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此窝火
靳小豫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尊尼，不是因为他中捷混血的侧脸帅得有些过分，更不是因为他一口别扭的中文让她有多受不了，而是不敢相信那个在刚进直播间时还一脸轻慢的人现在竟然会笑得如此欢畅且谈性正高。
记得尊尼刚踏入直播间时，才坐下就表明了他的勉为其难：“我出道时间不长，但是做过的无聊访谈却已不计其数。要不是为了新电影的宣传，我想我不会坐在这里再进行一遍无聊到让人想瞌睡的对话。”
这样的开场白，想来任何一位电台DJ都会措手不及，但在靳小豫尚处震惊中时，卜逸歌已悠然开口：“我们的共同点还挺多的。我今天第一天出道，做的是一档拒绝雷同的节目。其实对我而言，画家、旅行者或是冒险家或许比明星更能符合我们节目的定位。因为与明星所相连的‘绯闻’、‘私生活’、‘巨额代言费’这一类词语并不是我们所想要的。”
“你是说，你对我的私生活完全没有兴趣？”尊尼微蓝的棕眸中有警惕在闪烁。
“不尽然。”
面对尊尼听到这三个字后那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轻视，卜逸歌坦然一笑，“我知道尊尼你有一半的捷克血统，而我本人也是个自助游发烧友，对于诞生了米兰·昆德拉、弗兰兹·卡夫卡和那只可爱小鼹鼠的美好国度，我们听众也同样充满了兴趣。不知你是不是有兴趣和我一起带听众一起做一次捷克漫游？”
当尊尼脸上所有的轻视与警惕瞬间转为兴趣盎然时，靳小豫很清楚地知道，卜逸歌他成功摆平了这个大牌而难处的当红艺人。
但是光谈捷克能谈近两个小时吗？
靳小豫看了眼那两位相谈甚欢的男人，别说给他们两小时，即使给他们两天两夜恐怕还嫌不够。
“……我最记忆犹新的是在捷克一家烧烤小店里吃的烤猪肘，皮香酥脆口，但肉却又鲜又嫩。”
“有机会请你尝我外婆烤的猪肘，绝对比店里的要美味。”
“你外婆还住在捷克？”
“是，就在旧城广场那里，房子是洛可可式的。”
“旧城广场……”滔滔不绝的卜逸歌脸上的笑忽然化作遗憾，“唉。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美的爱情就是在那里结束的。”
“听上去像是个特别浪漫的故事。”靳小豫总算是插上了话。
卜逸歌看了眼靳小豫，叹了口气道：“那的确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我是在旧城广场的胡斯像下遇到她的，一身红火的纱裙，脚上系着脆响的铃铛。她是旧城广场上以跳舞为生的吉普赛女人。”
“那她一定很迷人吧？”靳小豫脑海中已经勒勾出那绝色女子曼舞的画面。
“当然，她是整个广场最美的风景。”
“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靳小豫已经完全进入情节。
“因为她的妹妹得了重病，而她不希望我因为她而遗弃她可怜的妹妹。”
怎么感觉这故事有些似曾相识？靳小豫正皱眉时，身旁的尊尼已不顾形象地暴出大笑。
“我服了你了，《叶塞尼亚》！”尊尼边摇头边笑拍上卜逸歌的肩膀。
原来是《叶塞尼亚》的剧情！难怪自己觉得耳熟！这撒谎不眨眼的家伙，竟然还一脸沉痛哀伤的模样。
“其实我在布拉格时真的遇见过一位非常漂亮的吉普赛舞女。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生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是因为我的前女友当时正陪在我身旁。”卜逸歌说时，仍似无限惋惜，“早知当时的女友终究会变成前女友，我该把握机会让自己拥有一个前吉普赛女友的。好了。聊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喝口水休息一下了，给大家送上一首来自AvrilLavigne的《GirlFriend》。”
歌声才响起，窗外的导播已经在冲着屋内人狂竖大拇指。
“哇。短信快爆炸了！”靳小豫不断按着“下一页”却因为短信的不停跳入而似乎永远翻不到下一页。
“尊尼你的人气真不是盖的。”卜逸歌边说边从包中掏出两罐咖啡来，抛了一罐给尊尼。
“今天的节目真是太棒了，总算让我从那些没营养的煽情对话和感情八卦中解脱了一回。”尊尼接过咖啡后，看也不看牌子便很自然地打开喝了一口，完全不复大牌的模样。
卜逸歌闻言一笑，挑了眼勒小豫道，“其实我们这里也有人好奇，那个‘少男杀手’和那个‘娃娃音’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命天女。”
勒小豫眼见卜逸歌栽赃自己，连忙摆手辩解道：“我才没有好奇。”
卜逸歌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好奇。那尊尼你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就好，别让她听到。”
尊尼扬唇一笑，真的依言贴近卜逸歌，压低声音道：“我真同情你，要和这么傻傻笨笨的女搭档合作。”
卜逸歌笑着与尊尼换耳交语道：“不是美女才是最要命的。”
噗。尊尼很有损形象地喷出了口中的咖啡。
“说真的。是娃娃音吧。”卜逸歌所问，亦是所有报章杂志、狗仔娱记想知道的。
蓝色的瞳一眨不眨地望着卜逸歌，许久，终于露出笑来，“幸好你不是女人，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继而，用一个深深的点头肯定了卜逸歌的猜测。
卜逸歌含笑摇了摇头，“我就算是女人也拼不过娃娃音的。你艳福不浅。”
被扔在一旁的靳小豫眼看两个大男人交头接耳、私语不断，无奈地转头望向屏幕，扫着一条条的听众留言。大多数都是尊尼粉丝发来的，有感谢他们没有让尊尼尴尬的，有询问尊尼身体健康和行程安排的，还有……
“小鱼，刚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听到了你熟悉的声音，感觉温暖而亲切，期待和你相遇的那一天。”
小鱼。
靳小豫愣愣望着那两个字，思绪一下子像是一锅被打翻的热汤。难道是他？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各位听众，这里是《音动清晨》，为您守候的是我逸歌，我们的花样美男尊尼。”卜逸歌动听的嗓音自麦克风中悠扬响起，可怜的靳小豫竟然被他就这么给忽略了。
“我和逸歌今天畅聊的话题是美丽而浪漫的捷克。这个国度同时也是我妈妈的故乡。”尊尼蹩脚的中文发音丝毫不影响收听率的攀升。
“下面我来读一下听众短信。”卜逸歌望向屏幕时，猛然看到一条新跳入的短信，不由逸出一声低笑，“呵。有听众问，怎么一直没听到靳小豫说话？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偷吃布丁了？我看很有这个可能。”
卜逸歌说时，黑色的瞳含笑望向靳小豫，却发现她全然没意识到一切，正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显示器，一语不发。
黑瞳移回到自己面前的显示器上，自上而下细扫了一遍屏幕，心中疑惑着，到底是哪条短信分了她的神？
《音动清晨》似乎红了！
靳小豫望着办公桌上小山般堆起的各式各样、各个品牌的布丁，她便隐隐生出这样一种认知来。
这让她颇感受宠若惊。近两年的代班经历，没有固定栏目的她一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实习DJ。两年努力下来记得她全名的听众都凤毛麟角。可昨天，一个近乎是出糗般的意外，竟然让这么多人记住了她，还给她送来了礼物。
“你只收到布丁而已吗？我倒是收到了许多手表、相机之类的东西。”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内衬棕色圆领T恤的卜逸歌正帅气地立在门口，手中还托着一只相机盒。
“手表？相机？”虽说卜逸歌昨天的临场表现的确半点没有新手的生嫩并且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但是送手机和相机？这还是有点夸张了吧。就连当红DJ至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收到些玩具糖果之类的礼物。
“而且每样礼物上都写着一句感谢语——‘麻烦转交尊尼，谢谢’。”卜逸歌说时，指了指手中那只相机盒上被端正写着的那行小字。
靳小豫不禁莞尔。原来是尊尼粉丝拜托卜逸歌转交尊尼的礼物。
卜逸歌静静望着靳小豫浅笑的模样，有点小温柔，有点小可爱，有点像是阳光下轻轻晃动着的狗尾草。不过不是他所喜欢的。男人嘛，有花可采时，谁会正眼去看一株草。
“这里是今天节目的选题和策划。你看一下。”卜逸歌将几张钉好的A4文件递到靳小豫面前。
“可是，选题和策划不是应该我们一起完成才对吗？”昨天突然出现的尊尼及关于捷克的话题已经让她在节目后半段完全没跟上节拍。照理说，每天节目结束后，搭档主持应该共同定好第二天的选题并确定嘉宾人选才对。可显然卜逸歌却并没有这样的认知。
“你觉得我们俩有可能会达成共识吗？”卜逸歌对着靳小豫笑了笑，露出漂亮的白牙，“你只要扮好你布丁鱼的角色就可以了，选题和策划这种麻烦事交给我就行了。”
对方明显是想掌控大权，但连买双鞋都不会砍价的靳小豫又怎么可能会据理力争。
“可如果对当天节目内容一无所知的话，让我怎么好好地融入其中？”她退了大大的一步。
“所以我才会给你准备资料。好好看一下吧。今天我们请的是知名国际冰淇淋连锁门店的亚太区经理。主题是冰与火。”卜逸歌交待完，便径直打算离开。
“卜逸歌。”靳小豫出声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卜逸歌转头问道，黑瞳中有不动声色的戒备。
“那个……你要不要挑点布丁当早饭吃？”靳小豫指了指自己桌上成了灾的布丁。
黑瞳中的戒备渐渐消弭，朝着靳小豫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何止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还没有早起的习惯。让那种甜甜腻腻的东西侵蚀他昨晚被美酒迷醉后尚未苏醒的味蕾？还是饶了他吧。
靳小豫见卜逸歌对自己的提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知道自己企图向他推销布丁的计划宣告失败了，“哦。那过会儿直播间见吧。”
“嗯。直播间见。”卜逸歌转过身时，心中猛地蹿出一股说不出的……窝火感。
这个女人是在装傻还是真傻？竟然都不争辩一句就将节目的选题和策划权完全交到了自己手上？他原以为她一定会据理力争甚至会大光其火的，为此他也早就准备了一套滴水不漏的应对方案。而她竟然不仅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请自己吃布丁？她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真是！真是太郁闷了！原本已经准备好挥出直勾拳将对方重重击倒。却谁想拳还没挥，对方就先自己躺在拳击场上了。从来以为胜利只会带给自己喜悦感，却没想到不战而胜会是一件让自己的事！
靳小豫托头望着和这位美籍华裔经理聊得正欢的卜逸歌。相信就算节目请外星人来当嘉宾，他也同样能找到和对方的“共同语言”吧。
这位四十来岁的傲慢女经理一开始完全不将自己和卜逸歌放在眼里，侃侃而谈着他们品牌的运营理念、企业文化，眼看谈话即将变成一场乏味的品牌推广课，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谈话内容被卜逸歌一点点牵引着，由草莓冰淇淋到加拿大，由滑雪到加拉斯加，然后就变成了雪钓。
总之，话题又转回了节目所需要的时尚感、新鲜感和前卫感。
靳小豫的注意力渐渐由谈话内容移到了卜逸歌身上。他有着健康爽朗的笑容，眉眼间带了些许自负，但更多的是阳光般的朝气。她痴痴地望着他，听着他那悦耳的声音时而欢笑，时而妙语连珠，心上某根细细的弦仿佛被这悦耳的声音重重地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和声。
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靳小豫打了个冷战，视线慌忙从卜逸歌移至他身旁的黄经理身上。
黄经理也恰巧正望向靳小豫，“靳小姐应该也赞同我的话吧。”
她都说什么了？记得自己离神前，他们在谈的是似乎还是三文鱼。
望着黄经理期望得到肯定的眼神，靳小豫糊里糊涂地应道：“是啊，我赞同你的意见。”
“呵。”卜逸歌满脸好笑地望了眼靳小豫，对黄经理郑重道：“像她这样容貌智慧都平平的女孩子，自然不会挑剔求婚礼物是钻戒还是冰淇淋，很可能有人肯求婚的话，她甚至都愿意倒贴布丁。”
怎么又是布丁？而且还是作为自己对别人求婚的答谢……布丁的用途还真是越来越广泛了。不过，“男生不是通常都不喜欢吃布丁吗？”
靳小豫这一问，连黄经理都绷不住她那标准“经理人”的架势，“扑哧”笑出声来。
“果然是靳小豫一思考，听众等着笑。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想继续追踪靳小豫思想轨迹的听众请锁定明天上午八点到十点的《音动清晨》。”卜逸歌忍着笑说完，黑瞳无奈地落在靳小豫身上。
“我哪里说错了？女孩子都喜欢吃冰淇淋，所以用它代替钻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男孩子又不喜欢吃甜食，给他们布丁，他们也不会收的呀。”早晨自己请他吃布丁时，他不是也很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了自己。
“靳小豫，你……你还真是缺乏幽默感。”随口扯出的回赠布丁，她竟然还这么认真地去思考其可行性。她到底懂不懂那句话的关键在于她嫁不出去而不是布丁。
“不会。我觉得靳小姐还挺幽默的。”黄经理含笑看向靳小豫，“靳小姐，很高兴能参加你们今天这档节目，改天有空的话吃你冰淇淋。”
“嗯。那我就先谢谢黄经理了。”靳小豫高兴地点着头。原本还以为这位看上去高高在上的职业经理人会对自己的印象低到谷底，却没料想对方竟然会主动向自己示好。
“还有卜先生，今天的合作很愉快。”黄经理站起身来和卜逸歌握了握手，“那两位，再见了。”
黄经理说罢，翩翩起身，踩着高跟鞋从容离开了直播间。
靳小豫绷直了身子一直目送那位女精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长长松了口气，“在这位黄经理手下工作一定会很吃力。”
“嗯。”卜逸歌低低地应了一声，三下两下便理清了自己的桌面，“明天见了。拜拜。”
正面朝天花板倚躺在座椅上舒缓筋骨的靳小豫一下子弹坐起来，“明天见？可现在才十点。”
“你可以躺到整点新闻结束之后再离开，没人有反对意见。”卜逸歌冲着靳小豫嘲弄地笑了笑，利落地背起挎包大步走出了直播间。
是张台长的外甥就可以这么嚣张吗？明明就该每天直播结束后两个人在一起研究讨论第二天的选题和安排才对。就算他全包了选题和策划，可是这里毕竟是广播台不是按时计薪的麦当劳，他难道真打算每天就八点到十点出场一下？
呼。算了，不管他了。主任还派了两个广告的录音给自己，先去预订一个空的录音棚再说了。
收拾完桌上的东西，靳小豫又特地将先前准备好的布丁给每位导播人员送了些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谁想到刚走出直播间才没两步，音符般跃动的脚步便在转弯处生生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倚着墙无力地下滑着，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
“卜逸歌，你没事吧？”靳小豫惊呼的同时，人已飞奔上前，用力搀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
“我……没事。”只是这三个字已经回得吃力无比。
靳小豫一见他满头冷汗，脸色已经是惨白，不由慌了神，“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这可怎么办？”边说着边用手胡乱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
“只是……胃痛而已。”卜逸歌根本无力躲开那只在自己额角不停擦抹着的温暖素手，索性随她去了，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压向她身上。
幸好靳小豫一六八的身高不算矮小，否则铁定和卜逸歌一起跌滚下楼。
“是了，你一定是因为没吃早饭才胃痛的。”靳小豫吃力支撑着卜逸歌的体重，“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来。”没等卜逸歌给回答靳小豫又自行做出决定，“还是先去医务室比较好。医务室里应该有胃药。”
“靳小豫……”卜逸歌在靳小豫耳边无力地轻唤着，痒人的气息惹得靳小豫不自禁地缩了缩头，双颊顿时飞红。
“……你要去医务室……就快……”
靳小豫转头去看那个倚靠着自己肩膀的人，只见他双目微闭，眉头紧皱着，显然已痛得无法忍受。
“好好。我尽量。”她是想尽量快，但她毕竟不是蚂蚁，不可能轻松负担起超过自身体重的重量。
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如果共舞着一曲酒醉的探戈般，蜿蜒着向医务室移去。
卜逸歌虚了虚双眼，迟钝的思维让他一时间记不太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醒了？记住有空去做个胃镜。”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看了眼卜逸歌，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两盒药道，“这药记得饭前半小时吃，一日三次，一次两片。”
这女人是电台医务室的医生？呵，还真挺有几分医生架势的。
卜逸歌正想支起身来，有人恰巧从门外匆匆进入，“曹医生，他没事了吧？”
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语气中的担心如此显而易见。卜逸歌心念微动，自己竟然一直没注意，原来她的声音是如此轻柔动听的，而更没注意到的是，她竟然对自己颇为关心。黑瞳中的思量一闪而过，视线静静停在了那张正迫切望向医生的清秀面颊上。
“暂时没什么了。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下彻底的检查。”曹医生说时，忽地对靳小豫露出笑来，“小豫，你上次帮我家东东录的《格林童话》他都听厌了，能不能麻烦你有空再帮他录点别的故事？”
“真的？”靳小豫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他真的喜欢听吗？”
曹医生一提起爱子，眼中的冷漠顿时换作满满的温柔，“他说你读故事时语气好温柔，声音又好听，就像是听仙女姐姐讲故事一样。”
“东东好乖。”靳小豫听到这样的褒奖抑不住地笑着，“等我这两天晚上有空帮他录《安徒生童话》。”
“那小豫，真是麻烦你了。”曹医生见靳小豫爽快答应，很是感激。
“咳。”卜逸歌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伸手穿过靳小豫和曹医生之间自桌上取过胃药，继而朝着曹医生点了点头，“谢了，你们慢聊吧。”
说着，就从脚边拎起挎包打算离开。
“卜逸歌，等一下。”靳小豫连忙叫住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将手中的一个餐袋递到他面前，“我刚才去给你买了些早点。聊得一开心，竟然差点忘了。”
黑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个餐袋许久，眉头微皱道，“你买了些什么？”
“买了粢饭，还有烧卖。”靳小豫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去拉开自己的背包，“我还给你买了牛奶……”
“不好意思。我早上除了粥，不吃其他的东西。”卜逸歌说罢便也不理会还在包里寻找牛奶的靳小豫，起身离开了医务室。
手中握着牛奶和早点的靳小豫怔怔望着在自己面前合起的大门，有种被嫌弃的失落感在心中悄悄爬升。
“这个新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一旁的曹医生看不过眼，不禁出口批评。
“没什么啦。”靳小豫将手中的牛奶放在桌上，转身从包中取出一大包布丁来，“曹医生，这些帮我带给东东吧。小朋友应该都喜欢吃这个。”
“东东昨天晚上还真吵着跟我要布丁呢。那我就代他谢谢你了。”
“这是热心听众送来的，我不过借花献佛。”靳小豫正说着，门忽然被人叩了两下之后径直被打开。
“靳小豫。”门外立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卜逸歌。
“哎？你还没走吗？”靳小豫很是意外来人会是他。
“今天下午一点。我在办公室等你。我们商量一下明天节目的主题和流程安排。”卜逸歌看了眼仍然愣着神的靳小豫，“就这事。”
靳小豫眼看卜逸歌话一说完不等自己反应已经调头离开，匆匆向曹医生道别后连忙快步跟上。
“可是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参加的吗？”
卜逸歌猛然停步，转身望着那个仰头看着自己的女人，她的眉弯弯细细，没有纹过画过；眼睛不大，幸好还算明亮；鼻子不挺却很小巧；嘴唇实在称不上性感，中规中矩。这女人实在不漂亮，眉眼间更不带半点风情，但说真的，看多了还觉得挺顺眼的。
“我是这么说过。”卜逸歌双手抱胸，黑瞳仍未离开靳小豫的脸孔，“不过，我反悔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要让自己包揽这一切。电台又不会因此多付我一份钱。”
“所以说，我们今天下午要一起讨论明天节目的主题和流程？”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高兴，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节目中会用入自己的创意，她就忍不住激动。
黑瞳将她的雀跃尽收眼底，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给出肯定的答复：“嗯。没错。”视线扫到她手中握着的餐袋时神色不自然地补充道：“还有刚才……我早上只喝得下热粥，其他东西吃了会反胃。”
“是我太粗心了。不舒服当然吃不下那些干干的东西，喝粥是会比较舒服些。”靳小豫竟然没听出对方话中的歉意，自行向卜逸歌道起了歉。
“其实，因为我外婆是广东人，从小习惯了早上只喝刚煲好的热粥。以前在国外总是自己煮着喝，刚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似乎太多了的人突然缄默，继而又将谈话绕回主题，“一点见吧。”
靳小豫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一点见。”
直到卜逸歌离去，她仍独自在走廊上若有所思地立着。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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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开场白，想来任何一位电台DJ都会措手不及，但在靳小豫尚处震惊中时，卜逸歌已悠然开口：“我们的共同点还挺多的。我今天第一天出道，做的是一档拒绝雷同的节目。其实对我而言，画家、旅行者或是冒险家或许比明星更能符合我们节目的定位。因为与明星所相连的‘绯闻’、‘私生活’、‘巨额代言费’这一类词语并不是我们所想要的。”
“你是说，你对我的私生活完全没有兴趣？”尊尼微蓝的棕眸中有警惕在闪烁。
“不尽然。”
面对尊尼听到这三个字后那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轻视，卜逸歌坦然一笑，“我知道尊尼你有一半的捷克血统，而我本人也是个自助游发烧友，对于诞生了米兰·昆德拉、弗兰兹·卡夫卡和那只可爱小鼹鼠的美好国度，我们听众也同样充满了兴趣。不知你是不是有兴趣和我一起带听众一起做一次捷克漫游？”
当尊尼脸上所有的轻视与警惕瞬间转为兴趣盎然时，靳小豫很清楚地知道，卜逸歌他成功摆平了这个大牌而难处的当红艺人。
但是光谈捷克能谈近两个小时吗？
靳小豫看了眼那两位相谈甚欢的男人，别说给他们两小时，即使给他们两天两夜恐怕还嫌不够。
“……我最记忆犹新的是在捷克一家烧烤小店里吃的烤猪肘，皮香酥脆口，但肉却又鲜又嫩。”
“有机会请你尝我外婆烤的猪肘，绝对比店里的要美味。”
“你外婆还住在捷克？”
“是，就在旧城广场那里，房子是洛可可式的。”
“旧城广场……”滔滔不绝的卜逸歌脸上的笑忽然化作遗憾，“唉。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美的爱情就是在那里结束的。”
“听上去像是个特别浪漫的故事。”靳小豫总算是插上了话。
卜逸歌看了眼靳小豫，叹了口气道：“那的确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我是在旧城广场的胡斯像下遇到她的，一身红火的纱裙，脚上系着脆响的铃铛。她是旧城广场上以跳舞为生的吉普赛女人。”
“那她一定很迷人吧？”靳小豫脑海中已经勒勾出那绝色女子曼舞的画面。
“当然，她是整个广场最美的风景。”
“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靳小豫已经完全进入情节。
“因为她的妹妹得了重病，而她不希望我因为她而遗弃她可怜的妹妹。”
怎么感觉这故事有些似曾相识？靳小豫正皱眉时，身旁的尊尼已不顾形象地暴出大笑。
“我服了你了，《叶塞尼亚》！”尊尼边摇头边笑拍上卜逸歌的肩膀。
原来是《叶塞尼亚》的剧情！难怪自己觉得耳熟！这撒谎不眨眼的家伙，竟然还一脸沉痛哀伤的模样。
“其实我在布拉格时真的遇见过一位非常漂亮的吉普赛舞女。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生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是因为我的前女友当时正陪在我身旁。”卜逸歌说时，仍似无限惋惜，“早知当时的女友终究会变成前女友，我该把握机会让自己拥有一个前吉普赛女友的。好了。聊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喝口水休息一下了，给大家送上一首来自AvrilLavigne的《GirlFriend》。”
歌声才响起，窗外的导播已经在冲着屋内人狂竖大拇指。
“哇。短信快爆炸了！”靳小豫不断按着“下一页”却因为短信的不停跳入而似乎永远翻不到下一页。
“尊尼你的人气真不是盖的。”卜逸歌边说边从包中掏出两罐咖啡来，抛了一罐给尊尼。
“今天的节目真是太棒了，总算让我从那些没营养的煽情对话和感情八卦中解脱了一回。”尊尼接过咖啡后，看也不看牌子便很自然地打开喝了一口，完全不复大牌的模样。
卜逸歌闻言一笑，挑了眼勒小豫道，“其实我们这里也有人好奇，那个‘少男杀手’和那个‘娃娃音’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命天女。”
勒小豫眼见卜逸歌栽赃自己，连忙摆手辩解道：“我才没有好奇。”
卜逸歌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好奇。那尊尼你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就好，别让她听到。”
尊尼扬唇一笑，真的依言贴近卜逸歌，压低声音道：“我真同情你，要和这么傻傻笨笨的女搭档合作。”
卜逸歌笑着与尊尼换耳交语道：“不是美女才是最要命的。”
噗。尊尼很有损形象地喷出了口中的咖啡。
“说真的。是娃娃音吧。”卜逸歌所问，亦是所有报章杂志、狗仔娱记想知道的。
蓝色的瞳一眨不眨地望着卜逸歌，许久，终于露出笑来，“幸好你不是女人，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继而，用一个深深的点头肯定了卜逸歌的猜测。
卜逸歌含笑摇了摇头，“我就算是女人也拼不过娃娃音的。你艳福不浅。”
被扔在一旁的靳小豫眼看两个大男人交头接耳、私语不断，无奈地转头望向屏幕，扫着一条条的听众留言。大多数都是尊尼粉丝发来的，有感谢他们没有让尊尼尴尬的，有询问尊尼身体健康和行程安排的，还有……
“小鱼，刚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听到了你熟悉的声音，感觉温暖而亲切，期待和你相遇的那一天。”
小鱼。
靳小豫愣愣望着那两个字，思绪一下子像是一锅被打翻的热汤。难道是他？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各位听众，这里是《音动清晨》，为您守候的是我逸歌，我们的花样美男尊尼。”卜逸歌动听的嗓音自麦克风中悠扬响起，可怜的靳小豫竟然被他就这么给忽略了。
“我和逸歌今天畅聊的话题是美丽而浪漫的捷克。这个国度同时也是我妈妈的故乡。”尊尼蹩脚的中文发音丝毫不影响收听率的攀升。
“下面我来读一下听众短信。”卜逸歌望向屏幕时，猛然看到一条新跳入的短信，不由逸出一声低笑，“呵。有听众问，怎么一直没听到靳小豫说话？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偷吃布丁了？我看很有这个可能。”
卜逸歌说时，黑色的瞳含笑望向靳小豫，却发现她全然没意识到一切，正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显示器，一语不发。
黑瞳移回到自己面前的显示器上，自上而下细扫了一遍屏幕，心中疑惑着，到底是哪条短信分了她的神？
《音动清晨》似乎红了！
靳小豫望着办公桌上小山般堆起的各式各样、各个品牌的布丁，她便隐隐生出这样一种认知来。
这让她颇感受宠若惊。近两年的代班经历，没有固定栏目的她一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实习DJ。两年努力下来记得她全名的听众都凤毛麟角。可昨天，一个近乎是出糗般的意外，竟然让这么多人记住了她，还给她送来了礼物。
“你只收到布丁而已吗？我倒是收到了许多手表、相机之类的东西。”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内衬棕色圆领T恤的卜逸歌正帅气地立在门口，手中还托着一只相机盒。
“手表？相机？”虽说卜逸歌昨天的临场表现的确半点没有新手的生嫩并且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但是送手机和相机？这还是有点夸张了吧。就连当红DJ至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收到些玩具糖果之类的礼物。
“而且每样礼物上都写着一句感谢语——‘麻烦转交尊尼，谢谢’。”卜逸歌说时，指了指手中那只相机盒上被端正写着的那行小字。
靳小豫不禁莞尔。原来是尊尼粉丝拜托卜逸歌转交尊尼的礼物。
卜逸歌静静望着靳小豫浅笑的模样，有点小温柔，有点小可爱，有点像是阳光下轻轻晃动着的狗尾草。不过不是他所喜欢的。男人嘛，有花可采时，谁会正眼去看一株草。
“这里是今天节目的选题和策划。你看一下。”卜逸歌将几张钉好的A4文件递到靳小豫面前。
“可是，选题和策划不是应该我们一起完成才对吗？”昨天突然出现的尊尼及关于捷克的话题已经让她在节目后半段完全没跟上节拍。照理说，每天节目结束后，搭档主持应该共同定好第二天的选题并确定嘉宾人选才对。可显然卜逸歌却并没有这样的认知。
“你觉得我们俩有可能会达成共识吗？”卜逸歌对着靳小豫笑了笑，露出漂亮的白牙，“你只要扮好你布丁鱼的角色就可以了，选题和策划这种麻烦事交给我就行了。”
对方明显是想掌控大权，但连买双鞋都不会砍价的靳小豫又怎么可能会据理力争。
“可如果对当天节目内容一无所知的话，让我怎么好好地融入其中？”她退了大大的一步。
“所以我才会给你准备资料。好好看一下吧。今天我们请的是知名国际冰淇淋连锁门店的亚太区经理。主题是冰与火。”卜逸歌交待完，便径直打算离开。
“卜逸歌。”靳小豫出声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卜逸歌转头问道，黑瞳中有不动声色的戒备。
“那个……你要不要挑点布丁当早饭吃？”靳小豫指了指自己桌上成了灾的布丁。
黑瞳中的戒备渐渐消弭，朝着靳小豫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何止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还没有早起的习惯。让那种甜甜腻腻的东西侵蚀他昨晚被美酒迷醉后尚未苏醒的味蕾？还是饶了他吧。
靳小豫见卜逸歌对自己的提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知道自己企图向他推销布丁的计划宣告失败了，“哦。那过会儿直播间见吧。”
“嗯。直播间见。”卜逸歌转过身时，心中猛地蹿出一股说不出的……窝火感。
这个女人是在装傻还是真傻？竟然都不争辩一句就将节目的选题和策划权完全交到了自己手上？他原以为她一定会据理力争甚至会大光其火的，为此他也早就准备了一套滴水不漏的应对方案。而她竟然不仅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请自己吃布丁？她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真是！真是太郁闷了！原本已经准备好挥出直勾拳将对方重重击倒。却谁想拳还没挥，对方就先自己躺在拳击场上了。从来以为胜利只会带给自己喜悦感，却没想到不战而胜会是一件让自己的事！
靳小豫托头望着和这位美籍华裔经理聊得正欢的卜逸歌。相信就算节目请外星人来当嘉宾，他也同样能找到和对方的“共同语言”吧。
这位四十来岁的傲慢女经理一开始完全不将自己和卜逸歌放在眼里，侃侃而谈着他们品牌的运营理念、企业文化，眼看谈话即将变成一场乏味的品牌推广课，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谈话内容被卜逸歌一点点牵引着，由草莓冰淇淋到加拿大，由滑雪到加拉斯加，然后就变成了雪钓。
总之，话题又转回了节目所需要的时尚感、新鲜感和前卫感。
靳小豫的注意力渐渐由谈话内容移到了卜逸歌身上。他有着健康爽朗的笑容，眉眼间带了些许自负，但更多的是阳光般的朝气。她痴痴地望着他，听着他那悦耳的声音时而欢笑，时而妙语连珠，心上某根细细的弦仿佛被这悦耳的声音重重地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和声。
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靳小豫打了个冷战，视线慌忙从卜逸歌移至他身旁的黄经理身上。
黄经理也恰巧正望向靳小豫，“靳小姐应该也赞同我的话吧。”
她都说什么了？记得自己离神前，他们在谈的是似乎还是三文鱼。
望着黄经理期望得到肯定的眼神，靳小豫糊里糊涂地应道：“是啊，我赞同你的意见。”
“呵。”卜逸歌满脸好笑地望了眼靳小豫，对黄经理郑重道：“像她这样容貌智慧都平平的女孩子，自然不会挑剔求婚礼物是钻戒还是冰淇淋，很可能有人肯求婚的话，她甚至都愿意倒贴布丁。”
怎么又是布丁？而且还是作为自己对别人求婚的答谢……布丁的用途还真是越来越广泛了。不过，“男生不是通常都不喜欢吃布丁吗？”
靳小豫这一问，连黄经理都绷不住她那标准“经理人”的架势，“扑哧”笑出声来。
“果然是靳小豫一思考，听众等着笑。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想继续追踪靳小豫思想轨迹的听众请锁定明天上午八点到十点的《音动清晨》。”卜逸歌忍着笑说完，黑瞳无奈地落在靳小豫身上。
“我哪里说错了？女孩子都喜欢吃冰淇淋，所以用它代替钻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男孩子又不喜欢吃甜食，给他们布丁，他们也不会收的呀。”早晨自己请他吃布丁时，他不是也很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了自己。
“靳小豫，你……你还真是缺乏幽默感。”随口扯出的回赠布丁，她竟然还这么认真地去思考其可行性。她到底懂不懂那句话的关键在于她嫁不出去而不是布丁。
“不会。我觉得靳小姐还挺幽默的。”黄经理含笑看向靳小豫，“靳小姐，很高兴能参加你们今天这档节目，改天有空的话吃你冰淇淋。”
“嗯。那我就先谢谢黄经理了。”靳小豫高兴地点着头。原本还以为这位看上去高高在上的职业经理人会对自己的印象低到谷底，却没料想对方竟然会主动向自己示好。
“还有卜先生，今天的合作很愉快。”黄经理站起身来和卜逸歌握了握手，“那两位，再见了。”
黄经理说罢，翩翩起身，踩着高跟鞋从容离开了直播间。
靳小豫绷直了身子一直目送那位女精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长长松了口气，“在这位黄经理手下工作一定会很吃力。”
“嗯。”卜逸歌低低地应了一声，三下两下便理清了自己的桌面，“明天见了。拜拜。”
正面朝天花板倚躺在座椅上舒缓筋骨的靳小豫一下子弹坐起来，“明天见？可现在才十点。”
“你可以躺到整点新闻结束之后再离开，没人有反对意见。”卜逸歌冲着靳小豫嘲弄地笑了笑，利落地背起挎包大步走出了直播间。
是张台长的外甥就可以这么嚣张吗？明明就该每天直播结束后两个人在一起研究讨论第二天的选题和安排才对。就算他全包了选题和策划，可是这里毕竟是广播台不是按时计薪的麦当劳，他难道真打算每天就八点到十点出场一下？
呼。算了，不管他了。主任还派了两个广告的录音给自己，先去预订一个空的录音棚再说了。
收拾完桌上的东西，靳小豫又特地将先前准备好的布丁给每位导播人员送了些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谁想到刚走出直播间才没两步，音符般跃动的脚步便在转弯处生生停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倚着墙无力地下滑着，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
“卜逸歌，你没事吧？”靳小豫惊呼的同时，人已飞奔上前，用力搀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
“我……没事。”只是这三个字已经回得吃力无比。
靳小豫一见他满头冷汗，脸色已经是惨白，不由慌了神，“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这可怎么办？”边说着边用手胡乱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
“只是……胃痛而已。”卜逸歌根本无力躲开那只在自己额角不停擦抹着的温暖素手，索性随她去了，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压向她身上。
幸好靳小豫一六八的身高不算矮小，否则铁定和卜逸歌一起跌滚下楼。
“是了，你一定是因为没吃早饭才胃痛的。”靳小豫吃力支撑着卜逸歌的体重，“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来。”没等卜逸歌给回答靳小豫又自行做出决定，“还是先去医务室比较好。医务室里应该有胃药。”
“靳小豫……”卜逸歌在靳小豫耳边无力地轻唤着，痒人的气息惹得靳小豫不自禁地缩了缩头，双颊顿时飞红。
“……你要去医务室……就快……”
靳小豫转头去看那个倚靠着自己肩膀的人，只见他双目微闭，眉头紧皱着，显然已痛得无法忍受。
“好好。我尽量。”她是想尽量快，但她毕竟不是蚂蚁，不可能轻松负担起超过自身体重的重量。
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如果共舞着一曲酒醉的探戈般，蜿蜒着向医务室移去。
卜逸歌虚了虚双眼，迟钝的思维让他一时间记不太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醒了？记住有空去做个胃镜。”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看了眼卜逸歌，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两盒药道，“这药记得饭前半小时吃，一日三次，一次两片。”
这女人是电台医务室的医生？呵，还真挺有几分医生架势的。
卜逸歌正想支起身来，有人恰巧从门外匆匆进入，“曹医生，他没事了吧？”
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语气中的担心如此显而易见。卜逸歌心念微动，自己竟然一直没注意，原来她的声音是如此轻柔动听的，而更没注意到的是，她竟然对自己颇为关心。黑瞳中的思量一闪而过，视线静静停在了那张正迫切望向医生的清秀面颊上。
“暂时没什么了。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下彻底的检查。”曹医生说时，忽地对靳小豫露出笑来，“小豫，你上次帮我家东东录的《格林童话》他都听厌了，能不能麻烦你有空再帮他录点别的故事？”
“真的？”靳小豫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他真的喜欢听吗？”
曹医生一提起爱子，眼中的冷漠顿时换作满满的温柔，“他说你读故事时语气好温柔，声音又好听，就像是听仙女姐姐讲故事一样。”
“东东好乖。”靳小豫听到这样的褒奖抑不住地笑着，“等我这两天晚上有空帮他录《安徒生童话》。”
“那小豫，真是麻烦你了。”曹医生见靳小豫爽快答应，很是感激。
“咳。”卜逸歌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伸手穿过靳小豫和曹医生之间自桌上取过胃药，继而朝着曹医生点了点头，“谢了，你们慢聊吧。”
说着，就从脚边拎起挎包打算离开。
“卜逸歌，等一下。”靳小豫连忙叫住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将手中的一个餐袋递到他面前，“我刚才去给你买了些早点。聊得一开心，竟然差点忘了。”
黑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个餐袋许久，眉头微皱道，“你买了些什么？”
“买了粢饭，还有烧卖。”靳小豫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去拉开自己的背包，“我还给你买了牛奶……”
“不好意思。我早上除了粥，不吃其他的东西。”卜逸歌说罢便也不理会还在包里寻找牛奶的靳小豫，起身离开了医务室。
手中握着牛奶和早点的靳小豫怔怔望着在自己面前合起的大门，有种被嫌弃的失落感在心中悄悄爬升。
“这个新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一旁的曹医生看不过眼，不禁出口批评。
“没什么啦。”靳小豫将手中的牛奶放在桌上，转身从包中取出一大包布丁来，“曹医生，这些帮我带给东东吧。小朋友应该都喜欢吃这个。”
“东东昨天晚上还真吵着跟我要布丁呢。那我就代他谢谢你了。”
“这是热心听众送来的，我不过借花献佛。”靳小豫正说着，门忽然被人叩了两下之后径直被打开。
“靳小豫。”门外立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卜逸歌。
“哎？你还没走吗？”靳小豫很是意外来人会是他。
“今天下午一点。我在办公室等你。我们商量一下明天节目的主题和流程安排。”卜逸歌看了眼仍然愣着神的靳小豫，“就这事。”
靳小豫眼看卜逸歌话一说完不等自己反应已经调头离开，匆匆向曹医生道别后连忙快步跟上。
“可是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参加的吗？”
卜逸歌猛然停步，转身望着那个仰头看着自己的女人，她的眉弯弯细细，没有纹过画过；眼睛不大，幸好还算明亮；鼻子不挺却很小巧；嘴唇实在称不上性感，中规中矩。这女人实在不漂亮，眉眼间更不带半点风情，但说真的，看多了还觉得挺顺眼的。
“我是这么说过。”卜逸歌双手抱胸，黑瞳仍未离开靳小豫的脸孔，“不过，我反悔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要让自己包揽这一切。电台又不会因此多付我一份钱。”
“所以说，我们今天下午要一起讨论明天节目的主题和流程？”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高兴，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节目中会用入自己的创意，她就忍不住激动。
黑瞳将她的雀跃尽收眼底，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给出肯定的答复：“嗯。没错。”视线扫到她手中握着的餐袋时神色不自然地补充道：“还有刚才……我早上只喝得下热粥，其他东西吃了会反胃。”
“是我太粗心了。不舒服当然吃不下那些干干的东西，喝粥是会比较舒服些。”靳小豫竟然没听出对方话中的歉意，自行向卜逸歌道起了歉。
“其实，因为我外婆是广东人，从小习惯了早上只喝刚煲好的热粥。以前在国外总是自己煮着喝，刚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似乎太多了的人突然缄默，继而又将谈话绕回主题，“一点见吧。”
靳小豫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一点见。”
直到卜逸歌离去，她仍独自在走廊上若有所思地立着。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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