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独一无二
靳小豫将手中拎着的环保袋小心翼翼放稳在桌面上，这才安心坐下。从包中取出昨天和卜逸歌讨论后整理的资料，目色一触到那个已定的主题，唇角便止不住微笑的流泻而出。今天的主题是：童话！
她原以为这个主题一定会遭到卜逸歌的反对，却没料到他只是耸了耸肩，“也有知名品牌用童话做过系列广告，算得上是时尚的话题。”
因此今天不仅会有她所喜欢的话题，而且还会放几首她所喜爱的迪斯尼歌曲。要知道前两天所有的歌都任由卜逸歌包办。
“早。”清朗的声音伴着利落的脚步声传来。
“早。”靳小豫抬头去看，穿着浅色格子衬衫的卜逸歌正大步朝自己走来。
“你歌选好了没？”卜逸歌将包朝着桌上随意一扔，一个踮脚，人已坐在桌角。
“嗯，两首。”靳小豫右手在空中比了个“２”，“一首是《美人鱼》的插曲《Under
The
Sea》，一首是《花木兰》的插曲《Refle》。”
卜逸歌想了想，点头道：“可以。”继而望着靳小豫笑道，“我以为你会选什么《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这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靳小豫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还真是犹豫过要不要选这首。”
“昨天我联系了一下那位美女童话作家，不过可惜对方没空。”
“也就是说，今天没有嘉宾？”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这样从容镇定？要知道《音动清晨》是新节目，如果没有高人气的嘉宾来帮忙提升人气、做足噱头，好不容易吸引来的听众很可能会快速流失。
“有我们不就行了。”卜逸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总共才二小时罢了，扣除广告、音乐和整点新闻的时间，平均一个人才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嗯。”不知是卜逸歌从头到尾都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他算出的那个半小时减低了靳小豫心中的担忧，总之，她受了他的影响，也渐渐放下心来。
“你胃痛好点没有？”工作的事聊毕，她连忙询问起他的身体状况来。
“没什么，药本身有止痛的效用。”卜逸歌避开靳小豫满是关切的双眸，自桌角立起身来，似乎是准备离开。
“这个是给你的。”靳小豫将桌上那个环保袋小心地端到卜逸歌面前，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从袋中掏出一个保温壶来，“我家附近恰好有一家广东人开的粥店，我就顺便给你带了些热粥来。”
靳小豫见卜逸歌面无表情地望着保温壶却并没有反应，心中已经做好了被他谢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悠扬的声音忽然问道：“是什么粥？”
“是皮蛋瘦肉粥。”那些艇仔粥、瑶柱粥她看不明白，所以就捡了个最直白最简单的。
“哦。”卜逸歌应了一声却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望着靳小豫的黑瞳喜怒难测。
“你不喜欢喝的话没有关系，我就是……”她就是多管闲事成了习惯，靳小豫有些恼自己，而更多的则是东西不被对方接受的窘困。
“谢谢了。”卜逸歌伸手取过壶。
刚想收回保温壶的靳小豫指间擦上卜逸歌的手背，如同触电般连忙收回手，“对了。还有这个。”靳小豫转身从包中取出一把用纸巾包得好好的不锈钢小勺，“这把是新的，我只是替你用开水烫了烫消毒。”
“嗯。”卜逸歌接过勺子，看了看，黑瞳转向靳小豫，“我该给你多少钱？”
“哎？钱？”靳小豫没反应过来。
“粥，还有这个。”卜逸歌举了举手中的小勺。
“哦。”靳小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不值什么钱的。不用给钱了。”
她笑时，唇角两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卜逸歌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而且这一对小酒窝还蛮可爱的。
“哦，这样说来，我以后天天都有免费粥可以喝了？”卜逸歌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自顾自打开了保温壶，一片扑面而来的热气间是混合着皮蛋清香的诱人味道。
“味道怎么样？还地道吗？”靳小豫目不转睛地看着卜逸歌将一大勺粥送入口中，连忙询问道。
“嗯。”卜逸歌点了点头，又再送了大大一勺入口。
靳小豫就在一旁傻傻地笑着，看着卜逸歌将一大壶的粥全部吃光。
“靳小豫，有件事要问你一下。”卜逸歌喝完粥便生出疑惑来。
“怎么了？粥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粥的问题，是这家粥店的地址。”卜逸歌露齿一笑，“总不能真让你天天帮我带来吧。”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那家店就开在我家所在的小区附近。”靳小豫爽快道，“你要喝什么粥告诉我就是了，我早上带过来很方便。”
“你家住在？”
“那可远了，我家离电台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呢。”她那遥远的家啊。若不是深爱这份工作，她怎么可能天天忍耐这漫长无聊的三小时。
“一个半小时？”卜逸歌颇感意外，“那你以前代班深夜节目的话，怎么回家？”
“等喽。在电台等到六点多钟有公车了再乘车回家。”冬天时独自一人立在仍然昏暗的清晨车站，在冷风中与环卫工人俩俩相忘的岁月，令她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卜逸歌摇了摇头，心中暗想没有异性缘的女生的确是比较可怜，否则怎么样也会有个调好闹钟甘当车夫的男友鞍前马后。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直播间了。”卜逸歌看了眼空壶，“多谢你了。”
“真的不用客气。你明天想喝什么粥？我帮你带。”靳小豫很是积极。
卜逸歌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忽然记起一件事，“你帮曹医生那个儿子录完故事没有？”
“还没，我打算今晚帮他录。怎么？你也有兴趣？”虽说录童话故事不算太费劲的事，但他要是愿意帮忙录两三个，她也很愿意让他加入。
卜逸歌摆了摆手，黑瞳深深望着靳小豫道，“靳小豫，你让我很意外。”
他眼神那样认真，声音又那样魅惑，靳小豫不自禁地双颊发起烫来，“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长得不怎么漂亮也就算了，但再笨也该有个限度吧。”卜逸歌冲着靳小豫叹了声气，“别人占你便宜时你都不知道自卫的吗？”
“占便宜？”靳小豫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帮东东录故事是被占便宜了？”
卜逸歌不语望着她，一副“你自己觉得呢”的表情。
“可这件事是我自愿的。我知道曹医生在找我之前也找过其他DJ，但他们都忙着去接私活了。就我来说，替孩子读一晚上的故事远比去主持几场婚礼来得更有意义。”能抽出些时间去重温那些最美最感人的故事，能将自己的这份感动和一个纯洁的心灵分享，这种收获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卜逸歌垂了垂眼，唇角边已经勾出无奈的笑来。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笨到极点的，否则也不会当初完全不抵抗就将整个节目的大权轻易交给了自己。自己今天也真是的，哪根筋不对，竟然要教眼前这个笨蛋去自我保护。
“走吧，节目快开始了。”他是唯物主义者，对这种冥顽不灵的唯心主义者懒得多费口舌，起身将包斜掸在肩上，黑瞳望着靳小豫道，“还有，明天麻烦你帮我带鱼片粥吧。”
反正她要的只是“有意义”。如果替自己带早饭是一件让她觉得“有意义”、能给她带来快乐的事，那自己干什么要阻止别人的快乐呢？更何况这还是件会让自己胃也很快乐的事，一举两得，没什么不好。
“鱼片吗？什么鱼？”靳小豫追上卜逸歌，热心地问。
“鳢鱼。”不可否认，刚才那碗粥中，他竟然隐约尝到了外婆煮出的味道。他不自禁地开始期盼着这家店煮出的鳢鱼粥也会有那种温馨而鲜美的味道。
“鳢鱼吗？我知道了。”靳小豫在卜逸歌身后偷偷皱眉，鳢鱼？鳢鱼是什么鱼？
直播间内，随着屏幕上短信数量的不断增加，靳小豫的心情也渐渐趋于放松。转头看了眼正在专心看着屏幕的卜逸歌，没想到他说的还真没错，这个节目不需要嘉宾，只要有“我们”就够了。
一曲终了，卜逸歌忽然呵呵笑道：“刚才在听歌时，我看到一条非常有意思的短信，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位尾号8834的听众在短信里写道，‘姐，我真的很佩服你。晚上读安徒生童话不算，白天节目里还要谈童话，如果你能用魔棒帮我变出一件DIOR的裙子我就相信童话。”
8834？靳小豫一听到这个尾号，连忙去屏幕上寻找，果然，很快就看到了卜逸歌念的那条短信，“呀！靳小闵，是我妹妹发来的短信。”
“看来她不怎么相信童话的存在。”卜逸歌一看到“晚上读安徒生童话”就猜到对方很有可能是靳小豫的妹妹。
靳小豫无奈地扁了扁唇，“她只相信名牌和好莱坞大片。”
“看来你妹妹是个比你有品位有眼力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卜逸歌已经习惯在节目中以踩靳小豫为乐。这个爱好颇有点像《超级玛莉》中爱踩蘑菇的玛莉大叔。
“你只读了她一条短信就已经知道了？”靳小豫并不否认靳小闵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漂亮的事实。两大先决条件都尽输的情况下，她自然不在意再输上品位和眼力。
“我觉得你可怜的妹妹和大多数听众一样，都是受了不正确的引导，才会误以为童话都是王子救公主、王子捡鞋子、继母迫害美女、坏人死光好人永远快乐的故事。其实不是，童话就像电影一样，也分级的。那些王子公主小鸭青蛙，是童话的入门级别。初级级别是《罗马假日》、《简爱》，普通男女谁不想和公主或山庄庄主来段浪漫邂逅；中级级别是《乱世佳人》、《埃及艳后》，战火中的白瑞德是每个女人心中的梦，而毯子中滚出的克里奥佩特拉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得了。至于高级别的童话，就我来看，绝对要数《肖恩克的救赎》。人类的终极梦想，靠自己能反抗所有的不公正和黑暗势力，救赎自己的同时也改变周围人的命运。”
靳小豫怔怔地望着卜逸歌从那样新颖的角度阐述着童话，将那一部部经典电影幻化成一段段美丽的绮梦，亦在同时恍然为什么自己那么钟情于《罗马假日》和《简爱》，又为什么每当看到《乱世佳人》的那幅海报时会忍不住怦然心动。原来……原来因为它们根本就是童话衍生出的完美梦想。
“所以说，你也喜欢你提到的那些电影？”她就知道自己和他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共通、某种共鸣。
卜逸歌对着靳小豫笑了笑，“我喜欢的电影，还是到万圣节时再讨论比较好。”
恐怖片……
他果然是和自己“全无共同语言”的生物。靳小豫失望地默叹了一声。那些许的落寞却恰巧落入那双黑瞳的注视间。
“小豫你是比较喜欢吃鱼，还是比较喜欢吃肉？”卜逸歌忽然出声问道。
“吃鱼……”靳小豫茫然看向卜逸歌时，对方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靳小豫被他笑得越发茫然，“不能喜欢吃鱼吗？”
这时，只见屏幕上连续跳入好几条短信，短信中都附着这么一句顺口溜：幸福就是，小猫爱吃鱼，小狗爱吃肉，奥特曼爱打小怪兽。
靳小豫哭笑不得，竟然又被卜逸歌下了套，傻傻地承认自己是小猫。
“不过说到小猫，我又想到有许多歌也都很有童话色彩。像是S.H.E的歌，还有范晓萱早期的歌。”靳小豫说到这里，又急忙补充道：“而且相比鱼来说，我还是更喜欢吃布丁。”
卜逸歌对靳小豫提出的那些歌不断摇头，与此同时已经对着麦克风道：“下面为大家送上的这首来自酷玩的《Viva
Vida》，生命万岁，让我们在这首大气磅礴的歌中冲破想象的桎梏，翱翔在浩瀚无边的神话时代。”
“你自己也喜欢吃鱼。”音乐一响起，靳小豫就迫不及待地“控诉”卜逸歌。
“我还喜欢吃肉。”卜逸歌关上耳麦，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哦，那你还下套害我。”靳小豫郁闷地看着对方。
“小姐，我有害过你吗？我只是问你喜欢吃鱼还是吃肉，其他的都是你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在作祟。”
靳小豫被卜逸歌说得哑口无言。自己还真是笨，别人都没说什么，竟然就傻乎乎承认自己是小猫了。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声咕哝道：“小猫就小猫。毛茸茸的，不知道多可爱。”
将咕哝声收入耳中的人，笑了笑，待音乐一结束便读起了一条短信：“这位尾号0311的听众和我们分享说他家的小猫露露就非常喜欢吃布丁，还说露露一听到我们节目就不乱跑乱跳可能跟靳小豫有关。”
卜逸歌一读完，立刻就又有好多人附和着给出了自家所养的猫狗喜欢吃的古怪食物，什么薯片、薄荷糖、果粒酸奶……总之这一期没有嘉宾的节目，就在猫狗古怪喂养法中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卜逸歌关上显示屏，边收拾东西边问靳小逸道：“刚才那条短信真是你妹妹发来的？”
“我也正在奇怪。她现在应该在上课才对，怎么会有时间发短信过来。”靳小豫摇了摇头，这个妹妹有时候真的很让她头痛。
“是你亲妹妹？”
“嗯，小我四岁，今年正好高三。”回想自己高三时恨不能扎一根“必胜”的布条在额前只为挤进年级前十的艰辛，靳小闵现在每天吃喝玩乐，还门门课拿全年级第一，还真是让她感慨同人不同命。
“和你一定不像。”卜逸歌径直给出结论。
“你刚才不是已经猜中了吗？她比我有品位也比我有眼力。”
“怎么？生气了？”黑瞳不确定地望向靳小豫。
“没有。你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天生就很聪明，而且长相上也取我父母的优点，非常漂亮。”
卜逸歌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嗯。不是都说，通常情况下小的要比大的漂亮和聪明吗？”
卜逸歌望着坦然承认自己不如妹妹的靳小逸，黑瞳中有某种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赏识在闪动。她似乎不懂得什么是不悦，什么是记恨。照他对女孩子的了解，他刚才那句“我想也是”足以换来横眉冷对，外带一句提高八度的“你什么意思”，她却只是温和地笑着，还傻傻地“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呵，他就知道不会有人和这个女人相像。她太过单纯、太过善良、太过……卜逸歌猛地怔了怔，为自己心底即将跃出的那句“”。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对眼前这个细眉细眼，毫无魅力可言的女人给出“”这样的评价？
果真是吃人家的嘴短。竟然才喝了她一回粥就已经忽略了她那笨笨傻傻的本质。
07:50？
卜逸歌望着手机上的时间，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胃部隐隐的不适提醒他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每天早上在这个时间看到靳小豫的亲切笑容和她替自己带来的热粥，这一切仿佛不知从哪天起就被视作理所当然，今天猛然没了人影更没了热粥，他忽然有种空洞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是习惯了热粥？还是……习惯了她？只是短短一个月，怎么可能就生出习惯来呢？
卜逸歌再次掏出手机，07:52。
她该不会是遇上堵车了吧？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期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小偷、爆胎、或是车祸！
卜逸歌望着手中的手机，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打个电话给她才对。
待按下电话簿，才惊觉自己并没有存过她的联系方式。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直播间的门被人由外向内小心地推开，手中拎着环保袋的靳小豫正不断地用左手对着脑门表示歉意。
“你也知道晚了吗？你就不能早点出门？”卜逸歌猛地板起脸沉声道，语气中有难抑的怒气。
靳小豫愣了愣，自己并没有迟到，卜逸歌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我……对不起……”
卜逸歌没再理会靳小豫，自顾自调整话筒、耳麦和显示器。
节目开始后，卜逸歌较之往常对靳小豫“踩”得更为厉害，可惜靳小豫却茫然未觉他的“蓄意中伤”，甚至有时还不知是陷阱地赞同着他针对自己容貌所开的“玩笑”。卜逸歌拳头打在棉花团上，心中窝着的火便更为炽烈，于是说话更不留情，原希望会激怒靳小豫的反唇相讥，却不想这一来竟激起了听众。最后结果就变成了当天的听众分裂成两派，一派为挺靳派，纷纷发短信过来表示希望卜逸歌不要再“欺负”单纯又善良的靳小豫；而另一派为挺卜派，他们一致认为卜逸歌睿智幽默，并帮着卜逸歌一起“欺负”起靳小豫来。
一团和气固然好，但有分歧才会有激烈争论，随着听众们的踊跃参与，节目在结束时短信量再次创了新高。
“今天听众好像都挺激动的。”靳小豫边收拾着东西边没话找话地同卜逸歌搭讪。
“有吗？”他冷冷地反问着。
“你没觉得吗？短信量多了很多不是吗？”
终于忍耐不住的人重重扔下手中的记事本，“是你没觉得才对吧？靳小豫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迟钝到这种程度？”
连那些听众都听出自己话中在有意欺她了，她怎么会半点感觉都没有？
再迟钝的人也足以被卜逸歌刚才过激的反应给惊到，她眨着双眼茫然地望着他，“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他瞪着她满脸无辜的模样，气到几乎咬牙，可是让他更为气恼的是，“你没做错什么！”
她没错，什么都没做错，是他发神经，莫名其妙因为进电台后没看到她而心情恶劣，更因为自己坐在那里时不自觉地频频看时间期盼她而恼火，更为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担心起她有没有出状况而有挥拳的冲动。
“又是这句话。”靳小豫听到这句话忽然咬唇不语，眼眶已渐渐发红，“我一定做错了什么。我一定太讨厌太可恶还不自知，所以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个觉得我无法忍耐。”不经意让眼泪滴落的人，边胡乱擦着眼泪边不住地试图去微笑，“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很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终于再也无法掩饰情绪的人跌跌撞撞地调头疾步离开直播间，只剩卜逸歌呆呆地立在原地。
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想到这里，卜逸歌不由紧锁眉头，又或许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她根本什么都没做错，自己对她却又是刁难又是冷言冷语，她会如此失控也是正常的。可是她……恰在这时，被摆在环保袋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卜逸歌瞄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靳小闵？
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急着找她？想到这里，卜逸歌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姐，对不起。”卜逸歌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一个哭泣的声音，“我不是故意把你反锁在房里的。我也不是故意说我恨你的。你真的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其实一到学校就开始后悔了，我很怕自己会害你迟到。虽然我当初锁门是想报复你，让你……可是八点时，当我听到你的声音在节目里响起时，我就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后悔了。姐，对不起。”
反锁？恨？是什么事导致她妹妹要这样对她？
难怪她会晚到。被反锁在家的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那自己刚才又做了什么？竟然还一直不停地在节目里对她冷嘲热讽，节目结束后还对她态度如此恶劣。
想到她红着双眼离开的样子，卜逸歌心里生出些许的负罪感来。
“咳。靳小闵吗？你姐姐刚离开……”
“你是卜逸歌吧。”靳小闵没等卜逸歌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就算我姐姐脾气好又比较单细胞，你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吧。”电话那边刚刚还哭到语不成声的人忽然变成声讨正义的使者。
他早就猜到了。她们姐妹一点也不相像。
“我会转告靳小豫你来过电话。很高兴能和你谈话。”卜逸歌说完这句，便将电话远远拉离耳边，不顾话筒中仍在叽叽喳喳响着的声音，重重地按下了挂断键。
对着电话扬了扬眉，将它放回到桌上。黑瞳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个环保袋上。
这是她给自己带来的粥吗？
被妹妹锁在屋里，还不忘在逃出来时带着保温壶给自己买粥。一直没心没肺的人忽然感觉到自己心中某个似铁如石的角落在点点地柔软下来。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她原以为这个主题一定会遭到卜逸歌的反对，却没料到他只是耸了耸肩，“也有知名品牌用童话做过系列广告，算得上是时尚的话题。”
因此今天不仅会有她所喜欢的话题，而且还会放几首她所喜爱的迪斯尼歌曲。要知道前两天所有的歌都任由卜逸歌包办。
“早。”清朗的声音伴着利落的脚步声传来。
“早。”靳小豫抬头去看，穿着浅色格子衬衫的卜逸歌正大步朝自己走来。
“你歌选好了没？”卜逸歌将包朝着桌上随意一扔，一个踮脚，人已坐在桌角。
“嗯，两首。”靳小豫右手在空中比了个“２”，“一首是《美人鱼》的插曲《Under
The
Sea》，一首是《花木兰》的插曲《Refle》。”
卜逸歌想了想，点头道：“可以。”继而望着靳小豫笑道，“我以为你会选什么《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这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靳小豫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还真是犹豫过要不要选这首。”
“昨天我联系了一下那位美女童话作家，不过可惜对方没空。”
“也就是说，今天没有嘉宾？”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这样从容镇定？要知道《音动清晨》是新节目，如果没有高人气的嘉宾来帮忙提升人气、做足噱头，好不容易吸引来的听众很可能会快速流失。
“有我们不就行了。”卜逸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总共才二小时罢了，扣除广告、音乐和整点新闻的时间，平均一个人才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嗯。”不知是卜逸歌从头到尾都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他算出的那个半小时减低了靳小豫心中的担忧，总之，她受了他的影响，也渐渐放下心来。
“你胃痛好点没有？”工作的事聊毕，她连忙询问起他的身体状况来。
“没什么，药本身有止痛的效用。”卜逸歌避开靳小豫满是关切的双眸，自桌角立起身来，似乎是准备离开。
“这个是给你的。”靳小豫将桌上那个环保袋小心地端到卜逸歌面前，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从袋中掏出一个保温壶来，“我家附近恰好有一家广东人开的粥店，我就顺便给你带了些热粥来。”
靳小豫见卜逸歌面无表情地望着保温壶却并没有反应，心中已经做好了被他谢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悠扬的声音忽然问道：“是什么粥？”
“是皮蛋瘦肉粥。”那些艇仔粥、瑶柱粥她看不明白，所以就捡了个最直白最简单的。
“哦。”卜逸歌应了一声却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望着靳小豫的黑瞳喜怒难测。
“你不喜欢喝的话没有关系，我就是……”她就是多管闲事成了习惯，靳小豫有些恼自己，而更多的则是东西不被对方接受的窘困。
“谢谢了。”卜逸歌伸手取过壶。
刚想收回保温壶的靳小豫指间擦上卜逸歌的手背，如同触电般连忙收回手，“对了。还有这个。”靳小豫转身从包中取出一把用纸巾包得好好的不锈钢小勺，“这把是新的，我只是替你用开水烫了烫消毒。”
“嗯。”卜逸歌接过勺子，看了看，黑瞳转向靳小豫，“我该给你多少钱？”
“哎？钱？”靳小豫没反应过来。
“粥，还有这个。”卜逸歌举了举手中的小勺。
“哦。”靳小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不值什么钱的。不用给钱了。”
她笑时，唇角两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卜逸歌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而且这一对小酒窝还蛮可爱的。
“哦，这样说来，我以后天天都有免费粥可以喝了？”卜逸歌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自顾自打开了保温壶，一片扑面而来的热气间是混合着皮蛋清香的诱人味道。
“味道怎么样？还地道吗？”靳小豫目不转睛地看着卜逸歌将一大勺粥送入口中，连忙询问道。
“嗯。”卜逸歌点了点头，又再送了大大一勺入口。
靳小豫就在一旁傻傻地笑着，看着卜逸歌将一大壶的粥全部吃光。
“靳小豫，有件事要问你一下。”卜逸歌喝完粥便生出疑惑来。
“怎么了？粥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粥的问题，是这家粥店的地址。”卜逸歌露齿一笑，“总不能真让你天天帮我带来吧。”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那家店就开在我家所在的小区附近。”靳小豫爽快道，“你要喝什么粥告诉我就是了，我早上带过来很方便。”
“你家住在？”
“那可远了，我家离电台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呢。”她那遥远的家啊。若不是深爱这份工作，她怎么可能天天忍耐这漫长无聊的三小时。
“一个半小时？”卜逸歌颇感意外，“那你以前代班深夜节目的话，怎么回家？”
“等喽。在电台等到六点多钟有公车了再乘车回家。”冬天时独自一人立在仍然昏暗的清晨车站，在冷风中与环卫工人俩俩相忘的岁月，令她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卜逸歌摇了摇头，心中暗想没有异性缘的女生的确是比较可怜，否则怎么样也会有个调好闹钟甘当车夫的男友鞍前马后。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直播间了。”卜逸歌看了眼空壶，“多谢你了。”
“真的不用客气。你明天想喝什么粥？我帮你带。”靳小豫很是积极。
卜逸歌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忽然记起一件事，“你帮曹医生那个儿子录完故事没有？”
“还没，我打算今晚帮他录。怎么？你也有兴趣？”虽说录童话故事不算太费劲的事，但他要是愿意帮忙录两三个，她也很愿意让他加入。
卜逸歌摆了摆手，黑瞳深深望着靳小豫道，“靳小豫，你让我很意外。”
他眼神那样认真，声音又那样魅惑，靳小豫不自禁地双颊发起烫来，“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长得不怎么漂亮也就算了，但再笨也该有个限度吧。”卜逸歌冲着靳小豫叹了声气，“别人占你便宜时你都不知道自卫的吗？”
“占便宜？”靳小豫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帮东东录故事是被占便宜了？”
卜逸歌不语望着她，一副“你自己觉得呢”的表情。
“可这件事是我自愿的。我知道曹医生在找我之前也找过其他DJ，但他们都忙着去接私活了。就我来说，替孩子读一晚上的故事远比去主持几场婚礼来得更有意义。”能抽出些时间去重温那些最美最感人的故事，能将自己的这份感动和一个纯洁的心灵分享，这种收获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卜逸歌垂了垂眼，唇角边已经勾出无奈的笑来。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笨到极点的，否则也不会当初完全不抵抗就将整个节目的大权轻易交给了自己。自己今天也真是的，哪根筋不对，竟然要教眼前这个笨蛋去自我保护。
“走吧，节目快开始了。”他是唯物主义者，对这种冥顽不灵的唯心主义者懒得多费口舌，起身将包斜掸在肩上，黑瞳望着靳小豫道，“还有，明天麻烦你帮我带鱼片粥吧。”
反正她要的只是“有意义”。如果替自己带早饭是一件让她觉得“有意义”、能给她带来快乐的事，那自己干什么要阻止别人的快乐呢？更何况这还是件会让自己胃也很快乐的事，一举两得，没什么不好。
“鱼片吗？什么鱼？”靳小豫追上卜逸歌，热心地问。
“鳢鱼。”不可否认，刚才那碗粥中，他竟然隐约尝到了外婆煮出的味道。他不自禁地开始期盼着这家店煮出的鳢鱼粥也会有那种温馨而鲜美的味道。
“鳢鱼吗？我知道了。”靳小豫在卜逸歌身后偷偷皱眉，鳢鱼？鳢鱼是什么鱼？
直播间内，随着屏幕上短信数量的不断增加，靳小豫的心情也渐渐趋于放松。转头看了眼正在专心看着屏幕的卜逸歌，没想到他说的还真没错，这个节目不需要嘉宾，只要有“我们”就够了。
一曲终了，卜逸歌忽然呵呵笑道：“刚才在听歌时，我看到一条非常有意思的短信，和大家分享一下。这位尾号8834的听众在短信里写道，‘姐，我真的很佩服你。晚上读安徒生童话不算，白天节目里还要谈童话，如果你能用魔棒帮我变出一件DIOR的裙子我就相信童话。”
8834？靳小豫一听到这个尾号，连忙去屏幕上寻找，果然，很快就看到了卜逸歌念的那条短信，“呀！靳小闵，是我妹妹发来的短信。”
“看来她不怎么相信童话的存在。”卜逸歌一看到“晚上读安徒生童话”就猜到对方很有可能是靳小豫的妹妹。
靳小豫无奈地扁了扁唇，“她只相信名牌和好莱坞大片。”
“看来你妹妹是个比你有品位有眼力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卜逸歌已经习惯在节目中以踩靳小豫为乐。这个爱好颇有点像《超级玛莉》中爱踩蘑菇的玛莉大叔。
“你只读了她一条短信就已经知道了？”靳小豫并不否认靳小闵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漂亮的事实。两大先决条件都尽输的情况下，她自然不在意再输上品位和眼力。
“我觉得你可怜的妹妹和大多数听众一样，都是受了不正确的引导，才会误以为童话都是王子救公主、王子捡鞋子、继母迫害美女、坏人死光好人永远快乐的故事。其实不是，童话就像电影一样，也分级的。那些王子公主小鸭青蛙，是童话的入门级别。初级级别是《罗马假日》、《简爱》，普通男女谁不想和公主或山庄庄主来段浪漫邂逅；中级级别是《乱世佳人》、《埃及艳后》，战火中的白瑞德是每个女人心中的梦，而毯子中滚出的克里奥佩特拉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得了。至于高级别的童话，就我来看，绝对要数《肖恩克的救赎》。人类的终极梦想，靠自己能反抗所有的不公正和黑暗势力，救赎自己的同时也改变周围人的命运。”
靳小豫怔怔地望着卜逸歌从那样新颖的角度阐述着童话，将那一部部经典电影幻化成一段段美丽的绮梦，亦在同时恍然为什么自己那么钟情于《罗马假日》和《简爱》，又为什么每当看到《乱世佳人》的那幅海报时会忍不住怦然心动。原来……原来因为它们根本就是童话衍生出的完美梦想。
“所以说，你也喜欢你提到的那些电影？”她就知道自己和他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共通、某种共鸣。
卜逸歌对着靳小豫笑了笑，“我喜欢的电影，还是到万圣节时再讨论比较好。”
恐怖片……
他果然是和自己“全无共同语言”的生物。靳小豫失望地默叹了一声。那些许的落寞却恰巧落入那双黑瞳的注视间。
“小豫你是比较喜欢吃鱼，还是比较喜欢吃肉？”卜逸歌忽然出声问道。
“吃鱼……”靳小豫茫然看向卜逸歌时，对方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靳小豫被他笑得越发茫然，“不能喜欢吃鱼吗？”
这时，只见屏幕上连续跳入好几条短信，短信中都附着这么一句顺口溜：幸福就是，小猫爱吃鱼，小狗爱吃肉，奥特曼爱打小怪兽。
靳小豫哭笑不得，竟然又被卜逸歌下了套，傻傻地承认自己是小猫。
“不过说到小猫，我又想到有许多歌也都很有童话色彩。像是S.H.E的歌，还有范晓萱早期的歌。”靳小豫说到这里，又急忙补充道：“而且相比鱼来说，我还是更喜欢吃布丁。”
卜逸歌对靳小豫提出的那些歌不断摇头，与此同时已经对着麦克风道：“下面为大家送上的这首来自酷玩的《Viva
Vida》，生命万岁，让我们在这首大气磅礴的歌中冲破想象的桎梏，翱翔在浩瀚无边的神话时代。”
“你自己也喜欢吃鱼。”音乐一响起，靳小豫就迫不及待地“控诉”卜逸歌。
“我还喜欢吃肉。”卜逸歌关上耳麦，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哦，那你还下套害我。”靳小豫郁闷地看着对方。
“小姐，我有害过你吗？我只是问你喜欢吃鱼还是吃肉，其他的都是你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在作祟。”
靳小豫被卜逸歌说得哑口无言。自己还真是笨，别人都没说什么，竟然就傻乎乎承认自己是小猫了。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声咕哝道：“小猫就小猫。毛茸茸的，不知道多可爱。”
将咕哝声收入耳中的人，笑了笑，待音乐一结束便读起了一条短信：“这位尾号0311的听众和我们分享说他家的小猫露露就非常喜欢吃布丁，还说露露一听到我们节目就不乱跑乱跳可能跟靳小豫有关。”
卜逸歌一读完，立刻就又有好多人附和着给出了自家所养的猫狗喜欢吃的古怪食物，什么薯片、薄荷糖、果粒酸奶……总之这一期没有嘉宾的节目，就在猫狗古怪喂养法中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卜逸歌关上显示屏，边收拾东西边问靳小逸道：“刚才那条短信真是你妹妹发来的？”
“我也正在奇怪。她现在应该在上课才对，怎么会有时间发短信过来。”靳小豫摇了摇头，这个妹妹有时候真的很让她头痛。
“是你亲妹妹？”
“嗯，小我四岁，今年正好高三。”回想自己高三时恨不能扎一根“必胜”的布条在额前只为挤进年级前十的艰辛，靳小闵现在每天吃喝玩乐，还门门课拿全年级第一，还真是让她感慨同人不同命。
“和你一定不像。”卜逸歌径直给出结论。
“你刚才不是已经猜中了吗？她比我有品位也比我有眼力。”
“怎么？生气了？”黑瞳不确定地望向靳小豫。
“没有。你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天生就很聪明，而且长相上也取我父母的优点，非常漂亮。”
卜逸歌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嗯。不是都说，通常情况下小的要比大的漂亮和聪明吗？”
卜逸歌望着坦然承认自己不如妹妹的靳小逸，黑瞳中有某种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赏识在闪动。她似乎不懂得什么是不悦，什么是记恨。照他对女孩子的了解，他刚才那句“我想也是”足以换来横眉冷对，外带一句提高八度的“你什么意思”，她却只是温和地笑着，还傻傻地“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呵，他就知道不会有人和这个女人相像。她太过单纯、太过善良、太过……卜逸歌猛地怔了怔，为自己心底即将跃出的那句“”。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对眼前这个细眉细眼，毫无魅力可言的女人给出“”这样的评价？
果真是吃人家的嘴短。竟然才喝了她一回粥就已经忽略了她那笨笨傻傻的本质。
07:50？
卜逸歌望着手机上的时间，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胃部隐隐的不适提醒他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每天早上在这个时间看到靳小豫的亲切笑容和她替自己带来的热粥，这一切仿佛不知从哪天起就被视作理所当然，今天猛然没了人影更没了热粥，他忽然有种空洞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是习惯了热粥？还是……习惯了她？只是短短一个月，怎么可能就生出习惯来呢？
卜逸歌再次掏出手机，07:52。
她该不会是遇上堵车了吧？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期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小偷、爆胎、或是车祸！
卜逸歌望着手中的手机，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打个电话给她才对。
待按下电话簿，才惊觉自己并没有存过她的联系方式。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直播间的门被人由外向内小心地推开，手中拎着环保袋的靳小豫正不断地用左手对着脑门表示歉意。
“你也知道晚了吗？你就不能早点出门？”卜逸歌猛地板起脸沉声道，语气中有难抑的怒气。
靳小豫愣了愣，自己并没有迟到，卜逸歌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我……对不起……”
卜逸歌没再理会靳小豫，自顾自调整话筒、耳麦和显示器。
节目开始后，卜逸歌较之往常对靳小豫“踩”得更为厉害，可惜靳小豫却茫然未觉他的“蓄意中伤”，甚至有时还不知是陷阱地赞同着他针对自己容貌所开的“玩笑”。卜逸歌拳头打在棉花团上，心中窝着的火便更为炽烈，于是说话更不留情，原希望会激怒靳小豫的反唇相讥，却不想这一来竟激起了听众。最后结果就变成了当天的听众分裂成两派，一派为挺靳派，纷纷发短信过来表示希望卜逸歌不要再“欺负”单纯又善良的靳小豫；而另一派为挺卜派，他们一致认为卜逸歌睿智幽默，并帮着卜逸歌一起“欺负”起靳小豫来。
一团和气固然好，但有分歧才会有激烈争论，随着听众们的踊跃参与，节目在结束时短信量再次创了新高。
“今天听众好像都挺激动的。”靳小豫边收拾着东西边没话找话地同卜逸歌搭讪。
“有吗？”他冷冷地反问着。
“你没觉得吗？短信量多了很多不是吗？”
终于忍耐不住的人重重扔下手中的记事本，“是你没觉得才对吧？靳小豫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迟钝到这种程度？”
连那些听众都听出自己话中在有意欺她了，她怎么会半点感觉都没有？
再迟钝的人也足以被卜逸歌刚才过激的反应给惊到，她眨着双眼茫然地望着他，“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他瞪着她满脸无辜的模样，气到几乎咬牙，可是让他更为气恼的是，“你没做错什么！”
她没错，什么都没做错，是他发神经，莫名其妙因为进电台后没看到她而心情恶劣，更因为自己坐在那里时不自觉地频频看时间期盼她而恼火，更为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担心起她有没有出状况而有挥拳的冲动。
“又是这句话。”靳小豫听到这句话忽然咬唇不语，眼眶已渐渐发红，“我一定做错了什么。我一定太讨厌太可恶还不自知，所以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个觉得我无法忍耐。”不经意让眼泪滴落的人，边胡乱擦着眼泪边不住地试图去微笑，“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很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终于再也无法掩饰情绪的人跌跌撞撞地调头疾步离开直播间，只剩卜逸歌呆呆地立在原地。
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想到这里，卜逸歌不由紧锁眉头，又或许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她根本什么都没做错，自己对她却又是刁难又是冷言冷语，她会如此失控也是正常的。可是她……恰在这时，被摆在环保袋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卜逸歌瞄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靳小闵？
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急着找她？想到这里，卜逸歌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姐，对不起。”卜逸歌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一个哭泣的声音，“我不是故意把你反锁在房里的。我也不是故意说我恨你的。你真的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其实一到学校就开始后悔了，我很怕自己会害你迟到。虽然我当初锁门是想报复你，让你……可是八点时，当我听到你的声音在节目里响起时，我就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后悔了。姐，对不起。”
反锁？恨？是什么事导致她妹妹要这样对她？
难怪她会晚到。被反锁在家的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那自己刚才又做了什么？竟然还一直不停地在节目里对她冷嘲热讽，节目结束后还对她态度如此恶劣。
想到她红着双眼离开的样子，卜逸歌心里生出些许的负罪感来。
“咳。靳小闵吗？你姐姐刚离开……”
“你是卜逸歌吧。”靳小闵没等卜逸歌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就算我姐姐脾气好又比较单细胞，你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吧。”电话那边刚刚还哭到语不成声的人忽然变成声讨正义的使者。
他早就猜到了。她们姐妹一点也不相像。
“我会转告靳小豫你来过电话。很高兴能和你谈话。”卜逸歌说完这句，便将电话远远拉离耳边，不顾话筒中仍在叽叽喳喳响着的声音，重重地按下了挂断键。
对着电话扬了扬眉，将它放回到桌上。黑瞳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个环保袋上。
这是她给自己带来的粥吗？
被妹妹锁在屋里，还不忘在逃出来时带着保温壶给自己买粥。一直没心没肺的人忽然感觉到自己心中某个似铁如石的角落在点点地柔软下来。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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