要听!蓝,我拜托你把爸妈还给我好吗?我只要他们啊……”狮子堂紫自灵魂深处发出的乞求是那么地悲痛那么地绝望,划痛了狮子堂蓝故作坚强的心。
血,一滴滴流出,止不住……
狮子堂蓝痛心疾首地看着将近崩溃边缘的妹妹,心中的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紫,爸妈死了!他们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珍爱地摸着她的秀发,不忍地擦去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你听听我的话吧,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狮子堂蓝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她破碎的心,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抚平她心灵所受到的创伤,他真的不知道,也无计可施。
父母死亡前的恐惧挣扎历历在目……这样痛苦的阴影叫她如何承受呢?
刀割般的痛楚辛辣地刺痛着狮子堂紫的心,毫无生气的俏脸几近透明死白,她微微仰起头对着狮子堂蓝哀伤地低声呢喃。
“都是我害的……要是我准时去接他们……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你别这样……这不关你的事……”狮子堂青心蓦然地纠结,他乞求她不要将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天意如此,任谁也无法改变。
“……这都是我的错……我害死爸妈……我是凶手……是我害死的……”狮子堂紫一双灵活生动的美眸此刻已经被哀恸笼罩,斗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流下,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
狮子堂蓝张口欲言,却明白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她的心伤得太重,他只能祈祷着她的伤痛能早日平复,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
“御皇集团”的崛起是日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它成立的时间不长,却已在各行各业拔得头筹、占有一席之地。它所拥有的人脉、金钱和精英,以铁三角的方式,架构成全日本最顶尖的金融集团。
而最令外界感到兴趣的,就是接任总经理大位的叶御岚,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台湾的分公司上班,靠着实力一步步往上爬,几年之后才回到日本。
他长得俊逸非凡,头脑更是一等一的精明,远远凌驾于其他商场老经验的决策者,他每次出手,必定赢得全面胜利,在他的带领之下,短短两年的时间,不但把“御皇集团”推向日本第一的高峰,更入选为全球百大企业的前十名。
“总经理,这是明天的行程,请你过目。”西装革履,连脚上皮鞋都擦得一尘不染的男人,必恭必敬地把文件呈上。
“嗯。”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叶御岚谨记惜言如金四个大字。顺手将文件搁置,他的目光仍是锁定计算机里的相片。
两年了,他心爱的女孩,不晓得想通了没有?
他的秘书拉拉杂杂又说了一大堆,时间持续一个小时,只可惜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里只看得到狮子堂紫巧笑倩兮的脸。
“总经理……你还好吗?”伸出手在叶御岚面前挥舞,藤真健司看着上司一再恍神,有够不寻常的。
藤真健司,总经理特别秘书,他从叶御岚回到日本接任之后便一直辅佐着他,算得上是个忠心耿耿的功臣。
叶御岚懒懒地看了藤真健司一眼,漆黑如夜的瞳眸尽是不悦,吓得原本喋喋不休的藤真健司立刻闭上嘴,连个气音都不敢发。
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叶御岚再度将目光调回,专注的样子引起了藤真健司的好奇,冒着触怒上司的危险,他探头偷看。
哇塞!美!真的很美!藤真健司一看便呆住了。
她的五官虽小却十分立体,那双翦翦秋水的大眼惹人怜爱、唇线翘得适中,让她的唇不笑也似在笑、月弯般的眉毛,不长却符合她的脸蛋,给人一股柔美纯真的感觉、唯一比较美中不足的该算是她的鼻子,不算尖挺却相当小巧可爱,再配上吹弹可破的雪嫩肌肤,白皙到将近没有血色,让人涌起想将她纳入羽翼下呵护的冲动。
“好美……”直到叶御岚转头看着他,藤真健司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
叶御岚认同他的话,狮子堂紫的美是无庸置疑的。
“海外投资会议结果如何?由谁负责?”叶御岚关掉计算机,他又变回那个果断冷决的总经理。
“这次的会议有主管没到,因此延误了回报的进度,准备近期再召开一次。”藤真健司呈上另一份资料,上头有着全程的会议记录。“这次的会议是由中村经理负责的。”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发现叶御岚的脸色不太对,有种将要大开杀戒的预兆。
“没到?名单呢?”看来他这个总经理当得不怎么成功,交待的事情底下的干部背着他乱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藤真健司连忙将缺席名单递过去,只见叶御岚的表情逐渐冷凝,他嘴角的笑意看得人从心底毛了起来。
“公司业务正值繁忙之际,明天起这些人全调到业务部支持。”支持是好听的说法,正确来说是踢到业务部当廉价苦工。
藤真健司替那些主管哀悼,惹火了总经理,再高的职位也保不住!
叶御岚一如往常下了班就回家,积架房车刚驶进庭院,人都还没下车,仆人们早已分成两边排列,恭敬地迎接主人回家。
“您辛苦了,要先休息还是用餐呢?”管家接过他的公文包,退到叶御岚的身后,尽责地做好管家的本分。
“晚点用餐,我有点头晕想休息一下。”叶御岚的口气不似在公司那样冷峻,家是放松心情的地方,现在的他不需要武装自己。
略嫌粗鲁地拉开领带,他总算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踏过英国手工编织地毯,他准备上楼稍作歇息。
回到房间,脱下亚曼尼的西装,他整个人虚弱得简直快挂在床上。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从没这样剧烈头晕过,晕眩的程度让他险些连楼梯都踩空,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稳住身子才没跌下楼。
“呜……该死的……”前所未有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低叹出声,他用了仅剩的力气挨近床头,柜子上有止晕眩的药。
平常花不了几分钟就吃完药,这次他却像历经千辛万苦才拿到药罐。
服了药,过了一会儿药效发挥作用,他的晕眩程度减轻,取而代之的是昏昏欲睡的沉重感。
金蓝双色刺绣的天鹅绒床上摆着一只可爱俏皮的泰迪熊,情不自禁地将泰迪熊揽进怀里,这是去年狮子堂紫寄给他的生日礼物,还在卡片上附注希望他见熊如见她。
“紫,我好想你……”她迟迟不给他答案,他也不忍心逼她,只是她要是不喜欢他,就别对他这么好,不要给了他希望又破灭……
他没那么坚强,真的承受不起啊!
努力地抗拒着睡意,毕竟他有件重要的事还没做,他每次睡前都会打电话给狮子堂紫,听到她的声音才能安心入睡。
过多的疲惫将他淹没,还来不及打电话,他就睡着了。
“少爷,小狮子的手机打不通。”管家摇头晃脑地来到餐桌旁,嘴巴还喃喃自语地道:“奇怪……没人接还比较正常,怎么会关机这么久呢?难道我得了老人痴呆记错号码?”他说得极为恐慌害怕。
取来纸巾轻拭唇上的油腻,叶御岚优雅地起身,好笑地看着管家的即兴演出。
复古蓝的牛仔裤配上一件无任何缀饰的纯白衬衫,如此极简的搭配,他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俊美。
“你想太多了,我敢担保你的脑袋灵活运转的功能依旧良好,目前尚无故障卡住的疑虑。”每星期固定摸上几圈的麻将,不但能消磨时间,外加可以脑力激荡耍心机,这样的人想痴呆也难。
“您就别取笑我了,老人家总是有那么一两项嗜好嘛!”除了麻将,他另一项嗜好是泡茶,可惜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太忙,没人有时间和他一起喝茶聊八卦。
看着叶御岚宛如衣架子的俢长身材,俊美又带些冷酷的容颜,无时无刻他任何一个表情皆具有致命吸引力,莫怪乎那些杂志媒体一天到晚对他穷追不舍,拍到他一张照片就如同中头奬般喜悦兴奋。
在叶家服务了几十年,管家衷心地为这位杰出的少爷感到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你刚说紫的电话打不通?你打多久了?”叶御岚打开计算机开启MSN,他从来不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是为了方便和狮子堂紫聊天,他还是特地申请一个账号,一个联络人名单上只有狮子堂紫的账号。
“是啊,我打了快半小时了,平均每三分钟一通耶!不过还是打不进去。”管家动作迅速地奉上水果茶,有点担忧地开口道:“会不会出事了?”小狮子是他的忘年之交,他透过少爷的视讯有时会偷偷和小狮子聊上一会儿,小狮子银铃似的开朗笑声宛如天籁,他一天没听到就浑身不对劲。
斯文的笑容立即敛去,看着脱机状态的小红人,叶御岚脸色开始阴郁。
一见叶御岚沉下脸,管家随即打圆场,干笑几声。“没有啦,这是我乱说的,你别当真……小狮子鸿福齐天、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你当紫是失踪还是被绑票?”叶御岚的心情被他弄得更糟,简直荡到谷底。“你就不能说些有建设性的话吗?”
寒意窜过脊髓直冲脑门,管家唯唯诺诺地陪着笑脸,暗自庆幸少爷没动怒。“是是是,少爷教训得是,我以后会注意言词,不要说些没营养的话。”他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只消用力摇几下,便自动成分散队形散落一地。
待人向来温和的少爷,只要碰上和小狮子有关的事情,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千律一篇的冷脸出现许多变化,让他看得目不转睛,真想鼓掌叫好。
“咦,小狮子没上线哦……我好想跟她聊天,一天没见到她心口就闷闷的……”管家言谈之间满是失望,双手沮丧地垂下,连替叶御岚倒茶的力气都失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会这么有话聊啊?”叶御岚哭笑不得,他和紫用视讯聊天时,管家偶尔会在一旁插上几句,但是这样短暂的谈话,足以让他们建立如此深厚的感情吗?
沉默了一会儿,管家因想不出原因而叹气。“不晓得,小狮子就是跟我很投缘!”
不得不佩服狮子堂紫的魅力无边,管家的个性古怪得难以亲近,光靠视讯谈话就能掳获管家的心,足以见得她天生就是来让人疼爱的。
“刚刚忘了向您报告,有通台湾来的电话指名要找您,说是有急事,不过因为您在休息所以我就请对方留下电话号码,等您醒来再回电。”管家交给叶御岚一张飘有檀木香的纸条。
“台湾?”叶御岚看着纸条上的号码,感觉有点熟悉。不出几秒,他立刻想到这组号码的主人是谁,连忙拿来电话播号,脸色显得有些慌张。
迟迟没有响应,叶御岚紧握着电话来回踱步,不断地祈祷对方快点接听。
挂断电话再回放一次,这次立刻就被接起。
和对方交谈了一会儿,叶御岚终于明白管家口中所谓的急事有多么重要,程度严重到令他快要失控。
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他竟然能如此冷静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结束通话,叶御岚的心被拧痛了。原来距离会加深思念、会加重疼痛……
她的话越来越少。
双亲车祸过世到火化这段时间,狮子堂紫吃得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只喝上几口水。苍白的脸上已经没了眼泪,连眼眶都干涩到挤不出一滴泪水,爱笑的酒窝不见了、水灵灵的大眼呈现一片空白、连原本鲜嫩红润的唇色都退成惨白,要不是她的胸膛还有起伏,会让人觉得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多少吃点东西好吗?”狮子堂青半蹲在狮子堂紫面前,将手中的食物递到她面前,软声软语地哄着要她多少吃点东西。
就如同前几天一样,狮子堂紫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连看他一眼都没有,静静地坐在床上,沉默是她唯一的回答。
狮子堂紫的灵魂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连带着掏空了她所有的知觉,让她感受不到身边的一切。
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了,狮子堂青没有被她的反应激怒,他算过这几天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外头的月色皎洁明亮,气温不似白天那样高得吓人,微风轻轻吹拂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可是她的心却照不到光亮,只能躲在最阴暗的角落啜泣。
她的心……比黑夜更深沉。
端着食物的手传来阵阵麻痹感,狮子堂青起身将餐盘放在桌上,拿起原先就摆在桌上的玻璃杯,他到客厅到了一杯水递到狮子堂紫的嘴边。“不吃东西就喝点水吧!你应该也渇了!”他的声音是那么细微,深怕一个不小心吓着了沉思中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像是停住、画面仿佛被停格,世界正处于无声无息中,没有丝毫声响。
她这样冷淡的反应让狮子堂青没由来地气闷,火大地摔掉手中的杯子,那些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狮子堂紫平静无波的脸,斑斑血丝正缓缓流出。
狮子堂青惊声低呼,“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她脸上的血痕成功引出他强烈的罪恶感。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唤醒了一样,狮子堂紫有反应了。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慢慢开始有了焦距,终于和狮子堂青四目交接。
“我要爸妈。”
这简短的四个字道尽了所有的心碎,不管是对他抑或是对她,都是无限酸楚。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接受事实呢?”狮子堂青喑哑低叫,双手用力地抱着她。
他感觉到她的身子更纤弱了,原本不盈一握的腰枝现在似乎稍微用力就会被折断、细长的瓜子脸两颊凹陷、就连脸上都只剩下无尽的苍白。
“我要爸妈……我好想他们……为什么要夺走他们……为什么啊……”狮子堂紫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看见她哭出声,狮子堂青悲痛的心总算获得些安慰。
因为她越平静就越让人担心,害怕她一个想不开就会做傻事,这让所有的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她。
狮子堂青不舍地抱着她,她的悲泣伴随着泪水不停地缠绕狮子堂青的心。
“看开点吧……爸妈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肯定很舍不得的!”狮子堂青一次又一次地低声安慰她,现在的她就像个孩子般无助。
时间又过了多久没人记得,狮子堂青发现不知何时,狮子堂紫的呼吸不再急促反而趋于平静,原来是哭累睡着了。
这几天,她应该都没有好好睡觉吧!狮子堂青扶她躺好,心疼她眼皮下的淡淡黑影,那样苍白的脸庞失去了活力,不似以往的开朗活泼。
他和蓝是多想用尽心力保护她,怕她伤心难过,如今的她变得这般憔悴,他们的心痛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她是他们唯一的妹妹,狮子堂家唯一的公主,他们则是她永远的骑士,永远保护着她,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伤害。
门铃响起,狮子堂青替她盖好棉被擦干泪痕,轻轻地带上房门。
在这深沉寂静的半夜,门口的对讲机以石破天惊的姿态响起,尖锐却不失优美的音乐声坚决地侵入了狮子堂家的安静。
狮子堂青按下对讲机的开关,和外头的人通话以确定来者的身份。
而屏幕上出现的人果然是叶御岚。
狮子堂青浮现安慰的笑容,解救公主的王子终于到来,他马上按下按钮打开大门让叶御岚进入。
“为什么这么晚才通知我?”他爱紫胜过自己,怎能放她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紫不许任何人通知你,她不想造成你的困扰。”这个傻妹妹啊!宁可暗自落泪伤痛,却仍是不愿意给阿岚增加烦恼。“只是我和蓝讨论后,觉得通知你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他们说的话紫都听不进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岚身上,期望他能抹去紫的哀伤。
“我很庆幸你们做了这个决定。”否则他不会原谅他们的!
“日本那边不是正忙着海外投资的计划,你怎么走得开?”狮子堂青知道他回日本主要是接任总经理之位,很多国外的大公司都抢着要跟他合作,有时为了一个企划案更是争得头破血流。
叶御岚摇摇头,“那不重要!我现在没心情管那些事!”在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会弃紫于不顾,他走不开啊!
“你的行李呢?是不是放在外头没拿进来?”狮子堂青这才发现他两手空空。
“知道紫的情况之后,我订了机票以及交代副总经理暂时处理公司的事情,便立刻搭机赶回台湾,什么都没带。”他从没这样惊慌过,这是他头一次情绪失去控制,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紫很幸运,有你这样的男人爱她,她真的很幸福!”狮子堂青觉得妹妹上辈子肯定好事做尽,所以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福报。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去吧!她在房间,不过刚刚哭累睡着了,小心别吵醒她。”
听见她哭,叶御岚的心抽痛了一下,默默地走到她的房间,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调整好自己动荡摇晃的思绪,随即开门进入。
坐在床沿,温柔地拨开覆盖狮子堂紫额前的凌乱发丝,她脸色苍白得像鬼,双眼明显浮肿,即使睡着眉头依然紧皱,就连呼吸也是若有似无,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时停止呼吸离开人世。
叶御岚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担忧,将她的手握到自己的手中,想藉此传达一些力量给她,却被她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骇住。
透过交握的手,他清楚体会到她的悲伤绝望,庞大的恐惧充斥在他全身的感官,害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逼得他不得不出声唤醒她。
热泪盈满眼眶,纵横在狮子堂紫精致俏丽的脸蛋,强烈的呼喊哽在喉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父母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挣扎不断地在她眼前上演,一股椎心刺股的疼痛不断地渗入她的身体里面,不断地攻击着她。
她躲不开像魔鬼般的钳制,眼泪越流越多,恐惧也越来越深。
突然之间,原本高高兴兴走向她的父母被撞飞,手中东西散落一地,她听见父母的尖叫和哀嚎,可是围观的民众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她跪在父母身旁抱着他们的身体哭喊,不断地乞求围观的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不断地替父母擦去汩汩流出血迹,不断地疯狂流泪……那惊心触目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白衣,就如同是从她的身体里流出。
为什么会这样?谁来救救她的父母啊?
“紫……紫……”
忽然之间,所有的场景都不见了,她仍旧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一点血迹也没有。
“阿岚?”她颤抖地睁开被泪水濡湿的双眼,那些冷眼旁观的路人不见了,换上的是面露心疼的叶御岚。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叶御岚急忙打开灯,赶走一室的黑暗。
缓慢地眨动眼睫,就好像这个动作足以耗尽狮子堂紫全身的力气一般,她补捉着眼睛所能传达给她的信息……一个原该在日本的叶御岚!她想移动双手、想移动双脚,奈何连眼皮的眨动都非常困难,她根本是出乎料想地无力啊!
“你吓坏我了!”叶御岚拉起自己的衣袖拭去狮子堂紫的泪水,躺在床上虚弱无助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爱笑的她相差甚远。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狮子堂紫气若游丝地道。
叶御岚察觉了她的疲惫。“没关系,你好好睡,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事叫我一声。”他体贴地扶她再度躺下,柔声说道:“晚安。”
“别走……”狮子堂紫猛然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用力拉住他的手腕,那个动作显得十分慌张,叶御岚见到她瞳眸中闪着的泪光,他懂得她内心翻腾的思绪,泛白的唇色泄露了她的痛苦,叶御岚好生不舍她这般受苦。
“我不会走,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我保证你醒来第一眼看见的绝对是我。”叶御岚转身坐在床沿,狮子堂紫紧握着他的手。“时间真的很晚了,你的身体太虚弱,禁不起熬夜折腾。”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给她无形的温暖。
“可是我……”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等你调适好心情,准备好了再告诉我。现在的你需要多休息,听我的话,乖乖睡个觉好吗?”
狮子堂紫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慌乱无措,叶御岚的体贴使她的泪水再度决堤,她无法言喻心中对他的感动。
这段时间沉浸在悲伤中的她,破天荒地有了其他的情绪,她开始感到迷惘与不安。
这样温柔的男人真的如此爱她吗?
而她……值得这样被爱吗?
在安抚狮子堂紫的情绪之后,叶御岚找上两兄弟,商量的结果,他决定将狮子堂紫带到日本生活,让她暂别这个伤心地,藉以安抚她受创的心。
来到双亲的长眠之地,狮子堂蓝依旧感到伤痛,只因为他世大哥必须扛起所有的责任,所以他不容许自己软弱。
看着骨灰瓮上头父母的照片,狮子堂蓝一阵鼻酸,忍住悲伤,他点了香,朝父母祭拜,双脚一屈,就这样直挺挺地跪下。
“爸妈,是我没用,我没办法让紫从悲伤里走出来,她一天天憔悴,好像连灵魂都失去了……我和青努力过了,一点成效也不见。幸好,阿岚来了,面对他,紫开始有反应,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仅管还是整天哭,可比照之前的不哭不笑,着实好多了……所以我和青讨论过,觉得让紫跟着阿岚到日本,开始新的生活,应该会有助于调适她的心态。”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狮子堂蓝自责连唯一的妹妹都没办法照顾好,只能让她飘洋过海到日本生活。
叶御岚拍拍他的肩,将他扶起来,“你们做的已经够好够多了,不要这样苛责自己,相信紫也是以有你们这样的哥哥为荣……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同样点了香,叶御岚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叔叔、阿姨,我是阿岚,是你们看了十年的阿岚……对于紫,我始终有着一份责任在,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和关心早就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我多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悲伤,早日回到那个爱笑活泼的女孩……去日本只是暂时的,等到她认为自己够坚强了,能够不再感到悲痛,她就会回来,回到这个曾经充满回忆的地方……”
狮子堂蓝拿出筊杯三掷,通通都是圣筊。
这代表,狮子堂家的双亲同意了。
“谢谢叔叔阿姨成全,请你们放心将紫交给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
再三拜了拜,叶御岚起身,将香拿到外头的共享香炉插好,再和狮子堂蓝一起焚化了些金纸,两人就直接离开。
一星期后,叶御岚带着她回到日本的住宅,一下车,以管家为首,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上前来迎接主人回家。
“小狮子,我终于见到你了!”管家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拥住狮子堂紫,他矮胖的身子因紧抱而微微发抖,表情满是喜悦兴奋。
尽管靠着视讯见过不少次面,但是认真说起来,狮子堂紫和管家还是头一次见面,难免有些不自在。
“很高兴见到您……”狮子堂紫咳了几声,她难以消受这样热情的迎接方式。
“还不放开,你想勒死她吗?”叶御岚斥退管家,小心地将她拉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她则是如释重负地喘着气。
“房间准备好了吗?紫从现在开始要住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叶御岚脸上冷硬严肃的线条在看着她时变得柔和,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有着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早就准备好了,请小姐上楼休息吧!”绪方千月自动地提起狮子堂紫的行李,有些讶异她的行李怎么如此轻便?一般女孩子不带个两三箱行李怎么出远门,看来这位小姐确实不太一样。
“千月是特别调派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有任何问题只管找她便成。”管家有别往常的冷淡,对狮子堂紫的态度热络得令人不可思议。
没办法,谁叫狮子堂紫有他的眼缘,怎么看怎么喜欢。
“谢谢你。”狮子堂紫微微一笑,露出珍珠贝般的牙齿,这位绪方小姐感觉亲切和蔼,应该不会太难相处。
“不用客气,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绪方千月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只消和对方讲几句话、观察对方的肢体动作,就能大约知道这人的个性如何。
这是她的专长,善于判断人性。
“进去吧!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踌躇不安,踏进这个门,就代表着她将有好长一段日子要在这里度过,然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点,叶御岚看出她的慌乱无助,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
“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叶御岚扳过她的身子和自己面对面,当着众人面前对她许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狮子堂紫感到他的呼吸吹抚过前额,这样温热的胸膛,沉浸在绝望的感激中,她自私地发现,她永远不想离开这个怀抱。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例如她喜欢看韩剧,却好几次都停格在HBO、她喜欢喝水果茶,却总是泡了咖啡来喝、她讨厌鲜奶,甚至喝一口就恶心想吐,外出采买却经常不自觉地拿了某牌子的鲜奶就往篮子里放,等到回家才发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拿的、她不太能吃辣,却总在面里加了好几匙辣椒,辣得她眼泪鼻水直流、她梦想成为律师,却放着台大不念改念自家附近的私立大学,她根本是个化学白痴,却塡了化学为基本的营养系……
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发呆的时间变多了,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劲来,想到他的次数都到数不清,醒着、睡着,他的身影和模样总不受控制地跃入脑海中。
他喜欢看HBO、喜欢喝热的咖啡、喜欢喝鲜奶、喜欢吃辣,每天每夜为工作忙得废寝忘食而老是忘记吃东西……
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从他离开后渐渐清晰,她承认他想念他,尤其是那温暖的眼神,就算不说话,也让她感到安心。
这是她大学生活的第二个暑假,她来到王羽然的店里打工,负责西点烘焙。
时间接近下午四点半,狮子堂紫已经开始动手要把烘焙区整理干净。打开烤箱拿出刚烤好的蛋糕和小点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展示橱窗,满意地朝柜台的陈致廷比了个胜利手势。
透明干净简直一尘不染的橱窗里,摆满了大小不一、颜色缤纷但却同样精致的蛋糕和小西点,这全是出自于她的巧手。
这样的数量撑到店里打烊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爸妈下星期要出国玩,他们去买东西,我说好要去接他们,没办法加班,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家店和一般较为不同的是,时间越晚生意越好,有时橱窗摆满了十几种蛋糕却还是供不应求,害得她和陈致廷几乎天天都得留下来加班,幸好王老板对员工不错,总是招待他们吃消夜,连累她一个暑假胖了三公斤。
“你爸妈的感情真好,不像我家的……一天到晚吵不停啊!”陈致廷实在怀疑听父母吵了十几年,他的耳朵居然没出问题?
狮子堂紫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埋怨了!既然讨厌这样吵架的生活,就要警惕在心,结婚后要多和老婆沟通。”感情是会愈吵愈淡的,而且越吵越差,跟着失去理智,容易做出许多后悔的事情来。
“结婚?别提这档事,听了就头皮发麻。”陈致廷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突然感觉到室内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他搓了搓手臂,发现连鸡皮疙瘩都肃然起敬了。
狮子堂紫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你未免也太夸张了!”看了下手表赫然发现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啊,惨了,迟到了啦!这下又要挨骂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拜拜!”她拿起包包就往店外冲。
很多事情都在瞬间发生,杀得人措手不及,没办法反应,等到回过神,想留却也留不住了。
双亲骤逝是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更残酷的是他们在自己眼前,隔着马路的咫尺距离,被一辆酒醉违规的车子迎面撞上,驾驶不但没有减速下车查看,竟然加快车速将已经受伤的父母辗过,甚至拖行了一段距离,等到救护车赶到现场,他们早已没有生命迹象,魂断车轮下。
举步艰难地走近一看,父母血流满面、伤痕累累的模样击倒了狮子堂紫,她全身上下都好像被冷冰冰的针刺着,肺部就像被钳子夹住,疼痛得几乎无法吸进空气。
她完全没有记忆狮子堂蓝、青是何时抵达现场,他们又是何时从医院离开来到殡仪馆的,望着临时搭建的灵堂前摆着两具棺木,她像着了魔般一动也不动。
“不!不会的!这是骗人的!”
过了许久,一声凄厉的低叫自狮子堂紫的灵魂深处逸出,划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就像是伤口上被洒了盐一般,她痛苦到站不住脚,跌坐在地,身子不断颤抖着。
不!这是骗人的,爸妈不会这样对待她的!这都是谎言!
“紫,这是真的!”重重地叹息,狮子堂蓝的眼里全是哀伤、挣扎与痛苦。“你醒醒吧!不要再这样继续自欺欺人了!”
狮子堂蓝的眸里漾着强烈的痛苦与不舍,为这悲凄的氛围增添了些许的冷清。
“我不要!你们全部都在骗我!你们都联合起来骗我,我不要听!”红艳的樱唇让狮子堂紫咬出深深的齿印,连血都渗出来都浑然不知。她疯狂地摇着头、掩着耳,那乌绢般的发丝也随之舞动,衬着她一脸宛如钻石般的泪,更益发楚楚可怜。
“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吗?你以为我们不难过吗?”他们也不愿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们否认啊。
狮子堂蓝强忍着哀伤,他铁着心肠要逼狮子堂紫面对现实。
这样铁铮铮的事实要如何逃避?如果能,狮子堂蓝也想跟她一样不承认父母死亡的消息,无奈的是他是她的大哥,必须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我不要清醒!去他的事实!我什么都不要听!蓝,我拜托你把爸妈还给我好吗?我只要他们啊……”狮子堂紫自灵魂深处发出的乞求是那么地悲痛那么地绝望,划痛了狮子堂蓝故作坚强的心。
血,一滴滴流出,止不住……
狮子堂蓝痛心疾首地看着将近崩溃边缘的妹妹,心中的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紫,爸妈死了!他们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珍爱地摸着她的秀发,不忍地擦去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你听听我的话吧,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狮子堂蓝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她破碎的心,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抚平她心灵所受到的创伤,他真的不知道,也无计可施。
父母死亡前的恐惧挣扎历历在目……这样痛苦的阴影叫她如何承受呢?
刀割般的痛楚辛辣地刺痛着狮子堂紫的心,毫无生气的俏脸几近透明死白,她微微仰起头对着狮子堂蓝哀伤地低声呢喃。
“都是我害的……要是我准时去接他们……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你别这样……这不关你的事……”狮子堂青心蓦然地纠结,他乞求她不要将责任都怪在自己身上,天意如此,任谁也无法改变。
“……这都是我的错……我害死爸妈……我是凶手……是我害死的……”狮子堂紫一双灵活生动的美眸此刻已经被哀恸笼罩,斗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流下,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
狮子堂蓝张口欲言,却明白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她的心伤得太重,他只能祈祷着她的伤痛能早日平复,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
“御皇集团”的崛起是日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它成立的时间不长,却已在各行各业拔得头筹、占有一席之地。它所拥有的人脉、金钱和精英,以铁三角的方式,架构成全日本最顶尖的金融集团。
而最令外界感到兴趣的,就是接任总经理大位的叶御岚,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台湾的分公司上班,靠着实力一步步往上爬,几年之后才回到日本。
他长得俊逸非凡,头脑更是一等一的精明,远远凌驾于其他商场老经验的决策者,他每次出手,必定赢得全面胜利,在他的带领之下,短短两年的时间,不但把“御皇集团”推向日本第一的高峰,更入选为全球百大企业的前十名。
“总经理,这是明天的行程,请你过目。”西装革履,连脚上皮鞋都擦得一尘不染的男人,必恭必敬地把文件呈上。
“嗯。”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叶御岚谨记惜言如金四个大字。顺手将文件搁置,他的目光仍是锁定计算机里的相片。
两年了,他心爱的女孩,不晓得想通了没有?
他的秘书拉拉杂杂又说了一大堆,时间持续一个小时,只可惜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里只看得到狮子堂紫巧笑倩兮的脸。
“总经理……你还好吗?”伸出手在叶御岚面前挥舞,藤真健司看着上司一再恍神,有够不寻常的。
藤真健司,总经理特别秘书,他从叶御岚回到日本接任之后便一直辅佐着他,算得上是个忠心耿耿的功臣。
叶御岚懒懒地看了藤真健司一眼,漆黑如夜的瞳眸尽是不悦,吓得原本喋喋不休的藤真健司立刻闭上嘴,连个气音都不敢发。
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叶御岚再度将目光调回,专注的样子引起了藤真健司的好奇,冒着触怒上司的危险,他探头偷看。
哇塞!美!真的很美!藤真健司一看便呆住了。
她的五官虽小却十分立体,那双翦翦秋水的大眼惹人怜爱、唇线翘得适中,让她的唇不笑也似在笑、月弯般的眉毛,不长却符合她的脸蛋,给人一股柔美纯真的感觉、唯一比较美中不足的该算是她的鼻子,不算尖挺却相当小巧可爱,再配上吹弹可破的雪嫩肌肤,白皙到将近没有血色,让人涌起想将她纳入羽翼下呵护的冲动。
“好美……”直到叶御岚转头看着他,藤真健司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
叶御岚认同他的话,狮子堂紫的美是无庸置疑的。
“海外投资会议结果如何?由谁负责?”叶御岚关掉计算机,他又变回那个果断冷决的总经理。
“这次的会议有主管没到,因此延误了回报的进度,准备近期再召开一次。”藤真健司呈上另一份资料,上头有着全程的会议记录。“这次的会议是由中村经理负责的。”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发现叶御岚的脸色不太对,有种将要大开杀戒的预兆。
“没到?名单呢?”看来他这个总经理当得不怎么成功,交待的事情底下的干部背着他乱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藤真健司连忙将缺席名单递过去,只见叶御岚的表情逐渐冷凝,他嘴角的笑意看得人从心底毛了起来。
“公司业务正值繁忙之际,明天起这些人全调到业务部支持。”支持是好听的说法,正确来说是踢到业务部当廉价苦工。
藤真健司替那些主管哀悼,惹火了总经理,再高的职位也保不住!
叶御岚一如往常下了班就回家,积架房车刚驶进庭院,人都还没下车,仆人们早已分成两边排列,恭敬地迎接主人回家。
“您辛苦了,要先休息还是用餐呢?”管家接过他的公文包,退到叶御岚的身后,尽责地做好管家的本分。
“晚点用餐,我有点头晕想休息一下。”叶御岚的口气不似在公司那样冷峻,家是放松心情的地方,现在的他不需要武装自己。
略嫌粗鲁地拉开领带,他总算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踏过英国手工编织地毯,他准备上楼稍作歇息。
回到房间,脱下亚曼尼的西装,他整个人虚弱得简直快挂在床上。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从没这样剧烈头晕过,晕眩的程度让他险些连楼梯都踩空,幸好他反应快及时稳住身子才没跌下楼。
“呜……该死的……”前所未有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低叹出声,他用了仅剩的力气挨近床头,柜子上有止晕眩的药。
平常花不了几分钟就吃完药,这次他却像历经千辛万苦才拿到药罐。
服了药,过了一会儿药效发挥作用,他的晕眩程度减轻,取而代之的是昏昏欲睡的沉重感。
金蓝双色刺绣的天鹅绒床上摆着一只可爱俏皮的泰迪熊,情不自禁地将泰迪熊揽进怀里,这是去年狮子堂紫寄给他的生日礼物,还在卡片上附注希望他见熊如见她。
“紫,我好想你……”她迟迟不给他答案,他也不忍心逼她,只是她要是不喜欢他,就别对他这么好,不要给了他希望又破灭……
他没那么坚强,真的承受不起啊!
努力地抗拒着睡意,毕竟他有件重要的事还没做,他每次睡前都会打电话给狮子堂紫,听到她的声音才能安心入睡。
过多的疲惫将他淹没,还来不及打电话,他就睡着了。
“少爷,小狮子的手机打不通。”管家摇头晃脑地来到餐桌旁,嘴巴还喃喃自语地道:“奇怪……没人接还比较正常,怎么会关机这么久呢?难道我得了老人痴呆记错号码?”他说得极为恐慌害怕。
取来纸巾轻拭唇上的油腻,叶御岚优雅地起身,好笑地看着管家的即兴演出。
复古蓝的牛仔裤配上一件无任何缀饰的纯白衬衫,如此极简的搭配,他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俊美。
“你想太多了,我敢担保你的脑袋灵活运转的功能依旧良好,目前尚无故障卡住的疑虑。”每星期固定摸上几圈的麻将,不但能消磨时间,外加可以脑力激荡耍心机,这样的人想痴呆也难。
“您就别取笑我了,老人家总是有那么一两项嗜好嘛!”除了麻将,他另一项嗜好是泡茶,可惜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太忙,没人有时间和他一起喝茶聊八卦。
看着叶御岚宛如衣架子的俢长身材,俊美又带些冷酷的容颜,无时无刻他任何一个表情皆具有致命吸引力,莫怪乎那些杂志媒体一天到晚对他穷追不舍,拍到他一张照片就如同中头奬般喜悦兴奋。
在叶家服务了几十年,管家衷心地为这位杰出的少爷感到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你刚说紫的电话打不通?你打多久了?”叶御岚打开计算机开启MSN,他从来不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是为了方便和狮子堂紫聊天,他还是特地申请一个账号,一个联络人名单上只有狮子堂紫的账号。
“是啊,我打了快半小时了,平均每三分钟一通耶!不过还是打不进去。”管家动作迅速地奉上水果茶,有点担忧地开口道:“会不会出事了?”小狮子是他的忘年之交,他透过少爷的视讯有时会偷偷和小狮子聊上一会儿,小狮子银铃似的开朗笑声宛如天籁,他一天没听到就浑身不对劲。
斯文的笑容立即敛去,看着脱机状态的小红人,叶御岚脸色开始阴郁。
一见叶御岚沉下脸,管家随即打圆场,干笑几声。“没有啦,这是我乱说的,你别当真……小狮子鸿福齐天、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你当紫是失踪还是被绑票?”叶御岚的心情被他弄得更糟,简直荡到谷底。“你就不能说些有建设性的话吗?”
寒意窜过脊髓直冲脑门,管家唯唯诺诺地陪着笑脸,暗自庆幸少爷没动怒。“是是是,少爷教训得是,我以后会注意言词,不要说些没营养的话。”他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只消用力摇几下,便自动成分散队形散落一地。
待人向来温和的少爷,只要碰上和小狮子有关的事情,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千律一篇的冷脸出现许多变化,让他看得目不转睛,真想鼓掌叫好。
“咦,小狮子没上线哦……我好想跟她聊天,一天没见到她心口就闷闷的……”管家言谈之间满是失望,双手沮丧地垂下,连替叶御岚倒茶的力气都失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会这么有话聊啊?”叶御岚哭笑不得,他和紫用视讯聊天时,管家偶尔会在一旁插上几句,但是这样短暂的谈话,足以让他们建立如此深厚的感情吗?
沉默了一会儿,管家因想不出原因而叹气。“不晓得,小狮子就是跟我很投缘!”
不得不佩服狮子堂紫的魅力无边,管家的个性古怪得难以亲近,光靠视讯谈话就能掳获管家的心,足以见得她天生就是来让人疼爱的。
“刚刚忘了向您报告,有通台湾来的电话指名要找您,说是有急事,不过因为您在休息所以我就请对方留下电话号码,等您醒来再回电。”管家交给叶御岚一张飘有檀木香的纸条。
“台湾?”叶御岚看着纸条上的号码,感觉有点熟悉。不出几秒,他立刻想到这组号码的主人是谁,连忙拿来电话播号,脸色显得有些慌张。
迟迟没有响应,叶御岚紧握着电话来回踱步,不断地祈祷对方快点接听。
挂断电话再回放一次,这次立刻就被接起。
和对方交谈了一会儿,叶御岚终于明白管家口中所谓的急事有多么重要,程度严重到令他快要失控。
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他竟然能如此冷静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结束通话,叶御岚的心被拧痛了。原来距离会加深思念、会加重疼痛……
她的话越来越少。
双亲车祸过世到火化这段时间,狮子堂紫吃得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只喝上几口水。苍白的脸上已经没了眼泪,连眼眶都干涩到挤不出一滴泪水,爱笑的酒窝不见了、水灵灵的大眼呈现一片空白、连原本鲜嫩红润的唇色都退成惨白,要不是她的胸膛还有起伏,会让人觉得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多少吃点东西好吗?”狮子堂青半蹲在狮子堂紫面前,将手中的食物递到她面前,软声软语地哄着要她多少吃点东西。
就如同前几天一样,狮子堂紫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连看他一眼都没有,静静地坐在床上,沉默是她唯一的回答。
狮子堂紫的灵魂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连带着掏空了她所有的知觉,让她感受不到身边的一切。
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了,狮子堂青没有被她的反应激怒,他算过这几天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外头的月色皎洁明亮,气温不似白天那样高得吓人,微风轻轻吹拂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可是她的心却照不到光亮,只能躲在最阴暗的角落啜泣。
她的心……比黑夜更深沉。
端着食物的手传来阵阵麻痹感,狮子堂青起身将餐盘放在桌上,拿起原先就摆在桌上的玻璃杯,他到客厅到了一杯水递到狮子堂紫的嘴边。“不吃东西就喝点水吧!你应该也渇了!”他的声音是那么细微,深怕一个不小心吓着了沉思中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像是停住、画面仿佛被停格,世界正处于无声无息中,没有丝毫声响。
她这样冷淡的反应让狮子堂青没由来地气闷,火大地摔掉手中的杯子,那些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狮子堂紫平静无波的脸,斑斑血丝正缓缓流出。
狮子堂青惊声低呼,“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她脸上的血痕成功引出他强烈的罪恶感。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刺痛唤醒了一样,狮子堂紫有反应了。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慢慢开始有了焦距,终于和狮子堂青四目交接。
“我要爸妈。”
这简短的四个字道尽了所有的心碎,不管是对他抑或是对她,都是无限酸楚。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接受事实呢?”狮子堂青喑哑低叫,双手用力地抱着她。
他感觉到她的身子更纤弱了,原本不盈一握的腰枝现在似乎稍微用力就会被折断、细长的瓜子脸两颊凹陷、就连脸上都只剩下无尽的苍白。
“我要爸妈……我好想他们……为什么要夺走他们……为什么啊……”狮子堂紫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看见她哭出声,狮子堂青悲痛的心总算获得些安慰。
因为她越平静就越让人担心,害怕她一个想不开就会做傻事,这让所有的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她。
狮子堂青不舍地抱着她,她的悲泣伴随着泪水不停地缠绕狮子堂青的心。
“看开点吧……爸妈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肯定很舍不得的!”狮子堂青一次又一次地低声安慰她,现在的她就像个孩子般无助。
时间又过了多久没人记得,狮子堂青发现不知何时,狮子堂紫的呼吸不再急促反而趋于平静,原来是哭累睡着了。
这几天,她应该都没有好好睡觉吧!狮子堂青扶她躺好,心疼她眼皮下的淡淡黑影,那样苍白的脸庞失去了活力,不似以往的开朗活泼。
他和蓝是多想用尽心力保护她,怕她伤心难过,如今的她变得这般憔悴,他们的心痛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她是他们唯一的妹妹,狮子堂家唯一的公主,他们则是她永远的骑士,永远保护着她,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伤害。
门铃响起,狮子堂青替她盖好棉被擦干泪痕,轻轻地带上房门。
在这深沉寂静的半夜,门口的对讲机以石破天惊的姿态响起,尖锐却不失优美的音乐声坚决地侵入了狮子堂家的安静。
狮子堂青按下对讲机的开关,和外头的人通话以确定来者的身份。
而屏幕上出现的人果然是叶御岚。
狮子堂青浮现安慰的笑容,解救公主的王子终于到来,他马上按下按钮打开大门让叶御岚进入。
“为什么这么晚才通知我?”他爱紫胜过自己,怎能放她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紫不许任何人通知你,她不想造成你的困扰。”这个傻妹妹啊!宁可暗自落泪伤痛,却仍是不愿意给阿岚增加烦恼。“只是我和蓝讨论后,觉得通知你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他们说的话紫都听不进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岚身上,期望他能抹去紫的哀伤。
“我很庆幸你们做了这个决定。”否则他不会原谅他们的!
“日本那边不是正忙着海外投资的计划,你怎么走得开?”狮子堂青知道他回日本主要是接任总经理之位,很多国外的大公司都抢着要跟他合作,有时为了一个企划案更是争得头破血流。
叶御岚摇摇头,“那不重要!我现在没心情管那些事!”在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会弃紫于不顾,他走不开啊!
“你的行李呢?是不是放在外头没拿进来?”狮子堂青这才发现他两手空空。
“知道紫的情况之后,我订了机票以及交代副总经理暂时处理公司的事情,便立刻搭机赶回台湾,什么都没带。”他从没这样惊慌过,这是他头一次情绪失去控制,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紫很幸运,有你这样的男人爱她,她真的很幸福!”狮子堂青觉得妹妹上辈子肯定好事做尽,所以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福报。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去吧!她在房间,不过刚刚哭累睡着了,小心别吵醒她。”
听见她哭,叶御岚的心抽痛了一下,默默地走到她的房间,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调整好自己动荡摇晃的思绪,随即开门进入。
坐在床沿,温柔地拨开覆盖狮子堂紫额前的凌乱发丝,她脸色苍白得像鬼,双眼明显浮肿,即使睡着眉头依然紧皱,就连呼吸也是若有似无,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时停止呼吸离开人世。
叶御岚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担忧,将她的手握到自己的手中,想藉此传达一些力量给她,却被她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骇住。
透过交握的手,他清楚体会到她的悲伤绝望,庞大的恐惧充斥在他全身的感官,害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逼得他不得不出声唤醒她。
热泪盈满眼眶,纵横在狮子堂紫精致俏丽的脸蛋,强烈的呼喊哽在喉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父母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挣扎不断地在她眼前上演,一股椎心刺股的疼痛不断地渗入她的身体里面,不断地攻击着她。
她躲不开像魔鬼般的钳制,眼泪越流越多,恐惧也越来越深。
突然之间,原本高高兴兴走向她的父母被撞飞,手中东西散落一地,她听见父母的尖叫和哀嚎,可是围观的民众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她跪在父母身旁抱着他们的身体哭喊,不断地乞求围观的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不断地替父母擦去汩汩流出血迹,不断地疯狂流泪……那惊心触目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白衣,就如同是从她的身体里流出。
为什么会这样?谁来救救她的父母啊?
“紫……紫……”
忽然之间,所有的场景都不见了,她仍旧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一点血迹也没有。
“阿岚?”她颤抖地睁开被泪水濡湿的双眼,那些冷眼旁观的路人不见了,换上的是面露心疼的叶御岚。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叶御岚急忙打开灯,赶走一室的黑暗。
缓慢地眨动眼睫,就好像这个动作足以耗尽狮子堂紫全身的力气一般,她补捉着眼睛所能传达给她的信息……一个原该在日本的叶御岚!她想移动双手、想移动双脚,奈何连眼皮的眨动都非常困难,她根本是出乎料想地无力啊!
“你吓坏我了!”叶御岚拉起自己的衣袖拭去狮子堂紫的泪水,躺在床上虚弱无助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爱笑的她相差甚远。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狮子堂紫气若游丝地道。
叶御岚察觉了她的疲惫。“没关系,你好好睡,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事叫我一声。”他体贴地扶她再度躺下,柔声说道:“晚安。”
“别走……”狮子堂紫猛然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用力拉住他的手腕,那个动作显得十分慌张,叶御岚见到她瞳眸中闪着的泪光,他懂得她内心翻腾的思绪,泛白的唇色泄露了她的痛苦,叶御岚好生不舍她这般受苦。
“我不会走,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我保证你醒来第一眼看见的绝对是我。”叶御岚转身坐在床沿,狮子堂紫紧握着他的手。“时间真的很晚了,你的身体太虚弱,禁不起熬夜折腾。”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给她无形的温暖。
“可是我……”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等你调适好心情,准备好了再告诉我。现在的你需要多休息,听我的话,乖乖睡个觉好吗?”
狮子堂紫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慌乱无措,叶御岚的体贴使她的泪水再度决堤,她无法言喻心中对他的感动。
这段时间沉浸在悲伤中的她,破天荒地有了其他的情绪,她开始感到迷惘与不安。
这样温柔的男人真的如此爱她吗?
而她……值得这样被爱吗?
在安抚狮子堂紫的情绪之后,叶御岚找上两兄弟,商量的结果,他决定将狮子堂紫带到日本生活,让她暂别这个伤心地,藉以安抚她受创的心。
来到双亲的长眠之地,狮子堂蓝依旧感到伤痛,只因为他世大哥必须扛起所有的责任,所以他不容许自己软弱。
看着骨灰瓮上头父母的照片,狮子堂蓝一阵鼻酸,忍住悲伤,他点了香,朝父母祭拜,双脚一屈,就这样直挺挺地跪下。
“爸妈,是我没用,我没办法让紫从悲伤里走出来,她一天天憔悴,好像连灵魂都失去了……我和青努力过了,一点成效也不见。幸好,阿岚来了,面对他,紫开始有反应,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仅管还是整天哭,可比照之前的不哭不笑,着实好多了……所以我和青讨论过,觉得让紫跟着阿岚到日本,开始新的生活,应该会有助于调适她的心态。”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狮子堂蓝自责连唯一的妹妹都没办法照顾好,只能让她飘洋过海到日本生活。
叶御岚拍拍他的肩,将他扶起来,“你们做的已经够好够多了,不要这样苛责自己,相信紫也是以有你们这样的哥哥为荣……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同样点了香,叶御岚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叔叔、阿姨,我是阿岚,是你们看了十年的阿岚……对于紫,我始终有着一份责任在,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和关心早就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我多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悲伤,早日回到那个爱笑活泼的女孩……去日本只是暂时的,等到她认为自己够坚强了,能够不再感到悲痛,她就会回来,回到这个曾经充满回忆的地方……”
狮子堂蓝拿出筊杯三掷,通通都是圣筊。
这代表,狮子堂家的双亲同意了。
“谢谢叔叔阿姨成全,请你们放心将紫交给我,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
再三拜了拜,叶御岚起身,将香拿到外头的共享香炉插好,再和狮子堂蓝一起焚化了些金纸,两人就直接离开。
一星期后,叶御岚带着她回到日本的住宅,一下车,以管家为首,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上前来迎接主人回家。
“小狮子,我终于见到你了!”管家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拥住狮子堂紫,他矮胖的身子因紧抱而微微发抖,表情满是喜悦兴奋。
尽管靠着视讯见过不少次面,但是认真说起来,狮子堂紫和管家还是头一次见面,难免有些不自在。
“很高兴见到您……”狮子堂紫咳了几声,她难以消受这样热情的迎接方式。
“还不放开,你想勒死她吗?”叶御岚斥退管家,小心地将她拉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她则是如释重负地喘着气。
“房间准备好了吗?紫从现在开始要住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叶御岚脸上冷硬严肃的线条在看着她时变得柔和,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有着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早就准备好了,请小姐上楼休息吧!”绪方千月自动地提起狮子堂紫的行李,有些讶异她的行李怎么如此轻便?一般女孩子不带个两三箱行李怎么出远门,看来这位小姐确实不太一样。
“千月是特别调派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有任何问题只管找她便成。”管家有别往常的冷淡,对狮子堂紫的态度热络得令人不可思议。
没办法,谁叫狮子堂紫有他的眼缘,怎么看怎么喜欢。
“谢谢你。”狮子堂紫微微一笑,露出珍珠贝般的牙齿,这位绪方小姐感觉亲切和蔼,应该不会太难相处。
“不用客气,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绪方千月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只消和对方讲几句话、观察对方的肢体动作,就能大约知道这人的个性如何。
这是她的专长,善于判断人性。
“进去吧!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踌躇不安,踏进这个门,就代表着她将有好长一段日子要在这里度过,然而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点,叶御岚看出她的慌乱无助,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
“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叶御岚扳过她的身子和自己面对面,当着众人面前对她许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狮子堂紫感到他的呼吸吹抚过前额,这样温热的胸膛,沉浸在绝望的感激中,她自私地发现,她永远不想离开这个怀抱。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