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合
美人汤茶馆的天字号一楼，永远都是场场爆满的景象。
近日来，各家青楼名妓都挂牌来此兼职，更加增添了一丝别有的风味。
端着一壶陈酿走到美食类放到一张聚满莺莺燕燕的位子上，“客官，请用。”
这些人都是冲着美人来的，虽然茶馆的生意原本就很好，但是青楼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生意会冷淡，想到和青楼合作还是秋临风的主意。他们刚开始不太赞同，但看到第一次合作也没出什么乱子而且大家都很适可而止地在这里上演调情戏后，也逐渐接受了。
但农家出身的，还是不习惯与他们为伍。
“别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能轻易挣开。
“你干什么！”别趁机吃她豆腐，她可不是青楼女子，刚要这样说，却转身看到俊雅的男子，他一身灰蓝衣着，淡雅无尘却眉宇更见风流倜傥，尤是那双丹凤眼更是柔美到了骨子里，是他抓着自己的手？忽地，她竟觉得心跳加快。
“姑娘若不介意，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如何？”男子轻柔的嗓音似包含了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坐吧。”
她却愣在了那里，心渐渐被迷惑，但更多的是抗拒，“谢谢，客官还是慢用吧。”
青楼女子只能挂牌三天，三天后这些莺莺燕燕的身影便又会被店小二代替，出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出现在一楼。
大家都知道这个规定，所以也就三天可以这般恣意妄为地在公众场所调情。她不介意不代表就愿意与她们一样。
“姑娘，陪救命恩人喝一杯也不可以吗？”男子淡淡的笑声充满了愉悦，“那日我在寺庙用两颗小石子救了你，你也不愿意与我一起共饮一杯？”
是他！那次出手相助的人是他！彻底惊讶到张了嘴合不拢，“啊……”
“多谢赵公子的大恩大德，不如奴家来陪你喝上一杯，”不知何时，一身花红色绮罗裳的秋临风出现在他们的中间，朝脸红的瞥去一眼，再对眼前的俊雅男子道：“当是你搭救我家小婢的救命之恩。”
听到此言，顿然回神过来，恭敬地退到了秋临风的身后，“掌柜的，他……”
秋临风轻笑点头，“嗯，那日是他出的手。”虽然她不懂武功，但是眼力不差，看到是这位男子出手相助，后来一打听就知道是赵员外的二公子。
“赵公子，请。”秋临风倒满了两杯，递给赵公子一杯，“奴家再次感谢了。”说完就饮了一杯。
赵公子却没看她，眼神还是落在她身后的身上，“姑娘，这救命之恩也需要你家掌柜的代劳？”
秋临风移了移步子，挡去他的目光，“她是我的人，她喝我喝都一样。”
“如果我偏要她喝呢？”赵公子倒不依了。他堂堂赵员外的二公子就让个丫鬟陪他喝酒怎了，还需要这三请四请的。
秋临风看到他微微变了的脸色，又转头去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道：“如果赵公子真看得起我家，可否明日再来相聚，到时候只留一桌给你二人共饮，你看如何？”
“掌柜？”惊讶地抬头，掌柜明知她……
“好，一言为定。”他就不信此花摘不得，说完就转头继续与那些女子调笑。
秋临风眼神示意跟过来。
“掌柜，我不能喝酒。”说着还不忘余光瞟向身后的那个身影，真的很英俊，英俊得足以让她动心。
“我知道。”一喝酒就会过敏，全身长满红色的疹子，又大又痒，“可他真是上次相助你的人，总不能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吧。”何况他还是这镇里富家之子。
那明日怎么办？忧心地看向她。
秋临风淡笑道：“放心，有我。”她话音刚落，看到了坐在楼梯口双腿抱膝的十夜，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去弄点吃的给十夜吧。”
循着她的眼看过去，“嗯，她几天都没吃什么了。”
“还没习惯吧。”初次来到这里，看着复杂多变的茶馆，或许在这个女孩心里还有着对未来莫名的恐慌吧。秋临风心里想到，会让她慢慢好起来的。
寡言的她，差点以为她是哑巴呢。只是多少有些自闭吧，“，就让十夜去二楼帮忙吧。”
那里或许适合她成长。
“是，掌柜。”轻轻应道。
“这几日，他来得很勤。”秋临风由楼上往下望，噙着笑。轻柔的发丝留了一撮飘在脸颊边，衬着温热的暖风，不断地吹飞腰际的软缎，褐色的绮罗裳微微宽松地拢着。
站在她的身后，也跟着她的目光朝下望，视线与那个身影在空中交汇，莫名地心口一顿，撇开脸去，“无聊。”那个登徒子，竟还对她笑呢。
他身形挺拔，又是一袭蓝色衣袍，手持折扇，笑若明月，他朝她露着淡淡的笑，看似清雅却眉目流转风情。
蹭到秋临风的耳边道：“掌柜，常客又不止他一个，为何你特别待见他？”
往日秋临风都要睡到晌午，这几日都会早起让她陪伴左右，也不下楼，只靠着这走廊的杆子，静静地朝楼下看。一越就越过几层，直直看着一楼厅里的他。莫非……掌柜看不上大掌柜和账房先生却偏偏看中了他？这个外表看似不错，实则弱不经击的赵浪？怎么看，都觉得掌柜的眼光有问题。
“渴了，下去喝莲子汤吧。”秋临风忽地道，淡褐色的眸子收着幽深的黑潭，那双等待了数日的眼里竟还有着涟漪，她连带地让脸上的表情也飞扬起来，莲步慢移却也感觉得到她的那种淡雅风韵，衣裳折角的地方镶着青色的玉珠子，细小的水珠琉璃更添了溢彩。
掌柜这几日真的心情很好，时常带着笑，朝那位赵浪……嗯哼，赵公子望去的眼神总带着笑意，难道真如自己内心猜测，但她不敢问，只是低头道：“是，掌柜。”
楼梯的木板虽然每日很多人来人往，却依旧牢固得不会制造过大的声响。踩着木板，双手拱在一起低头走着，心里却还是思量着这事。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跳出英俊潇洒，话里带笑的大掌柜和清清冷冷，淡漠客气的账房先生，然后她又把目光微微往旁边调，眺去看着那个赵公子，瘦瘦的身材，整个眉目看起来风流多情，穿着蓝色的衣袍像个道士。总之哪里看，哪里不顺眼。
“掌柜。”赵浪见秋临风款款走来，笑着站起来作辑，眼神却跳过她，落在她身后的丫鬟身上，“姑娘。”
朝他扮了个鬼脸，却还是安分地站在秋临风身后。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里的菜，还合你赵公子的口味吗？”秋临风坐到了他的对面，替他拿起桌上的那壶酒，“这杯就当奴家敬你如此支持我们茶馆生意。”
她先饮为敬，让他很多话都不能说出来，也只笑笑地拿起杯子，“多谢掌柜抬爱了，我也只是爱喝酒而已。”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秋临风心里笑，却也装作不知情，“哦，那赵公子可要多喝两杯。，去替赵公子多拿两壶‘贵死人不偿命’。”
“呃？”赵浪愣了下，似没有听懂，“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捂着嘴笑，“是，掌柜。”
哼哼，所谓的“贵死人不偿命”自然就是卖得极贵的东西了。
秋临风看着端上两壶透明瓶子装的透明液体道：“此酒只有本茶馆有，别无酒家，也是本店的珍藏，一般人是不会拿出来招待的。”
“哦？那我不是很荣幸？”赵浪兴奋地拿起那个酒壶，眼底没忘收入嘴角的偷笑。
乐得忍住笑，你喝吧喝吧，尽管喝。这酒就是专门做起来给你们这些纨绔弟子喝的，一壶一百九十五两，其实就是一分的女儿红兑九分的水。哼哼，这是掌柜想出来的缺德招，但只会给她看不顺眼却又不能当面得罪的客户，不知为何这次要给他用上。掌柜不是喜欢这个人吗？
“这酒……”赵浪饮了一口，眉头微皱，却也不表态，看不出他内心到底怎想，只勾勾地望着，“姑娘，确定没端错？”
这回秋临风也笑了，这满脸藏不住的笑意，似浪花朵朵，散开来。发自内心的笑意，看似浮云飘过，又似节节竹子吹弯了腰，看得和赵浪都愣了愣，好美的笑容！
却在两人都惊诧之际，秋临风收了笑容，淡淡道：“赵公子，这酒可是本店最贵最好的酒，若你有诚意，就表达给奴家看。”
说着她就站起来，转身欲离开。
“再来十壶。”赵浪不傻，自然知道她话里有话，他也要告诉她，此女他是非要不可。区区这点银子他可是不在乎的。
但当他结账的时候看到那个数字，还是呆了好久，他没想到秋临风会这般狠，竟然抓着他的心思让他吃闷亏。
问：“掌柜，为何要把这酒拿给他？”在她印象里，距离这次最近的那次，秋临风也只是把酒拿给了贪污受贿还欺压良民的县官大人而已。
赵公子既是她中意的人又是能让她笑的人，不明白为何掌柜还要这样对他。
秋临风的青葱白手，轻轻抚着的脸边碎发，“因为他不诚实。”
“嗯？”更加不明白。
“，总归你也要长大的。等你再成熟些，就懂了。”秋临风也不点破，只是笑呵呵地上楼，留一人对着那堆银子发怔。
“明知那人喜爱她，为何不直接放她走？”贺兰西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二楼的楼梯口，只待她上来。
秋临风没理会他。
他却踩着她的衣摆，不让她再往楼上走。
“松脚。”秋临风闷闷地道。都几岁的人了，还这样幼稚。
“我问你的还没回答呢。”他不依。
她笑了笑，忽地笑得甜腻，让他不经心地打了一个突。她说：“踩啊，继续踩，踩脏了你洗。”
“……”他被这笑怔住了，发了愣，傻得没了回声。
她却猛地一推，“走开。”径自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转过身看着他还愣在原地，“大掌柜，别挡着伙计送菜的路。”
贺兰西回过神来，看到一张张开的嘴巴，眼前微凸地看着自己的伙计，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
“看什么看，你不会绕过走的啊，呆头鹅。”他忍不住骂了几声，转身而走。
站在楼梯间的秋临风笑咧了嘴，却也只短短一瞬，便收敛起了笑容，“别怪他，每个月他总要自个儿别扭几回，当他透明好了。”她的话是朝着伙计说的。
那送菜伙计也笑着上楼，他不过领银子的某无名小卒，掌柜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眼睛瞎了也知道大掌柜在和掌柜撒娇呢，可惜啊，掌柜就是视若无睹。
“嘿嘿，今天的账比昨日多了嘛。”晚上秋临风坐在烛光灯下，翻着肖子歌整理出来的每日记账本，“哇，居然超了一千多两银子，我们茶馆真是蒸蒸日上啊。”她完全忽略那笔巨额上的落款是“赵浪”两字，转身对着坐成一排似在等她发话的众小二和姑娘们道：“伙计们，今日辛苦啦，有所进步哦。晚上不如一起喝一杯庆祝吧？”
大家都没做声。
“不同意？”她再问，她可是最善良的掌柜，怎么大家不领情？
“你大还是我大？”贺兰西开口了，语气里还有着白天的气，“你说庆祝就庆祝，那吃了喝了的，谁付账？”
“当然是你啊。”一语双关。她笑眯眯，看似心情异常好。
贺兰西的青筋暴了暴，但还是忍住了，“，让大厨准备吧。”
大掌柜一声，众人马上欢呼：“多谢美人汤茶馆！”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秋临风白了他一眼，却也散了众人，独留了肖子歌。
“掌柜明知今日的账目之所以会增多是因为赵公子的那笔账，为何……”肖子歌不再说下去，她前几日就说要整顿茶馆，希望把每日账目上的数字变大，可是迟迟不见行动，难道这也是她的策略之一吗？
“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此银何来。”她笑，却也不解惑。
“她刮了赵公子的那笔银子替茶馆的收账数目增加一千多两的银子，是为了让大家安心。”贺兰西安排好外面的伙计们上桌，也折了回来，关上门却不走近，“这样一来，有两个好处。一是让伙计们信心大增，让他们觉得茶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月底拿的银两一定会增加，就会更加努力；二是给了她一个借口请大家伙吃，偶尔这样放纵一回，会比一板一眼经营要来得有效多了，更能团结他们的气势。”
坐在位子上，单手支着下颌的秋临风轻笑着点点头，淡褐色的眼眸里偶尔流泻魅惑的幽亮光芒，“知我者，大掌柜也。”
肖子歌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明智。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明知赵浪是朝来的，怎还这般对他？”贺兰西悻悻然地道。
“你傻啊，可是我的得力好将，若他日被此男追了去，我岂不是损失惨重，怎不能趁机先多榨几笔银子来？”到时候也不会这般心痛，至少拿到银子做安慰了。
屋里的两男面面相觑，相对两无言。此女必定是妖女转世，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狠，够狠。而且还是能让那冤大头自动把银子掏出来送给她，这是更绝的了。
有女如此，怎怕茶馆不火？
贺兰西看着她，心里瞅着她，脑子里转着她，以她的七巧心思，若当日许了皇上，必定早就掌握六宫后院了吧。可是那些她却不看在眼里，秋临风你要的只是这样的淡然日子吗？如果是，他也会努力做到让她幸福开心。这样相伴，就已经很好。
心口微疼，莫名地起伏，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背过身去，“一个男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
赵浪虽然现在很耐心地每日都来，可若秋临风不放人或者依旧高姿态，他也是会逐渐淡了心的。何况他还是富家公子。
“哦，走着瞧。”秋临风说了句，没发现他的异常，“肖先生，一起出去用膳吧。红烧狮子头很好吃。”
肖子歌没有表态，只收拾了账本，一起出去了。
贺兰西独自一人靠着墙壁，等他们一走，便松了口气，淡淡地叹息，额头已有细微汗珠。这几日不知为何，每当想起她，或者为她的某个神情动情，都会微有触感，总会心悸地疼痛。这算相思病吗？
门被推开，探进一个头，“怎么还没出……”话搁到了一半，秋临风顿住走进来，“怎么了？”
“太热了。”他笑了笑，站直了身体。
“哦，那先去洗个澡吧。”她耸耸肩，走了出去。没让他看见自己担心的脸。刚才……他的双手是按着心口的位置呢。贺兰西，你到底是怎么了呢？
她低头，再一抬头，微笑又挂在了嘴边，“大伙今晚就乐个高兴吧。”
大伙高呼。
没关系，只要不接受他的表白，他就会没事的。
秋临风嘴角的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那深一层的落寞覆盖在了酒水里。
“掌柜，这个给你。”十夜走到她边上，把一个绣好的荷包送给她，“这是绣娘教我的，虽然有点丑，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喜欢。”
十夜的笑容，很纯，似清泉里的一泓，秋临风收了那个小荷包，上面绣了一个字，“风”，虽然绣工不好却字体清秀，“呵呵，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低头俯身给十夜一个亲吻，点点地落在她小小的脸颊上。十夜憨笑着露着小酒窝。
“如果早知道绣个荷包可以要亲亲，我也早去学了。”从屋内走出来的贺兰西看到此景，不禁小声嘀咕。
“大掌柜，一起来吃啦。”眼尖地看到他，朝他招招手。大家都开始喝酒，喝得有点多了，都露着红色的醺态。
“咦，不是说你不能喝酒吗？”贺兰西看了眼也喝了不少的，转头眼光询问秋临风。
她却只是夹着菜，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的手已经搭上了贺兰西的肩膀，“嘿，大掌柜，来喝一杯。”
众人吃惊地停了筷子，看到突然大了胆子敢搭贺兰西肩膀的，她不是一直唯唯诺诺，安静伺候掌柜吗，居然居然……大家只能剩下干瞪眼。
“嘿嘿，大掌柜，你说你傻不傻，喜欢掌柜就直说嘛，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就算别人知道，也不一定她就知道啊……”打了个饱嗝，手还是搭在贺兰西的肩上，大家紧张地暗吞口水，她不想混了啊，居然居然……如此直白地放肆。
可贺兰西没有表态，他只是瞅着那边低头吃菜的女子，她这样，到底为何？
“你你你……”继续道，“傻不傻啊，喜欢就要说啊，不说怎么会知道，像我，像我……像我就敢说我喜欢谁……”忽地她偏了偏身子，有点摇摇晃晃起来。
贺兰西挪了下步子，让她不至于站不稳。现在他知道为何秋临风不阻止喝酒了，因为她喝酒后会说真话，会发点酒疯，会把一些有的，没的事情都按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难怪对外声称是过敏不宜喝酒。
摇摇晃晃的身子颠簸了两下，终还是坐到了凳子上，整个人都瘫软在桌边，眼神迷离却不失神采，“谁不知那个登徒子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可是我是谁？我不过是过茶馆丫鬟，那又如何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他是谁，他是十里之内最有银子的富家公子，他是赵浪，他是赵员外的二公子赵浪啊……”
忽地流下两行清泪，众人已经都安静了下来，有些喝醉了的还是靠着桌边，却不知为何。她的手指划着桌上的线条，一脸的落寞神色，“谁不想出身就是个好人家，谁不想一开始就是个好人，谁不想嫁个好夫君……可是可是……”
可是她已经是出身寒微了，她已经是茶馆丫鬟了。要不是秋临风经过青楼赎了她，她早就成了某男子的玩物了。她怎还可以期盼，这份高贵的……希冀。
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秋临风低低地，似从褐色衣袖里缓缓流泻出来的淡然温和，“没有可是。”知晓了她真实的心意，便不会再让她委屈自己。
秋临风一直没有表态，也装作不知情地任事情发展。就是想要弄明白的想法，今日这局面，也算是内心酝酿已久，只是让众人见证她的内心想法，虽有点娇羞却也好，方便她日后对的打算。
“小律，送回房休息吧。”秋临风把交给另外一个人，再对大家说，“今日的事情，只有我们自家人清楚，不许张扬，不许用不同的目光看待，趁今晚我向大家宣布以后就是大掌柜的义妹，经后要是嫁出去，这里也是娘家，我们要给她风光大嫁。”
众人一片掌声，热烈不绝于耳。
“你倒想得好。”可亏了他白白多了一义妹，贺兰西坐到她旁边，“原来你是用心良苦。”
秋临风笑了笑，“很多事情，早点说了就没惊喜了，不是吗？”
贺兰西咧咧嘴，不表态。他也不觉得此事有多惊喜，倒是她的好心肠让他着实欢喜。他就喜欢她冷心肠下的这块柔软。要么不对人好，一好起来就是一塌糊涂。
真希望，哪天，他也可以有此待遇。
以美人汤掌柜义妹的身份嫁给了赵浪，并做了他的正室，这一点是秋临风未料到的，看来他是真心待了。
没了的日子，她还真是不习惯。早起无人搭理她的琐碎小事，她也渐渐忘记该如何处理这些曾经熟稔的事情了。
十夜笑眯眯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掌柜，要吃早膳吗？”
秋临风推开门的刹那，愣了愣。
只见十夜的手里端着一盅莲子粥，是她常用的早膳之一，“以后就让十夜伺候你好吗？”
她的眼雪亮雪亮的，似雪地里突然出现的一抹曙光，尤其的精湛与纯净，露着小小的酒窝，甜甜的，“掌柜，我很勤快的。”
“十夜。”秋临风低头轻抚她的小脑袋，这模样真的很可爱，“让你来这里，不是当丫鬟的。”她希望能够让自己过去没有得到的好运可以在十夜身上实现。
但十夜却摇头，“不，我就想跟着你，掌柜，求你答应我不要找别的丫鬟，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十夜……”秋临风欲言又止。
“我知道只要跟在掌柜身边，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掌柜，我想变得更强。”她不要做一个无用的人，吃饱了这顿不知下顿，她不愿也不敢想象。
“就让她跟着吧。”肖子歌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身淡雅的装扮，偏白的皮肤在清晨看起来有些迷雾般的色彩，“当时带她回来不是也为了安顿好她么，初始以为她只是个孩子，但她已十五，也有独立思想和权利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秋临风有些犹豫，拢了拢自己的水袖绮罗裳，慢慢步了出去，走到门口靠近的那个桌子边上坐下来，走道靠街的窗户已经打开了，整个看起来一清新地儿。
肖子歌打开那扇窗户，让外面的风微微吹进来，“十夜，把东西放这吧。”
莲子粥马上被端放到小桌子上。
“遇见的时候，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煮了这莲子粥给我吃。至今我都很回味她的那个好手艺。”她想起过去，的厨艺不错，但后来做了她的贴身丫鬟后，便不再踏入厨房了，也不会再下厨。
秋临风又摸出水袖里的小荷包，“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她抬眼睨着双手交握站在她面前的十夜，“我也会珍藏很久，很喜欢。”
“真的？”纯真的笑脸，无法抵挡地微笑着。
秋临风尝了一口粥，点点头，“嗯，以后就在我身边吧。”
有点生嫩，却入口极佳。
“谢谢掌柜，谢谢肖先生。”十夜笑着大叫了声，激动地不能自已。
她握着勺子的手微怔，但马上继续舀动勺子里的粥，“肖先生吃一碗吗？”
“不了，楼下还忙。”肖子歌朝十夜望了一眼，投去鼓励，“好好跟着做事吧。”
“是，账房先生。”十夜朝他俯身。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近日来，各家青楼名妓都挂牌来此兼职，更加增添了一丝别有的风味。
端着一壶陈酿走到美食类放到一张聚满莺莺燕燕的位子上，“客官，请用。”
这些人都是冲着美人来的，虽然茶馆的生意原本就很好，但是青楼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生意会冷淡，想到和青楼合作还是秋临风的主意。他们刚开始不太赞同，但看到第一次合作也没出什么乱子而且大家都很适可而止地在这里上演调情戏后，也逐渐接受了。
但农家出身的，还是不习惯与他们为伍。
“别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能轻易挣开。
“你干什么！”别趁机吃她豆腐，她可不是青楼女子，刚要这样说，却转身看到俊雅的男子，他一身灰蓝衣着，淡雅无尘却眉宇更见风流倜傥，尤是那双丹凤眼更是柔美到了骨子里，是他抓着自己的手？忽地，她竟觉得心跳加快。
“姑娘若不介意，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如何？”男子轻柔的嗓音似包含了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坐吧。”
她却愣在了那里，心渐渐被迷惑，但更多的是抗拒，“谢谢，客官还是慢用吧。”
青楼女子只能挂牌三天，三天后这些莺莺燕燕的身影便又会被店小二代替，出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出现在一楼。
大家都知道这个规定，所以也就三天可以这般恣意妄为地在公众场所调情。她不介意不代表就愿意与她们一样。
“姑娘，陪救命恩人喝一杯也不可以吗？”男子淡淡的笑声充满了愉悦，“那日我在寺庙用两颗小石子救了你，你也不愿意与我一起共饮一杯？”
是他！那次出手相助的人是他！彻底惊讶到张了嘴合不拢，“啊……”
“多谢赵公子的大恩大德，不如奴家来陪你喝上一杯，”不知何时，一身花红色绮罗裳的秋临风出现在他们的中间，朝脸红的瞥去一眼，再对眼前的俊雅男子道：“当是你搭救我家小婢的救命之恩。”
听到此言，顿然回神过来，恭敬地退到了秋临风的身后，“掌柜的，他……”
秋临风轻笑点头，“嗯，那日是他出的手。”虽然她不懂武功，但是眼力不差，看到是这位男子出手相助，后来一打听就知道是赵员外的二公子。
“赵公子，请。”秋临风倒满了两杯，递给赵公子一杯，“奴家再次感谢了。”说完就饮了一杯。
赵公子却没看她，眼神还是落在她身后的身上，“姑娘，这救命之恩也需要你家掌柜的代劳？”
秋临风移了移步子，挡去他的目光，“她是我的人，她喝我喝都一样。”
“如果我偏要她喝呢？”赵公子倒不依了。他堂堂赵员外的二公子就让个丫鬟陪他喝酒怎了，还需要这三请四请的。
秋临风看到他微微变了的脸色，又转头去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道：“如果赵公子真看得起我家，可否明日再来相聚，到时候只留一桌给你二人共饮，你看如何？”
“掌柜？”惊讶地抬头，掌柜明知她……
“好，一言为定。”他就不信此花摘不得，说完就转头继续与那些女子调笑。
秋临风眼神示意跟过来。
“掌柜，我不能喝酒。”说着还不忘余光瞟向身后的那个身影，真的很英俊，英俊得足以让她动心。
“我知道。”一喝酒就会过敏，全身长满红色的疹子，又大又痒，“可他真是上次相助你的人，总不能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吧。”何况他还是这镇里富家之子。
那明日怎么办？忧心地看向她。
秋临风淡笑道：“放心，有我。”她话音刚落，看到了坐在楼梯口双腿抱膝的十夜，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去弄点吃的给十夜吧。”
循着她的眼看过去，“嗯，她几天都没吃什么了。”
“还没习惯吧。”初次来到这里，看着复杂多变的茶馆，或许在这个女孩心里还有着对未来莫名的恐慌吧。秋临风心里想到，会让她慢慢好起来的。
寡言的她，差点以为她是哑巴呢。只是多少有些自闭吧，“，就让十夜去二楼帮忙吧。”
那里或许适合她成长。
“是，掌柜。”轻轻应道。
“这几日，他来得很勤。”秋临风由楼上往下望，噙着笑。轻柔的发丝留了一撮飘在脸颊边，衬着温热的暖风，不断地吹飞腰际的软缎，褐色的绮罗裳微微宽松地拢着。
站在她的身后，也跟着她的目光朝下望，视线与那个身影在空中交汇，莫名地心口一顿，撇开脸去，“无聊。”那个登徒子，竟还对她笑呢。
他身形挺拔，又是一袭蓝色衣袍，手持折扇，笑若明月，他朝她露着淡淡的笑，看似清雅却眉目流转风情。
蹭到秋临风的耳边道：“掌柜，常客又不止他一个，为何你特别待见他？”
往日秋临风都要睡到晌午，这几日都会早起让她陪伴左右，也不下楼，只靠着这走廊的杆子，静静地朝楼下看。一越就越过几层，直直看着一楼厅里的他。莫非……掌柜看不上大掌柜和账房先生却偏偏看中了他？这个外表看似不错，实则弱不经击的赵浪？怎么看，都觉得掌柜的眼光有问题。
“渴了，下去喝莲子汤吧。”秋临风忽地道，淡褐色的眸子收着幽深的黑潭，那双等待了数日的眼里竟还有着涟漪，她连带地让脸上的表情也飞扬起来，莲步慢移却也感觉得到她的那种淡雅风韵，衣裳折角的地方镶着青色的玉珠子，细小的水珠琉璃更添了溢彩。
掌柜这几日真的心情很好，时常带着笑，朝那位赵浪……嗯哼，赵公子望去的眼神总带着笑意，难道真如自己内心猜测，但她不敢问，只是低头道：“是，掌柜。”
楼梯的木板虽然每日很多人来人往，却依旧牢固得不会制造过大的声响。踩着木板，双手拱在一起低头走着，心里却还是思量着这事。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跳出英俊潇洒，话里带笑的大掌柜和清清冷冷，淡漠客气的账房先生，然后她又把目光微微往旁边调，眺去看着那个赵公子，瘦瘦的身材，整个眉目看起来风流多情，穿着蓝色的衣袍像个道士。总之哪里看，哪里不顺眼。
“掌柜。”赵浪见秋临风款款走来，笑着站起来作辑，眼神却跳过她，落在她身后的丫鬟身上，“姑娘。”
朝他扮了个鬼脸，却还是安分地站在秋临风身后。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里的菜，还合你赵公子的口味吗？”秋临风坐到了他的对面，替他拿起桌上的那壶酒，“这杯就当奴家敬你如此支持我们茶馆生意。”
她先饮为敬，让他很多话都不能说出来，也只笑笑地拿起杯子，“多谢掌柜抬爱了，我也只是爱喝酒而已。”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秋临风心里笑，却也装作不知情，“哦，那赵公子可要多喝两杯。，去替赵公子多拿两壶‘贵死人不偿命’。”
“呃？”赵浪愣了下，似没有听懂，“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捂着嘴笑，“是，掌柜。”
哼哼，所谓的“贵死人不偿命”自然就是卖得极贵的东西了。
秋临风看着端上两壶透明瓶子装的透明液体道：“此酒只有本茶馆有，别无酒家，也是本店的珍藏，一般人是不会拿出来招待的。”
“哦？那我不是很荣幸？”赵浪兴奋地拿起那个酒壶，眼底没忘收入嘴角的偷笑。
乐得忍住笑，你喝吧喝吧，尽管喝。这酒就是专门做起来给你们这些纨绔弟子喝的，一壶一百九十五两，其实就是一分的女儿红兑九分的水。哼哼，这是掌柜想出来的缺德招，但只会给她看不顺眼却又不能当面得罪的客户，不知为何这次要给他用上。掌柜不是喜欢这个人吗？
“这酒……”赵浪饮了一口，眉头微皱，却也不表态，看不出他内心到底怎想，只勾勾地望着，“姑娘，确定没端错？”
这回秋临风也笑了，这满脸藏不住的笑意，似浪花朵朵，散开来。发自内心的笑意，看似浮云飘过，又似节节竹子吹弯了腰，看得和赵浪都愣了愣，好美的笑容！
却在两人都惊诧之际，秋临风收了笑容，淡淡道：“赵公子，这酒可是本店最贵最好的酒，若你有诚意，就表达给奴家看。”
说着她就站起来，转身欲离开。
“再来十壶。”赵浪不傻，自然知道她话里有话，他也要告诉她，此女他是非要不可。区区这点银子他可是不在乎的。
但当他结账的时候看到那个数字，还是呆了好久，他没想到秋临风会这般狠，竟然抓着他的心思让他吃闷亏。
问：“掌柜，为何要把这酒拿给他？”在她印象里，距离这次最近的那次，秋临风也只是把酒拿给了贪污受贿还欺压良民的县官大人而已。
赵公子既是她中意的人又是能让她笑的人，不明白为何掌柜还要这样对他。
秋临风的青葱白手，轻轻抚着的脸边碎发，“因为他不诚实。”
“嗯？”更加不明白。
“，总归你也要长大的。等你再成熟些，就懂了。”秋临风也不点破，只是笑呵呵地上楼，留一人对着那堆银子发怔。
“明知那人喜爱她，为何不直接放她走？”贺兰西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二楼的楼梯口，只待她上来。
秋临风没理会他。
他却踩着她的衣摆，不让她再往楼上走。
“松脚。”秋临风闷闷地道。都几岁的人了，还这样幼稚。
“我问你的还没回答呢。”他不依。
她笑了笑，忽地笑得甜腻，让他不经心地打了一个突。她说：“踩啊，继续踩，踩脏了你洗。”
“……”他被这笑怔住了，发了愣，傻得没了回声。
她却猛地一推，“走开。”径自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转过身看着他还愣在原地，“大掌柜，别挡着伙计送菜的路。”
贺兰西回过神来，看到一张张开的嘴巴，眼前微凸地看着自己的伙计，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
“看什么看，你不会绕过走的啊，呆头鹅。”他忍不住骂了几声，转身而走。
站在楼梯间的秋临风笑咧了嘴，却也只短短一瞬，便收敛起了笑容，“别怪他，每个月他总要自个儿别扭几回，当他透明好了。”她的话是朝着伙计说的。
那送菜伙计也笑着上楼，他不过领银子的某无名小卒，掌柜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眼睛瞎了也知道大掌柜在和掌柜撒娇呢，可惜啊，掌柜就是视若无睹。
“嘿嘿，今天的账比昨日多了嘛。”晚上秋临风坐在烛光灯下，翻着肖子歌整理出来的每日记账本，“哇，居然超了一千多两银子，我们茶馆真是蒸蒸日上啊。”她完全忽略那笔巨额上的落款是“赵浪”两字，转身对着坐成一排似在等她发话的众小二和姑娘们道：“伙计们，今日辛苦啦，有所进步哦。晚上不如一起喝一杯庆祝吧？”
大家都没做声。
“不同意？”她再问，她可是最善良的掌柜，怎么大家不领情？
“你大还是我大？”贺兰西开口了，语气里还有着白天的气，“你说庆祝就庆祝，那吃了喝了的，谁付账？”
“当然是你啊。”一语双关。她笑眯眯，看似心情异常好。
贺兰西的青筋暴了暴，但还是忍住了，“，让大厨准备吧。”
大掌柜一声，众人马上欢呼：“多谢美人汤茶馆！”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秋临风白了他一眼，却也散了众人，独留了肖子歌。
“掌柜明知今日的账目之所以会增多是因为赵公子的那笔账，为何……”肖子歌不再说下去，她前几日就说要整顿茶馆，希望把每日账目上的数字变大，可是迟迟不见行动，难道这也是她的策略之一吗？
“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此银何来。”她笑，却也不解惑。
“她刮了赵公子的那笔银子替茶馆的收账数目增加一千多两的银子，是为了让大家安心。”贺兰西安排好外面的伙计们上桌，也折了回来，关上门却不走近，“这样一来，有两个好处。一是让伙计们信心大增，让他们觉得茶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月底拿的银两一定会增加，就会更加努力；二是给了她一个借口请大家伙吃，偶尔这样放纵一回，会比一板一眼经营要来得有效多了，更能团结他们的气势。”
坐在位子上，单手支着下颌的秋临风轻笑着点点头，淡褐色的眼眸里偶尔流泻魅惑的幽亮光芒，“知我者，大掌柜也。”
肖子歌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明智。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明知赵浪是朝来的，怎还这般对他？”贺兰西悻悻然地道。
“你傻啊，可是我的得力好将，若他日被此男追了去，我岂不是损失惨重，怎不能趁机先多榨几笔银子来？”到时候也不会这般心痛，至少拿到银子做安慰了。
屋里的两男面面相觑，相对两无言。此女必定是妖女转世，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狠，够狠。而且还是能让那冤大头自动把银子掏出来送给她，这是更绝的了。
有女如此，怎怕茶馆不火？
贺兰西看着她，心里瞅着她，脑子里转着她，以她的七巧心思，若当日许了皇上，必定早就掌握六宫后院了吧。可是那些她却不看在眼里，秋临风你要的只是这样的淡然日子吗？如果是，他也会努力做到让她幸福开心。这样相伴，就已经很好。
心口微疼，莫名地起伏，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背过身去，“一个男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
赵浪虽然现在很耐心地每日都来，可若秋临风不放人或者依旧高姿态，他也是会逐渐淡了心的。何况他还是富家公子。
“哦，走着瞧。”秋临风说了句，没发现他的异常，“肖先生，一起出去用膳吧。红烧狮子头很好吃。”
肖子歌没有表态，只收拾了账本，一起出去了。
贺兰西独自一人靠着墙壁，等他们一走，便松了口气，淡淡地叹息，额头已有细微汗珠。这几日不知为何，每当想起她，或者为她的某个神情动情，都会微有触感，总会心悸地疼痛。这算相思病吗？
门被推开，探进一个头，“怎么还没出……”话搁到了一半，秋临风顿住走进来，“怎么了？”
“太热了。”他笑了笑，站直了身体。
“哦，那先去洗个澡吧。”她耸耸肩，走了出去。没让他看见自己担心的脸。刚才……他的双手是按着心口的位置呢。贺兰西，你到底是怎么了呢？
她低头，再一抬头，微笑又挂在了嘴边，“大伙今晚就乐个高兴吧。”
大伙高呼。
没关系，只要不接受他的表白，他就会没事的。
秋临风嘴角的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那深一层的落寞覆盖在了酒水里。
“掌柜，这个给你。”十夜走到她边上，把一个绣好的荷包送给她，“这是绣娘教我的，虽然有点丑，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喜欢。”
十夜的笑容，很纯，似清泉里的一泓，秋临风收了那个小荷包，上面绣了一个字，“风”，虽然绣工不好却字体清秀，“呵呵，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低头俯身给十夜一个亲吻，点点地落在她小小的脸颊上。十夜憨笑着露着小酒窝。
“如果早知道绣个荷包可以要亲亲，我也早去学了。”从屋内走出来的贺兰西看到此景，不禁小声嘀咕。
“大掌柜，一起来吃啦。”眼尖地看到他，朝他招招手。大家都开始喝酒，喝得有点多了，都露着红色的醺态。
“咦，不是说你不能喝酒吗？”贺兰西看了眼也喝了不少的，转头眼光询问秋临风。
她却只是夹着菜，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的手已经搭上了贺兰西的肩膀，“嘿，大掌柜，来喝一杯。”
众人吃惊地停了筷子，看到突然大了胆子敢搭贺兰西肩膀的，她不是一直唯唯诺诺，安静伺候掌柜吗，居然居然……大家只能剩下干瞪眼。
“嘿嘿，大掌柜，你说你傻不傻，喜欢掌柜就直说嘛，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就算别人知道，也不一定她就知道啊……”打了个饱嗝，手还是搭在贺兰西的肩上，大家紧张地暗吞口水，她不想混了啊，居然居然……如此直白地放肆。
可贺兰西没有表态，他只是瞅着那边低头吃菜的女子，她这样，到底为何？
“你你你……”继续道，“傻不傻啊，喜欢就要说啊，不说怎么会知道，像我，像我……像我就敢说我喜欢谁……”忽地她偏了偏身子，有点摇摇晃晃起来。
贺兰西挪了下步子，让她不至于站不稳。现在他知道为何秋临风不阻止喝酒了，因为她喝酒后会说真话，会发点酒疯，会把一些有的，没的事情都按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难怪对外声称是过敏不宜喝酒。
摇摇晃晃的身子颠簸了两下，终还是坐到了凳子上，整个人都瘫软在桌边，眼神迷离却不失神采，“谁不知那个登徒子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可是我是谁？我不过是过茶馆丫鬟，那又如何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他是谁，他是十里之内最有银子的富家公子，他是赵浪，他是赵员外的二公子赵浪啊……”
忽地流下两行清泪，众人已经都安静了下来，有些喝醉了的还是靠着桌边，却不知为何。她的手指划着桌上的线条，一脸的落寞神色，“谁不想出身就是个好人家，谁不想一开始就是个好人，谁不想嫁个好夫君……可是可是……”
可是她已经是出身寒微了，她已经是茶馆丫鬟了。要不是秋临风经过青楼赎了她，她早就成了某男子的玩物了。她怎还可以期盼，这份高贵的……希冀。
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秋临风低低地，似从褐色衣袖里缓缓流泻出来的淡然温和，“没有可是。”知晓了她真实的心意，便不会再让她委屈自己。
秋临风一直没有表态，也装作不知情地任事情发展。就是想要弄明白的想法，今日这局面，也算是内心酝酿已久，只是让众人见证她的内心想法，虽有点娇羞却也好，方便她日后对的打算。
“小律，送回房休息吧。”秋临风把交给另外一个人，再对大家说，“今日的事情，只有我们自家人清楚，不许张扬，不许用不同的目光看待，趁今晚我向大家宣布以后就是大掌柜的义妹，经后要是嫁出去，这里也是娘家，我们要给她风光大嫁。”
众人一片掌声，热烈不绝于耳。
“你倒想得好。”可亏了他白白多了一义妹，贺兰西坐到她旁边，“原来你是用心良苦。”
秋临风笑了笑，“很多事情，早点说了就没惊喜了，不是吗？”
贺兰西咧咧嘴，不表态。他也不觉得此事有多惊喜，倒是她的好心肠让他着实欢喜。他就喜欢她冷心肠下的这块柔软。要么不对人好，一好起来就是一塌糊涂。
真希望，哪天，他也可以有此待遇。
以美人汤掌柜义妹的身份嫁给了赵浪，并做了他的正室，这一点是秋临风未料到的，看来他是真心待了。
没了的日子，她还真是不习惯。早起无人搭理她的琐碎小事，她也渐渐忘记该如何处理这些曾经熟稔的事情了。
十夜笑眯眯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掌柜，要吃早膳吗？”
秋临风推开门的刹那，愣了愣。
只见十夜的手里端着一盅莲子粥，是她常用的早膳之一，“以后就让十夜伺候你好吗？”
她的眼雪亮雪亮的，似雪地里突然出现的一抹曙光，尤其的精湛与纯净，露着小小的酒窝，甜甜的，“掌柜，我很勤快的。”
“十夜。”秋临风低头轻抚她的小脑袋，这模样真的很可爱，“让你来这里，不是当丫鬟的。”她希望能够让自己过去没有得到的好运可以在十夜身上实现。
但十夜却摇头，“不，我就想跟着你，掌柜，求你答应我不要找别的丫鬟，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十夜……”秋临风欲言又止。
“我知道只要跟在掌柜身边，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掌柜，我想变得更强。”她不要做一个无用的人，吃饱了这顿不知下顿，她不愿也不敢想象。
“就让她跟着吧。”肖子歌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身淡雅的装扮，偏白的皮肤在清晨看起来有些迷雾般的色彩，“当时带她回来不是也为了安顿好她么，初始以为她只是个孩子，但她已十五，也有独立思想和权利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秋临风有些犹豫，拢了拢自己的水袖绮罗裳，慢慢步了出去，走到门口靠近的那个桌子边上坐下来，走道靠街的窗户已经打开了，整个看起来一清新地儿。
肖子歌打开那扇窗户，让外面的风微微吹进来，“十夜，把东西放这吧。”
莲子粥马上被端放到小桌子上。
“遇见的时候，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煮了这莲子粥给我吃。至今我都很回味她的那个好手艺。”她想起过去，的厨艺不错，但后来做了她的贴身丫鬟后，便不再踏入厨房了，也不会再下厨。
秋临风又摸出水袖里的小荷包，“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她抬眼睨着双手交握站在她面前的十夜，“我也会珍藏很久，很喜欢。”
“真的？”纯真的笑脸，无法抵挡地微笑着。
秋临风尝了一口粥，点点头，“嗯，以后就在我身边吧。”
有点生嫩，却入口极佳。
“谢谢掌柜，谢谢肖先生。”十夜笑着大叫了声，激动地不能自已。
她握着勺子的手微怔，但马上继续舀动勺子里的粥，“肖先生吃一碗吗？”
“不了，楼下还忙。”肖子歌朝十夜望了一眼，投去鼓励，“好好跟着做事吧。”
“是，账房先生。”十夜朝他俯身。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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