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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张纸上包含了不同寻常的信息是确定无疑的。

  易萌萌从姜候身上拿下来时,就想为什么把三片不相干的图画拼一起呢?

  图画分别从封面上撕下来的,所以她条件反射地是要找到对应的三本书。

  至于写在纸上的一组组数字,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到了——根据数字找到第几章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然后拼出一句话,这句话就是最后的、神秘的、重要的真相。为此,她在车上又拿出那张纸核实了一下,欣慰地看到每组第一个数字不是1、2、3,因为三本书的前三章都撕掉了。

  这种密码游戏以前上文化课时她们就玩过,所以她自信与姜候有这种默契。

  回到房间,易萌萌拿出纸和书摊到桌上,立刻着手破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寻查,一个字一个字地摘录,最后,她的便签本上出现了一句话:惨痛之地,砖石含声。

  “惨痛之地,砖石含声……”她念叨着。抬起头,窗外的城市正是华灯初上而房间早已幽暗。“是什么意思呢?”

  她起身打开所有的灯。现在她面对的是个不同的窗户,是自己家的窗户,但是每个窗户在你向外敞开的同时也可能让邪恶趁虚而入。

  姜候的情况应该让学校方面知道,她拿起手机给王副打电话。

  “王副,我今天去姜候家了……”

  “哦?”王副颇感疑惑。

  “她疯了。”

  “她还是跟人说了?”王副突然紧张又沮丧。

  “没有。我是说她疯了,变成神经病了。”

  手机里一阵寂静,然后传来谨慎的声音:“她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她哥哥说是被鬼吓疯的。”

  手机那头的王副把嘴唇弄得吱吱响,然后说:“真是祸不单行啊!”

  易萌萌知道王副指的是王采予和这件事。

  “我知道了,学校方面会研究的。”王副说,“谢谢你,就这样吧。”

  “再见。”

  易萌萌挂上电话。看到桌上的便签本,拿起来又看了看那句话,想起王副说“祸不单行”——对呀,这两件祸事之间有联系吗?两个都是怡莲芭蕾舞学校的,两个都是“六小天鹅”的成员;两个都受到极度惊吓:王采予吓到心脏崩溃而死,姜候吓到变疯;在姜候家的窗台上同样发现燃烧的灰烬。

  她脑袋嗡地一声,心想:“这是一个阴谋!”

  很快她又变得很镇静,因为她心里早有了隐隐的怀疑:有人别有用心地利用“六小天鹅”进行商演,名义上是为学校实则为个人搞创收。由于利欲熏心,甚至利诱、威逼尚未成年的“六小天鹅”从事三陪服务。

  不过,现在六个“小天鹅”中有人开始反抗了,为摆脱控制,可能无意间说出将丑闻曝光的话,为此招来杀身之祸。

  这是精心安排的谋杀,手段非常独特——姜候虽然没死,但目的基本达到了。

  易萌萌用拳头砸着掌心,从桌边走向沙发,又从沙发走到床前。她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关键是如何保卫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剩下几个“小天鹅”的安全,从而掌握更确凿的证据使凶手就犯。虽然困难重重、危险重重,她还是决定秘密地调查——她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应该接受挑战。

  但是,从何处着手呢?

  易萌萌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脑混乱,理不出个头绪,接着,一阵疲倦向她袭来,厚重的眼帘就要闭上——窗外的市声遥远又低沉,隔在玻璃窗外像鼓面的余颤;室内灯在毫无征兆下闪动几下,像电压递减,一次比一次暗——这些她都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了,伤感又压抑……她的脉搏警觉地疯狂跳动起来——她觉得窗户旁边的布面扶手椅上坐着一个人,是个女孩。

  易萌萌丧失了所有力气,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女孩。在这种厌烦的对峙中,她觉得自己挣扎在生死关头,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和女孩有眼神交流,不能流露出任何看到她的痕迹。

  “我没看到她。”易萌萌对自己说,“不是程小欣,这里没有人。”

  程小欣微微低着头,垂下长发,一边头发很潮湿,可能是血;左边脸是黑的,也是血;脸变窄了,其实是高空坠落后撞瘪了。她还穿着那件银白色的睡裙,双手安静地放于腿上;光着脚,有个脚后跟是朝前的,因为骨折。

  躺着不能动的易萌萌像是一具蜡像,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融化,可能最后只剩下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的小拇指抠起床单,接着是无名指,接着是整只手,接着那股力量通过手臂传遍全身,她“呃——”地坐起来,自己像浇了水一样大汗淋漓。

  ——这里没有什么女孩,没有程小欣——她做了一个噩梦,或是幻觉——那把扶手椅上搭着她的白色汉朝曲裾。

  她心有余悸地走进厨房饮一通水,擦干汗,返回房间时突然站定。

  “王采予的案子里有个异常的线索,”她想起来,“就是王采予临死前曾与‘病天鹅’——程小欣联络过。不管谁联络是谁,毕竟程小欣在一年前死了,她极少用的一个网名出现在王采予的电脑里意味着什么?难道凶手有意制造一个灵异命案的假象?包括现场留下与坟墓有关的物质?如果凶手把本案往灵异事件上误导,又为什么布置这样一个有局限的信息?因为知道‘病天鹅’的可能只有我一人。”

  在这些问题不能解答之前,易萌萌自然会往另一方面去想。刚才梦里见到鬼的压抑、恐怖和绝望感再次袭来,半边身子瞬间有种寒冷的麻痹,她两臂交叠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会不会是程小欣的鬼魂出来报复……”

  因为她知道程小欣去年跳楼自杀并非只因为父亲——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去世,而是另有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经抽签决定,她代表“六小天鹅”在与谭总应酬的过程中曾遭到暴力性侵。对此,王副和其它“小天鹅”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易萌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个激灵,产生这个提示——她迅速扑向桌子,拿起那张从姜候家带回来的纸,颠来倒去地看上面贴的三片图画,突然一阵眩晕,因为三片图画暗含了程小欣名字的三个字:电车让人联想到“乘”(陈),《破晓》的晓(小),心形礼盒的“心”(欣)。

  她又拾起便签本,读出那句话:“惨痛之地,砖石含声。”

  ——对程小欣来说,“惨痛之地”当然是她遭到欺负的地点;那么“砖石含声”是说她的哭喊被周围的砖石所吸收。能吸收声音至少是在没有粉刷、砖石裸露的房间里,而且咒怨更容易在潮湿、密闭的空间里产生——凯迪夜总会有这样的房间吗?

  易萌萌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同样是阴雨绵绵的夜晚。当时,她们在谭总的房间里,她听谭总的司机和保镖说把程小欣带到地下室去,欺负便发生在那之后。凯迪夜总会的地下室她没去过,但地下室一般比较简陋,也符合潮湿、密闭等条件。

  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砖块或石头真能吸收声音吗?就算答案是肯定的,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吸收的声音还能释放出来吗?释放出来还能听到吗?除了哭喊还能吸收什么携带信息的声音?如不其然,通过这样隐讳的猜谜游戏得到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

  易萌萌回首看床头柜上那个塑料骰子的闹钟,再过几分钟就到八点了。她走到窗前,对外面的景物颇感惊诧:大雾静悄悄地吞没了街道,路灯亮成朦胧的光团。小区里黑漆漆的,有辆轿车经过小区大门,车灯迅速扫过花坛上湿淋淋的灌木和雕塑,随即消失了。四周仿佛比刚才更寂静。然后,对面公寓的楼道里一盏感应灯亮了,她却没看到有上下楼的人。

  乘出租车到凯迪夜总会要不了十五分钟。易萌萌不知道此时去是否明智?又能得到什么结果?但这是个寻宝游戏,隐秘的线索被她无意间抓到,就是说只有她能找出最后的“宝”。在这个游戏中“宝”就是真相,可能它包含危险或死亡,但这个游戏对她充满宿命般的迷惑。责任、愧疚、好奇扰得她心神不宁。

  总之,她不能呆在房间无所事事。

  她抓起逛街时才拿的皮包,竟有片刻的犹豫:她该带些什么呢?最后,她往包里放进一个手电筒和一把水果刀。

  路上,出租车司机过分热情地问这问那,右手挂挡时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腿。而她由于内心纷扰,在她看来身边男人仿佛是臭哄哄的车内饰之一部分。直到下车时,她才注意到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秃子。

  凯迪的大厅经理胡康歪斜着身子站在台阶上看门童指挥泊车,一边冲着对讲机嗷嗷叫。这是生意繁忙的时间点,酒吧间里音乐轰天介响,二楼VIP包厢也人满为患,而夜总会真正的生意是三楼的赌场,这个时候也已经开始了。

  胡康是那种因丑陋而英气逼人的家伙,穿黑色晚礼服,上衣口袋里插一朵紫色康乃馨;短短的头发因洗得过勤而干枯,呈烟灰色覆盖在宽宽的额头上,坑坑凹凹的长脸、大鼻子,有双沙皮狗那样往下吊的眼睛,保持一种困倦而友善的神情,但其实眼里没有任何表情,他还喜欢慢腾腾地眨眼,这给那些喝多酒脾气不好的人制造了一种假象,使他们偶然会朝他挥来一拳。

  胡康看着易萌萌走过来,颇感惊讶,但冲着对讲机说话很容易掩饰过去。然后,他关了对讲机,身子前倾微笑着迎接客人。易萌萌要忍受门内六个迎宾小姐居高临下地看自己——她们全都身材高挑,穿曳地的紫色长裙外罩一件黑色毛皮小短袄——她大方地穿过她们,机械般地齐声高唱像挥下的大棒:“欢迎光临!”

  大厅的天花板上仿佛悬停着一架水晶的巨型飞碟,与它对应的地面上也有复杂的圆形图案。金色的螺旋圆柱下放着美式沙发,在浮萍状的白色长毛绒地毯上。接待台像一道防洪大堤,幕墙上也有圆形装饰,它们像飞机的舷窗,每个里面都是世界名画中贵妇的肖像,呼之欲出。

  往右边走是酒吧间,在两扇克里姆林宫式的金色大门后面;接待台左侧是宽大精美的楼梯,柔滑得似象牙,楼道的墙壁又有中国元素——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京剧脸谱的拼图。

  胡康跟在易萌萌的后面,晃着脚跟,与咚咚的音乐并不合拍。然后把他的大脑袋快搁到她肩膀上了,小声说:“谭总病了,不在……”

  “谁说我找他了?”

  胡康将脑袋缩回去,用对讲机的天线顶着鼻尖,假装严肃地说:“未成年小女孩在这儿蹓跶,我有麻烦了。”

  “那带我去个地方。”

  “你要去的地方是学校。”

  “该死的!”易萌萌转身瞪着他说,“大叔,请别对90后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胡康呆呆地看着她,眨了一下眼,说:“去哪儿?这里有你不熟悉的地方吗?”

  “地下室。”

  “和谁?”他表现得神秘又震惊。

  “你带我去呀。”

  “吭!”他咳嗽一声,不安地看看四周,又用对讲机的天线挠着自己的喉结,支吾地说,“我……我忙着呢。”

  “那你告诉我怎么走?”

  “为什么非去地下室?”

  “看看不行吗?”

  “看看?”胡康斜着眼凝视她,猜不出她要玩什么花招。

  易萌萌打开皮包,掏出一盒中华香烟敲他的手指。如魔术一般,那包烟进了他的手,又迅速进了左侧的口袋。

  “怎么走?”

  胡康又瞟一眼周围,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边。”

  他朝昏暗的楼梯脚下努努下巴。易萌萌向那边走过去。楼梯脚下有盆发财树,树叶后面是喷塑墙壁,上面有个维纳斯的浮雕,维纳斯的脖子脏的发黑。易萌萌回头看胡康,指指浮雕,胡康点点头。她掐着维纳斯的脖子,一拉,居然是个暗门。

  一条狭窄向下的台阶,两边墙壁尽是蜘蛛网和灰尘。易萌萌踏进去观望,后面的门却砰地自动关上了。她眼前一黑,差点儿叫出声。随之她发现台阶下有点黄橙橙的灯光,于是大着胆子往下走。脚底踩到虫蜕发出细碎的声音。她回首向上望,暗门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很担心它是否还能打开?

  墙壁上有香烟捻灭的黑点和刻画的淫秽漫画,看来这里还是经常有人来。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踩到潮湿的地面,立刻感觉到一阵阴寒。很重的土腥味让人很憋闷。灯泡坠在石头墙上,这石头墙是整个大楼的基础,由巨大的花岗岩砌成。天花板很低,管道纵横,全涂着黑沥青。即使在这儿也能感受到上面音乐的振动,还有管道里突然奔涌的水声。

  地下室空间很大,堆满了杂物:破烂沙发、损坏桌椅、旧电器和灯箱之类。沿墙边往左专门空出一条小道通向锅炉房和配电室,那里亮着红的绿的小灯。在右边墙角处,用砖头单独砌一个小屋,虚掩着门,从里面也透出灯光来,不知道作什么用的?

  易萌萌知道这个砖头小屋才是她要找的地点。

  她背对灯光,自己巨大的影子在前面晃动,她看不清地面。踢到一个空的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噪声,她觉得血液里像亮起一道闪电,自己祈祷着捂住耳朵。

  她触到那扇门。包裹着紫红色的皮革,表面附着一层水汽,破烂的地方露海绵。她轻轻一推,里面的气味更难闻,有一股子蔬菜腐烂的味儿。

  屋子利用花岗岩石墙的夹角另用砖头砌起两面墙至天花板,面积有六平方米,中间隔开一道铁栅栏,看起来像是小型监狱。

  15瓦的灯泡坠在天花板上,使这个简陋的屋子有种昏沉、哀伤、腐蚀的锈红色。她的手臂在这种灯光下仍是那么的苍白。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被困这里不见天日已多年,而且将继续埋于地面之下,被世人遗忘。所以她总要克制住夺门而逃的冲动。

  栅栏里有一张矮脚铁床,上铺一块草绿色的填鬃床垫,已是污迹斑斑。旁边的砖缝里插着一排大铁钉,挂着许多奇怪的刑具:皮革紧身衣、粗麻绳、铁链、手铐、皮鞭……它们都投下浓重的阴影,一动不动。

  易萌萌感到一种阴森森的压抑,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搅起这里的残忍与罪恶的空气。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响、脉搏有多快!整整一分钟她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来这里又意欲何为?她情愿站在稠密的人群中,任由陌生的人流冲撞自己。

  栅栏上有个小铁门。她已经很轻很轻地去推它了,但仍然发出恐怖的金属咬合声,她身上的肌肉都拧起来,一时呼吸困难。她的齐膝黑裙窸窸窣窣地扫过栅栏,当跨进去的瞬间,大脑里立刻闪现出床垫上曾发生的情景——暴力与反抗——她不禁蒙上双眼,但呼救与痛哭在四壁回荡,她又捂住耳朵,直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在要摔倒的刹那,她抓住栅栏的铁条,把脑袋嵌在两根铁条之间才勉强不使身子堕下去。眼泪情不自禁地滚滚而下。

  经过片刻的休息,她缓缓地恢复镇定,审视这个监牢:墙角潮湿的地面上有许多揉皱的纸巾,其中有条撕碎的黑色蕾丝内衣。在她脚边,有许多黑蚂蚁……

  易萌萌胃里一阵翻腾,呕了几下没吐出来。如此同时,她意识到这里是某些人玩乐的场所。她忽然想起胡康刚才的表情,不觉的脸红起来。

  她分别摸了冰凉的石块和砖头,到底哪个吸收了程小欣的声音?既然说“砖石含声”那两者都有可能,毕竟都是这屋子的建筑材料。不过,砖头的密度较石块疏松,更容易吸收声音,且体积小、轻,从墙上取下一块也不费劲。

  易萌萌从皮包里拿出水果刀,找到一块本已活动的砖头,将四周松脆的泥灰戳掉,顺利地抽下来,在手里掂一掂,这块吸收声音的砖头似乎比普通的砖头就是重一点。她甚至放到耳边听了听。

  仿佛完成一项壮举,她颇感欣慰。然后,同样静悄悄地跨过铁门,退出小屋,朝那边的光源走去。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地爬上楼梯,激动且不安推一下那个粗糙的暗门,开了,外面绚烂的灯光刺痛她的眼。

  胡康倚在接待台上正与收银员核对什么单子。收银员把单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他像考古学家那样不随便触碰,出神地盯着;一只手撑在胯上,另一只手无声地敲着台面。

  易萌萌走过去说:“找块布给我。”

  他先是毫无反应,然后动一动身子,眼睛依依不舍移开,看见易萌萌吃了一惊。

  “找块布给我,”她说,“把这个包起来。”

  “拿砖头拍谁呢?”

  “你再不动就拍你。”

  “把那条毛巾递给我。”胡康对收银员说,转向易萌萌,“你下去就为这个?”

  易萌萌神秘又得意地点点头。

  “要这个干嘛?”

  “你不知道凯迪夜总会的砖头能压惊吗?”

  “我现在惊着了。”胡康把毛巾递给她。

  “下去抠一块呀。”易萌萌用毛巾把砖头包起来,往大门走。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