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暴风雨的前夜（一）
秦绛刚退出去，乾元皇帝就放下手中的奏折，低低骂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他拿起桌上的玉玺，“啪”地一下盖到下一张奏折上。
许是这名大臣的奏章颇合他意，他那稀疏的眉弯出适宜的弧度，不再故意板着或者故意大笑的脸有了真实的表情，不算慈眉善目，但也没传说中的冷漠和可怖。
他松了松金黄色龙袍，这已经是最宽松的龙袍，他却还是嫌紧，所幸扯下那根橙黄的腰带递到首领太监手中。
这下龙袍变成一件松松垮垮的普通衣服了，他俨然一个点着风油灯核对账目的富家翁，身旁静立的首领太监也不是呼风唤雨的御前总管，而是富家翁的跟班小连子。
“小连子，你觉得他比起梁文彬如何？”乾元帝瞥了一眼总管太监。
太监总管道：“奴才自个儿感觉，这位秦公子远不如梁大人。刚才他提到不臣之臣该肃清，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不臣之臣。”
乾元帝拿起一本诗册，翻开两页，慵懒的道：“相较秦司命，他更像秦浩然，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优势。”
那本诗册正是秦浩然亲手书写，时过境迁，乾元帝还留着这本诗册，用这本小小的册子时刻提醒自己一些事。
“陛下若不放心，奴才继续派人盯着他。”总管太监的语气十分平静。
“这倒不必，把影子们都撤回来吧，朕养四大家族这么久，也该他们出点力了，培养一个影子就耗费十万两银子和十八年时间，浪费在小角色身上不值。”
“是！”总管太监的神色依然没任何变化，御前侍奉二十年，他最了解乾元帝节俭的好习惯，好刀要用在最紧急的关头，在乾元帝心中，目前秦绛还不值得用那几把最好的刀对付。
合格的皇帝必须是一位出色的棋手，执黑执白无所谓，反正上至四大家族，下至县乡小官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如何让棋子们打得精彩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乾元帝研究了二十五年，只不过略懂皮毛。
秦绛这颗棋子，弃之可惜，却多留无益。
秦绛由领事太监带领原路返回，宫中美景与来时别无二致，但秦绛已经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这些。
如果没有习练大门轮回术和轮转三十二相，如果不是多打听了一些宫内秩闻，他或许就能傻傻地相信要效忠一世的帝王欣赏看好他，他入仕后能大展拳脚。
可他太聪明，听出了乾元帝每句话中的试探和戒心，太聪明的臣子不讨皇帝欢心，他也明白这点，因此回答的每个字都那么谨慎，可御前藏拙又有什么用？以乾元帝的眼力，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秦绛的隐忍和伪装。
秦绛当然明白，皇帝其实只想要他的一句承诺，只要他承诺会竭尽全力铲除四大家族和秦司命，那么皇帝会给他高官厚禄，给他与四大家族敌对所需的所有条件。
事成之后，四大家族将变为一个土皇帝，就是秦绛，秦司命一死，秦绛自然也就继承了醉翁公的衣钵。有大衍最高权力者当靠山，秦绛的复仇逆袭之路之日可待。
只是，铲除旧障碍之后呢？秦绛还能安然无恙，高枕无忧吗？伴君如伴虎，今朝是功臣，来日可能就变成卖国贼，反正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只差一脚就踏出宫门，秦绛不打算回头看，而是弹了弹太阳穴继续往前走，直到朱红色大门重重一关，秦绛才略微回头看了一眼皇宫。
皇上没吩咐给秦绛备轿或马，秦绛在长长的甬道上踽踽独行。
疾马乘兴而来，双腿败兴而归，也罢。
“怎么样，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萧何好奇地问秦绛。
秦绛把在御书房的过程跟他们简单叙述一番。
“看来，陛下不相信你，那他为何召见你？”林凡这次可不愚，率先开口，一语中的。
秦绛道：“他是在试探我，我风头太大，还掺和进四大家族的内斗，他试探我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
“如果你对皇帝说明真实情况，他多半会重用你，但你表态后，就要时时被他牵制，唉，习成文武艺，授予帝王家，为何我们现在学了一身本事，却不敢轻易为帝王家效力？”萧何最后叹了一句。
为帝王效力，如果要得个马革裹尸，千夫所指的下场，还真要考虑值不值。
秦绛呢喃道：“现在，我好想吴老师，有些问题只有他能解决。”
林凡道：“我问过青姐了，青姐说吴大人这段时间不在家。”
秦绛透过木窗看向外面，目光深邃悠远，有些事他很难想通，有些事即使想通，以他现在的能力也解决不了。
几日后，秦绛又一次踏上前往皇宫的路，这次是跟随蓝灵去龙凤宫拜谒沐风太子。
为了男女之防，秦绛骑马，蓝灵乘轿，上路前二人也没多说话，只是互相行礼问好就启程，但有些事，不需要言明，只需互看一眼就足够。
龙凤宫本为先帝为一个宠妃所建的延禧宫，远离后宫其他宫苑，自那位红颜仙逝后，一直荒废留用，收到白奇国即将遣使者来大衍友好慰问的消息后，皇上命工匠将其改建重修，将其暂时改名为龙凤宫，以表示对邻国太子和公主的欢迎。
秦绛随着蓝灵的队伍来到龙凤宫，惊叹此处的奢华富丽，真是恢宏大气，一草一木极尽艺术美感，一砖一瓦极具皇家奢华。
蓝灵提着裙摆走在前面，红叶和碧云随行左右，秦绛和两名侍卫头目紧跟她们。
蓝灵直接把秦绛带到大厅，大厅很宽阔，沐风太子正坐在主位等待。
“皇兄，秦公子来了。”
见沐风太子起身迎接，秦绛作揖施礼，道：“秦绛拜见太子。”
“秦公子别这么客气，今日我是主人，你是宾客，宾客过于拘谨，岂不是我待客不周？”
沐风太子一指座位，秦绛顺势坐在那里，蓝灵坐在沐风太子身边。
沐风太子着一身白色云纹锦衣，表亲随意，态度亲切，如一块温润透亮的碧玉，又如阳春三月不寒面的春风，无毒无害，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秦绛觉得沐风太子颇合他眼缘，本来在他心里，贵公子都有一股倨傲之态，如曹文德，江御寒，宋天佑，梁亦彬都在言谈举止间给人难以亲近的疏离感，但眼前身份更为尊贵的沐风太子，却完全没让他感到疏离。
沐风太子的五官与蓝灵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南辕北辙，但爱屋及乌，秦绛看自己心爱女人的哥哥，他未来的大舅子就是一百个顺眼。
“秦公子，你当日与我国第一才子韩文远文斗，
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们初来乍到，我早就劝文远不要与大衍学子产生摩擦，可他偏不听，一意孤行挑战你，最后闹的人尽皆知，幸好有张宇豪调停，你们二人未大打出手，也没伤了两国的和气。当然，主要还是你谦让，没跟他一般见识。”
沐风太子坐的也很随意，微笑着说这番话，秦绛反而不好意思了。
“太子殿下，当时是我又错在先，我不该爽约，即使真不想文斗也该提前说明，是我疏忽了，贵国的张大人和韩大人都是胸怀坦荡的君子，不计较我的过错，秦绛心中一直心存感激。”
“那你对舍妹蓝灵冒死相救也是出于感激？”沐风太子脸上的笑未变，明眸凝睇秦绛，问的问题却出乎意料地直接。
蓝灵微嗔，道：“皇兄，秦公子刚来，你就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秦绛正色道：“秘境之中，我与蓝灵公主是生死相依的伙伴，为救伙伴而死，纵油煎火烹，我也不会退缩，况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子也是应该的。”
沐风太子一挑眉，道：“秦公子说的坦坦荡荡，看来对舍妹并无男女之情，那倒是我们自作多情了。”
“皇兄，你在说什么呢？”蓝灵的脸红得好像熟透的苹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绛心中确实爱慕蓝灵公主，也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
最后一句话，秦绛是看着蓝灵说的，蓝灵注意到秦绛热切地目光，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爱慕蓝灵的男子，在白奇国何止上万？即使在大衍，也能挑出一千个。父皇曾许诺，蓝灵的驸马由她自己挑，况秦公子绝非池中之物，我很看好你。”
几个清秀的侍女送上茶点
，沐风太子抿了一口茶，趁机转开话题，道：“秦公子千万别误会我在逼婚，只是对可能雀屏中选的追求者多盘问几句，白奇国那些可能追上蓝灵的男子，我也将他们的情况亲自问了一遍。
这次请你来，主要还是想看你舞剑，大赛那天你那剑法好似天女散花，我很想再关上一遍。这次随行的上将军也通武艺，吃完午饭，你们切磋一下可好？”
秦绛笑答：“在下很愿意和贵国的青年才俊切磋文武，想必这位上将军定是英武不凡。”
“上将军是少数习武出身的大奖，学不来文邹邹那一套，行为比较粗鲁，一会儿你多担待些。”
“这没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
蓝灵见皇兄不再提起自己和秦绛的事，总算舒了一口气。
闲聊许久后，沐风太子将秦家请入席间，只有三个人吃饭，饭菜却摆满一桌子，起码有三十道菜。
“这是我们自己的厨子做的，乾元帝想的很周到，每日都派御膳房送来丰盛的三餐，刚开始我们吃个新鲜，后来还是更习惯自己的御厨，这都是白奇国王宫的菜，你尝尝。”
蓝灵缓缓说道，用象牙筷子给秦绛夹了一片绿油油的菜。
秦绛看着满目琳琅的菜品，以及华美名贵的瓷器杯碗，心中大叹王室的奢华富贵，虽说秦府也是王侯之家，但排场远远比不上这里。
秦绛的玉碗里盛了小半碗饭，他吃了一口，感觉软糯可口，蓝灵夹的菜放在一个银盘子里，秦绛夹起来一尝，也感觉味道不错，能把最寻常的青菜调理得如此好吃，可见厨师的手艺之高。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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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了松金黄色龙袍，这已经是最宽松的龙袍，他却还是嫌紧，所幸扯下那根橙黄的腰带递到首领太监手中。
这下龙袍变成一件松松垮垮的普通衣服了，他俨然一个点着风油灯核对账目的富家翁，身旁静立的首领太监也不是呼风唤雨的御前总管，而是富家翁的跟班小连子。
“小连子，你觉得他比起梁文彬如何？”乾元帝瞥了一眼总管太监。
太监总管道：“奴才自个儿感觉，这位秦公子远不如梁大人。刚才他提到不臣之臣该肃清，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不臣之臣。”
乾元帝拿起一本诗册，翻开两页，慵懒的道：“相较秦司命，他更像秦浩然，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优势。”
那本诗册正是秦浩然亲手书写，时过境迁，乾元帝还留着这本诗册，用这本小小的册子时刻提醒自己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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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道：“我问过青姐了，青姐说吴大人这段时间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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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灵直接把秦绛带到大厅，大厅很宽阔，沐风太子正坐在主位等待。
“皇兄，秦公子来了。”
见沐风太子起身迎接，秦绛作揖施礼，道：“秦绛拜见太子。”
“秦公子别这么客气，今日我是主人，你是宾客，宾客过于拘谨，岂不是我待客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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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绛觉得沐风太子颇合他眼缘，本来在他心里，贵公子都有一股倨傲之态，如曹文德，江御寒，宋天佑，梁亦彬都在言谈举止间给人难以亲近的疏离感，但眼前身份更为尊贵的沐风太子，却完全没让他感到疏离。
沐风太子的五官与蓝灵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南辕北辙，但爱屋及乌，秦绛看自己心爱女人的哥哥，他未来的大舅子就是一百个顺眼。
“秦公子，你当日与我国第一才子韩文远文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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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风太子坐的也很随意，微笑着说这番话，秦绛反而不好意思了。
“太子殿下，当时是我又错在先，我不该爽约，即使真不想文斗也该提前说明，是我疏忽了，贵国的张大人和韩大人都是胸怀坦荡的君子，不计较我的过错，秦绛心中一直心存感激。”
“那你对舍妹蓝灵冒死相救也是出于感激？”沐风太子脸上的笑未变，明眸凝睇秦绛，问的问题却出乎意料地直接。
蓝灵微嗔，道：“皇兄，秦公子刚来，你就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秦绛正色道：“秘境之中，我与蓝灵公主是生死相依的伙伴，为救伙伴而死，纵油煎火烹，我也不会退缩，况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子也是应该的。”
沐风太子一挑眉，道：“秦公子说的坦坦荡荡，看来对舍妹并无男女之情，那倒是我们自作多情了。”
“皇兄，你在说什么呢？”蓝灵的脸红得好像熟透的苹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绛心中确实爱慕蓝灵公主，也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
最后一句话，秦绛是看着蓝灵说的，蓝灵注意到秦绛热切地目光，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爱慕蓝灵的男子，在白奇国何止上万？即使在大衍，也能挑出一千个。父皇曾许诺，蓝灵的驸马由她自己挑，况秦公子绝非池中之物，我很看好你。”
几个清秀的侍女送上茶点
，沐风太子抿了一口茶，趁机转开话题，道：“秦公子千万别误会我在逼婚，只是对可能雀屏中选的追求者多盘问几句，白奇国那些可能追上蓝灵的男子，我也将他们的情况亲自问了一遍。
这次请你来，主要还是想看你舞剑，大赛那天你那剑法好似天女散花，我很想再关上一遍。这次随行的上将军也通武艺，吃完午饭，你们切磋一下可好？”
秦绛笑答：“在下很愿意和贵国的青年才俊切磋文武，想必这位上将军定是英武不凡。”
“上将军是少数习武出身的大奖，学不来文邹邹那一套，行为比较粗鲁，一会儿你多担待些。”
“这没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
蓝灵见皇兄不再提起自己和秦绛的事，总算舒了一口气。
闲聊许久后，沐风太子将秦家请入席间，只有三个人吃饭，饭菜却摆满一桌子，起码有三十道菜。
“这是我们自己的厨子做的，乾元帝想的很周到，每日都派御膳房送来丰盛的三餐，刚开始我们吃个新鲜，后来还是更习惯自己的御厨，这都是白奇国王宫的菜，你尝尝。”
蓝灵缓缓说道，用象牙筷子给秦绛夹了一片绿油油的菜。
秦绛看着满目琳琅的菜品，以及华美名贵的瓷器杯碗，心中大叹王室的奢华富贵，虽说秦府也是王侯之家，但排场远远比不上这里。
秦绛的玉碗里盛了小半碗饭，他吃了一口，感觉软糯可口，蓝灵夹的菜放在一个银盘子里，秦绛夹起来一尝，也感觉味道不错，能把最寻常的青菜调理得如此好吃，可见厨师的手艺之高。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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