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穿跳舞裙的少年
电梯门“叮”一声，自动滑开。
从电梯里鱼贯走出的几个人当中，亓翔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海蓝色的，蒙了一层雾纱，朦胧的眸光映了宴宾主场入口通道顶部的彩灯装饰，暗蓝中微微折射了一抹橘红，使人瞬间联想到了夜空暗蓝的云雾中微露的一弯月牙。
走出电梯的蓝眸少女，苗条的体态，梦幻般精美的粉色公主裙，打了蝴蝶结的微卷长发，如同精致绝伦的芭比娃娃，漂亮的脸蛋上没有鲜活、灵动的色彩，只是那样漠然地走入宴会主场，被人牵动着，向到场的嘉宾点头微笑。
“Marioe！”文卉惊讶地看着那个蓝眸少女，第一眼的直观印象，使她脱口说出了“提线木偶”这个非常贴切的形容词汇。
似乎听到了文卉的话，正在往前走的蓝眸少女停顿了一下，转过脸来往这个角落瞥了一眼，只这一眼，蓝眸少女漠然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眼光投在亓翔身上，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蓝，怎么了？”紧紧伴随在蓝眸少女身侧的一个年轻男子轻声询问，目光也随之转向亓翔所处的那个角落。
“这个人！”蓝眸少女伸出的手笔直指向那个角落，指住了角落里默然站着的眼镜男子，语出惊人：“让这个人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霎时间，角落里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的眼镜男子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在场的人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在众多揣测目光的包围中，亓翔深感意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蓝眸少女，对她，他只觉陌生中又有些莫名的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面。
文卉也十分惊讶地把目光来回游移在男友与蓝眸少女之间。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
“他？”看了看被蓝指住的那个眼镜男子，JOSH也不多问什么，依旧温情款款地贴在蓝的耳边轻轻地说：“如你所愿！”话落，径直走向那个角落，站在了蓝所要驱逐的对象面前，带着温和的微笑，向对方打了招呼：“您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点累？”不等对方作答，他直截了当地接着说：“看来您的确是累了，我让侍者送您回房休息！”打个响指，唤来侍应生，这就要强行把客人带离宴会主场。
“不！我一点儿也不累！”装佯听不懂对方的谢客辞令，亓翔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在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赫然捕捉了一丝轻蔑，心中登时了然：这个男人的温文风度，温煦的、具有亲和力的微笑，不过是一个家教良好的贵族公子对着一个仆人显示主子的修养与素质，并以温和的态度掩盖了主子与生俱来的高傲、执拗及操控欲！
“这里的环境不适合您，在没有透支体力前，您该回房休息！”容不得他人拒绝的命令式口吻，以温和委婉的语气表达，果然容易使人对他产生好感。
“邀请我来这里的是莱丝丽女士……”
“您不必等她了，我将代表我的母亲安顿好船上每一位来宾！”终于表明了自己身为主人的身份，JOSH冲侍应生打出一个明确的手势。
两名侍应生上前，一左一右夹着不受欢迎的客人，欲强行把人带离宴会主场。这个时候，争吵只会让局面恶化，亓翔只能选择暂时离开。但，当他牵着女伴主动走向电梯门时，一人走上前来唤住了他。
“阿尔法先生，请原谅，您暂时不可以离开这里。”伴随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电梯门口的许安及时挽留住了客人，“您还没有品尝这里的美食，来吧，我亲自给您调一杯鸡尾酒。”
“等等！”眼看自己谢绝的客人又被许安邀请回来，JOSH赶忙上前阻拦，瞪向许安的眼神含有明显的警告意味，“许先生似乎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许安迎着对方告诫的眼神，默然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然后说：“那么，我亲自给夫人去一个电话。”
JOSH面色微变，伸手按住了那部正在拨打的手机，压低嗓音问：“这是蓝的意思，你想惹她不开心？”
“办不成事的是你，蓝只会迁怒于你！”许安一语戳到对方软肋，“你为蓝得罪了夫人的一个大客户，就不怕夫人迁怒于蓝？你这是在宠她还是在害她？”
明知对方句句在理，JOSH却不甘心输了这一口气，伸出去的手依旧死死压住那部手机，骨子里的执拗与操控欲迸发出来，企图盖下情敌的锋芒，“母亲那边，我自会解释，况且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一个外人来插手，走开！”
“我是七曜的一份子，不能眼看着公司的利益受损。”许安面色沉静，稳如泰山，“蓝也不会喜欢在公事上滥用私情的人！”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蓝，她是我的人！”JOSH面对情敌时的表情不再温和，反而显得咄咄逼人。
“你只是个替代品，兰斯的替身！”许安还以颜色。
“你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JOSH嗤之以鼻。
矛盾的激化点转向蓝眸少女，在电梯门口进退两难的亓翔却好笑地发现那个叫“蓝”的少女居然无动于衷地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反倒是文卉有些担忧地在他耳边问：“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MARIA，主人盛情，亲历亲为地来一场斗鸡表演，咱们该好好欣赏，不用急着去帮忙收拾一地鸡毛。”一句笑谈逗得女友忍俊不禁，亓翔却有些遗憾——这些名流人士过于爱惜羽毛，脱不下绅士的外衣，赤膊上阵来痛快打一场，气氛于是压抑得慌！
旁观的人窃窃私语，一些受邀记者举起了照相机，却被几个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挡住了拍摄角度。
电梯门口的两个人闹得有些僵，在客人面前闹笑话的主人显然不够理智，幸好有人及时上前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打破僵局的是一个律师，一个有着非常独特的个人风格的律师！
与人们印象中死记法律条文的严谨律师截然不同，这位美女在唇上抹了鲜艳的口红，却穿着帅劲儿十足的西装服饰，持起了教鞭，却没有刻板威严的神态，相反，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尤物！妖娆的尤物！
带着独有的个人魅力，这位美女律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上前来，把教鞭往肩上一搭，一手叉腰，瞄着被两个人抢着握住的那部手机，居然研究起它的款式颜色来，“这是……诺基亚？银灰色？新款多功能的？说说它都有什么优点，值得两位浑身竖毛，挣抢不休？”
人家问的是手机，许安与JOSH却不约而同地瞄向了蓝眸少女，这一瞄，才愕然发现他们的蓝已经在宴宾台上落座，正一手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闹剧，浑然置身事外的漠然神态，令争执的两个人有些讪讪地松了手，那部手机“啪嗒”跌落在地上，中断了联络信号。
“不抢了？”美女律师轻松平息一场风波后，直接切入主题，“宴会主持方就是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个风骚的社交多面手怎么不来应酬应酬？”她自个儿都不见得比人家大多少，却摆起了高姿态，那种持着教鞭斜睨人的轻慢眼神，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随意调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显得游刃有余。
“夫人已经有应酬，分身乏术！”许安沉稳应对。
“狄宴律师，我仅代表我的母亲向您问好。”JOSH那亲和力的微笑，已经具备了外交官的良好素质。
“好、好！非、常、好！”红唇弯笑，笑得分外妖娆时，这位美女律师猝然挥出手中教鞭，“噼啪”一声狠狠抽在两只男式皮鞋鞋尖上，抽得人心头“咚咚”一跳，她就跟变脸似的，愤怒的表情一闪而逝，娇艳的面容上又是花儿般妖娆的笑，“那个风骚的老女人还在老相好那里‘应酬’？也不来见见我千辛万苦帮着她找回来的那一滴亲族血脉，看看她的亲侄子，只派了几个小辈来迎接七曜帝国的继承人，真是不周到的礼数！”
“亲侄子也只是个晚辈，犯不着长辈亲自接见，派个辈分相同的堂兄弟来，合乎礼法！”鞋尖凹了一块，许安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稳稳地站着。
“狄宴律师，我的母亲在收到您寄来的亲子鉴定书后，已经说服了家中的长辈们接受这个流浪在外的孩子，这里有多家知名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连‘维纳斯的眼泪’我也带来了！在正式而又隆重的场合来接纳家族新成员的到来，我们的态度已经相当明确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JOSH同样没有计较抽在鞋尖的那一鞭，在女士面前，他那温文的风度简直无懈可击。
抛开私人恩怨，站到同一条阵线上的两个人配合得相当有默契，“毛头小子”这个称呼套在他们身上，显然是低估了他们的IQ水准。
“是的，你们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我带来的人呢？我只是去房间里补了个妆，为什么我带来的人却不见了？”出了电梯，她在宴会主场找了一圈，没能找回登船后才弄丢了的人，这会儿，她胸口一把火燃得正旺！
“您需要补妆，他也需要换一换装，这种场合总不能穿得太随便吧？”听到在场贵宾嗡嗡的议论声，JOSH微笑着解释，“放心，人没丢！我只是让他去洗洗身子，打扮一下……”
“SHIT！他又不是脏得见不得人！”教鞭“噼啪”抽在两只尚且完好的鞋面上，让两双男式皮鞋鞋尖上的凹纹左右对称后，这个叫“狄宴”的美女律师微笑着下达最后通牒：“趁我发火肢解你们之前，三分钟内，立刻把人交出来！听懂了吗，混蛋们？”
“……好吧。”JOSH作出了让步，吩咐身边保镖：“去请佐伊少爷。”
看来，主餐要被端上桌了！
趁JOSH不再注意他，瞅准了空隙，离开电梯门，亓翔牵着女伴来到摆了自助餐的长桌前，帮女友夹了几样点心，而后端起一杯鸡尾酒，眼角余光瞄向距餐桌很近的宴宾台，暗自测量着距离，目光却不经意地撞到宴宾台上坐着的蓝眸少女的视线，他讶然发觉对方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吃人的眼神，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去！
他迎着少女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少女表情依旧淡漠，眼底却有针芒凝聚，她缓缓抬起手来，勾起食指贴上嘴唇，张开嘴，狠狠咬下去，仿佛那根手指头就是他的脖子，咬得齿印斑驳，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好像真的感觉到痛了似的，偏就是唇边泛了一点坏笑，让她瞧着更觉可恶。
“她好像……认得你！”文卉感觉到台上台下那两个人之间汹涌的暗潮，腾然就有了一种危机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具漂亮的、像是被一个隐在黑暗帷幕后面的傀儡师操纵着的提线木偶，每一次脱离提线控制的自发动作，都显得叵测惊心！
“可我完全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她！”亓翔回过头来望着身边的她，举杯浅啜，并未在意蓝眸少女的敌视眼光，只是在心中默默数到一百八十秒后，果然，他听到电梯门再次滑开的声音，与众人一道把目光迎向电梯里走出的人，在看清了来者的相貌、打扮后，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酒水从亓翔的嘴里喷了出来！
上帝！他看到了什么？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要不是早先看过莱曼·利奥诺拉那个私生子的照片，他怎样也无法相信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这个戴着花冠、穿着漂亮裙子的人是个男孩！
被两个冷面保镖从电梯里带出来的是一个穿上了吊带小背心、白色蕾丝蓬蓬裙的纤瘦少年，头上戴着花冠，脚上穿着红舞鞋，像个跳天鹅舞的芭蕾舞者，十分滑稽可笑的模样，引发了宴会主场一片哗然声，人们在惊讶过后，不约而同地喷了笑。嘲笑声刺耳，使得被人精心打扮后出场的少年在一只脚迈出电梯门时，就想把脚缩回去，但，没等他躲回电梯里，就被两个冷面保镖一左一右地挟持着胳膊，拎小鸡似的押了出来，推到众人眼前，像个粉墨登场的小丑，由人指着发笑。
咔嚓、咔嚓——
闪光灯辉映成了一片，站在一个角落里的特邀记者们不停地按下照相机的快门，以正面直拍的角度清晰捕捉了利奥诺拉家族百亿遗产继承人那可笑的模样，相信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就会刊登出一个穿了芭蕾舞裙的“小姑娘”，标题是“利奥诺拉家族捡回来的一只丑小鸭”。
“佐伊？”狄宴律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无比愤怒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拉扯着他的裙子，“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穿这些可笑的东西？谁把你打扮成这副德行的？”
少年在她猛烈的摇晃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却始终没有吭声，只是紧咬着颤抖的唇，怯懦地低下头。
“回答我！这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干的？”无论她怎么问也得不到回应，狄宴情急之下，拽着少年冲到JOSH面前，用教鞭指着人的鼻子问：“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小丑一样耻笑，你开心了吗？可恶的混蛋！”
“谁干的？”JOSH一本正经地问身边的保镖，“我只是让你们给佐伊少爷换一身光鲜的衣服，没让你们搞恶作剧吧？”
“有个伙计混淆了佐伊少爷的性别，可这不能怪他，因为佐伊少爷穿上裙子更漂亮，除了……除了胸口平平无奇，他真像一位美丽的小姑娘！您瞧，这身打扮很适合他！”一名保镖耸耸肩，何其无辜的表情，反而有些埋怨“非常适合穿裙子的佐伊少爷”害得他无故受到责难。
“给佐伊少爷道歉！”
JOSH的语声似乎过于温和了，身边的几个保镖犹豫了很久，才不大情愿地冲人鞠躬道歉：“佐伊少爷，我们很抱歉认错了您的性别，请您下次换穿衣服时，事先做个申明，免得再被人套上漂亮的裙子……”
“SHIT！”狄宴律师忍无可忍地甩出教鞭，鞭梢抽在地上，擦出一串火花。
猝然爆发的鞭打声没能唬到那几个狐假虎威的保镖，站在律师身旁的少年那张紧张得发白的脸上却浮了几许惊恐，当狄宴律师以母鸡姿态护着他，并愤愤不平地再次甩出教鞭，鞭梢抽到地面“噼啪”作响的一刹那，少年如同受惊的小兔，居然吓得躲到了JOSH的背后。
看到少年妄图寻求那些以轻浮的态度一再嘲弄他的人来庇护自己，旁观的宾客纷纷摇头讥笑：七曜帝国未来的继承人竟是这么一个心志尚未成熟、是非不明、怯懦无能的小孩子，简直不成气候！
急着为少年讨回公道的狄宴律师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搞晕了，少年穿着这可笑的裙子，又来了这可笑的举动，处境最为尴尬的那一个反倒成了她，愤然甩出的教鞭此刻凝在了半空，连同空气也险些凝固，叫人憋气得很。
“佐伊，来，跟我走。”
JOSH牵着表弟的手，一步步走向空中花园。
“佐伊，跟人打声招呼。对，点头，要微笑、微笑！”
就像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蹒跚行步，JOSH替代律师尽到了一个监护人的职责，并乐此不疲地带着表弟绕遍宴会主场的每一个角落，亲自教导待客礼仪。
佐伊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小丑，不断重复点头的动作，勉强微笑时，脸部线条十分僵硬，唇边笑纹都在颤抖，由于过度紧张，所有的动作显得更加滑稽可笑。
“这孩子不该来这里！”文卉看着那个孩子，当“玩具小丑”行进到她面前，点头微笑时，她忍不住抬手轻轻一拍那孩子苍白的面颊，柔声劝慰：“抬起头来，不要害怕！”
受到安慰和鼓励的少年终于抬头，在她眼里找到一丝温暖，反而使他想要诉说委屈般潮湿了眼眶。
“你们把他惹哭了！”
狄宴率先回到宴宾台上，俯视着底下的状况，当身旁落座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后，她侧过脸来盯着他，精心彩绘的亮色指甲擦过红唇，唇边竟是一点暧昧不明的笑，“邀请众多社会名流，搞出这么隆重气派的场面，然后在到场的贵宾面前抖一抖莱曼私生子的笑柄，制造舆论压力，使一个‘可笑的小孩’无法掌权，这一招挺高明！不过意图相当明显，不像是你的作风！”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JOSH。”许安目光略过她的唇，笔直探入她的眼睛，那种轻慢的眼神依旧，这个女人像是看透了人情世故，只余下了游戏人生般轻率的态度，衣饰打扮夸张叛逆，性子更是喜怒无常，只有一点值得他肯定——做律师的人都是过于精明的，精明得几乎能找出所有的法律漏洞！
“他想玩，我乐意奉陪！”狄宴微微眯眼，看着一个个指甲上夸张抽象的彩绘图案，旋绕五指，轻笑，“夺走我手里的玩具，后果很严重的！”
许安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了看她的指甲，忽又转开视线，看着同样坐在宴宾台上、一直没有做声的蓝眸少女，她眼里的一丝怜悯，使得他有些愕然，“蓝？”
“……他就是佐伊？”蓝眸少女托腮看着台下渐渐走近的人，目光里满是怜悯，“他是玩具，那么，我又是什么？”对一个玩具的怜悯，也是对由人操纵了的“提线木偶”的自怜。
“你是蓝月亮！”许安低语。
“我是蓝月亮？对，我是蓝月亮！”像是突然记起自己的名字，蓝月亮放下托腮的手，站了起来，迎向一步步走上彩台来的两个人。
“佐伊，来，到这里来。”
把忍不住哭泣了的怯懦少年强行推上宴宾彩台，站在高高的台面上，让众人一览无遗地欣赏着“玩具小丑”哭泣的脸，让一片轻蔑讥笑的目光汇聚成冰刃深深刺伤一个人的自尊，使人无地自容后，JOSH又开始给玩具拧上发条，带到迎上来的蓝月亮面前，然后说：“来，向人问个好。”
拧紧了发条的玩具小丑重复着两个动作——点头，哭泣着微笑。
“初次见面，你好。”亲了亲玩具小丑的脸，蓝月亮站在台上背起了台词：“佐伊·利奥诺拉，依照莱曼先生的遗嘱，你将成为我的未婚夫！”说着，从颈项上摘了一串项链，把链坠上的十字架解下来，交给初次见面的未婚夫。
台上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庄严的气氛却被一片爆笑声打破，看着台上两个穿裙子的“未婚夫妻”肩并肩站在一起，画面除了滑稽，众人感觉不到相称的气氛，只觉得十分可笑！幸好，台上的乐团又适时开始演奏。
音乐响起，盖住了一片哄笑声。
《GIVE
A
LITTLE
TIME
TO
YOUR
LOVE》命运钢琴曲激烈的节奏中，傧相双手平托着一只镶嵌红宝石的精致小盒子，从门口走来，一步步走上彩台，站在话筒前，向到场的贵宾宣布：“让我们欢迎利奥诺拉家族的成员代表——JOSH先生为莱曼遗产继承人佩戴‘维纳斯的眼泪’！”
JOSH接过宝石盒子，送到表弟面前，指了指那枚十字架，“拿起你手上的钥匙，打开这个盒子。”
持着水晶十字架的少年抬起手来，在无数目光殷切的注视下，感觉到场内凝聚着紧张气氛的他，手指开始发抖，十字架的一端无法对准开锁的钥匙孔，努力了好几次，快要把十字架插入锁眼时，JOSH突然在他耳边喊了声：“小心！”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发出这么严厉的警告声，当真吓到了心性怯懦的人，少年双手一抖，十字架竟脱手滑落，“啪”地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JOSH俯身捡起摔断在地上的十字架，对着话筒很遗憾地向在场贵宾宣布：“抱歉，他无法打开这盒子了！”
“瞧这个傻瓜干的好事！”
“这个蠢货把事情搞砸了！”
专程赶来目睹爱神眼泪那美丽光芒的大人物们于是愤怒了，一片指责声中，少年恐惧的眼睛里映了一张张因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脸，如同看到了地狱的恶魔，害怕到极点，少年突然发出神经质的尖叫声，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蹲在了台上，不停发抖。
“佐伊？”JOSH关切地俯身看着表弟，无比温和地问，“你不舒服吗？”
“我想回家……”回到福利院，做回一无所有的孤儿，虽然孤独，日子却很平静而又单纯！
“佐伊少爷累了，”JOSH把宝石盒子搁入少年颤抖的手中，吩咐保镖，“带他回房休息。”
一群黑西装的冷面保镖簇拥着一个玩具小丑，离场而去。
许安吩咐侍应生为每一位到场的贵宾送上一份精美的礼品，表达主办方的诚意。
白色圆舞曲的优美旋律中，JOSH领着蓝月亮周旋在宾客当中，相互攀谈着，气氛渐渐缓和，主宾双方相处愉快。
音乐、香槟，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一对情侣悄然离场。
“MARIA，拿着房卡，去房间等我。”
离开宴会主场，站在顶层客舱的楼道上，亲了亲女友的额头，亓翔使坏地在她耳边呵气，“我去见一个老朋友，马上回来。记得在浴室里泡个澡，穿上性感的睡衣……”
“让我把自己打扮得可口一些，等着大灰狼来吗？”
文卉潮红了面颊，心口揣着一只怦怦乱跳的顽皮小兔，独自奔着房间去了。
目送女友走远，亓翔从走廊一端绕回来，按下电梯通行按纽，指示灯亮，一脚迈入敞开的电梯内，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一道人影闪了进来，抬眼看，他心头一动：是她？！
进入电梯的美女律师，按下一个数字键后，拧开一支口红，照着光可鉴人的玻璃墙壁，搽上唇彩，抿了抿双唇，从玻璃倒影的角度打量着与她同时站在这部电梯里的男人。或许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学士过于呆板的表情使她放松了警惕，与一个陌生人相处在电梯封闭式的狭小空间里，美丽的女郎竟哼起了小调。
红唇里飘出的歌声旋律非常奇特，那是一首法文歌，歌词却被改动了——
蓝胡子，我打开了一扇神秘的门，门里有一个少年，沉睡的少年身边布满了荆棘，我的呼唤使他觉醒，美丽的眼眸睁开，看到了一点光芒，闪烁在少年头顶，那是劈开荆棘的魔法杖？还是砍向头颅的死神镰刀？我听到了时针响动，滴答滴答，倒数着这个门里的每分每秒。
亓翔仔细聆听了一会，心中暗暗惊讶：律师不是在唱歌，而是在与某个人讲一种暗语！
叮——
“０”号指示灯亮，电梯门自动滑开，停在了楼式客舱的底层，西装笔挺的律师迈出电梯门的一瞬，紧了紧领带上打的那个结，不自觉地把手往上举，轻轻按在右耳上，搓了搓耳垂，盖在耳朵上的头发微微撩开，千分之一秒，亓翔敏锐地捕捉到她右耳里闪出一点金属的光泽，竟是连接手机的接听耳麦，的确，她刚才已经拨通了手机，正在与人通话！
必须以暗语的方式进行汇报，接听这通电话的人是谁？律师的BOSS？作为莱曼先生的私人律师，她的老板应该只有一个，可是莱曼先生已经罹难，与一个死人通话，这种猜测让亓翔顿时毛骨悚然！
重新按开电梯门，亓翔疾步走出，借着通道上方灯光的照明，独自走在楼式客舱底层幽暗的过道里，心头突然起了惊兆，感觉像是被人暗中窥视了，他霍地抬头盯住天花板上一个角落，那里有个小红点在不停闪烁，是监控镜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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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梯的蓝眸少女，苗条的体态，梦幻般精美的粉色公主裙，打了蝴蝶结的微卷长发，如同精致绝伦的芭比娃娃，漂亮的脸蛋上没有鲜活、灵动的色彩，只是那样漠然地走入宴会主场，被人牵动着，向到场的嘉宾点头微笑。
“Marioe！”文卉惊讶地看着那个蓝眸少女，第一眼的直观印象，使她脱口说出了“提线木偶”这个非常贴切的形容词汇。
似乎听到了文卉的话，正在往前走的蓝眸少女停顿了一下，转过脸来往这个角落瞥了一眼，只这一眼，蓝眸少女漠然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眼光投在亓翔身上，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蓝，怎么了？”紧紧伴随在蓝眸少女身侧的一个年轻男子轻声询问，目光也随之转向亓翔所处的那个角落。
“这个人！”蓝眸少女伸出的手笔直指向那个角落，指住了角落里默然站着的眼镜男子，语出惊人：“让这个人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霎时间，角落里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的眼镜男子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在场的人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在众多揣测目光的包围中，亓翔深感意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蓝眸少女，对她，他只觉陌生中又有些莫名的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面。
文卉也十分惊讶地把目光来回游移在男友与蓝眸少女之间。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
“他？”看了看被蓝指住的那个眼镜男子，JOSH也不多问什么，依旧温情款款地贴在蓝的耳边轻轻地说：“如你所愿！”话落，径直走向那个角落，站在了蓝所要驱逐的对象面前，带着温和的微笑，向对方打了招呼：“您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点累？”不等对方作答，他直截了当地接着说：“看来您的确是累了，我让侍者送您回房休息！”打个响指，唤来侍应生，这就要强行把客人带离宴会主场。
“不！我一点儿也不累！”装佯听不懂对方的谢客辞令，亓翔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在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赫然捕捉了一丝轻蔑，心中登时了然：这个男人的温文风度，温煦的、具有亲和力的微笑，不过是一个家教良好的贵族公子对着一个仆人显示主子的修养与素质，并以温和的态度掩盖了主子与生俱来的高傲、执拗及操控欲！
“这里的环境不适合您，在没有透支体力前，您该回房休息！”容不得他人拒绝的命令式口吻，以温和委婉的语气表达，果然容易使人对他产生好感。
“邀请我来这里的是莱丝丽女士……”
“您不必等她了，我将代表我的母亲安顿好船上每一位来宾！”终于表明了自己身为主人的身份，JOSH冲侍应生打出一个明确的手势。
两名侍应生上前，一左一右夹着不受欢迎的客人，欲强行把人带离宴会主场。这个时候，争吵只会让局面恶化，亓翔只能选择暂时离开。但，当他牵着女伴主动走向电梯门时，一人走上前来唤住了他。
“阿尔法先生，请原谅，您暂时不可以离开这里。”伴随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电梯门口的许安及时挽留住了客人，“您还没有品尝这里的美食，来吧，我亲自给您调一杯鸡尾酒。”
“等等！”眼看自己谢绝的客人又被许安邀请回来，JOSH赶忙上前阻拦，瞪向许安的眼神含有明显的警告意味，“许先生似乎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许安迎着对方告诫的眼神，默然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然后说：“那么，我亲自给夫人去一个电话。”
JOSH面色微变，伸手按住了那部正在拨打的手机，压低嗓音问：“这是蓝的意思，你想惹她不开心？”
“办不成事的是你，蓝只会迁怒于你！”许安一语戳到对方软肋，“你为蓝得罪了夫人的一个大客户，就不怕夫人迁怒于蓝？你这是在宠她还是在害她？”
明知对方句句在理，JOSH却不甘心输了这一口气，伸出去的手依旧死死压住那部手机，骨子里的执拗与操控欲迸发出来，企图盖下情敌的锋芒，“母亲那边，我自会解释，况且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一个外人来插手，走开！”
“我是七曜的一份子，不能眼看着公司的利益受损。”许安面色沉静，稳如泰山，“蓝也不会喜欢在公事上滥用私情的人！”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蓝，她是我的人！”JOSH面对情敌时的表情不再温和，反而显得咄咄逼人。
“你只是个替代品，兰斯的替身！”许安还以颜色。
“你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JOSH嗤之以鼻。
矛盾的激化点转向蓝眸少女，在电梯门口进退两难的亓翔却好笑地发现那个叫“蓝”的少女居然无动于衷地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反倒是文卉有些担忧地在他耳边问：“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MARIA，主人盛情，亲历亲为地来一场斗鸡表演，咱们该好好欣赏，不用急着去帮忙收拾一地鸡毛。”一句笑谈逗得女友忍俊不禁，亓翔却有些遗憾——这些名流人士过于爱惜羽毛，脱不下绅士的外衣，赤膊上阵来痛快打一场，气氛于是压抑得慌！
旁观的人窃窃私语，一些受邀记者举起了照相机，却被几个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挡住了拍摄角度。
电梯门口的两个人闹得有些僵，在客人面前闹笑话的主人显然不够理智，幸好有人及时上前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打破僵局的是一个律师，一个有着非常独特的个人风格的律师！
与人们印象中死记法律条文的严谨律师截然不同，这位美女在唇上抹了鲜艳的口红，却穿着帅劲儿十足的西装服饰，持起了教鞭，却没有刻板威严的神态，相反，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尤物！妖娆的尤物！
带着独有的个人魅力，这位美女律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上前来，把教鞭往肩上一搭，一手叉腰，瞄着被两个人抢着握住的那部手机，居然研究起它的款式颜色来，“这是……诺基亚？银灰色？新款多功能的？说说它都有什么优点，值得两位浑身竖毛，挣抢不休？”
人家问的是手机，许安与JOSH却不约而同地瞄向了蓝眸少女，这一瞄，才愕然发现他们的蓝已经在宴宾台上落座，正一手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闹剧，浑然置身事外的漠然神态，令争执的两个人有些讪讪地松了手，那部手机“啪嗒”跌落在地上，中断了联络信号。
“不抢了？”美女律师轻松平息一场风波后，直接切入主题，“宴会主持方就是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个风骚的社交多面手怎么不来应酬应酬？”她自个儿都不见得比人家大多少，却摆起了高姿态，那种持着教鞭斜睨人的轻慢眼神，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随意调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显得游刃有余。
“夫人已经有应酬，分身乏术！”许安沉稳应对。
“狄宴律师，我仅代表我的母亲向您问好。”JOSH那亲和力的微笑，已经具备了外交官的良好素质。
“好、好！非、常、好！”红唇弯笑，笑得分外妖娆时，这位美女律师猝然挥出手中教鞭，“噼啪”一声狠狠抽在两只男式皮鞋鞋尖上，抽得人心头“咚咚”一跳，她就跟变脸似的，愤怒的表情一闪而逝，娇艳的面容上又是花儿般妖娆的笑，“那个风骚的老女人还在老相好那里‘应酬’？也不来见见我千辛万苦帮着她找回来的那一滴亲族血脉，看看她的亲侄子，只派了几个小辈来迎接七曜帝国的继承人，真是不周到的礼数！”
“亲侄子也只是个晚辈，犯不着长辈亲自接见，派个辈分相同的堂兄弟来，合乎礼法！”鞋尖凹了一块，许安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稳稳地站着。
“狄宴律师，我的母亲在收到您寄来的亲子鉴定书后，已经说服了家中的长辈们接受这个流浪在外的孩子，这里有多家知名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连‘维纳斯的眼泪’我也带来了！在正式而又隆重的场合来接纳家族新成员的到来，我们的态度已经相当明确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JOSH同样没有计较抽在鞋尖的那一鞭，在女士面前，他那温文的风度简直无懈可击。
抛开私人恩怨，站到同一条阵线上的两个人配合得相当有默契，“毛头小子”这个称呼套在他们身上，显然是低估了他们的IQ水准。
“是的，你们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我带来的人呢？我只是去房间里补了个妆，为什么我带来的人却不见了？”出了电梯，她在宴会主场找了一圈，没能找回登船后才弄丢了的人，这会儿，她胸口一把火燃得正旺！
“您需要补妆，他也需要换一换装，这种场合总不能穿得太随便吧？”听到在场贵宾嗡嗡的议论声，JOSH微笑着解释，“放心，人没丢！我只是让他去洗洗身子，打扮一下……”
“SHIT！他又不是脏得见不得人！”教鞭“噼啪”抽在两只尚且完好的鞋面上，让两双男式皮鞋鞋尖上的凹纹左右对称后，这个叫“狄宴”的美女律师微笑着下达最后通牒：“趁我发火肢解你们之前，三分钟内，立刻把人交出来！听懂了吗，混蛋们？”
“……好吧。”JOSH作出了让步，吩咐身边保镖：“去请佐伊少爷。”
看来，主餐要被端上桌了！
趁JOSH不再注意他，瞅准了空隙，离开电梯门，亓翔牵着女伴来到摆了自助餐的长桌前，帮女友夹了几样点心，而后端起一杯鸡尾酒，眼角余光瞄向距餐桌很近的宴宾台，暗自测量着距离，目光却不经意地撞到宴宾台上坐着的蓝眸少女的视线，他讶然发觉对方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吃人的眼神，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去！
他迎着少女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少女表情依旧淡漠，眼底却有针芒凝聚，她缓缓抬起手来，勾起食指贴上嘴唇，张开嘴，狠狠咬下去，仿佛那根手指头就是他的脖子，咬得齿印斑驳，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好像真的感觉到痛了似的，偏就是唇边泛了一点坏笑，让她瞧着更觉可恶。
“她好像……认得你！”文卉感觉到台上台下那两个人之间汹涌的暗潮，腾然就有了一种危机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具漂亮的、像是被一个隐在黑暗帷幕后面的傀儡师操纵着的提线木偶，每一次脱离提线控制的自发动作，都显得叵测惊心！
“可我完全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她！”亓翔回过头来望着身边的她，举杯浅啜，并未在意蓝眸少女的敌视眼光，只是在心中默默数到一百八十秒后，果然，他听到电梯门再次滑开的声音，与众人一道把目光迎向电梯里走出的人，在看清了来者的相貌、打扮后，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酒水从亓翔的嘴里喷了出来！
上帝！他看到了什么？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要不是早先看过莱曼·利奥诺拉那个私生子的照片，他怎样也无法相信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这个戴着花冠、穿着漂亮裙子的人是个男孩！
被两个冷面保镖从电梯里带出来的是一个穿上了吊带小背心、白色蕾丝蓬蓬裙的纤瘦少年，头上戴着花冠，脚上穿着红舞鞋，像个跳天鹅舞的芭蕾舞者，十分滑稽可笑的模样，引发了宴会主场一片哗然声，人们在惊讶过后，不约而同地喷了笑。嘲笑声刺耳，使得被人精心打扮后出场的少年在一只脚迈出电梯门时，就想把脚缩回去，但，没等他躲回电梯里，就被两个冷面保镖一左一右地挟持着胳膊，拎小鸡似的押了出来，推到众人眼前，像个粉墨登场的小丑，由人指着发笑。
咔嚓、咔嚓——
闪光灯辉映成了一片，站在一个角落里的特邀记者们不停地按下照相机的快门，以正面直拍的角度清晰捕捉了利奥诺拉家族百亿遗产继承人那可笑的模样，相信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就会刊登出一个穿了芭蕾舞裙的“小姑娘”，标题是“利奥诺拉家族捡回来的一只丑小鸭”。
“佐伊？”狄宴律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无比愤怒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拉扯着他的裙子，“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穿这些可笑的东西？谁把你打扮成这副德行的？”
少年在她猛烈的摇晃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却始终没有吭声，只是紧咬着颤抖的唇，怯懦地低下头。
“回答我！这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干的？”无论她怎么问也得不到回应，狄宴情急之下，拽着少年冲到JOSH面前，用教鞭指着人的鼻子问：“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小丑一样耻笑，你开心了吗？可恶的混蛋！”
“谁干的？”JOSH一本正经地问身边的保镖，“我只是让你们给佐伊少爷换一身光鲜的衣服，没让你们搞恶作剧吧？”
“有个伙计混淆了佐伊少爷的性别，可这不能怪他，因为佐伊少爷穿上裙子更漂亮，除了……除了胸口平平无奇，他真像一位美丽的小姑娘！您瞧，这身打扮很适合他！”一名保镖耸耸肩，何其无辜的表情，反而有些埋怨“非常适合穿裙子的佐伊少爷”害得他无故受到责难。
“给佐伊少爷道歉！”
JOSH的语声似乎过于温和了，身边的几个保镖犹豫了很久，才不大情愿地冲人鞠躬道歉：“佐伊少爷，我们很抱歉认错了您的性别，请您下次换穿衣服时，事先做个申明，免得再被人套上漂亮的裙子……”
“SHIT！”狄宴律师忍无可忍地甩出教鞭，鞭梢抽在地上，擦出一串火花。
猝然爆发的鞭打声没能唬到那几个狐假虎威的保镖，站在律师身旁的少年那张紧张得发白的脸上却浮了几许惊恐，当狄宴律师以母鸡姿态护着他，并愤愤不平地再次甩出教鞭，鞭梢抽到地面“噼啪”作响的一刹那，少年如同受惊的小兔，居然吓得躲到了JOSH的背后。
看到少年妄图寻求那些以轻浮的态度一再嘲弄他的人来庇护自己，旁观的宾客纷纷摇头讥笑：七曜帝国未来的继承人竟是这么一个心志尚未成熟、是非不明、怯懦无能的小孩子，简直不成气候！
急着为少年讨回公道的狄宴律师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搞晕了，少年穿着这可笑的裙子，又来了这可笑的举动，处境最为尴尬的那一个反倒成了她，愤然甩出的教鞭此刻凝在了半空，连同空气也险些凝固，叫人憋气得很。
“佐伊，来，跟我走。”
JOSH牵着表弟的手，一步步走向空中花园。
“佐伊，跟人打声招呼。对，点头，要微笑、微笑！”
就像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蹒跚行步，JOSH替代律师尽到了一个监护人的职责，并乐此不疲地带着表弟绕遍宴会主场的每一个角落，亲自教导待客礼仪。
佐伊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小丑，不断重复点头的动作，勉强微笑时，脸部线条十分僵硬，唇边笑纹都在颤抖，由于过度紧张，所有的动作显得更加滑稽可笑。
“这孩子不该来这里！”文卉看着那个孩子，当“玩具小丑”行进到她面前，点头微笑时，她忍不住抬手轻轻一拍那孩子苍白的面颊，柔声劝慰：“抬起头来，不要害怕！”
受到安慰和鼓励的少年终于抬头，在她眼里找到一丝温暖，反而使他想要诉说委屈般潮湿了眼眶。
“你们把他惹哭了！”
狄宴率先回到宴宾台上，俯视着底下的状况，当身旁落座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后，她侧过脸来盯着他，精心彩绘的亮色指甲擦过红唇，唇边竟是一点暧昧不明的笑，“邀请众多社会名流，搞出这么隆重气派的场面，然后在到场的贵宾面前抖一抖莱曼私生子的笑柄，制造舆论压力，使一个‘可笑的小孩’无法掌权，这一招挺高明！不过意图相当明显，不像是你的作风！”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JOSH。”许安目光略过她的唇，笔直探入她的眼睛，那种轻慢的眼神依旧，这个女人像是看透了人情世故，只余下了游戏人生般轻率的态度，衣饰打扮夸张叛逆，性子更是喜怒无常，只有一点值得他肯定——做律师的人都是过于精明的，精明得几乎能找出所有的法律漏洞！
“他想玩，我乐意奉陪！”狄宴微微眯眼，看着一个个指甲上夸张抽象的彩绘图案，旋绕五指，轻笑，“夺走我手里的玩具，后果很严重的！”
许安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了看她的指甲，忽又转开视线，看着同样坐在宴宾台上、一直没有做声的蓝眸少女，她眼里的一丝怜悯，使得他有些愕然，“蓝？”
“……他就是佐伊？”蓝眸少女托腮看着台下渐渐走近的人，目光里满是怜悯，“他是玩具，那么，我又是什么？”对一个玩具的怜悯，也是对由人操纵了的“提线木偶”的自怜。
“你是蓝月亮！”许安低语。
“我是蓝月亮？对，我是蓝月亮！”像是突然记起自己的名字，蓝月亮放下托腮的手，站了起来，迎向一步步走上彩台来的两个人。
“佐伊，来，到这里来。”
把忍不住哭泣了的怯懦少年强行推上宴宾彩台，站在高高的台面上，让众人一览无遗地欣赏着“玩具小丑”哭泣的脸，让一片轻蔑讥笑的目光汇聚成冰刃深深刺伤一个人的自尊，使人无地自容后，JOSH又开始给玩具拧上发条，带到迎上来的蓝月亮面前，然后说：“来，向人问个好。”
拧紧了发条的玩具小丑重复着两个动作——点头，哭泣着微笑。
“初次见面，你好。”亲了亲玩具小丑的脸，蓝月亮站在台上背起了台词：“佐伊·利奥诺拉，依照莱曼先生的遗嘱，你将成为我的未婚夫！”说着，从颈项上摘了一串项链，把链坠上的十字架解下来，交给初次见面的未婚夫。
台上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庄严的气氛却被一片爆笑声打破，看着台上两个穿裙子的“未婚夫妻”肩并肩站在一起，画面除了滑稽，众人感觉不到相称的气氛，只觉得十分可笑！幸好，台上的乐团又适时开始演奏。
音乐响起，盖住了一片哄笑声。
《GIVE
A
LITTLE
TIME
TO
YOUR
LOVE》命运钢琴曲激烈的节奏中，傧相双手平托着一只镶嵌红宝石的精致小盒子，从门口走来，一步步走上彩台，站在话筒前，向到场的贵宾宣布：“让我们欢迎利奥诺拉家族的成员代表——JOSH先生为莱曼遗产继承人佩戴‘维纳斯的眼泪’！”
JOSH接过宝石盒子，送到表弟面前，指了指那枚十字架，“拿起你手上的钥匙，打开这个盒子。”
持着水晶十字架的少年抬起手来，在无数目光殷切的注视下，感觉到场内凝聚着紧张气氛的他，手指开始发抖，十字架的一端无法对准开锁的钥匙孔，努力了好几次，快要把十字架插入锁眼时，JOSH突然在他耳边喊了声：“小心！”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发出这么严厉的警告声，当真吓到了心性怯懦的人，少年双手一抖，十字架竟脱手滑落，“啪”地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JOSH俯身捡起摔断在地上的十字架，对着话筒很遗憾地向在场贵宾宣布：“抱歉，他无法打开这盒子了！”
“瞧这个傻瓜干的好事！”
“这个蠢货把事情搞砸了！”
专程赶来目睹爱神眼泪那美丽光芒的大人物们于是愤怒了，一片指责声中，少年恐惧的眼睛里映了一张张因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脸，如同看到了地狱的恶魔，害怕到极点，少年突然发出神经质的尖叫声，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蹲在了台上，不停发抖。
“佐伊？”JOSH关切地俯身看着表弟，无比温和地问，“你不舒服吗？”
“我想回家……”回到福利院，做回一无所有的孤儿，虽然孤独，日子却很平静而又单纯！
“佐伊少爷累了，”JOSH把宝石盒子搁入少年颤抖的手中，吩咐保镖，“带他回房休息。”
一群黑西装的冷面保镖簇拥着一个玩具小丑，离场而去。
许安吩咐侍应生为每一位到场的贵宾送上一份精美的礼品，表达主办方的诚意。
白色圆舞曲的优美旋律中，JOSH领着蓝月亮周旋在宾客当中，相互攀谈着，气氛渐渐缓和，主宾双方相处愉快。
音乐、香槟，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一对情侣悄然离场。
“MARIA，拿着房卡，去房间等我。”
离开宴会主场，站在顶层客舱的楼道上，亲了亲女友的额头，亓翔使坏地在她耳边呵气，“我去见一个老朋友，马上回来。记得在浴室里泡个澡，穿上性感的睡衣……”
“让我把自己打扮得可口一些，等着大灰狼来吗？”
文卉潮红了面颊，心口揣着一只怦怦乱跳的顽皮小兔，独自奔着房间去了。
目送女友走远，亓翔从走廊一端绕回来，按下电梯通行按纽，指示灯亮，一脚迈入敞开的电梯内，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一道人影闪了进来，抬眼看，他心头一动：是她？！
进入电梯的美女律师，按下一个数字键后，拧开一支口红，照着光可鉴人的玻璃墙壁，搽上唇彩，抿了抿双唇，从玻璃倒影的角度打量着与她同时站在这部电梯里的男人。或许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学士过于呆板的表情使她放松了警惕，与一个陌生人相处在电梯封闭式的狭小空间里，美丽的女郎竟哼起了小调。
红唇里飘出的歌声旋律非常奇特，那是一首法文歌，歌词却被改动了——
蓝胡子，我打开了一扇神秘的门，门里有一个少年，沉睡的少年身边布满了荆棘，我的呼唤使他觉醒，美丽的眼眸睁开，看到了一点光芒，闪烁在少年头顶，那是劈开荆棘的魔法杖？还是砍向头颅的死神镰刀？我听到了时针响动，滴答滴答，倒数着这个门里的每分每秒。
亓翔仔细聆听了一会，心中暗暗惊讶：律师不是在唱歌，而是在与某个人讲一种暗语！
叮——
“０”号指示灯亮，电梯门自动滑开，停在了楼式客舱的底层，西装笔挺的律师迈出电梯门的一瞬，紧了紧领带上打的那个结，不自觉地把手往上举，轻轻按在右耳上，搓了搓耳垂，盖在耳朵上的头发微微撩开，千分之一秒，亓翔敏锐地捕捉到她右耳里闪出一点金属的光泽，竟是连接手机的接听耳麦，的确，她刚才已经拨通了手机，正在与人通话！
必须以暗语的方式进行汇报，接听这通电话的人是谁？律师的BOSS？作为莱曼先生的私人律师，她的老板应该只有一个，可是莱曼先生已经罹难，与一个死人通话，这种猜测让亓翔顿时毛骨悚然！
重新按开电梯门，亓翔疾步走出，借着通道上方灯光的照明，独自走在楼式客舱底层幽暗的过道里，心头突然起了惊兆，感觉像是被人暗中窥视了，他霍地抬头盯住天花板上一个角落，那里有个小红点在不停闪烁，是监控镜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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