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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豫灵池会(2)

  十四年后。

  天机堡的“天机无极”斐止处斐公子出道江湖已经一年了,就像天机堡的前几任主人一样,斐止处人品卓越,武功高强,几乎一出道,就因为出色的人品武功和出众的家世,隐约成为少年英雄之冠,令多少磨剑少年遗恨,为何与斐止处同生此世?连甚少露面的雁行山光头大师,都打趣:“天机有了斐止处,必定风光几十年。”

  斐止处为人冷静稳重,甚少说话,和他意气风发的父亲大为不同,虽然没有到处留情,但芳心倾慕的如花女子也不在少数。

  这一年是润七月,二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要在南枫红叶举行。南枫红叶是个好听的名,其实就是丐帮在香山的总部,这次武林大会丐帮主持,听闻不少人笑话去吃百家饭,睡稻草席,逛乞丐窝,丐帮一怒之下自封了个风雅的名字。

  自天机堡去南枫红叶,有相当的路程。

  西风萧萧,黄沙漫漫,一人一骑在夕阳里慢慢地走着,马是黑马,黑得精溜发亮,四肢修长,是一匹好马。马上的人一身青衫,单手握僵,放任马在官道上慢慢地走着。

  他的身板修长,握僵的手看起来稳定有力,松开了一只手,又显得有些懒散。

  “斐公子果然是名门之后,被老夫跟踪了许久,居然有如此耐性,至今丝毫不为所动。”一个影子自背后移来,“二十年前武林大会,得胜的是斐处尘,二十年后武林大会,得胜的,难道就必定是斐止处?”

  马上人轻轻、慢慢地呼了一口气,“斐止处并没有自称是二十年后武林大会的第一。”他平静地回答,没有回头。

  “让老夫来瞧一瞧就知道……”

  地上有一个影子,原先只是一个点,倏然成了一大片,“呼”的一声,轻微的劲风,撞向马上人颈后“风池”、“风府”、“天柱”三穴。

  马上人陡然提僵,得儿一声,那黑马骤然笔直地奔了出去。马上人低头伏身,紧贴在马背上,三缕劲风破空而过,马上人伏身冲出去的同时,一低身摸起插在他左小腿外侧的匕首,回手射了回去,随即双手抱住马颈,低声喝道:“乌流,走。”

  黑马微一发劲,远远驰去,一阵雷鸣骤响的马蹄声,人与马已经远去。

  那柄匕首却“霍”的一声倒旋回去,老人三指点出不中,斐止处策马而去,他本已如影随形一跃而起,一掌抓向乌流的马尾,大喝一声:“且慢!”但是匕首冷飕飕打了一圈子,划向他的喉头,似乎早就算好了他一跃而起的反应。老人立掌如刀,“呼”的一记掌刀击在匕首柄部,一口气一松,顿时微微一滞,止处的乌流何等脚程,这么微微一顿,就已经去得远了。老人追之不及,老眉大皱,却听身边“格啦”一声,半棵树倒了下来,轰然尘土枝叶纷飞,砸向他的头顶。老人大吃一惊,连忙护掌后退,他一闪避,那树结结实实地砸在路上,把整条路堵死了一半。

  等枝叶落定,烟尘散去,老人眯起眼睛,夕阳下,一个东西在剩余的树杈上闪闪发光,正是被他击飞出去的匕首,“斐止处,你果然够资格争那二十年第一。”老人的脸色似喜似怒,“就算是二十年前斐处尘也没这样对待过老夫!斐止处!老夫若能让你得了这二十年的第一,老夫就不姓楚!”

  一匹黑马在逐渐黯淡的阳光下奔行,荒野萧萧,马蹄擦过干草的声音甚至比马蹄声更加清晰刺耳。风过耳畔,带起丝发贴飞,他一直双手抱着马颈,沉默地用怪异的姿势坚持着前进,贴着马身,清晰地感觉着马奔行的行动力,肌肉的绷紧而又松弛,隆起而又拉开,马的喷息和温暖。

  温暖……

  马上人睁着眼睛,却没有看前方,他抿着唇,默然看着马蹄下不断过去的干草和尘土,似乎可以放任乌流奔去任何地方。

  好静,夕阳……如血,却是笼了人背景的一团红血,映得芳芳草草全成了丝丝的黑。还有一只莫名其妙的怪鸟,咿呀一声颠颠地在红血影里飞过,凑不成那诗赋里的孤鹜,只是发人心寒的孤独。

  “过了东篱……”马上人喃喃自语,“就是中篱,西篱……”他突然低吒了一声,“乌流,停一停。”

  乌流喷出一口热气,小跑了一阵,慢慢停在道路旁的荒草滩上。

  草滩边有摊积水,莫是前些日子下雨积的,黑黝黝的底,水面清晰如镜,纤毫毕现。

  马上人缓缓支起了身,慢吞吞地从马背上下来,居然整了整衣裳,对着水面照起来。

  水面清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眉目清秀,肤色苍白,不像是经常在江湖上暴晒的武林人,倒像个规规矩矩读书的贵家公子,甚至,神态再斯文温柔点,有两份明丽。他显然长得和母亲相似,他的母亲显然是个美人儿。也难怪,据说止处是槐烟槐夫人的孩子,槐烟温柔贤淑,当年美名远扬,止处有这样的俊俏,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年轻人的神态有些厌倦颓丧,和他斯文清秀的脸有些不符,对着水塘照了一阵,他理了理头发,把自己修整成更加端正稳重的贵介公子,居然还拿了巾帕出来擦干净了鞋子,掸掉了衣服上的马鬃。

  在他整理的时候,身后数十丈处的树梢微微一动,接着十几丈处的树梢又微微一动,簌簌的几声微响,落下了几片叶子,一个人影,鬼魅般地站在他身后,“有色为令从是。”

  整理仪容的人停下手,平静地说:“辟是天名为明声,是为第三识止处。”

  他背后的人缓缓靠近了一步,“三止。”

  整理仪容的人站起来转过身,反问:“有色为令从是。”

  来人回答:“辟天名为空慧行。是名第五识止处。”

  三止点了点头,来人是五止。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般的高矮,一般的胖瘦,一般的容貌,一般的声音,若是两个人围着转上几圈,说不准都疑惑,他是谁?是不是我?我又是谁?是不是他?到底我是他还是他是我?或者,我们谁也不是谁?那又为什么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为什么又要分成我们两个?

  “你受了伤,中篱伏击,师爷让我去。”五止的声调和三止一模一样,唯一稍微不同的,五止的声音微略冷漠清亮些,三止的声音慵懒低沉些,若不是两个人都开口,无法分辨这居然是两个人的声音。

  “我去,他们知道我受了伤。”

  五止沉默,沉默了一阵,才说:“危险。”

  三止笑了,“七止不灭,公子不死。”

  五止又沉默了一阵子,倏然已经在他来的时候借力的菩提树下,“你去。”

  三止敛起了眼神,沉定下气质,原本有些慵懒,却似乎刹那间成了高贵公子,走到乌流身边,顿了一顿,一提僵,乌流拔蹄而去,他不回头。

  五止看着他走,扯起一块蒙面巾蒙住了脸,一股风带着夕阳最后的暖意吹来,蒙面巾风里飘荡,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两个字,却听不清楚,一眨眼间,他似来时一般,鬼魅般地消失。

  四野空旷,夜风弥起,一阵阵尘土和热气四散,夜了。

  一年前斐止处出道时,曾经做了两件震动江湖的大事,正是这两件事让他声名雀起。一件是在九道池大战九道真人,一件是将江湖上人人憎恨的“错刀”欧阳锉斩为九段。九道真人性喜炼丹,为炼丹之术害死了不少人。而欧阳锉可就了不得,他有杀人的癖好,杀人之法越新鲜他越喜欢,他曾经把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关在只能屈不能站,非常窄不能坐的小笼子里,看她不能站不能坐,半屈膝,慢慢凄厉哀号而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或者绑住人的四肢,叫人拿了大锯慢慢地把人锯成四块,他就坐着听人的惨叫,看人痛苦恐惧的神情。这等残酷的手段,早已经激起大多数江湖人的愤慨,只是有胆子触这魔头霉头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据说八年之前有个少年英雄上山挑战,被他抓住灌了一肚子尸体蜡化的尸油,活活吓死。

  但是斐止处上去了,虽然重伤而归,却是大败欧阳锉,一把火烧了他的杀人刑馆,连带着以前的受害者和欧阳锉本人都烧成了骨灰,连下地狱都亲亲密密,永不分离。

  此战之后,斐止处只休息了一个月,就又北上长白,大冬天摘了东风里的“第一颗”,第一颗新鲜的包心白菜,送去给江南的彭老爷子祝寿,让老人家乐呵呵合不拢嘴,直夸小子有心,气倒了一干送百两金千两银的英雄少年。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机堡十多年来训练的“七止”,只剩下了五止。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