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囚车
侠女恩仇录(广雨辰)
朗朗乾坤书锦绣,
指点江山英雄事,
笑看风云起江湖。
一壶老酒半盏茶,
几家欢笑几家愁,
游戏人生后世评。
一一调寄浣溪沙
古道西风,残阳如雪,映照着大苍山的半边山峰都有一股肃杀之气。
蓦然,两骑轻骑如风驰电掣般而来。马上两人,一老一少,老者须发皆白,少者虎头豹眼,唯一令人大跌眼睛的是这儿两人竟然都是乞丐。
其实,当时在江浙一代倭寇横行,勾结官府、富户鱼肉乡邻,荼毒百姓,十村总有三、两个村庄荒无人烟,就是州府县城也常常遭到倭寇侵扰,遇到一、两个乞丐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两个乞丐体魄雄伟,所乘骑的骏马竟是大宛的纯种良马,每匹少说也值千金,别说是两个乞丐了,就是富甲一方的名门大户有银两也未必能买的到如此良种。
更奇怪的是,由于倭寇侵扰,官府腐败,江淅绿林豪杰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抗击倭寇。其中在大苍山就出现了一支抗倭义军,近年来声势愈加壮大,官府几次派兵来剿均被义军打败,商贾、镖行更是闻之色变,这两乞丐竟敢乘此良驹前来,实是胆大之极了。
但一一这两个乞丐还有更大的惊人之举在后面呢?
绝尘之间,两骑一前一后居然是直奔大苍山义军大寨。
离义军大寨约有一箭之地,两丐便飞身下马,手牵马缰向大寨走来。寨上义军也早看到两丐,便大声喝令两丐站住。
青年乞丐将缰绳交与老丐,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健步上前,朗声道:“丐帮帮主黄青山携同弟子岳少府前来拜会刘老寨主。”
这儿几句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字一句发至肺腹,出自丹田,掷地有声。远远传出,仿佛是在寨上每个义军耳畔说的一样,既刚猛雄壮,又无王霸之气,显示出了岳少府极其深厚的内家功力。
丐帮帮主黄青山,江湖人称飞云手,不论是武功、还是侠名都名震江湖,尤其是辈份极高,在江湖上已是很少露面,帮中大、小事儿也几乎尽交给关门弟子岳少府打理,寨上义军闻听黄青山架到,哪儿敢怠慢,也不敢出寨来接拜帖,一溜儿烟地跑到聚义厅通报。
八臂金刀刘铁春突然听丐帮两位如此重要人物来访,心头怔了一怔,迟疑片刻忙递出个“请”字,喽兵出去,又觉不妥,以丐帮帮主飞云手黄青山在江湖上的名望和地位,自己不亲自接出大寨乃是最大的失礼,忙又整衣走出聚义厅来迎。
刚出聚义厅,便有一白衣红巾少女笑嘻嘻赶来道:“爹爹,女儿听说丐帮帮主飞云手黄青山黄老前辈携弟子来拜山了,果真有此事吗?”
原来这白衣红巾少女便是刘铁春独生爱女刘翠翠。刘翠翠自幼丧母,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了一身的好武艺,性情刚烈,不让须眉,是刘铁春的左右臂。名义上刘铁春是寨主,实际山寨上的大、小事儿也尽归她打理。
刘铁春道:“你也听说了,不错。”
刘翠翠道:“我随爹爹闯荡江湖也有十几年了,怎么从没听说爹爹和丐帮有过交情,半隐江湖多年的丐帮帮主又怎么会亲自来大苍山拜山?”
刘铁春道:“我也想不明白,但丐帮乃侠义道上第一大帮,与我都属侠义同道,想来不会有恶意。”
父女一行边说边走,不觉便已快到了前寨。
这时,喽兵已把黄青山师徒接进寨来。刘铁春年青时曾和黄青山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说已多年不见,还是仍依稀记得黄青山的模样,尽管天色稍暗,刘铁春还是一眼便认出黄青山来,忙率女儿刘翠翠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
黄青山忙伸双手相扶道:“刘老英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岂不是折杀死老叫花子了吗。”
刘铁春道:“在黄老帮主面前,我哪儿敢称老字。”便叫刘翠翠也以晚辈之礼相见。
岳少府蓦见刘翠翠英姿侠气,不由被吸引过去,一双眼睛便停留到刘翠翠身上。刚好刘翠翠礼毕起身,发觉岳少府火辣辣眼神正朝这儿边直勾勾地盯来,虽说是江湖儿女,也不禁羞红了脸庞,低下了头。岳少府自知失礼,也羞红了脸,连忙把眼光错开。
刘铁春看在眼中,心中颇觉不悦。继一想:女儿也不小了,若不是一直随自己闯荡江湖,早就该找婆家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岳少府乃丐帮帮主黄青山的得意弟子,早晚必要接管丐帮,也不算委屈女儿。只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愿怎样?当下又互相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将黄青山师徒让进聚义厅落座。
亲兵献上茶,刘铁春开门见山道:“不知黄老帮主来到小寨有吩咐?”
黄青山笑道:“吩咐不敢当,我师徒来贵寨还真有一件要事相求。”
刘铁春道:“不知何事?只要刘铁春能办到,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黄青山道:“刘老英雄言重了。”干咳两声继道:“近年来,倭寇横行,杀我兄弟,淫我姐妹,抢我财物,烧我房舍,凡我血性男儿闻之无不为之动容。本来小小倭患并不足为虑,怎奈官府腐败,御敌无能,却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置我东南沿海各省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当今朝廷是非不明,忠奸不辩,浙江总兵张经张大人一心为国,亲冒矢石,抗击倭寇,屡战屡胜,前些时还在嘉兴大败倭贼,一战杀死倭寇三千余人,乃我大明有倭患以来从没取得之大胜。谁料朝廷却听信巡抚胡不同之言,突然降旨,将张大人罢官押赴京师问罪。我打听到押解张大人的乃是锦衣卫都尉孟钰,不知何故,这孟钰竟然舍其官道,押解张大人直奔大苍山而来,因此我想在此纠集绿林豪杰,救下张大人。”
刘铁春道:“不瞒黄老帮主,我也有所耳闻。,救张大人,我刘铁春责无旁贷。但我有一事不明,我在大苍山聚众抗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孟钰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敢走这条路?莫非孟钰有什么诡计?或者张大人早已被他从另一条路上密秘押往京师?”
黄青山道:“刘老英雄所说的我也曾想过,因此我一直令得意弟子沿途打探消息,张大人就押在孟钰军中,这绝对不会错的。”
刘铁春倒吸口凉气道:“莫非孟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我引出一举全歼。”
黄青山道:“刘老英雄忧虑的极是。但张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如今含冤被囚,途径大苍山,老英雄若不出手相救,恐怕张大人就再也没机会了。”
刘翠翠突然道:“请黄老帮主放心,我们也知道张大人是清官好官,既然孟钰敢来,我们就是拼上几千弟兄性命也要救出张大人。”
黄青山大喜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巾帼不让须眉啊。刘女侠有此豪言,真是张大人之幸。”
刘铁春皱眉沉吟道:“并非是我刘铁春贪生怕死,只是一旦孟钰另有诡计,刘铁春丢掉性命事小,救不出张大人事大。”
黄青山道:“这儿刘老英雄不必担心,我早已令丐帮数千弟兄一直偷偷地尾随在孟钰左右伺机迎救张大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刘老英雄既然担心孟钰有诈,我愿亲自率本帮弟兄驰援。”
刘铁春面色惊变。却原来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屹立武林近千年不衰,帮中弟子数以万计,就连官府也不敢小视,突然之间竟有数千丐帮弟子出现卧榻,怎能不让人心惊?
黄青山看在眼中,明在心头,笑道:“刘老英雄侠名远播,老叫花子一向钦佩。虽然我丐帮也是为救张大人而来,只因未得到刘老英雄首肯,我等也不敢冒然进抵宝地。如果刘老英雄认为这里不需要我丐帮弟子相助,我丐帮弟子也可替刘老英雄守住通住大苍山的各处要道,以防官府救兵。”
刘铁春内心方安,打个哈哈笑道:“有黄老帮主相助,孟钰就是有诡计又有何惧哉。”
黄青山道:“一言为定,就由我丐帮负责阻拦官府援军。”
便向岳少府施个眼色。但此时岳少府正在全神贯注地偷看刘翠翠,竟然没发觉黄青山看他,直到黄青山叫他名姓,才猛然一醒,红着面皮收回目光。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向刘铁春要来纸墨,写好书信,绑到随身带来的信鸽脚上,将信鸽放飞。
计议已定,刘铁春便一面派出探报打探消息,一面在聚义厅设宴宴请黄青山师徒。黄青山师徒见到美酒牛肉,早已馋得口水直流,哪儿里还知客套,眉开眼笑地大吃大喝起来。刘翠翠看他师徒吃相,忍俊不住要笑,刘铁春忙施眼色令她退下,刘翠翠这才捂着嘴离去。岳少府的一棵心虽放在刘翠翠身上,但见到酒肉之后,还是把刘翠翠抛到脑后。酒过三巡,岳少府才发觉不见了刘翠翠,四下张望一回,也不好意思问,只得作罢。
不知不觉已到了定更时分,探报来报,孟钰正在离此不远的小县歇息,预计明日午时可到大苍山。刘铁春大喜道:“只要孟钰敢来,我就敢劫。”
次日午时,果见一队三、五百人绵衣卫高手押着两辆囚车缓缓而来,最前面有一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人,正是锦衣卫都尉孟钰。
刘铁春不看便罢,看罢勃然大怒,心想:你孟钰竟敢只带三、五百人过我大苍山,也太不把我八臂金刀放在眼里了。一举手中宝刀,大吼一声,率领众喽兵冲杀下人山来。那孟钰虽然是锦衣卫的第一高手,突然见山上冲下千余伏兵,也不禁面色微变,急令部属保护好囚犯,提马亲自率一小队亲兵迎了上来。
岳少府年轻气盛,一马当先冲了下山来,蓦地从马背之上跃起,手中打狗棒舞成一团,兜头直奔孟钰面门打来。孟钰冷笑声中也马背之上跃了起来,也不见他如何出招,已振臂横扫过来,竟是后发先至。岳少府情急之下,打狗棒回璇封向孟钰脉门。那孟钰竟不躲闪,被封个正着。本来脉门乃人身至关紧要之处,一旦脉门被封,就是再有功力也难以施展,谁料孟钰竟然浑然不觉,脉门处突地生出一股内家真气,震得岳少府虎口发麻,胸口气血翻腾,几欲呕吐。就在这一瞬间,突觉后心被人托住,一团极柔和之力传来,化解了孟钰的内家真气,将他轻轻地一抛,稳稳地抛到地下。
这人正是黄青山,哈哈一笑道:“堂堂血爪孟钰孟大人怎么也跟孩子一般见识?”
孟钰乃是鹰瓜门高手,江湖人称“血爪”,曾以一双肉掌力杀十七名江洋大盗而名震江湖,闻言也哈哈一笑道:“既知血爪孟钰大名,因何还敢来?”
黄青山道:“老叫花子久闻血爪大名,一直无缘相会,今日正好领教领教。”
孟钰道:“正好孟某也想领教领教飞云手绝技。”
二人话音未落,早已缠斗在一起。黄青山以掌功见长,孟钰以鹰爪功称雄,一经交手,互不相让。黄青山展开大、小擒拿手,招招不离孟钰周身各大要穴,孟钰见招拆招,以静制动,任那黄青山老辣凌利攻势一浪强过一浪,兀自处之泰然。
转瞬间,二人已大战数百余合,仍然不分胜负,黄青山不由暗自贺彩:血爪孟钰果然不是浪荡虚名。孟钰也暗暗钦佩飞云手黄青山名不虚传。黄青山暗想:血爪孟钰武功精纯,我在年青之时恐怕未必有此功力,只是不知道他内功如何?想罢,突然招式一变,换了一路打法,气凝丹田,心到气至,运气两掌之上,缓缓平推出去。
孟钰蓦地感到劲风扑面而至,心知黄青山是想考量一下自己的内家功力,正好刚刚见识过黄青山的武功,也想领教一下黄青山的内家功力,便将计就计,化爪为掌,运足丹田之气,缓缓输到掌上,硬接了黄青山一掌。
两个人都是超一流的内家高手,内功本来在伯仲之间,但听一声闷响,两股强大气流碰撞到一起,荡起一股巨大气璇,将两大高手身侧几个功力低弱之人抛出数丈。
黄青山暗中叫好,身子不觉晃了两晃,稳住脚跟,又将内力缓缓输到掌上,刚要再次发力,孟钰突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身子向后飞跌出去。黄青山大奇,自己还没发力,孟钰怎会跌倒?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孟钰早已纵身跃上匹马,拍马冲出战场。
岳少府急忙也跃上战马,大声叱道:“孟钰,哪里走?”
黄青山手疾眼快,一把牵住马缰,单臂一用力,硬生生地将马拦住道:“不必追了。”
岳少府急道:“师父,你拦我干什么?”
黄青山道:“孟钰武功不在我之下,刚才交手也并未落败,突然败走,恐怕其中另有稳情。”
岳少府顿足道:“师父,孟钰乃是朝廷鹰犬,锦衣卫第一高手,纵之归山,早晚必为我江湖侠义道之大患。”
黄青山淡淡道:“你没听过,归师勿掩,穷寇莫追这句古训吗?”
岳少府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钰逃之夭夭。
锦衣卫高手本来就人少,一见主帅逃走,均无斗志,顿时被刘铁春父女所率喽兵驱走。刘铁春大步走近囚车,抱拳道:“不知哪位是张经张将军?”
囚车上张经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就是张经。”
刘翠翠大喜道:“久闻张将军大名,我等特来相救。”回头对喽兵道:“张将军在此,还不赶快把张将军放出来。”
众喽兵便冲过来砸囚车。张经大惊失色,连声道:“住手,住手,快住手,朝廷法度不可废,朝廷法度不可废啊。”
刘铁春笑道:“什么朝廷法度不可废,到了我这儿,我说话就是朝廷法度。”
众喽兵谁肯听张经的号令?一齐动手,三下两下就把囚车砸碎了,放出两人。张经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诸人道:“你们……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强盗,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翠翠一愕道:“张将军,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怎么出口伤人?”
张经顿足捶胸道:“我乃是朝廷命官,获罪于朝廷已罪该万死,谁要你们这群强盗来救?”
刘翠翠涨红了脸道:“我们敬重张将军是难得好官,所以才冒死来救,张将军怎出言不逊?”
刘铁春亦不悦道:“我刘铁春纵横江湖数十年,也不是谁都救的。”
黄青山、岳少府忙上前劝住刘氐父女道:“张将军,我等虽然身在草莽之中,却也感念张将军一心为国,抗倭救民之功,因此才冒死来救,我等亦别无他意,只求将军念在我大好河山惨遭倭奴蹂躏,率领我辈平定倭奴,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另名囚犯道:“爹爹每次提及倭奴都是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恨不得生食倭奴之肉,活饮倭奴之血,屡次亲冒石矢,指挥将士平倭。朝廷却是非不明,听信奸臣污谄,反以爹爹抗倭不力之名将爹爹罢官押解京师问罪,爹爹从没负过朝廷,朝廷却有负爹爹。今日多亏众位侠士相救,爹爹不如就依了众位侠士吧。”
这名囚犯原来竟是张经的独子,少将军张无忌。因张经被人陷害,少将军张无忌亦因父亲而获罪。
张经狠狠地瞪了张无忌一眼,吓得张无忌连忙低下头。张经仰天凄笑,他本想进京之后,一定会有人在殿上力保自己,尤其是当朝兵部待郎柯乙己乃自己的异姓换帖兄弟,情同手足,自己之所以能外任浙江总兵就是多亏了柯乙己的保奏。更何况柯乙己最赏识张无忌,若非江浙倭患甚剧,自己走得匆忙,两家几乎就要结成儿女亲家。
但一一由于面前这群强盗的出现,使这儿一切都成了泡影。在朝堂之上,再也不可能有人替他说话了。就是柯乙己想保自己,有了这儿桩事,他还敢进言吗?
张经万念俱灰,本想做一任好官,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却不料被这儿群强盗就这么给拖下了水。事到如今,又有谁会相信他没有勾结强盗呢?越想越觉窝囊,越想越想不通,不由涕泪横流,面向北方三拜九叩,心中默念:罪臣张经再也无颜面见圣聪了。冷眼看到身边一具尸体上插着一把利剑,猛地伸手拔出,往颈上一抹,顿时一腔热喷出,张经巨大身躯在烈日之下晃了几晃,一头栽倒地下。
张无忌猝不及防,跑过来救时已来不及了,双手抱起张经尸身放声大哭:“爹爹,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
但一一张经的尸身却慢慢地凉了下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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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风云起江湖。
一壶老酒半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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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调寄浣溪沙
古道西风,残阳如雪,映照着大苍山的半边山峰都有一股肃杀之气。
蓦然,两骑轻骑如风驰电掣般而来。马上两人,一老一少,老者须发皆白,少者虎头豹眼,唯一令人大跌眼睛的是这儿两人竟然都是乞丐。
其实,当时在江浙一代倭寇横行,勾结官府、富户鱼肉乡邻,荼毒百姓,十村总有三、两个村庄荒无人烟,就是州府县城也常常遭到倭寇侵扰,遇到一、两个乞丐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两个乞丐体魄雄伟,所乘骑的骏马竟是大宛的纯种良马,每匹少说也值千金,别说是两个乞丐了,就是富甲一方的名门大户有银两也未必能买的到如此良种。
更奇怪的是,由于倭寇侵扰,官府腐败,江淅绿林豪杰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抗击倭寇。其中在大苍山就出现了一支抗倭义军,近年来声势愈加壮大,官府几次派兵来剿均被义军打败,商贾、镖行更是闻之色变,这两乞丐竟敢乘此良驹前来,实是胆大之极了。
但一一这两个乞丐还有更大的惊人之举在后面呢?
绝尘之间,两骑一前一后居然是直奔大苍山义军大寨。
离义军大寨约有一箭之地,两丐便飞身下马,手牵马缰向大寨走来。寨上义军也早看到两丐,便大声喝令两丐站住。
青年乞丐将缰绳交与老丐,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健步上前,朗声道:“丐帮帮主黄青山携同弟子岳少府前来拜会刘老寨主。”
这儿几句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字一句发至肺腹,出自丹田,掷地有声。远远传出,仿佛是在寨上每个义军耳畔说的一样,既刚猛雄壮,又无王霸之气,显示出了岳少府极其深厚的内家功力。
丐帮帮主黄青山,江湖人称飞云手,不论是武功、还是侠名都名震江湖,尤其是辈份极高,在江湖上已是很少露面,帮中大、小事儿也几乎尽交给关门弟子岳少府打理,寨上义军闻听黄青山架到,哪儿敢怠慢,也不敢出寨来接拜帖,一溜儿烟地跑到聚义厅通报。
八臂金刀刘铁春突然听丐帮两位如此重要人物来访,心头怔了一怔,迟疑片刻忙递出个“请”字,喽兵出去,又觉不妥,以丐帮帮主飞云手黄青山在江湖上的名望和地位,自己不亲自接出大寨乃是最大的失礼,忙又整衣走出聚义厅来迎。
刚出聚义厅,便有一白衣红巾少女笑嘻嘻赶来道:“爹爹,女儿听说丐帮帮主飞云手黄青山黄老前辈携弟子来拜山了,果真有此事吗?”
原来这白衣红巾少女便是刘铁春独生爱女刘翠翠。刘翠翠自幼丧母,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了一身的好武艺,性情刚烈,不让须眉,是刘铁春的左右臂。名义上刘铁春是寨主,实际山寨上的大、小事儿也尽归她打理。
刘铁春道:“你也听说了,不错。”
刘翠翠道:“我随爹爹闯荡江湖也有十几年了,怎么从没听说爹爹和丐帮有过交情,半隐江湖多年的丐帮帮主又怎么会亲自来大苍山拜山?”
刘铁春道:“我也想不明白,但丐帮乃侠义道上第一大帮,与我都属侠义同道,想来不会有恶意。”
父女一行边说边走,不觉便已快到了前寨。
这时,喽兵已把黄青山师徒接进寨来。刘铁春年青时曾和黄青山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说已多年不见,还是仍依稀记得黄青山的模样,尽管天色稍暗,刘铁春还是一眼便认出黄青山来,忙率女儿刘翠翠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
黄青山忙伸双手相扶道:“刘老英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岂不是折杀死老叫花子了吗。”
刘铁春道:“在黄老帮主面前,我哪儿敢称老字。”便叫刘翠翠也以晚辈之礼相见。
岳少府蓦见刘翠翠英姿侠气,不由被吸引过去,一双眼睛便停留到刘翠翠身上。刚好刘翠翠礼毕起身,发觉岳少府火辣辣眼神正朝这儿边直勾勾地盯来,虽说是江湖儿女,也不禁羞红了脸庞,低下了头。岳少府自知失礼,也羞红了脸,连忙把眼光错开。
刘铁春看在眼中,心中颇觉不悦。继一想:女儿也不小了,若不是一直随自己闯荡江湖,早就该找婆家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岳少府乃丐帮帮主黄青山的得意弟子,早晚必要接管丐帮,也不算委屈女儿。只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愿怎样?当下又互相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将黄青山师徒让进聚义厅落座。
亲兵献上茶,刘铁春开门见山道:“不知黄老帮主来到小寨有吩咐?”
黄青山笑道:“吩咐不敢当,我师徒来贵寨还真有一件要事相求。”
刘铁春道:“不知何事?只要刘铁春能办到,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黄青山道:“刘老英雄言重了。”干咳两声继道:“近年来,倭寇横行,杀我兄弟,淫我姐妹,抢我财物,烧我房舍,凡我血性男儿闻之无不为之动容。本来小小倭患并不足为虑,怎奈官府腐败,御敌无能,却只知搜刮民脂民膏,置我东南沿海各省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当今朝廷是非不明,忠奸不辩,浙江总兵张经张大人一心为国,亲冒矢石,抗击倭寇,屡战屡胜,前些时还在嘉兴大败倭贼,一战杀死倭寇三千余人,乃我大明有倭患以来从没取得之大胜。谁料朝廷却听信巡抚胡不同之言,突然降旨,将张大人罢官押赴京师问罪。我打听到押解张大人的乃是锦衣卫都尉孟钰,不知何故,这孟钰竟然舍其官道,押解张大人直奔大苍山而来,因此我想在此纠集绿林豪杰,救下张大人。”
刘铁春道:“不瞒黄老帮主,我也有所耳闻。,救张大人,我刘铁春责无旁贷。但我有一事不明,我在大苍山聚众抗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孟钰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敢走这条路?莫非孟钰有什么诡计?或者张大人早已被他从另一条路上密秘押往京师?”
黄青山道:“刘老英雄所说的我也曾想过,因此我一直令得意弟子沿途打探消息,张大人就押在孟钰军中,这绝对不会错的。”
刘铁春倒吸口凉气道:“莫非孟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我引出一举全歼。”
黄青山道:“刘老英雄忧虑的极是。但张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如今含冤被囚,途径大苍山,老英雄若不出手相救,恐怕张大人就再也没机会了。”
刘翠翠突然道:“请黄老帮主放心,我们也知道张大人是清官好官,既然孟钰敢来,我们就是拼上几千弟兄性命也要救出张大人。”
黄青山大喜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巾帼不让须眉啊。刘女侠有此豪言,真是张大人之幸。”
刘铁春皱眉沉吟道:“并非是我刘铁春贪生怕死,只是一旦孟钰另有诡计,刘铁春丢掉性命事小,救不出张大人事大。”
黄青山道:“这儿刘老英雄不必担心,我早已令丐帮数千弟兄一直偷偷地尾随在孟钰左右伺机迎救张大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刘老英雄既然担心孟钰有诈,我愿亲自率本帮弟兄驰援。”
刘铁春面色惊变。却原来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屹立武林近千年不衰,帮中弟子数以万计,就连官府也不敢小视,突然之间竟有数千丐帮弟子出现卧榻,怎能不让人心惊?
黄青山看在眼中,明在心头,笑道:“刘老英雄侠名远播,老叫花子一向钦佩。虽然我丐帮也是为救张大人而来,只因未得到刘老英雄首肯,我等也不敢冒然进抵宝地。如果刘老英雄认为这里不需要我丐帮弟子相助,我丐帮弟子也可替刘老英雄守住通住大苍山的各处要道,以防官府救兵。”
刘铁春内心方安,打个哈哈笑道:“有黄老帮主相助,孟钰就是有诡计又有何惧哉。”
黄青山道:“一言为定,就由我丐帮负责阻拦官府援军。”
便向岳少府施个眼色。但此时岳少府正在全神贯注地偷看刘翠翠,竟然没发觉黄青山看他,直到黄青山叫他名姓,才猛然一醒,红着面皮收回目光。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向刘铁春要来纸墨,写好书信,绑到随身带来的信鸽脚上,将信鸽放飞。
计议已定,刘铁春便一面派出探报打探消息,一面在聚义厅设宴宴请黄青山师徒。黄青山师徒见到美酒牛肉,早已馋得口水直流,哪儿里还知客套,眉开眼笑地大吃大喝起来。刘翠翠看他师徒吃相,忍俊不住要笑,刘铁春忙施眼色令她退下,刘翠翠这才捂着嘴离去。岳少府的一棵心虽放在刘翠翠身上,但见到酒肉之后,还是把刘翠翠抛到脑后。酒过三巡,岳少府才发觉不见了刘翠翠,四下张望一回,也不好意思问,只得作罢。
不知不觉已到了定更时分,探报来报,孟钰正在离此不远的小县歇息,预计明日午时可到大苍山。刘铁春大喜道:“只要孟钰敢来,我就敢劫。”
次日午时,果见一队三、五百人绵衣卫高手押着两辆囚车缓缓而来,最前面有一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人,正是锦衣卫都尉孟钰。
刘铁春不看便罢,看罢勃然大怒,心想:你孟钰竟敢只带三、五百人过我大苍山,也太不把我八臂金刀放在眼里了。一举手中宝刀,大吼一声,率领众喽兵冲杀下人山来。那孟钰虽然是锦衣卫的第一高手,突然见山上冲下千余伏兵,也不禁面色微变,急令部属保护好囚犯,提马亲自率一小队亲兵迎了上来。
岳少府年轻气盛,一马当先冲了下山来,蓦地从马背之上跃起,手中打狗棒舞成一团,兜头直奔孟钰面门打来。孟钰冷笑声中也马背之上跃了起来,也不见他如何出招,已振臂横扫过来,竟是后发先至。岳少府情急之下,打狗棒回璇封向孟钰脉门。那孟钰竟不躲闪,被封个正着。本来脉门乃人身至关紧要之处,一旦脉门被封,就是再有功力也难以施展,谁料孟钰竟然浑然不觉,脉门处突地生出一股内家真气,震得岳少府虎口发麻,胸口气血翻腾,几欲呕吐。就在这一瞬间,突觉后心被人托住,一团极柔和之力传来,化解了孟钰的内家真气,将他轻轻地一抛,稳稳地抛到地下。
这人正是黄青山,哈哈一笑道:“堂堂血爪孟钰孟大人怎么也跟孩子一般见识?”
孟钰乃是鹰瓜门高手,江湖人称“血爪”,曾以一双肉掌力杀十七名江洋大盗而名震江湖,闻言也哈哈一笑道:“既知血爪孟钰大名,因何还敢来?”
黄青山道:“老叫花子久闻血爪大名,一直无缘相会,今日正好领教领教。”
孟钰道:“正好孟某也想领教领教飞云手绝技。”
二人话音未落,早已缠斗在一起。黄青山以掌功见长,孟钰以鹰爪功称雄,一经交手,互不相让。黄青山展开大、小擒拿手,招招不离孟钰周身各大要穴,孟钰见招拆招,以静制动,任那黄青山老辣凌利攻势一浪强过一浪,兀自处之泰然。
转瞬间,二人已大战数百余合,仍然不分胜负,黄青山不由暗自贺彩:血爪孟钰果然不是浪荡虚名。孟钰也暗暗钦佩飞云手黄青山名不虚传。黄青山暗想:血爪孟钰武功精纯,我在年青之时恐怕未必有此功力,只是不知道他内功如何?想罢,突然招式一变,换了一路打法,气凝丹田,心到气至,运气两掌之上,缓缓平推出去。
孟钰蓦地感到劲风扑面而至,心知黄青山是想考量一下自己的内家功力,正好刚刚见识过黄青山的武功,也想领教一下黄青山的内家功力,便将计就计,化爪为掌,运足丹田之气,缓缓输到掌上,硬接了黄青山一掌。
两个人都是超一流的内家高手,内功本来在伯仲之间,但听一声闷响,两股强大气流碰撞到一起,荡起一股巨大气璇,将两大高手身侧几个功力低弱之人抛出数丈。
黄青山暗中叫好,身子不觉晃了两晃,稳住脚跟,又将内力缓缓输到掌上,刚要再次发力,孟钰突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身子向后飞跌出去。黄青山大奇,自己还没发力,孟钰怎会跌倒?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孟钰早已纵身跃上匹马,拍马冲出战场。
岳少府急忙也跃上战马,大声叱道:“孟钰,哪里走?”
黄青山手疾眼快,一把牵住马缰,单臂一用力,硬生生地将马拦住道:“不必追了。”
岳少府急道:“师父,你拦我干什么?”
黄青山道:“孟钰武功不在我之下,刚才交手也并未落败,突然败走,恐怕其中另有稳情。”
岳少府顿足道:“师父,孟钰乃是朝廷鹰犬,锦衣卫第一高手,纵之归山,早晚必为我江湖侠义道之大患。”
黄青山淡淡道:“你没听过,归师勿掩,穷寇莫追这句古训吗?”
岳少府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钰逃之夭夭。
锦衣卫高手本来就人少,一见主帅逃走,均无斗志,顿时被刘铁春父女所率喽兵驱走。刘铁春大步走近囚车,抱拳道:“不知哪位是张经张将军?”
囚车上张经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就是张经。”
刘翠翠大喜道:“久闻张将军大名,我等特来相救。”回头对喽兵道:“张将军在此,还不赶快把张将军放出来。”
众喽兵便冲过来砸囚车。张经大惊失色,连声道:“住手,住手,快住手,朝廷法度不可废,朝廷法度不可废啊。”
刘铁春笑道:“什么朝廷法度不可废,到了我这儿,我说话就是朝廷法度。”
众喽兵谁肯听张经的号令?一齐动手,三下两下就把囚车砸碎了,放出两人。张经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诸人道:“你们……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强盗,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翠翠一愕道:“张将军,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怎么出口伤人?”
张经顿足捶胸道:“我乃是朝廷命官,获罪于朝廷已罪该万死,谁要你们这群强盗来救?”
刘翠翠涨红了脸道:“我们敬重张将军是难得好官,所以才冒死来救,张将军怎出言不逊?”
刘铁春亦不悦道:“我刘铁春纵横江湖数十年,也不是谁都救的。”
黄青山、岳少府忙上前劝住刘氐父女道:“张将军,我等虽然身在草莽之中,却也感念张将军一心为国,抗倭救民之功,因此才冒死来救,我等亦别无他意,只求将军念在我大好河山惨遭倭奴蹂躏,率领我辈平定倭奴,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另名囚犯道:“爹爹每次提及倭奴都是义愤填膺,怒火中烧,恨不得生食倭奴之肉,活饮倭奴之血,屡次亲冒石矢,指挥将士平倭。朝廷却是非不明,听信奸臣污谄,反以爹爹抗倭不力之名将爹爹罢官押解京师问罪,爹爹从没负过朝廷,朝廷却有负爹爹。今日多亏众位侠士相救,爹爹不如就依了众位侠士吧。”
这名囚犯原来竟是张经的独子,少将军张无忌。因张经被人陷害,少将军张无忌亦因父亲而获罪。
张经狠狠地瞪了张无忌一眼,吓得张无忌连忙低下头。张经仰天凄笑,他本想进京之后,一定会有人在殿上力保自己,尤其是当朝兵部待郎柯乙己乃自己的异姓换帖兄弟,情同手足,自己之所以能外任浙江总兵就是多亏了柯乙己的保奏。更何况柯乙己最赏识张无忌,若非江浙倭患甚剧,自己走得匆忙,两家几乎就要结成儿女亲家。
但一一由于面前这群强盗的出现,使这儿一切都成了泡影。在朝堂之上,再也不可能有人替他说话了。就是柯乙己想保自己,有了这儿桩事,他还敢进言吗?
张经万念俱灰,本想做一任好官,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却不料被这儿群强盗就这么给拖下了水。事到如今,又有谁会相信他没有勾结强盗呢?越想越觉窝囊,越想越想不通,不由涕泪横流,面向北方三拜九叩,心中默念:罪臣张经再也无颜面见圣聪了。冷眼看到身边一具尸体上插着一把利剑,猛地伸手拔出,往颈上一抹,顿时一腔热喷出,张经巨大身躯在烈日之下晃了几晃,一头栽倒地下。
张无忌猝不及防,跑过来救时已来不及了,双手抱起张经尸身放声大哭:“爹爹,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
但一一张经的尸身却慢慢地凉了下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