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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谁对谁错

  夜深人静最适合思考问题,抱着酒杯的龚长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想醉倒还是想清醒地思考。

  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亮光,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乱得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跑去跟罗娅娜求婚,他根本尚未做好再结婚的打算。

  乱了乱了!自从秋水再度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一切都乱了。

  一杯酒下肚,他敏感地察觉身后熟悉的气息。常年独自一人,这个家突然冒出女人的气息他当然不会错过。

  再给自己倒杯酒,他全当她不存在。

  她却无法当没看见他,“你真的决定跟罗小姐结婚?”

  嫌他还不够乱吗?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说这种扰人心思的话。

  “与你无关。”

  过了这么多年,他唯一见长的就是冷漠。她毫不在意地略过他差劲的脾气,坐到他身边,“这次你可想清楚了,别再娶错老婆。”

  她在提醒他:当年娶她根本就是个错误吗?

  没有缘由,他讨厌这个想法,“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她的头还疼吗?她到底真病还是假装?这全是他心底深藏的烦恼。

  他的厌恶写在脸上,秋水选择忽略不计,“我会管好我自己,问题是你管好你的心了吗?就这样跟罗小姐结婚,你的心……没问题吗?”

  龚长天死鸭子嘴硬,“这还能有什么问题,我跟她相处了这么久,觉得双方个性相投,彼此合适,在一起生活应该不会有大矛盾。而且她都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结婚只是迟早的事。”

  最令他大呼失算的是:罗娅娜在接受他求婚的第二天就飞出国,去公司总部准备移交工作。她一心一意想做个全职好太太,照顾他,照顾有容,可龚长天却不确定她的决定对他来说是感动还是负担。

  “回想起来,真好笑!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希望你辞职做个全职太太,你却不肯放下你的T型台。现在我希望娅娜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她却毅然决定为了我做个居家小女人。”世事无常,让他难以适从。

  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一直想做个顶级内衣模特,所以即使结婚也还是四处走秀。为了这件事,婆婆……你妈她没少抱怨我。可我自由惯了,从来不听她的话。后来……你妈走了,你跟我离婚了,我却发现自己怀了有容。我原以为生完孩子以后只要努力恢复身材还是可以重操旧业,可老天爷似乎下定决心要我放弃内衣模特这一行。”

  她提起上衣,丝毫不介意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肚皮——他们曾是可以坦诚相对的彼此。

  在他熟悉的白皙肌肤上多了一道丑陋的疤痕,很细却很清晰。

  “因为不想在肌肤上留下疤痕,所以原先我决定顺产,谁知道遇上难产,只能采取剖腹产。做手术的医生本来是顺着肌肤纹理开刀的,说了过段时间疤痕自然就会变淡,淡得如肌肤纹理看不出来。可我急于恢复身材,生完有容没多久就跑去做锻炼,结果伤口感染,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肌肤上留有疤痕是内衣模特的致命伤,兜兜转转,她最想得到的终究还是失去了。

  “一个人一辈子能获得多少是早就决定好了的,强求不来。”

  说这话的时候,秋水小小的脸看上去很平静,少了往日的戾气,多了几分身为母亲的祥和,龚长天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为她所吸引。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应该的,这是不可以的。

  他硬起口吻嘲讽她:“你就那么爱站在T台上现吗?要是你乖乖在家陪儿子,怎么会有这条丑丑的疤。”

  这个男人很没良心呀!秋水白了他一眼,手掌不断抚摩着肚皮上那道疤痕,诞下有容的那种痛仍在心头,“我那些年的积蓄全花在这套房子上了,离婚以后我因为怀孕不能工作,身边那点存款早就花得差不多,要不是朋友帮忙,我差点睡路边。生完孩子要是再不快点找到工作,有容连牛奶都喝不上。我怎么能不着急?”

  她这是在责怪他喽?又不是他不肯负责任,他也冤得很啊!“谁让你不肯来找我。”

  秋水犹记得发生那件事以后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他都不肯见她,那种决绝的态度禁受一次已足够,她的生命脆弱得承受不起第二次。

  “是你不肯让我找你啊!”她轻叹一声,叹去这些年来的怨恨。

  他们之间,谁欠谁比较多,早已分不清楚。

  周一是忙碌的开始,龚长天走下楼梯就闻到满屋子早餐的香气。娅娜这么快就处理完公司的事,赶回来了?

  他闻香而去,没看到熟悉的罗娅娜,却见到另一个熟悉的女子穿梭在熟悉的厨房里,然而这场景却是陌生的。

  “你会做饭?”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当年妈对她的诸多责难中,不会下厨,不肯学做家务就是其中一大条。事隔多年,莫非真要对她刮目相看?

  素点心、小米粥放在他的面前,看卖相决不输罗娅娜的手艺,吃到嘴里也是清淡爽口。瞧她烹调的手艺,应该是经常下厨才有的熟练。

  “你妈平时经常给你做早餐?”

  趁她不注意,龚长天跟儿子交换信息。难得跟爸爸找到共同话题,有容乐意展开交谈。

  “她有时候工作到凌晨,就做好早餐放在厨房里,早上我热一下就可以吃。大部分时间,她都会早起为我做吃的。妈妈说早餐是一天能量的源泉,而且家里的早餐比外面做的有营养。”

  爷儿俩正聊着,刚出锅的素点心又送上来了。

  “你们俩聊什么呢?赶紧吃饭吧!有容,你上学要迟到了。”转过头来,秋水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他,“那个你……不急着去工作吗?”

  瞧她俨然一副好妈妈的状态,龚长天一时间难以转过神来,“呃……今天去迟点没关系。”身为精算师,他的工作自由支配度比较高。只是以前一直单身一个,反正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干,所以尽量把时间花费在公司喽!

  看来这些年的努力在他的身上还是卓有成效的,从前为了取得好的表现得到老板的赏识,他常常忙得没黑夜没白天。时常把她丢在家里跟婆婆面面相觑,两个女人经常单独在家的结果就是互相伸出爪子撕扯对方最脆弱的地方。

  现在即使想吵架,婆婆也不在了。

  “跟我一起送有容上学吧!”

  秋水提议一出,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先是小男人拘束地猛摇头,“不用了,爸爸一定有工作要做,妈妈你要是没空送我,我自己坐车上学就好。”从小到大,他的同学、朋友都知道他是没有爸爸的小孩,现在突然冒出个接送他上下学的父亲,别说他难以调试心理,连他的朋友恐怕都会难于接受。

  送儿子上学这本没什么,可要和孩子他妈一起送儿子去学校,怎么想都觉得形势有点暧昧。龚长天不想乱了生活的步骤,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一个人送他去,你在家休息吧!”

  她有她的坚持,“我之所以搬来住就是为了让有容能体验到家的温暖,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爸爸妈妈一起陪着他去学校呢!你就当给他一份礼物,也是给你……给我一次机会。你也知道,我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种机会一旦错过怕是……”

  他最怕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他成天欺负她似的,“好吧!我和你……我们一起送他上学。”算他怕了她,还不成嘛!

  进球得分!

  秋水完全忽略了在场两个男人哀怨的表情,自顾自地得意起来。

  该死!真该死!

  龚长天将桌上凌乱的文件全都掀到地上,他知道这绝非成熟男人所为,可他就是克制不住心底翻腾的郁闷之气。

  刚才把有容送到学校门口,他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不料想秋水偏要拉着他去拜访儿子的班导,还煞有介事地向老师介绍他——

  “这位是有容的爸爸。”

  最可气的就是那只四眼田鸡把“有容的爸爸”和“秋水的丈夫”这两种身份画上等号。她不但埋怨他不关心儿子,一直让秋水承担管教儿子的重任,还指示他以后减少外面的应酬,多在家陪陪儿子、陪陪老婆,说什么错过了孩子的成长,再想参与进去就难了。

  天地良心,在他看来有容根本是凭空落下来的儿子。他没有参与孩子的成长,也不感到惋惜,反倒是有容的突然出现,令他至今还无法彻底接受。

  如果说和秋水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再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孩曾是他的梦想,在那件事发生以后这个梦想已被她亲手打碎,再也拼不回去了。

  她想带着有容留在他的家里,他成全她,大不了那个她想要的家没有他的身影便好了。

  如果说以前忙着工作是为了给她创造一个富足的生活环境,那么今天他忙着工作却是为了不回家,不见她。

  他苦笑着埋首于电脑前,逼迫自己忘了跟秋水有关的一切。

  这一忙就是一天一夜。

  累了就蜷缩在沙发上靠一会儿,饿了就让秘书随便弄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他对生活原本就没有太高的要求,相对的,他对生命也没有更多的欲望。

  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沉浸于思绪,他未察觉办公室的门悄悄打开,那个他逃避许久的身影就站在灯光的阴影里沉沉地望着他。

  他果然躲在办公室里。

  以前每次她和婆婆有争执的时候,他都会躲在办公室里减少回家的时间。过了这些年,他这个臭毛病丝毫没有改变啊!

  “你是神仙吗?不用吃东西也用不着睡觉?”

  龚长天一怔,徐徐抬起头仍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你来干什么?”

  又是质问的语气,他们俩非得像对仇人似的对峙着吗?“既然我这个客人的出现让身为主人的你无家可归,那我当然要亲自来请你回去喽!”看出他要用言语反击,秋水不想听到更多令她伤心的话,索性用食物堵住他的嘴,“要跟我吵架也等吃饱了再说。”

  鲍鱼粥就放在他面前,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就这么放着实在太可惜了。更何况她打开粥,将勺子递到他手边。

  不吃就显得太矫情了!

  一勺勺将粥往嘴巴里送,他吃得很专注——这样起码不用对着她。

  他吃东西还是跟从前一样,总是沾在嘴角上。不知道进食的姿态是不是也有遗传,有容跟他一模一样,为了纠正儿子的进餐姿势,她可没少花工夫,不过一切都是徒劳。

  天生的,没办法。

  将面纸递给他,近距离的对视让秋水发现他的两鬓有一根白发。折腾了这些年,他们都逃不过时间的残酷。

  “你躲够了吗?可以回家了吧!”

  “我很忙。”他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躲这个女人,才不敢回家。

  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他的个性很别扭,明明喜欢她,却不肯先表白。只好由她主动出击,求婚更好笑,人家都说“请你嫁给我吧”?选他愣愣地丢给她一句“我愿意娶你,你怎么说”?芽

  认识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光景,她怎会不懂他?

  “承认你还爱着我,有这么难吗?”

  龚长天心头一紧,迅速换上一对怒目瞪着她,“是不是追求你的男人太多,让你误以为凡是男人都会围着你转?很抱歉,我不是那些肤浅的男人,我选择女人不会看她的长相、身材,重要的是她的心。”

  他要骂她心肠坏也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吧!秋水不以为然地笑笑,忍不住糗他,“可你当年还不是迷上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她非得提当年的事吗?

  他非得把她想得那么不堪吗?

  长叹一声,她的头又开始昏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夫妻,还有一个流着我俩血脉的儿子,你有必要提起那段婚姻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吗?”

  她做了什么,让他对此恨之入骨,还需要他来提醒吗?

  真是个寡廉少耻的女人?选

  “秋水,不要再做那些无聊的事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你知道,不是吗?”

  “我从未想过要回到过去。”回不去的不只是他而已,她低垂的眼神甚至容不下自己的阴影,“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是想在这仅剩的日子里能跟你好好相处,给有容留下一段家庭美满的记忆,这要求很过分吗?”

  在秋水受伤的眼神里,他觉得自己好残忍。

  “你……别逼我!”

  龚长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他无法说出真心话,“我不想伤害你,可每每和你在一起,气氛稍微好一点,我就会觉得这是对我母亲的背叛。我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伤你的话,甚至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情。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给有容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只会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更多伤痕。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有容越来越沉郁的表情,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会看不出来,“是我自私吧!拿有容当借口妄想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许我真的是太可耻……”

  她话未落音,龚长天听到重物落地的响声。他禁不住回首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她瘫软在地上,半张着眼动也不动,像是……像是死掉一般。

  “你怎么了?”他慌忙跪倒在地,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好冷,冷得让他心寒,“秋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快点回答我啊!”

  “送……我……回……家……”

  他到底还是关心她的,用最后的力气牵起嘴角,秋水忽然觉得能这样死在他的怀里,也是一种幸福吧!

  他是猪吗?她要回家他就当真送她回来,她现在这种状况分明应该送医院急救才对啊!

  龚长天一边责怪自己一边从床头翻出她常吃的药喂到她口中。一杯温水加上五颜六色的药丸下肚,她的脸色慢慢转好,只是身体还无法动弹。

  “感觉好一点了没有?”这样冷的天,他竟汗流浃背。刚刚那一瞬,他真的有种错觉,她会就这样睡在他怀里,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要她死,这是诚实的感觉。就算再怎么怨她恨她,他都不要她死——他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不管什么病,都要住院治疗。”

  身体不能动,她的眼睛还是可以表示拒绝,“脑癌晚期,已经没有去治疗的必要了。这些药也只是控制癌细胞的扩散速度,我知道自己的命差不多快到尽头了。”

  拿起那些七零八落的药瓶,龚长天瞟了一眼治疗范围,大体上全是针对脑癌的。这么说,她是真的……

  “你没骗我?你真的患了脑癌?”

  “这种事也可以撒谎骗人的吗?”她嗔道。

  别人也许不会,她绝对有可能为达目的使出这种苦肉计。想当初他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一般朋友阶段,她就装病,故意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在他面前声称得了绝症,这才将他骗上道,不知不觉走进她爱的陷阱。

  结婚以后她更是将这一招使得酣畅淋漓,每每想要他放弃工作陪她的时候就装出病恹恹的样子。

  喊多了“狼来了”,也别怪他不信她。

  只是这一次,即便他希望又是一次“狼来了”,她也没力气喊出声啊!“长天,你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是装病骗你,为什么拖了这么多年才来找你?有容都六岁了啊!我这个谎言是不是撒得太晚了?”

  将药瓶整齐排列在她的床头,他沉吟半晌,“真的没办法治疗了?”

  他终于肯信她了?“陪我三个月,让我们像真正的家庭一样过一段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就是给我最好的安慰。”她只想走得了无遗憾。

  他可以给她任何东西,就是不能给她一丝半点的爱,他不允许自己心软,“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不理会她的挣扎,他抱起她往外走。身体还是无法活动自如,但秋水还是拿出最大的力量反抗到底,“你送我去医院又能怎样?原本三个月就会死,医生可以帮我延长到半年?一年?最终呢?我还是会死得很痛苦、很难看。横竖都是一个死,与其痛苦地熬上半年、一年,为什么不让我快乐地过完三个月呢?”

  说这样长一段话,已累得她气喘吁吁。眼睁睁看着她惨白的面容、遍布的冷汗,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别说了。”

  病发的时候她连动都动不了,要是再不说话,还不如死了呢!深吸气,她撑着一口气念道:“好歹我们也算夫妻一场,你连我最后的心愿都无法成全吗?”

  她看上去是如此虚弱,龚长天不确定这样抱着,对她来说是救她还是害她。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拧上一条热毛巾帮她擦去不断涌出的冷汗,“疼吗?”他发问的口气充满心疼。

  躺在有他的家里,她终于可以安心昏睡下去了。闭上眼之前,她喃喃念着失去理智的请求——

  “就当是可怜我,像从前一样爱我吧!”

  “我妈妈是不是快死了?”

  龚长天专注于照顾昏睡中的秋水,没注意儿子早已经站在他的身旁。猛回头,他惊讶地发现这小子个儿还真高呢!沉静的面容真有几分男人的担当。

  “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赶紧回房睡吧!你妈妈这边有我照顾。”

  有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微蹙着眉头陷在痛苦中的秋水,还是那个问题——

  “我妈妈是不是快死了?”

  他这么小,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龚长天愕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儿子,“她……应该不会丢下你的。”

  明显底气不足的回答根本骗不过有容,生长于单身家庭,他敏感独立的个性早已形成,“她要丢下我?不会的。”他摇着小脑袋,固执地想要说服自己,“我不丢下她就不错了,她那么迷糊,稍不注意就会给你惹一大堆麻烦。”

  “对啊!虽然她看上去很坚强,但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是需要别人照顾,需要被疼惜的那种女人。”

  跟她之间的回忆,总是美好的占多数。

  寒冷的夜,龚长天需要一点温暖。将有容抱到怀里,两个男人正对着床上的女人。

  “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有容无力地摇头,“你是我们谈话内容中的忌讳。”忌讳——这是他今天刚学会的词,用在这里应该蛮合适的吧!

  由此可见,她并非一开始就想找上他的门,龚长天已经确信秋水生病绝非“狼来了”。

  “既然你妈不肯跟你说故事,就由我来告诉你吧!我和你妈的相识缘于一份套餐……”

  原本该送到他面前的餐点被糊涂的服务生送到了她面前,她大吵大嚷着不吃那份素食,可看着餐点回归正主,她又忍不住对着他盘子里的素菜流口水。他好心地请她共同享用美食,她却别扭地警告他不准贪图她的美色。可一餐饭吃下来,却是她先将电话号码写在服装发布会的入场券后面,再递到他跟前,还口口声声勒令他必须来看她走秀。

  身为精算师整天跟数字打交道的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居然真的傻不隆冬跑去观摩服装发布会。

  从他们初次见面至今差不多近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他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可他们之间真正相守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

  磨蹭着有容的头,龚长天忽然很想将他们分别的时间一次性补上,“跟这样别扭的妈妈生活在一起,你一定受了不少罪吧?芽”

  有容还不懂什么叫“受罪”,只是小小年纪每天被妈妈逼着做家务,让他很想申请儿童救助,“你别看她饭做得还行,可是她用过的厨房比战场还乱,光是跟在她后面收拾残局就让你没有食欲吃一丁点东西了。”

  “这一点我也是深有体会。”为了这份相同的认知,父子俩握了握手,“刚谈恋爱那会儿,她学人做贤妻良母,坚持要帮我做饭、洗衣服。衣服是一次性丢到洗衣机里,结果一套优质西装硬是只能当工作服来穿。所谓她做的饭就是除了饭能吃,其他的都不要轻易尝试。”

  妈妈喜欢改良和发明新型菜肴,有容的嘴巴就是所有初次产品的实验基地,常常是惊喜远少于惊讶。什么古怪的味道都能被妈妈调配出来,他能顺利长到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

  “要是爸爸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被妈妈整得这么惨了。”

  他嘟囔着,不像埋怨倒有几分孩子的撒娇。听爸爸谈起妈妈的口气,有容总觉得他们不该分开。

  “爸,你为什么会和妈妈离婚?”

  同桌钱宝宝说爸爸妈妈不在一起就是“离婚”,有容记下了。

  他还记得每次问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芽她都说这一切全是她的错。

  “妈妈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就不能原谅她吗?老师常说,犯了错只要能改正就是好孩子。爸爸你就原谅妈妈吧!她一定能改正的。”

  她再改,也换不回母亲的命。

  “去睡吧!”小孩子的世界不该藏有那么复杂的爱恨情仇。

  有容睡不着,“我怕看不见妈妈。”

  看不见总比亲眼看着她死在你怀里好——为了让有容放心,龚长天以男人的名义承诺,“我留在这里陪她,她不会有事的。”

  独自面对她沉寂的睡颜,他的脑中不觉产生幻觉。

  他仿佛坐在病床前,而床上的她已失去生命迹象,他所面对的秋水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冲他笑,再也不会跟他说话,再也不会把厨房弄得一乱糟,再也不会把他的衣服洗成抹布,再也不会惹他生气,再也不会勾起他的爱以及……恨。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