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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思美人夜不成眠

  张生是个白衣秀才,和寡母相依为命,那陈老爹也是个孤老,膝下只一个女儿,唤名心莲。心莲长得标致,水灵灵一个大姑娘,陈老爹看得心里喜欢,不忍将心莲嫁出去,只想着招一个养老女婿,心莲也不必去婆家受气。

  可这心莲,自小与张生一同长大,大些后,虽不及小时亲密,但两人间的熟络程度,却非他人可比。心莲有心和张生相依相伴,张生却只将心莲当妹妹看,那份熟悉自在,绝非有情男女之间所应有。

  张母自寡居之后,替人做些针线,靠浆洗、缝补衣物过活。那陈老爹,隔三差五会送块豆腐,张母有些不好意思,陈老爹会说:“这是生意好,剩下的一块半块,切莫往心里去。”张母还是不肯,陈老爹会差心莲送来。心莲嘴甜,一向讨张母喜欢,凡是心莲出马的,那豆腐必定送得出去。

  张母也喜欢心莲,若是有一两个余钱,置上几个水果,必给心莲留一份。奈何张母知道陈老爹的心思,要给心莲招个养老女婿,自己的张生是独子,万万不可断了张家的香火,便一直不提。两家如往常一般过活。

  张生将陈老爹送回家,便走自己家来。张母正奇,张生却先开口了,“心莲,陈老爹今日在街上被车撞了,这两日让陈老爹好生休息。”原来,心莲在张家帮张母整理那些晒干的衣物,一听张生这话,便急了,“张大哥,我爹被车撞了?要不要紧?”张母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听张生讲下文。

  “不急不急,只是皮外伤,这两日不要让陈老爹伤处碰水。”听了张生的话,心莲才松了一口气,但到底不放心,便辞了张家母子,回去瞧爹。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为何被车撞了?”张母问道。张生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起那遍地泼洒的豆腐,张母也忍不住可惜。听闻张生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张母又有些骄傲。可再听及那公子及家奴的凶狠,便又有些担心起来。好不容易听罢,张母忍不住轻轻拍拍心口,“我儿,吓死娘也!”

  张生安慰道:“娘,不用担心,这不好好的吗?”

  张母嗔怪地看了张生一眼,“你呀,是不知道其中的凶险!那李公子看起来是富贵之人,而你是个白衣秀才,陈老爹是市井卖浆者之流,纵是李公子手下将你们打死了,也可以不受官法追究!何况他又找理由,说是陈老爹撞了他的车!这没理也成了有理,官府一个事出有因,且贵贱有别,李公子便可逍遥法外。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说及此处,张母忍不住掉下泪来。

  看见母亲落泪,张生急了,“娘,孩儿知道错了,以后决不莽撞行事。”

  张母轻抚张生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今日,那李公子是看在身边美人份上不与你们计较,可不是你口舌的能耐。以后万不可在贵人前争口舌之能。”

  “是,是,娘,孩儿谨记在心。”

  贵贱之争的凶险,张生记住了,可张生更加念念不忘的,是李公子身边那个叫仙荷的美人。

  那美人,眉目传情,吐气如兰,声如空谷黄鹂,更难得是如此善心,那一举一动,莫不动人,难怪当时众人皆为她屏气凝神,那李公子为她含笑抛钱。换成自己,也不忍违拗她半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张生念及此,不由恨恨地把书本一摔,读书若许年,何曾见过颜如玉!娶妻当如此,若能与那仙荷亲近一次,什么黄金屋、千钟粟,皆弃之不可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这一晚,张生辗转反侧,为那仙荷魂牵梦绕。

  第二日一早,张生便早早出了门。那仙荷让他思之一晚,他却除了仙荷的容貌体态,什么都不知道,为此烦躁不安,将桌椅安排好后,便去那近处的茶馆,要了一壶茶,定定神。思及茶馆是往来消息灵通处,便不禁问道那上茶的伙计,“这位小哥,你可知昨日与李公子同车的仙荷是何许人物?”

  提及仙荷,那伙计不由得两眼放光。“张公子,你可真是个实诚人,竟连仙荷也不知道!”

  张生有些不自在,“愿闻其详。”

  原来,那仙荷是怡红院中的头牌,遍城中大小女肆,无一人能赛过仙荷。那仙荷,不仅人长得好,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从十三岁开始接客,于今三年,城中贵族子弟,无不以得交仙荷为荣。不过美人,要接近,有钱的便容易,没钱的便难。

  “不知那仙荷,多少银子肯宿一宿?”张生问道。

  “五十两银子一晚上!”小伙计激动了,“乖乖,五十两!若我有的五十两,便自己开着茶铺做老板,不做这端茶倒水的小伙计了。”“不过,若真能与那仙荷共宿一晚,便是死也值了。”小伙计感慨不已。

  小伙计言罢告辞,却让张生心内如汤沸。他帮人代写些文字,一个月也不过几两银子的收入。逢年过节时多谢,特别是春节,写对联的多。平时往来的,主要是书信。状纸,是附带的,穷人家甚少打官司,因为去一趟衙门,那诉讼费用也不少。真碰着强横不讲理又有钱势的,十之八九也赢不了,君不闻: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一个月少有超过三两银子的。可转念一想,一个月一两银子,那就得四年多,若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就只需两年。若是一个月三两银子,便只需一年半了。思想妥当,张生便付了茶钱,摆摊去了。

  为了多赚些银两,张生将桌前的纸板上加了些内容。字据、情诗、功课,凡是文字功夫,张生一律伺候。打听得仙荷常陪贵人游乐,便在城西风景绝佳处的必经之路上也设了一个摊。但通往游玩之处,人烟不似市集,张生便上半日在市集,下半日在城西路口。那仙荷有时坐轿,有时与公子共骑,有时又是乘坐软舆,薄纱轻绕,美人如花,雾里看花之状,也可聊慰张生相思之苦。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